冯丰点点头:“在中国,总理难为,每一次都是出现在灾害第一现场。主席也常常会亲自到现场的。他们两个最辛苦。”
李欢心想,这现代的元首真是不好当。他若有所思,想了好一会儿,又继续听收音机里的播报。听得政府正在调动海陆空三军联合紧急救援。
冯丰给他讲了一下历次的大地震和地震的危害,他听得唐山大地震死了24万多人,伤了70多万人,才真正吓一大跳:“地震的危害这么大?那这次得死
多少人?”
“现在的房子比以前抗震,这次又是白天,再加上国家大规模的救援及时,估计会少许多……”
李欢对这种从最高元首开始的全国大救援十分有兴趣,很仔细地听了一段新闻报道。冯丰说:“李欢,你看,是不是和你的王朝不一样?如果你们那时发生了什么大的天灾,等那些地方官欺上瞒下,报到朝廷,估计三个月已经过去了,人早就死完了,还救什么救……”
李欢一点也没反驳,事实上,他根本就不想反驳,因为她说的是事实,当时的条件和现代相去何止千万里,要是当时发生了这种地震,肯定人都死完了,他认真道:“我虽然没经历过地震,但是经历过那个混战的年代,各地交战,死伤遍野,死尸无人收敛,就爆发大瘟疫,很快,就会造成赤地千里,白骨累累的景象……”
“所以说嘛,你看,你千嘛念念不忘你的暴君尊位啊?”
“我哪里有念念不忘?我觉得现代也很不错好不好。”
“哼,现代不错吗?那样,你可就没有公费的三宫六院啦。”
他很认真地点头:“是啊,我对此深有体会,在现代追个女生可真是不容易,耗尽心力,用尽心思,人家还不同意,现代的女人,一个个真是铁石心肠……”他有点疑惑,“不都说女人是善良的吗?可是,有些女人为什么就那么固执呢?脾气倔得跟牛似的……”
“你说谁是牛?”
“我又没说你。”
“哼。了不起啊,了不起你去救灾试试……”
他见她开始奚落自己,明显是从今天的惧怕中恢复过来了,心里很是高兴,拉住她的手:“没有害怕了吧?”
她想起今天的狼狈相,两个人在街上“棵奔“一大图,又是面红又是羞惭,只低着头,嘟囔道:“谁叫你不等我穿好衣服,拉了人家就跑?”
“那时还来得及穿衣服嘛?我怕万一……”不是不心有余悸的,看着成排的衣架子倒下去,摇晃得人都站不稳,大楼真要垮了,她怎么能跑得出来?自然是逃命要紧了,走光一下又算得了什么?
“李欢,你不是常常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夏天连短裤都不愿意穿,一天到晚裹得跟木乃伊似的,生怕棵露一点的嘛?那今天你还祼奔?”
“傻瓜!谁愿意祼奔啊!那也是没有办法,我祼奔总比你祼奔好啊。”
这倒是真的,李欢一路打着“光胴胴“已经很不雅了,要换成自己,这样祼奔半个城市,只怕神经早已崩溃了。
她想起自己伏在李欢背上痛哭的样子,很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想起他受的伤,想起他奋不顾身地抱了自己下楼,情不自禁地放柔了声音:“伤口都没处理呢,严重不啊?”
她的语调如此温柔,眼暗那么明亮,仿佛充满了无尽的生机,活力和柔软的情怀,这样的眼神,即便在绝境里,也会给人无限的希望,何况只是这样的有惊无险。李欢心里一跳,只轻轻拥住她的肩头,饶是满怀情绪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好像刚刚品尝过一杯浓烈的蜜糖,甜到心底,四肢百骸都不由自主地舒畅起来。
好一会儿,两人都彼此依偎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夜色越来越沉,风也越来越大,虽然是夏天,却说不出的冷嗖嗖的感觉。二人喝了点矿泉水,又饥饿又困倦,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二人腿都麻了,又下车站了一会儿,看到一路从都江堰拉来的伤员经过,救护车发出那种惨厉的撕心裂肺
的声音,不停地划破夜空。今晚,注定了是一个不眠之夜!
不少人围在一起,认识不认识的,以前鸡犬声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的小区业主们聚集在一起,互相议论打听消息,真正有了点彼此是“邻居''的感觉。正谈得闹热时,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人群又一阵慌乱,二人赶紧上车。
李欢把座位放平了,两人一起躺下,只觉得一种难以言喻的轻微的恐惧,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一个尽头。
偏偏又下起大雨。飞溅得车窗玻璃都完全成了蒙蒙的一片,几个睡帐篷的人,好像帐篷不防雨,立刻又钻出来,跑到小区里面的保安室躲雨,黑压压的一片
车子,恐慌的夜晚,C城,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片恐惧之中。
没有能够回家拿出厚衣服和被子,就这样辆在车上,两人都觉得冷嗖嗖的。
李欢握住冯丰的手,发现她的手一片冰凉。他坐起来一点儿,将她揽在怀里,柔声道:“这样暖和一点不?”
她微微点点头,靠在他的胸前,这一刻,相依为命的感觉那么强烈,人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显得那么缈小,仿佛两片孤零零的叶子,稍不留神,就会被凶悍的大自然卷得无影无踪。
人类总觉得自己比蝼蚁髙贵重要得多,可是,在大自然看来,谁的生命又比谁的值钱多少呢?
没有亲身经历的人,很难有如此切身的体会,这一刻,恩怨情仇,仿佛都变得那么微不足道。曾经斤斤计较的一些怨气,也就那么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亲人,爱人,朋友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金钱、名誉。地位,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一如果当时就死了,这些又还有什么意思?
半闭着眼晴,她听得李欢温存的声音,也带了淡淡的孤寂的恐惧,那么诚挚地响在耳边:“冯丰,我们以后都不分开了好不好?”
类似的话,他不知说过多少次了,但是,都没有今天来得这样真诚和刻骨铭心,她没有说话,只微微用力一点握住了他的手,两人十指交扣,第一次,好像有一种那么清晰的淡淡的理解、同情、彼此体恤。照顾,愛护的情愫在心里同时滋生。
“冯丰,什么都不要害怕,以后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的。无论是地震还是黑衣人。所有一切,我们一起分担!不离不弃!”
她微笑起来,闭着眼晴,微微的呼吸,觉得心里许久不曾有过的安宁,竟然是在这样一个可怕的夜晚得到平复。
借着昏暗的车灯,他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已经不再颤动了,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均匀。她已经睡着了。
他轻轻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这一刻,毫无邪念,只是带着一种怜惜的心情。她微微翻身,唇刚好贴着他的唇,他笑起来,又深深亲吻一下,她的手依旧一直环在他的腰上没有放开。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看花了眼晴一一她的脸上竟然浮起淡淡的红晕,她其实是醒着的,并没有睡着。
他微笑起来,轻轻抱住她,柔声道:“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起来就好了。”
她依旧闭着眼晴,仿佛熟睡的样子,眉间神情已经没有丝毫的恐慌,那么安详,仿佛对他的承诺那么信任。
天明了,冷嗖嗖的一个阴雨天气。
陆续有人从车里下来,回家去洗漱。
两人匆忙洗漱完毕,拿了两件厚衣服,收拾了一些必要的东西。冯丰心细,临出门,又拿了一床被子。这时,脚下又明显地晃荡起来。她已经是惊弓之鸟,大喊一声“跑“,话音刚落,晃动已经停止了。
手机响起,是叶嘉打来的:“小丰,我要随专家组去灾区进行疫病防治工作和心理抚慰工作……”
她惊呼一声,如死伤惨重,腐尸太多,一遇到高热天气,病菌散播,如果得不到有效控制,尸毒橫流,危害比地震还要大。现在叶嘉要进去,会不会有危险呢?
“小丰,你这些天要一直和李欢在一起,彼此互相有个照应。千万别再负气,不要使小性子,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她极其温柔地回答他:“嗯,我知道。叶嘉,你放心。你要早点回来,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
叶嘉疲倦的声音终于带了点笑意:“好的,小丰,我回来,你一定要来接我。”
“嗯,无论你多晚回来,我都来接你,你要故心,不用记挂我。”
两人走出去,把东西放在车厢里,上了车坐下,李欢关切地问她:“叶嘉进去不会有事吧?”
她摇摇头,心里说不紧张不担忧是骗人的,谁知道会不会有危险呢。
“冯丰,我们能够做些什么呢?”
她不假思索道:“李欢,我昨晚初步考虑过了,我不想投资陈姐的那个俱乐部了。除去银行货款那部分,我还有一笔现金,由于能力所限,我无法像叶嘉那样做最有益的事情,但是,我想把这部分钱捐出去。略尽一点力……”
奇怪的眼神
李欢笑起来:“你不想做女强人啦?”
她也笑:“想啊。可是,经历了昨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昨天就死了,再挣多少钱又有什么意义?不如把手里多余的钱给最需要的人。”
“还在害怕?”
“当然不怕了。比起那些死了的、被埋在地下的人们,我们简直像在天堂里了。”
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坚强、乐观、温柔。李欢凝视着她,几乎自黄晖死后,他就再也没有从她脸上看到过这种笑容了。这样的神情,仿佛具有超强的杀伤力,他又觉得自己有点儿心跳,仿佛那种初恋的男子,老是觉得自己心仪的女孩子,越看越漂亮.
“李欢……”
“嗯。”
“李欢?你干嘛发呆?”
他这才醒悟过来,点点头:“冯丰,那我们也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吧。”
“嗯。不过,我得跟陈姐说一声.”
“行。”
陈姐的集团公司位于市中心繁华地段,是一栋36层高的非常气派的写字楼。这栋写字楼显然异常坚固,经历了昨日的强震,一丝裂缝都没有出现.
饶是如此,大厅里的8部电梯也罕有人进去,许多人都宁愿走楼梯。冯丰注意到,那些打扮时髦的女白领们,都穿的球鞋,来往十几位女性,竞然无一穿高跟鞋的。
她暗巨觉好笑,看来,大家都吓得不轻.
陈姐的办公室本来在18楼,现在已经到底层办公了。这几天芬妮都和她在一起,好像有一些事情在商量.
李欢和冯丰进去的时候,她俩正在看CCTV1的全天候抢险救援播报。众人见面,互问平安,经历了昨日共同的恐慌,均亲热异常.只芬妮坐在沙发上只是笑着招呼,“我脚威了,疼死了。”
二人才见她的一只脚跺微微肿起。
冯丰讶然道:“芬妮,怎么啦?”
“脚威了.昨天随众人往下跑,高跟鞋都跑掉了,真是吓死了.“她目光流转,半是哄怪半是玩笑:“小丰,你真幸运,有李欢救你,我可惨了,没人管。才到7楼鞋子就跑掉了……”她穿的是细跟的鞋子,逃生的时刻,也顾不得美丑形象,赤脚跑到楼下,那一刻已经披头散发,竟然无一人认出这是大明星芬妮,倒也免去了她仪态不整的尴尬,赶紧离开了。
“严重吗?”
“不严重,静养几天就好了,呵呵,我正好在c城休息几天。”因为脚伤,再加上C城最大电视台的邀请,芬妮这几天都会留下,和许多来C城的艺人一起出席一个大型幕捐晚会.
她笑着看着二人,不知为什么,李欢看到她眼中一丝一闪而过的奇异的神情,他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这是第一次看到芬妮的这种神情。
芬妮和冯丰二人说笑,李欢心想,自己经历一场地震,倒处处疑神疑鬼了.他有点抱歉:“对不起芬妮,那时没顾得上.”
芬妮嫣然一笑:“这有什么关系?嘻嘻,你照顾小丰自然是天经地义的。不过,经历了这场危险,倒提醒我,得赶快找一个杷耳朵了……”
“哈,芬妮,要不是你太挑剔,成堆的人等着你挑呢。”
“是啊,得赶紧找个护花使者。”
芬妮只得这点微伤,李欢心情也很轻松,此时,看到电视机里解放军救人的画面,正在废墟里将两个小女孩救出来,也半开玩笑地:“呵,救美的可不是白马王子,而是解放军叔叔!”
陈姐大是感慨:“英雄救美都是编小孩子的,真要被埋在废墟里了,再白马的王子都没用,还得靠解放军……”
众人都称是。被埋在高楼废墟里,要是没有各种探测仪器、强有力的配套救援,倒真是谁也救不得。
回到正题,冯丰直言不讳说自己不想投资俱乐部了,要把多余的钱捐出去.陈姐十分臾快地就答应了,她的集团公司也正准备召开股东大会,商议如何捐款三天后,两人一起去红十字会捐款,冯丰那笔对普通人来说已经相当可观了,但是,李欢的数额很大,倒显得她的那么微不足道了。两人是一起捐的,递出支票的时候,工作人员看到数额巨大,立刻要二人照个相。
二人急忙推辞,立刻就走了.
走出去,李欢笑嘻嘻地,心情特别愉悦,要是在以往,冯丰肯定要和自己分个清楚,就连捐款也得各是各的,怕沾了自己的光;今天,以两人的名义一起捐款,她居然一点也没有反对。这些天,她几乎一次也没有闹过别扭了,神态也是温柔有加的。
刚上车,冯丰手机响起,她看是叶嘉的号码,惊喜不已,这三天,叶嘉都没有丝毫消息,电话也打不通。
“叶嘉,你在干什么?”
“我们刚决定了瘟疫防治方案,连续三天没合眼了.小丰,给你打个电话,我就休息一下,今天还有许多事情……”
“你休息,好好休息。”
本来想和他多说几句,可是,听他的声音那么疲倦,涌到喉头的话也强咽了回去,只急急催促他挂电话,能多休息片刻也是好的.
一路上,冯丰都是笑眯眯的,却是在给叶嘉发短信,每条短信都注明他无需回复,只是一再叮嘱他要“保重”之类的。
李欢只是专心地看着车子。除了地震当晚的情不自禁,此后,他对冯丰一直是发乎情止乎礼,现在见叶嘉在那么危险的地方昼夜奋战,冯丰又时他如此挂念,更是打定主意,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要冯丰做什么决定,即便要和叶嘉竞争,也得光明正大。
冯丰发了几条短信,忽然想起什么:“李欢,我们去店里看看吧。”
“你不是早就给萧昭业他们几个打了电话吗?他们都是安全的。”
“不,我还有其他事情。”
说来好笑,当天中午闷热,没什么顾客光临,萧昭业几个在外面吹牛,只觉得地面摇晃,但不知道是地震,也没受什么惊吓,因此,见全城恐慌,倒觉得这些现代人神叨叨的,一个个胆小如鼠。
他下手了……
二人来到小店,这时,已经不是“小店”了,自情人节签售赚了一笔钱后,冯丰租下了相邻的两个铺面,连成一片,扩大了经营规模和范围,又招了几名员工,由萧昭业等管理.萧昭业等人以前做皇帝,来了现代一直处于“被管理”的状态,早就想“作威作福”了.冯丰自然知晓他们的心理,及时给他们看了各种劳动法、条例,叫他们只许“管理”而不是“修理”——并且还给所有人买了各种保险福利。
萧昭业等人因为身份问题,一直没有买社保之类的,冯丰提过一次,他们根本不敢,尤其是刘子业等人失踪后,他们更是怕身份暴露,做的假身份证也不敢招摇.好在新开小店的利润主要归他们,大家没买那些也觉得无所谓,只是一个劲地拼命挣钱,比单独经营小店时卖力多了。
冯丰偷笑,这些人给自己干活就是不同,这也是好事,对他们几个身份如此特殊的少年来说,能卖力地自食其力,当然是天大的好事,
但是,自地震后,顾客骤减,C城人民天天在吃喝中等待余震,哪里顾得上其他装饰打扮小心思?这十天半月,想来一直都没什么生意的,
天气阴秋秋的,也许是地震改变了气候,虽然是夏天,但这几天一直不热。店里有员工看着,三个人聚集在一起,目不转晴地看着救灾的情况。
见二人来这里,三人喜出望外:“姐姐,闷死了,我们找个地方去玩吧……”
“这种非常时期还能去哪里玩?”
“唉,天天看电视,都是可怕的灾难现场,看得我都神经衰弱了,”
“那些人好惨,还那么多舍生救人的……”
“先前看到一个人,全家死了十几个,还在拼命救人……”
“好惨……”
这是他们第一次经历如此大型的公共事件,看到跟他们的“时代”,处理情况完全不一样,毕竟都是做过皇帝的人,一个个均不由自主地思考:
如果我是皇帝时,遇到这样的大灾难会如何处理?
为什么我做皇帝时,全国人民不能如此万众一心呢?
受灾的大多数是偏远山区,而且许多是山民,为什么要出动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举国营救呢?
为什么“宰相”走了,“皇帝”还御驾亲征呢?他们都在第一线,就不怕危险和瘟疫?
别说他们,就连李欢,这几天也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
这时,电视画面变成了捐献的场景,都是普通民众在捐钱,其中有一个乞丐也在捐钱,三人看得呆了一会儿,萧昭业自言自语道:“乞丐捐什么钱呢?”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乞丐怎么就不能捐钱了?亏你们还是做过皇帝的人,以前都是替自己一个人着想,只顾自己荒淫享乐,周围都是无耻献媚的谗臣,哪里考虑过天下苍生?”
高纬结巴道:“我们那个时代,人们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是因为你们没带好头,上有所好,下必效仿,皇帝权利大得无法控制无法掣肘,又没有法律约束,你们想干嘛就干嘛,渐渐地,权力欲望就令你们变态了,变成了一群无法约束的大魔鬼……”
“……”
李欢听她一本正经地教训,心里暗笑,可是也很有感触,吐出一口气来:这个时代,真的比那时好……”
三人心情第一次这么复杂,以前做皇帝时,完全是年少玩乐,从不理国事,来现代后,生存的环境和条件完全令他们变成了普通少年人,过的是小市民的生活,很少思考过如此“深层”的东西.
萧宝卷道:“对了,姐姐,我们商量过,也想捐款,打算每人捐5000元,怎么捐呢?”
冯丰的眼珠子几乎都要掉下来了:“你们要捐钱?还捐5千?”
三人异口同声:“当然了。”
冯丰简直没觉得有比这更值得开心的事情了,这几个无恶不作的“凶人”,来了现代自食其力这些日子,居然晓得“捐钱”了!
萧宝卷很权威地皱着眉头:“姐姐,我觉得不应该捐给什么机构,官场自来黑暗,我们应该亲自给那些灾民……”
“对!”
“越是下级的地方官越是不好约束,太多了,管不过来,反正我们那个时候是这样,不知道现代如何,反正我不放心,钱到了他们手里,怕是肉包子打狗.”
三人七嘴八舌,再看李欢,李欢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显然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孤家寡人果然还是改不了疑神疑鬼的毛病!他们熟悉他们那个时代的官场,就认为所有时代都是如此。
冯丰自来是百姓,当然不懂他们那套官场“潜规则”,也不懂现代的“潜规则”,反正这几个人都是20岁以上了,完全是成年人了,就自己做主算了。她瞪他们一眼:“你们自己决定吧。”
李欢忽道:“其实,我们可以一起出钱修建一所学校.”
三人没有做声。他们对李欢一直耿耿于怀,直到现在,都无人跟李欢打招呼。过了一会儿,只萧昭业微微犹豫道:“修学校?我们可没有那么多钱啊。”
“你们不是要捐款吗?其余的我出.”
三人互视一眼,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冯丰好奇地看着他们,这四个“皇帝”一起“凑钱”修一座现代的学校,会是什么样子?
大家谈到傍晚,换了一下台,一个台在说企业捐款的事情,冯丰看到叶氏集团捐赠了很大一笔款项,好像是目前C城最高的款项。出来发言的是叶大少,发言十分诚恳,说是要有“社会责任感”云云。还说他们后续还会追加更大量的投入,用于灾区建设.一个记者问,据说这次防疫的主要负责人也是叶家人——记者话没说完,叶大少已经眉开眼笑地接口“是我三弟,他一直战斗在最前线。我们全家都很挂念他,但是,想到他能救更多人,感到非常自豪,只希望他保重……”
冯丰对财大气粗的叶家一直没有什么好感,这次见他们如此积极,心里不知怎么还是觉得有点自豪.
几个少年问她:“姐姐,叶医生去灾区了?”
“大灾后一般有大疫,大家要小心啊。”
“他在那种地方,太危险啦……”
她异常自豪:“嗯啦。大灾后,防治瘟疫就全靠他们啦。有他们在,我们都会平安的。”
因为余震不断,C大的课也上得断断续续。大家都变成了闲人.可是,酒楼的生意明显越来越好,依旧惴惴不安的C城人们,更是大吃大喝,好像过了今日就没有明天似的,有得吃就吃,有得享乐就享乐。李欢的酒楼天天爆满,每天排队的人坐满大厅,高档酒楼隐隐有“大排档”的架势了.大家都建议再开一家分店,李欢只叫他们出去考察一下地段,等地震结束后再考虑分店的问题.冯丰则干脆不去上课了,除了看守小店,就是守着电视机,希望某天能够看到一点叶嘉的报道。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遇难的人越来越多,生还者越来越少;后续清理工作已经开始,天气又炎热起来,防疫工作就成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终于,某一天,冯丰在电视上看到一个采访,不过短短的几分钟,是问叶嘉防疫工作和灾区人民心理治疗方面的问题。叶嘉简短地回答了几句,从画面上来看,往日英俊潇洒的男子,此刻胡子拉碴,工作服也是脏兮兮的。
看完电视,冯丰忍不住还是给他打电话,这一次,一下就拨通了,她急切道∶“叶嘉,你还好吧?”
叶嘉的声音依旧那么温和,带着微微的倦意:“呵呵,小丰,我半个月没洗过澡了,也没吃过一口热饭……”
这样的话,除了冯丰,他从不会对任何人说出口.这个时候,听到她温柔的声音,不知怎么像一个小孩子一般:“小丰……”
“等你回来,我做饭给你吃.做最好的饭菜给你吃,呵呵.”
“嗯,你做的饭虽然难吃,可是,我现在好想吃……”
“呸,我做得难吃吗?哼。等你回来你就知道了,我可以做许多好菜……”
叶嘉只是笑,她的手艺,自己又不是不清楚,还敢说大话.
“对了,小丰,还记得你那次烫伤后,那个赤脚医生老人家给的土方吗?”
“记得啊。”
“我已经联系到一家厂家按照此方生产出来了,5元钱一瓶,这次受灾的轻伤的人,许多都可以用这种药去疤止疼,一般一到两瓶就够了……呵呵,小丰,都是那个老人家的功劳,他无私地献出了药方,现在,他在那个药厂亲自监制生产,日夜赶工……”
冯丰乐得几乎要跳起来,要是去医院,起码得千二八百的,现在5元、10元就可以搞定,此举真是功德无量。
这是地震后,和叶嘉聊得最久的一次了.好像有人在叫叶嘉,他不得不收了线.冯丰十分高兴,从小店里出来,路过一片菜市场,看到不少蔬菜,心想,反正这几天也没有什么事情,不如买点菜回家练习练习厨艺,等叶嘉回来,自己就可以做给他吃,也让他明白明白什么是“士别三日当利目相看”。
她提了菜往回走,天已经快黑了,接到李欢的电话,说就在前面的停车处接她。她加快了脚步,却听得身后冷嗖嗖的,有些诡异的感觉,立刻回头……
冯丰死了
只见前面停了一辆车子,一个面若冰霜的女人站在对面,声音比面孔还冷:“冯丰,你有没有叶嘉的消息?”
“有啊,我刚给他打了电话呢,呵呵。”
叶夫人见她满面笑容,声音简直要冒出火来:“冯丰,你还笑得出来?”
叶夫人的面孔虽冷、她想起叶嘉,却觉得开心,也不管她的脸色,十分礼貌地向她鞠了一躬:“叶嘉在忙着救人哪,呵呵……”
“他自己的伤口都没好,怎么能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冯丰愕然,自己怎么阻止他?不要他去?何况,即便自己有私念,叶嘉能听吗?
叶夫人满面愤怒:“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丈夫为你受伤你不管,难道你不怕他伤口感染?在那种鬼地方,伤口一旦感染,他还有命活着回来?”
“伯母,我……”
“呸!你这个贱人,你有把我放在眼里过?还叫伯母!”叶夫人愤怒得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这几天,她日夜担心儿子,根本睡不着,没想到儿子去到如此危险的地方,他本身的伤口都没有痊愈,一旦感染,后果不堪设想,“我托人进去看他,说他的大脚趾感染,指甲都要全部拔除,而且,因为炎热,伤口发炎,情况十分危急……”
冯丰大急,这些,叶嘉并没有说,他只说自己好好的,丝毫没有透露。“你是他的妻子,你却不顾他的生死,不替他着想,他要去你就等他去?你难道不晓得阻止他?在这里也可以制定方案,为什么非要带着伤口亲自前去?可是,你什么都不肯做,等他去送死。我看你这水性杨花的贱人,巴不得叶嘉死了,你好和李欢双宿双飞……”
冯丰没有听她骂什么,脑袋里沉沉的,只想,自己得去看看叶嘉,一定得去看看。
这一次,任她怎么骂,冯丰都没有还口,叶夫人自己也觉得有点奇怪,可是,对冯丰的怨恨一点也没有减轻。她托付去看的人回来描述得十分凶险,而且天天有余震,儿子随时有死亡的危险。别人是命,自己的儿子也是命,
而这个女人,他的“妻子”,这些天居然都和李欢在一起,就连叶霈也看不下去了,只说,叶嘉回来,这次无论如何要强迫他和冯丰离婚.
现在听得冯丰见了自己还是“伯母”这样的称谓,丝毫没有把自己当作叶家的儿媳妇,更是把她当作了淫荡的潘金莲,恨不得一把就掐死她算了.
她这时才看到她手里的菜,更是火冒三丈:“怎么?煮饭给奸夫吃?你变得这么贤惠了?”
“你说什么?”
“你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这些日子都在和李欢奸宿,冯丰,你的一举一动,我们都清楚得很,你最好小心点……”
冯丰的脸颊涨得通红:“你们监视我?”
“你丑事做得,难道我们还监视不得?”
叶夫人不屑一顾:“冯丰,你哪一点配得上我儿子?你出身微贱、家无恒产,和李欢纠缠不休,还为了别的男人自杀未遂。你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其实连给我儿子提鞋都不配,上次说给你100万,还是高估你了!可是,叶嘉鬼迷心窍偏偏却喜欢你!本来我看在叶嘉的面上,已经不反对你和他在一起了。然而你却丝毫也不惜福,公然和李欢同居,我们已经掌握了你重婚罪的证据,看你怎么面对叶嘉,你还想分家产,你想也别想……”
除了地震当天的相依为命,自己这些天和李欢在一起,完全是发乎情止乎礼,别说暖昧,连手都没有拉过,竞然都扯上“重婚罪”了!
说什么担心叶嘉,这才是她今天来的目的!还掌握了证据,什么证据?何不拿出来看看?是艳门照还是ooxx照片?拿出来鉴赏一下不行吗?
冯丰冷笑一声:“自从我和叶嘉在一起,你们哪一天没有监视过?你们甚至巴不得我有奸夫,现在看到有奸夫,你们就如愿以偿了吧?我要怎么样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也没想要分你的什么家产。”
“厚颜无耻的女人,你还不如佳妮,佳妮这些天还天天关心我儿子的消息呢。”
“林佳妮那么好,你就让她做媳妇好了,何必管我呢。”
“贱人,你……”
冯丰心里要冒出火来,可是,想到叶嘉危急,不知怎地,连最不能容忍的叶夫人的恶毒言辞也觉得无所谓了,将要回敬她的言辞强行压了下去,只飞快地点点头:“我不想跟你多说了。我去找叶嘉。”
“你去?你会去?你到哪里去找他?”
她没有再回答她任何问题,转身就匆忙地走了。
她想起C大的同学,一群人分成了N阻准备去做志愿者。她立刻给其中一人打电话,那个人说车阻马上出发。他们要去的正是叶嘉所在的地方。冯丰来不及多想,立刻道:“等等,我和你们一起去,我立刻打的过来,你们等着我……”
她看自己手里的菜,本来要扔了,犹豫一下,心想,也许里面缺乏蔬菜,自己带去还能派上用场,就拎了,飞快地跑了。
转弯,她想起给李欢打电话:“李欢,我今晚和同学们一起去送救灾物资,很多人一起,你不要担心我……”
“冯丰,你干嘛?你等着我,要去,我和你们一起去.”
心里胆怯,其实是想和他一起去的,一路上也有个照应,但想到叶夫人形容得那么“恐怖”,心想,李欢要去了也许也有危险,干脆就自己一个人去算了,如果李欢再身陷险境,自己跑死也顾不过来了.
她立刻道:“来不及了,你在家里要注意安全。再见。”
李欢来不及说什么,她已经挂了电话。
刚奔出几步,前面迎面而来两个女人,天色已晚,也看不清楚面孔,她也根本没注意,擦身而过时,两个女人忽然一前一后抉住了她,鼻端一阵极其强烈的刺激味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她猛力挣扎,四肢却没有丝毫的力气。她眼前一花,心里涌起极大的恐惧,要晕却没晕过去,只是喊不出来。
此时天色已晚,这段菜市场出来的路也相时偏僻,过路的人不多.不相千的人看去,只以为是三个在一起的女人亲热地走路,没有任何异样。
冯丰拼尽力气挣扎,手软软一垂,手里的菜就掉到了地上,洒落一地……这边,李欢再拨打电话时,却提示她的电话已经关机了。
因为地震,冯丰买了个待机时间长达400天的砖头一般的手机,开玩笑说自己要是被埋了,待机时间长,一到中断的通讯恢复,自己立刻可以用它呼救.很明显,冯丰不可能关机,此刻,为什么要关机呢?
到晚上9点,他再也坐不住了,冯丰真是去做了志愿者进灾区通信中断?可是,拨打明明是关机。
她怎么会关机?
一条条短信发出,一通通电话拨打,到11点时,他终于坐不住了,给叶嘉打电话。叶嘉的电话也不通,拨了好几次才打通。
叶嘉十分意外:“李欢,什么事情?”
“叶嘉,你那里情况还好吧?身体如何?”
“还行.主要是在防治大疫,基本都控制住了。我身体没问题,很安全,你们不用担心.”
“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我三天后就要回来,因为有新的工作,回来一段时间后,佑计还会转来一趟……李欢,你们都还好吧?”
李欢这才忍不住回到了正题上:“冯丰今天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有啊。怎么?”
“她晚上快8点时给我打了个电话,匆匆忙忙地说要随学校的志愿者车阻出发,然后就没音讯了,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和她一起去的志愿者,也不知道是哪些人,一个都联系不上……”
“哦?”叶嘉大为着急,不知怎地,心里涌起一阵极其不祥的预感。“李欢,你快点找找她吧。”
李欢听他这样一说,心里也慌乱起来,挂了电话就往外面跑。
冯丰睁开眼睛,眼前一团漆黑。
没有被绑看,手脚都是酸软的,浑身也软绵绵的,提不起丝毫气息。鼻端强烈的麻醉药还没完全散去。这种味道,她曾经闻过,那还是黄晖遇难的那个晚上自己被一个人捂着,但是,气味稍有不同,分量也没这么重,所以那次并没晕过去。
她勉强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是,身子只挨着一团冷冰冰的,也不知是墙壁还是椅子,十分僵硬。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竖起耳朵倾听,只听得脚步声那么急骤,很快,就响在了门口,然后,门“砰”地一声被推开,有人用小手电筒一照,瓮声瓮气道∶“快把她带走……”
这时,冯丰已经能够开口了,喝道:“你们是谁?究竞想干什么?”
那个瓮声瓮气的人嘎嘎笑起来:“你已经死了!你已经在灾区的余震中死去了!现在,你的代号为07,07,跟我们走吧!”
她心里一阵哆嗦,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一个阴谋——一场完美的谋杀!孤女冯丰已经作为“志愿者”,在灾区的余震中失踪,然后,久而久之,一切就不了了之了!
最后的温柔
也许是等待这个灾难的时刻来得太久了,她心里反倒不如想象中的恐惧,就如温水煮青蛙,已经习惯了煎熬,到死的时候,反倒慢慢镇定下来.这些人,显然是精心策划好的,早就窥伺着自己,一步也不曾偏差,自己刚和叶夫人说了话,又给李欢打了电话,他们立刻就下手了。事实上,无论自己决不决定去做“志愿者”,他们都会下手,很明显,自己还没有走过一条街,他们就下手了!她仔细打量那几人,每个人都经过伪装,除了身形,根本认不出面孔。但可以肯定的是,绝非开始时抉持自己的那两个女人。显然,他们每行一步都小心翼翼,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她笑起来:“其实,你们下手还是太快了一点……”
为首的那个人见她居然笑起来,也很有点意外:“你说什么?”
“如果你们肯等我到了灾区再下手,那样岂不是完美无缺?绝对可以天衣无缝地说我被震死了……”
“现在,我们同样可以说你在地震中死亡了,别忘了,你对叶夫人和李欢都说你去做志愿者了……”
“不一样!那不一样。”
“不一样又能如何?我不在乎,你反正已经在我们手里了,”
两个人挟起她,她一点也没有反抗,一是无力反杭,一是觉得反抗也没什么用处,完全顺从地跟了他们就走。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无牌照的车子。两人将她弄上车,车子很快开动,为首那人还是忍不住:“你说有什么不一样?”
“你不是不在乎的嘛?又何必问我?”
那个人显然是经过伪装的,看不清楚真实的面孔,只一双眼晴凶光一闪,好像要大怒,却又忍着,
冯丰笑起来:“你真是个笨蛋,办事如此不利……”
那人冷笑一声。
“你这个笨蛋,你幕后的主人要知道你如此不利,一定会整死你……”
“闭嘴。再说话就别怪给你苦头吃。”
“你敢吗?我是你主子的唐僧肉,你要敢损伤我分毫,你主子先饶不了你……”
那人敢怒不敢言,冯丰更是有恃无恐,心里是知道的,在自己“唐僧肉”的使命未完成之前,这些人决不可能伤自己一根汗毛的。
死人,又怎么可能是长生不老的药引?
她伸长了脖子,车窗玻璃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而前排已经被隔绝,只能看到微微的光,只知道车子兜兜转转的,仿佛上了高速路,要去到哪里,完全不知道。经过了哪些地方,更是不知道。
传说中通往地狱的路都是黑的,这条路,果然也是黑乎乎的。
两个扶持她的人,一直一左一右小心冀翼盯着她,她却靠坐着,很舒服地闭上了眼睛:“我困了,你们让开点,我要好好休息.”
两人面面相觑,却见她果真闭上眼晴,慢慢地,就有了均匀的呼吸。
萧昭业接到李欢的电话,睡眼惺松道:“你说姐姐怎么啦?”
“冯丰晚上什么时候离开小店的?怎么走的?”
“她好像往菜市场方向走的,出什么事情了?姐姐呢?”
“没事。”
李欢匆忙挂了电话,他就在小店外面,仔细看了看道路两边,这里,他经常来,很熟悉,穿过一座人工的十几米的桥,就是一条狭窄的巷子,也是这里唯一的一家菜市场.
夜已经深了,街上罕有行人,十分冷清.只有一些没有收拾干净的残余莱叶子、老梆子,在黑夜中发出一些奇怪的味道。
借着昏暗的路灯,他一点也没有放过两端的情况。终于,走出菜市,是一条稍宽的街道,这里白天原本也是挺熙攘的,现在却万籁俱寂,罕有行人。好像是很长一截路灯坏了,偶尔有车辆经过,车灯十分刺眼。
李欢再走几步,差点被什么东西绊倒。他低头一看,绊脚的是一棵花菜,还有洒落一地的离首、生菜、豆角、西兰花、瘦肉、牛肉……这些东西肯定不是谁扔下的,明显是谁掉了的。
他立刻拿出特制的小手电一扫,只见微光一闪,却是一个水钻的小发夹——那是冯丰的头饰!
他很熟悉这个发夹,立刻弯腰检起来,心里几乎要沉到无边无际,除了这洒落一地的蔬菜,哪里还有冯丰丝毫踪影?
冯丰不见了!
他想喊,却喊不出来,这时,暗处的一辆车立刻开了过来,是大中的声音:“老大,有情况了?”
这一刻,方寸大乱,他没有注意到大中在说什么,立刻上车,沉声道:“走……”
下午就要返回C城了。
叶嘉等人在一座简易帐蓬里确定下这个阶段的工作后,才匆匆出来去吃了一盒方便面.随便喝了几口矿泉水,众人累得嘴歪面抖的,几乎坐在简易椅子上就睡着了。
叶嘉眼睛里满是血丝,也早已支持不住了,这一坐下,眼睛几乎立刻就闭上了。
迷迷糊糊中,有人用双手蒙住自己的眼睛,那么温柔又有点唠哆的声音响在耳边:“你猜我是谁……”
他笑起来,反手摸着她的手:“小丰,不要闹,我好困……”
“叶嘉,你不愿意理我了吗?”
她的声音变得娇嗅起来,很是不悦:“哼,不愿意理睬我,我就走了。”
“小丰,别走……”他正要拉住她,却见她回过头来,鼻子里、嘴巴里都流出血来,样子十分恐怖……
“小丰……”他尖叫一声,立刻醒来.
“叶医生?”
旁边几个人被他吓醒了,见他神情慌乱,满头大汗,惊讶道:“你怎么了?”
叶嘉摇摇头,手紧紧地捧着,仿佛还捧着她丝丝的余温。
众人也不以为意,这几天,见了不知多少惨绝人寰的场景,心里对悲哀和苦难人类的承受已经达到了极限,每个人的心理都需要一定程度上的缓解。因此,很快又闭着眼睛打起盹来。
叶嘉却再也没有丝毫睡意.即便在冯丰自杀那时,他也没有做过如此可怕的梦,此刻,心里只是一阵一阵发凉,手脚都开始冰冷起来.
该死的暖昧
旁边的一位心理专家年龄较大,见他形态古怪,以为他自己这几天心理压力过大,毕竟,谁也不曾见过如此可帕的场面,半开玩笑地开导他:“叶医生,莫非你也需要心理治疗?”
叶嘉答非所问:“不行,我得去看看来这里的志愿者……”
老专家有些意外:“出什么事情了?”
“我妻子说来这里做志愿者了,可是,一直不见人,电话也打不通……”
“几天了?”
“3天了。”
众人都有点意外,现在路途已经抢修出来,从c城自驾车来这里不过两三个小时,叶嘉的妻子来这里,没有理由不来看他.
叶嘉顾不得再给其他人解释,拿了手机就往外走,和过去的几天一样,总是提示“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走出去,在一所废墟边的临时指挥所,他碰见那个志愿者负责人。前天,他已经托人叫他留意冯丰的信息,可是,这个负责人说,他们从没见到过这样的一个女子。进来的女子不少,但是,决无冯丰。那人想了想,说前天有几处塌方和泥石流,有2辆进来的志愿者的车子被埋,还有一辆坠入了悬崖,目前都无法查证其身份……
叶嘉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
他见叶嘉面色惨白,立刻抱歉地道:“叶医生,不会那么巧合的,一定不是你夫人……”
叶嘉四处看看,脑袋里乱嗡嗡的。握看手机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总觉得是她亲自来过,不然,手心里为何一直残留着她的气息?仿佛真切地抚摸过。
因为如此,他就更是忧惧,仿佛永别的魂灵出窍,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有如此可怕的想法。
他站在废墟里,眺望这群山环绕的小城,美丽的风光依旧,只是,成千上万的生命和脚下的这片土地一样,都在大自然的肆虐下,渺小而卑微地挣扎着。
远处的帐蓬外面,是许多等待认领亲友遗体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是麻木的表情——即便悲哀,经历了这么久,也麻木了,好像自己丢失了某样东西,只是一遍一遍地寻找。可是,一些人还是忍不住了,泪流满面,彻哭嚎响……
无论是次生灾难还是遭遇神秘人毒手,他想,冯丰,她会不会也变成“遗体”?
这个可怕的想法刺激得他几乎惊跳起来,立刻就往回跑。在那里,众人已经集结,要返回C城了。
回到C城,正是下午5点,一个阴天的傍晚,天空的云暗沉沉地流动,仿佛要下雨,却又下不下来,只是飞快地往一个方向跑。
迎接他们的是同事亲友的鲜花和掌声.在众多人群里,叶夫人冲上来,一把抱住了儿子,喜极而泣:“儿子,你终于回来了……”
叶嘉抱住母亲,目光却情不自禁地周围搜寻一——没有,人群中没有熟悉的面孔,没有冯丰。
他再次拿出电话,在c城的土地上再次打电话,手机依旧是关机。拨打李欢的电话,李欢的电话无法接通,李欢仿佛也消失了。
叶夫人几乎是拉了儿子就上车,随行的还有他的姐姐、姗姗等人,无不拥簇着他往家赶。
“儿子,今晚我们给你准备了盛大的庆祝晚会……”
“三弟,你一定要好好休息……”
“表哥……”姗姗有些不好意思,只叫一句,仿佛是在向表哥赔罪。叶嘉心里一片慌乱,也顾不得他们都在说些什么,只拉了母亲:“妈,你们这两天见过小丰没有?”
叶夫人面色倏变;“你问她干什么?”
“小丰不见了,她说来看我,却不见了……”
叶夫人冷笑一声软“你信她的?她才会来看你呢。儿子,你还是死心吧,这个女人,根本不可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看你……”
“妈,你怎么这么说?”
叶夫人见儿子的面色阴郁得出奇,冷哼一声,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你自己看……”
叶嘉摊开,这些高清晰的照片都是冯丰和李欢一起的情景,两人在车上、屋里、街上、小店里、李欢的酒楼……所有照片都是地震后才拍摄的。
“她和李欢天天在一起,你担心什么?她是不想见你才如此的,还谎称来找你,她有那么好心?”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一直不间断拍的。”
“哪些是这两天拍的?”
叶夫人心里以咯瞪,这些都不是这两天拍的,心里稍微犹豫一下,却随便指着一张二人在街上的情形:“今天才拍的……”
今天拍的?冯丰又怎么会失踪?母亲明显是要拿冯丰“出轨”的证据,不过,如果他们这段日子真的是天天跟踪冯丰的话,倒是对冯丰的一种间接的保护。
叶嘉不但丝毫没责怪母亲,反倒大喜过望:“这么说,今天你们还见过她?”
叶夫人尚未回答,叶嘉的姐姐巧妙叉开了话题:“三弟,你一路劳顿,回家得好好补一下……”
他只是追问:“妈,你们真见过她?”
“哼,见过见过.你满意了吧?”
叶嘉松了口气。冯丰的电话只是一时打不通而已?
他微微闭上眼晴,紧绷了很久的神经一下松弛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一到家,已经放好了热水,家里舒适的SPA做完,放松一下,已经8点多了,叶嘉走出来,却见父母都在,父亲满脸的关切:“儿子,伤口没事吧?”
“没事,只是脚趾甲出了点问题,其他都无大碍.”
众人边吃饭边谈话,全家人许久不曾有过的融洽。
尽管身心都放松了,可是,心里那种隐忧还是没法去除,叶嘉不由得又问:“妈,你今天见到小丰,小丰怎么说?是在哪里见到她的?”
叶夫人还没有回答,叶霈脸上全是寒霜:“儿子,你必须和冯丰离婚!”
他放下饭碗:“为什么?”
“这个女人太不检点了,趁你不在家,天天和李欢同居。我们证据确凿,这样的女人,要来何用?以前我不干涉你,是希望她自律。如今倒好,你去灾区救人,她在家里水性杨花……”
叶嘉还没回答,手机响起,是李欢打来的,李欢的声音如一只气急败坏又穷途末路的丧家之犬:“叶嘉,你究竞有没有冯丰的消息?”
叶嘉的心几乎快沉到谷底了:“你还没有找到小丰?”
“没有。”
李欢失望之极,“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他转眼,看着母亲:“妈,你今天真的见过小丰吗?”
叶夫人不敢看儿子的眼睛,放低了声音:“我三天多没见过她了……”
叶嘉的声音还是十分平静:“你最后一次见到小丰是什么时候?”
“三天前的傍晚,我去找她,在她那家小店外面的菜市场碰到她,这个贱人买了许多菜,肯定是回家做给李欢吃的,儿子,她可没有给你做过饭……”
“你为什么要去找她?”
“因为我查到她不检点和李欢同居,你在危险的地方拼命,她却在家里厚颜无耻地……我去责备她,她还假惺惺地说要来看你,做什么志愿者。你看,这个撒谎精,她会来看你?她没有来,是吧?这种贪生怕死的淫荡汝人……”
叶嘉微微闭了闭眼睛,耳边响起她那么嗲嗲的声音:“等你回来,我做饭给你吃。做最好的饭菜给你吃,呵呵……”
那个时候,正是她给自己打了电话不久,她买了菜,然后,就不见了……他坐正了身子,看着父母,一字一顿道:“就是那个时候起,小丰失踪了,不见了。”
“你说什么?”
“也许她是在进来的途中遇险了,也许是被人抓走了……”
叶夫人冷冷道:“余震震死她才好,这种女人,死了也免得离婚那么麻烦……”
叶嘉看着母亲,眼中一点表情都没有,仿佛第一次见到如此陌生的母亲——她对冯丰的厌恶、憎恨、诅咒……
冯丰是为了进来看她的儿子而失踪的,居然也得不到她半点的怜悯和同情。这才是母亲最真实的面孔.她对冯丰的恨憎已经根深蒂固,无可救药,所有错都是冯丰的,其他人,是不会犯错的。
他没有做声。
“冯丰背着你和李欢同居,儿子,她的事你最好别管了,这次把离婚手续彻底办了,她要钱就给钱,条件可以放宽点,也算我叶家宽宏大量……”
叶嘉看看父亲,笑起来:“她没有背看我和李欢同居!这些,我完全是知道的。他们也不是同居,李欢是为了保护她,不被抓走……”
叶布夫妇愣了一下,
“和平年代,你千吗小题大做?谁会抓她?她有什么值得别人抓的?既然她和李欢在一起,李欢也会保护她的安全,你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她如果不爱李欢,会如此暖昧地和李欢在一起?你再自作多情,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叶夫人不顾一切地嚷了起来,“她的死活好歹都和你无关,儿子,你得像个男人!地震一次死几万人,她为什么就死不得?她这样的女人,完全是死有余辜,免得污染了社会风气……”
报警
叶嘉淡淡地看着母亲,既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悲痛欲绝,只是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好像他们在说别人的事情。
叶夫人看不出儿子的所思所想,心想,这一次,有冯丰和李欢“奸情”铁证如山,而且,儿子和冯丰在一起,也实在太危险了,心里巴不得她真的死去,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然后,叶嘉听得父亲十分威严的声音:“儿子,冯丰的事情真的和你无关了,你必须赶紧跟她离婚,不能让她败坏了叶家的名声……”
“你们都巴不得小丰死,对吧?”
他突兀地Сhā一句,夫妻俩对视一眼,还是叶夫人恼怒道:“对,我就是巴不得她死,她这种女人,死了是活该,死了就天下太平了……”
“小丰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她有哪一种行为非死不可?”他微笑起来,叶夫人一时没有做声。
他点点头:“你们放心吧,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的。”
夫妻俩见他态度镇定,虽然意外,但也微微放心了一点儿。
这一顿饭已经吃完了,叶嘉接了个电话,起身,淡淡道:“你们先休息,我要回去处理一点事情。”
“嗯,儿子,要小心身体,叫司机送你。”
“不用,我自己开车去就行了。”
走出家门,天色已经一团漆黑,心里也是一团漆黑。一种巨大的悲哀充塞心底,冯丰的失踪,父母的那种态度,那种彻底漠视和残酷的态度,他真不敢相信,这些,是自己“善良”的母亲的心里话。还有父亲,他常常是以慈善家的身份出现的——多么伟大的光环——他的慈善,为什么就没有能够惠及到一点冯丰呢?
这是第一次吧,他们在自己面前彻底“坦白”——将所有伪装的一切撕开。打着爱的旗号——因为我爱你,我都是为了你好!
如果爱,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伤害他们不在乎的人?
如果爱,就可以欺骗儿子,公然撒谎,说自己今天还见过小丰?
他回头看看自己的“家”,觉得一阵彻头彻尾的寒冷,对于刚刚经历了太多死亡和血腥的人来说,每一个生命都是那么可贵,尤其,是自己心爱之人的生命。
生命是值得敬畏的,可是,许多人却觉得别人的生命是完全猪狗不如的。手刚伸向车门,一个人已经将车门打开,低着头,满脸的愧疚,是阿水:“叶先生,我很抱歉!”
“小丰,是怎么失踪的?”
“那几天,我老家也出了事情,我去接他们,就把冯小姐托付给了李欢……”
那一场天大的灾难,让所有人都对其他事情放松了警惕,只记挂着自己的家人、朋友,也潜意识地觉得作恶者,不可能在这样朝不保夕的时候下手。于是,阿水回老家去接自己的亲人,他以为,她和李欢在一起,是完全安全的,“叶先生,我今天回来听说了此事,一直在追查,却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冯小姐好像是凭空消失了……”
“我和大中他们联系,说李欢报警了……”
叶嘉有点意外,按照李欢的身份,他轻易是不可能去报警的,这一次,显然他已经是毫无头绪,孤注一掷,连自己的身份也不帕暴露了。
“李欢已经正式报警。但是,因为冯小姐事前曾有口信说自己去了灾区,所以,警方并不重视,认为她是暂时通讯中断失去了联系……您知道,现在,大家根本没有心思管理这些事情,非常时期,大家都……”
叶嘉心里一寒,如果大家都认为小丰是去灾区失踪了,那么,完全可以将她的失踪归罪为余震或者次生灾害的泥石流、山体滑坡之类的,那里,每天都有危险,每天都在死人。一个人进去,死在里面连尸体都找不到,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可是,他心里是明白的,小丰,决不可能是在里面失踪了.她绝对是在C城失踪的。
“叶医生,我们该怎么办?”
“先回去再说。”
阿水开车,车子开得那么快,叶嘉坐在后面,左肋的某一处地方,似乎在隐隐做疼.一种悲伤的情绪蔓延到了身体里,仿佛挥之不去。
他飞快地回到自己绝密的办公室,没有人知道,在那里有一个隐蔽的设置.那是他在宋博士那里弄来的。
他打开,里面的讯息那么微弱,到了一个地方,就完全中断了。
他仔细地看看,心里乱得如一团麻。
好不容易理了理头绪,却立刻又混乱起来。他忽然想起李欢,李欢毕竟一直在c城,了解的信息肯定多得多。
他立刻又给他打电话,李欢的声音几乎都嘶哑了:“叶嘉,你有什么消息?”
“李欢,你在哪里?”
“我在别墅。”
“那里有线索?”
“没有。”
“好,你在那里等我,我马上就来。”
“我要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找她了。”
“你先别走,我有些线索要和你探讨,”
李欢勉强答应一声,挂了电话,只是发呆。
好一会儿,他走出来,外面站着大中、大祥以及冯丰出事后雇的几名保全人员,这些人,已经找遍了别墅的每一个角落,如守株待兔一般,哪里又有丝毫线索?
“老大……”
是大中走过来.
“什么事?”
“叶医生要来?”
“嗯。”
“他也没有线索?”
“没有。”
李欢摇摇头,连日不眠不休的寻找,已经非常疲惫了.他看看亮着灯的那栋美丽的院子,这些天,这里一直亮着灯,心里抱着明知不可能的希望——如果她回来,回到这里!像以前那样偷偷一个人冒险——那该多好!
他走进房间,看那排衣橱,里面的衣服摆放得那么整齐,每一件,都是自己买给她的.以后,她都没有机会再穿上这些衣服了吗?
回忆这几日的温存,原来,这是她最后的温柔?
他缓缓在书房里坐下,开着的窗子,也许是一阵风,也许是不经意,一件东西缓缓掉下来……
温柔的诀别
东西差点砸到头顶,他一看,竟然是一本薄薄的《小王子》,是冯丰最喜欢的书。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只是在这间书房里买了,放着.
很薄的一本书,一本写给成年人看的童话,他以前也翻阅过,但没有什么感触.这一次再细细看完,心里不知那么清晰地明白过来,自己和她之间一直隔着怎样的距离——
纵然满园是5千朵一模一样的玫瑰,我也只爱一朵,因为,我只为一朵玫瑰花费过时光!
为哪朵玫瑰花费的时光最多,那朵玫瑰就是自己的真爱。
她一直耿耿于怀,她不是唯一的那朵玫瑰。所以,一直压抑着自己不要“爱“,更不能爱上!即便和叶嘉离婚了,她也宁愿选择黄晖!
因为爱,心里不是不委屈的——
经历过千山万水的人,谁会相信他只为一朵玫瑰停留过?甚至,即便她本人都不肯相信!
更委屈的是,不知不觉地停留了,那朵玫瑰,却要悄悄地枯萎了。回忆起那几天两人在一起的甜蜜时光,那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几天,没有猜疑、没有别扭,更没有互相伤害。甚至,都没有什么亲密的举止,只是,两人都明白的,那是心灵的接近,一回头,一个微笑,胜过最令人心跳的男女关系.因为巨大的灾难和恐俱,更加彼此怜惜和珍重,仿佛初恋的情人,淡淡的,却如甘草的芬芳,那种难以言喻的心灵的契合,仿佛只需要简单的一声招呼、一个眼神,彼此就能明白彼此最深刻的思绪。
也许,她早有预感?所以不再保留?留下了最后也是最初的美好,从此悄然而逝?如果注定要枯萎,为什么还要留下最后的念想作为对自己的一种报复?因为被伤害过,所以,她用最温柔的方式决绝?
手中余香还在,人却渺渺无踪,莫非,谁先爱上谁就是彻头彻尾的输家?他站起身,一种心疼发狂的感觉从头顶窜到心底:“冯丰,你究竞到哪里去了?”
也许是喊得太大声了,黑夜里的丛林一遮一遮地回响:
冯丰——
你究竟到哪里去了——
冯丰——
老远,叶嘉就听到这种衍心裂肺的呐喊。他心里很是不安,这是李欢的声音,那么嘶哑、绝望,仿佛一头失去伴侣的野狼……
在门口,他停留了一会儿才按门铃,来开门的是大中,神色肃然:“叶医生,您来了。”
叶嘉点点头,跟着他来到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进去,李欢背对着站在窗边,窗户大开,听得脚步声,他回过头来,眼中都是血丝,整个人都憔悴了下去,
叶嘉心里一沉:“小丰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没有,我已经打听了C大出发的所有志愿者,她没有和其中的任何一队一起出发,她最后打的那个电话联系人,我也联系上了,他们说,那天晚上根本没有等到她,电话也打不通,所以,他们就先出发了。可以肯定,冯丰,绝对没有离开C城,而且是刚给我打了电话后就失踪了……”
“是他们下手了!”
“肯定是他们‘”
“你报警了?”
李欢反问:“难道我不能报警?”
叶嘉本来担心着李欢的身份,可是,见李欢那种绝望的眼神,这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他明显已经不顾一切了。
“警察怎么说?”
“他们能怎么说?还不是相信他做志愿者失踪了,而且,这个时候,他们根本不可能太过下力气管这些刑事案件。”
他越说越愤愤不平,叶嘉道:”我倒有点线索……”
李欢喜道:“什么线索?”
“记得她戴着的那条项链吧?是我送给她的.”
“那有什么用?”
“那是宋博士制作的一种隐形追踪器,和目前各国所用的,都有点不一样……”
李欢忽然想起那晚冯丰一个人悄悄跑到小别墅寻找线索,自己到处找不到她,还是叶嘉打来电话说“猜测”她可能在别墅,现在想来,一定是他利用了这个追踪器,那时,他对冯丰的行踪是了如指掌的。可是,这次,他因为去了外地工作,也就彻底失去了冯丰的消息.
他还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那冯丰的位置现在哪里?”
“我只能回办公室才能接收到信息,因为离开太久,回去查看,已经中断了.我奇怪的就是在这里,小丰是从城北消失的,到了城北,信号就完全消失了。
“莫非是他们发现了这个追踪器?”
“这个追踪器很隐蔽,不太可能被发现,但是,按照他们的行事手段来看,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厉害……”
“既然是往城北而去,那就追出去啊……”
“嗯.估计神秘人的老巢应该就在城北某一个地方。”
“你是说?”
“他们对你和小丰以及7个小暴君感兴趣,肯定是企图研究点什么,比如你们的来历或者长生不老之类的,小丰几次遇险,他们杀了黄晖也没有危及她的生命,可以肯定,她现在一定还活着……”
李欢有些焦躁:“活着又如何?得见到人啊……”
叶嘉见他已经急得几乎失去了方寸,眼眶深陷,嘴角都起了血泡,满头的白发,连银色都在消失,仿佛是真正的那种苍白了,心里一凛:“李欢,你先要稳住!我们还得救小丰!”
“对,一定得先救她!”他几乎是在自言自语,“我伤害她许多次,还没有真正对她好过,一定得找到她,以后要天天对她好.”
以前的李欢都是派头极大,趾高气扬的,此刻,却如陷入绝境的野兽。叶嘉从未见过他这样子,暗叹一声,同样的心急如焚,却因为有了判断,反倒比李欢镇定多了。
车子一路都在兜兜转转,冯丰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清晨了。
经过处理的车窗看不到什么光亮,可是,却能明显感觉出夏日清晨的气息。
两个人依旧一脸警惕地盯着她,她有点奇怪:“你们干嘛不睡?反正我也跑不了.”
没人理昧她,只其中一个人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车子停下,一个人手里拿出一个头套——她对这个头套十分面熟,因为不久之前,她所在的小区外面举行过一次公审“卖淫镖倡”,那些老鸽和小姐,都被戴了这种头套,看不清楚脸孔——因此,她心里十分不爽,怒道:“我干嘛戴这个?公审罪犯才戴这个的,我又不是罪犯,要戴也应该你们自己戴。”
“由不得你了。”
“要戴至少换一个。我讨厌这种东西。”
那两个人见她一点都不害怕,却为了一个头套争论不休,更是觉得这个女人太过奇怪。一人怒道:“这个还由得你选择?”
“不要我选择,我就咬舌自杀,让你们白忙乎一场。”
这二人明知可以阻止她自杀,但见她如此嚣张,一个个气得笑了,其中一个男人拿出一幅眼镜:“好,你戴这个。”
她哼一声,接过墨镜戴上,这种特殊的墨镜戴上,眼前立刻一团漆黑,她以为要下车了,车子却又开动,仿佛进入了一个地下室,开了好一会儿才又停下.
这一次,车子是彻底停下,她的墨镜被摘去,一个人先下车,旁边的人要押着她,她却揉揉眼睛,自己下去了.
很大的一座地下室,从规模和建筑的成色来看,这里起码有几十年的历史了,绝非仓促之间建成的。
她看看那种特殊的钢结构,笑起来:“呵呵,这里肯定很防震,躲在这里倒不失为安全的好地方。”
两人已经习惯了她的奇怪的思维,也不理她,冯丰四处看看,正要问那两个木头一般的人,却见前面门一下打开,仿佛磁石一般,她立刻被吸了进去,眼前一花,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一间雪白的屋子里。她茫然四处看看,这间不过20平米左右的屋子,只有空荡荡一张床,床边的小几上放着一些包装得很奇怪的水,还有一些梳子之类的女性用品。再看自己身上,身上穿的是那种手术室才用的无菌衣,浑身分明是沐浴过,却没有任何沐浴的味道,而自己身上原本的东西已经一件都不见了,
项链!
她看看自己光秃秃的脖子,差点尖叫起来.自己的项链也不见了!这是叶嘉亲手给自己做的,一再吩咐自己要戴在脖子上。现在,那伙该死的东西,把项链也给自己没收了。
她生生压制住妄图冲出口的尖叫,只四周打量着。既然这些人把自己抓到这里,肯定有人监视着,自己可不能稍有不镇。
左边的墙上,一个微小的观察窗悄悄打开.里面的女子衣着整洁,头发都梳得整整齐齐,如瀑布一般贴在身后.纵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也保持看干净和镇定的举止。她盘腿坐在床上,长睫毛垂下,不知在思索看什么,有时睫毛往上掀起,眼神看起来那么明亮,一点也没有散乱。
密室审讯“宠妃”
黑衣人看了好几眼才退下,大口罩又看了几眼,回过头来,有点意外:“这
个女子很奇怪,她和刘子业他们的反应完全不一样,一点也不慌乱……”
黑衣人饶有趣味:“也正因为如此,也许她才更加符合我们的要求。”
大口罩也微微露出喜色:“刘子业等人实在没有什么用处,就连李欢的生理机构也被证明在逐渐衰老,不过是寻常人而已。也许,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她了。
“所以,这一次一点也不能大意。”
“是。不过详细的检测报告要三天后才能出来,这期间,我们得问清楚她一些事情。”
“她才是这一切的关健人物,问清楚了她,才能印证刘子业等人的观点,以及李欢的来历。”
“对了,李欢怎么办?”
“先调查清楚,等有用的时候才一举擒获。这个时段,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地震上,是下手的最好时机,所以,得抓紧,以免引起其他不必要的麻烦,”
“是。”
“请摆两盆绿色植物进来,谢谢!”
一句柔和的话传入耳里,两人都愣了一下。按照这里的设置,她是决无可能听到外面有人的,显然是随意说的一句。
大口罩迟疑道:“给不给她?”
“给。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
灯,整天都亮着,冯丰想睡觉,却找不到开关,显然是外面控制的。
分不清白昼黑夜,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只知道饿了就吃,渴了就喝水,甚至,她发现房间相连处,还有一个十分奇怪的无菌卫生间——卫生间都是有细菌的,但是,里面采取了一种特殊的消毒器械,人进进出出,就自动消毒了.
没有人露面,更听不到任何人声.她心里明白,这是一种心理摧毁战术,他们要先摧毁自己的意志,让恐惧和绝望遥布全身,再问出他们想要的答案——他们究竟想要知道什么呢?
或者,究竟把自己抓来做什么呢?
她想起这些天自己吃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送来的,那些人仿佛计算得恰到好处,都是自己睡着的时候,该吃饭了,醒来,却发现桌上摆着一些饭菜,分量不多,种类却不少,都是极其健康的食谱,味道也不错。已经吃了三顿饭,按照时间估计,大概已经过了三天。
好吃好喝地供着,生活在无菌的空间——她忽然想起某种喂牛奶养大的猪——据说这种猪肉可以卖到100元一斤.
而自己现在这样,是不是要被养得肥肥壮壮地,给杀了吃了?
她浑身一个激灵,大吼一声:“是谁,快滚出来,你们要问什么,我都告诉你们……”
门外的观察窗口,大口罩笑起来:“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要不要立刻询问她?”
“不,再等两天。现在,还没有到她的神经最脆弱的时候,你听她的叫声,还很有中气,要到她彻底没有力气的时候再问.”
“注意设计好提问,一步也不能出错.要根据这个决定,要不要拿下李欢,得尽快。”
“是。”
时间仿佛已经停滞了。
在这间干净的小屋子里,仿佛一只小白鼠,晨昏都不是自己的,等待着实验结束的那一刹那,是被放生还是继续煎熬。
只有屋角,摆放了一盆老大的凤尾铁,放在褐色的三足大花盆里,泥土上有一层绒绒的青草,黑色粗大的枝干上面,凤尾铁绿得一丝丝的,在墙壁上投荆出一片绿色的阴影。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这盆凤尾铁,刚进来时的恐惧也在一丝丝麻木,再也见不到了,叶嘉、李欢、珠珠、黄爸爸黄妈妈,这些最亲近的人,都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了。
她想,人最可怕的其实并不是死亡,而是“无知”——
我们害怕死亡,是因为我们再也见不到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此外,死亡又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呢?
这一顿的饭菜送来,依旧是少分量,多种类,仿佛某一种放菜和菌类,金针和菠菜.都是补血一类的。
吃了这些天这样的东西,身子骨倒轻松起来,整个人好像在往被培养成最优质的“瘦肉型猪”方使发展。
菜肴红红绿绿的,搭配得很可口的样子,可是,她看着,不知怎么却想吐.
她没有吃,躺下,将手枕在脑后,也没有睡。其实,这些天,她一直没有怎么睡着,心里一直在想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寻思着离开的方法。可是,这里如铜墙铁壁,自己连正主儿都没见过,又如何能筹划着离开?
想了许久,迷述糊糊地睡去。
仿佛有人在轻轻抚摸自己的头发,手那么轻柔。她慢慢睁开眼晴,是一双那么温柔的眼晴,竟然是黄晖的眼晴,可是,细细一看,却又变成了迦叶!为什么这个人又像迦叶又像黄晖?
心里那么高兴,她坐起来,小声地问,仿佛怕惊跑了他:“你这些日子到哪里去了?”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啊。”
“我怎么没看到啊?”
“你不要走了,好不好?”
“不,我必须走,你也跟我一起走吧,小丰……”
她兴高采烈:“好,我跟你一起走。可是,你是迦叶还是黄晖?”
她轻轻拉住他的手,他的手心仿佛是凉的,可是,她觉得柔软,一种异常的轻柔,她抓起这只手放在自己脸上,如一只撒娇的猫咪,还是小声地问他:“我们去哪里呢?那个地方好吗?”
“……”
“你说话,你为什么不回答?”
她加大了一点声音,那个人仿佛是察觉了她的那种温柔的不悦,转过身,脸慢慢地就膝胧了。
“迦叶……”
她大叫一声,醒过来,脸上汗涔涔的,用手摸着脸,仿佛脸孔才刚刚从那只有点冰凉的大手心里移开。
四周依旧是一片惨楚的白,寂静的,没有丝毫气息,哪里有迦叶或者黄晖的影子?
她小时候就听大人们说,经常梦见死去的人是不吉利的.她想,这次自己是真要死了么?竟然同时梦见死去的迦叶和黄晖。
如果黄泉路上,有人护航,是不是并不那么害怕呢?
她笑起来,看看桌上放着的饭菜,心里是知道的,暗处有人观察着自己,她一把将饭菜掀倒在地,自言自语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要把我怎么样!”
观察窗口,大口罩小心翼冀地:“她已经两天不食了……”黑衣人皱着眉头:“那就将行动提前。”
“是。”
门无声地推开,仿佛这间屋子里都是暗门,无论从哪里都能打开,但是,里面的人无论从哪里都出不去。
冯丰好奇地看着进来的人,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有“人”走进来。
是一个中等个子的人,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箱子,穿着无菌衣,戴着帽子口罩,从身形来看,只能辫识出是一个男人。
他一开口,果然是个男人的声音,很温和,跟其他男人没什么两样:“冯小姐,你是我们的第七个实验对象……”
她看自己衣服上的编号,摇摇头:“除了刘子业他们四个,我应该是第五个,怎么变成了7号?”
“不,在你们之前,我们已经找到过两个神秘来历的人,可是,他们显然都不符合要求。”
“你凭什么就认为我符合呢?”
大口罩将手里的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份检侧报告,声音正是那么温和:“你看,你的血液和骨骼、大脑检测报告都异于常人……”
“这么说,我真可以长生不老了?”
“也不能确定,但是,至少表明,你的生理机能衰老得较一般人更加缓慢。”
她好奇道:“你们会拿我怎么办呢?是杀了吃还是?”
大口罩看她几眼:“你一点也不害怕?”
“当然害怕了。可是,我再害怕,也没法阻止你们,对吧?”
“嗯。你是聪明人,可比刘子业几个强多了。”大口罩赞扬地点点头,“既然如此,7号……”
“别叫我7号,叫我冯小姐。”
“行,冯小姐,可以讲讲你和李欢、刘子业等人的来历?那是否是一个很离奇的故事?”
冯丰注意到他的声音越来越柔和,小箱子里拿出的一种小玩意发出悠悠的光,而那盆凤尾铁的叶子也绿得那么诡异,仿佛能看见外面的青草和蔚蓝的天空…
浑身做洋洋的,仿佛进入了催眠的状态、
这种情形,她是见过的,那是叶嘉对萧昭业等人做实验时采用过的,进入这种状态的人,很少有不说实话的。
“冯小姐……”
“?”
“你和李欢是怎么认识的?”
“在一座皇宫里。”
“皇宫里?你怎么会去皇宫?”
“我也不知道,做梦梦见的吧。”
“李欢在皇宫里是什么人?他是不是皇帝?他是不是北魏的孝文帝?”
“……”
“冯小姐,李欢是怎么来到现代的?刘子业等人也是和你们一起来的?”
“……”
紫色的灯光下,马丰的眼神述茫而又散乱,虽然她一个字都没有回答,大口罩却显然非常满意,一点也不着急,更加放缓了声音:“冯小姐,李欢是不是北魏孝文帝?而你,是他的宠妃冯妙莲?”
李欢,节哀
“孝文帝?冯妙莲?”
她喃喃重复这两个名守,好像非常熟悉,又非常陌生,要表达的意思却完全表达不出来。
那个陌生的声音那么柔和:“你是孝文帝的宠妃,你们两个非常恩爱,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才让你们来到了现代?那个变故是什么?”
自己和李欢有很恩爱过么?她迷茫地看着那盆长得很好的凤尾铁,是这间屋子里唯一的生命,通过它,好像也能想象出外面的天空——即便海啸天崩,地震泥石流——在外面的日子欢是要舒畅得多呀.
“孝文帝为什么会生活在现代?他是生活了一千多年,还是才来到现代的?冯妙莲,你呢?”
“谁是冯妙莲?”
“当然是你了。”
她抬起头:“我是冯丰,我认识李欢。”
大口罩一喜:“李欢是不是就是孝文帝?你是他的宠妃,你自然认识他。不过,你们怎么会来到现代的?”
“不,他是玉皇大帝,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君,整天和太白金星等喝酒脚夭,不理朝政,十分荒淫……”
这是哪一出?大口罩不甘心道:“刘子业、符生、慕容焦等南北朝的皇帝,是不是李欢抓来的?”
“他们都是玉皇大帝座下的使唤小厮,给他打杂的,凭他们的样子,也配做什么皇帝?”
“那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翻天夜地的孙悟空,要把玉帝赶下王位,自己治理天下。哈哈,吃了唐僧肉就可以长生不老,我和猪八戒其实都很想吃唐僧,而不是保唐僧西天取经。早在回来的路上,我们就把唐僧给吃了,所以长生不老,我吃了唐僧,所以长生不老.对啦,李欢就是猪八戒,他没有吃成唐僧肉,所以会老会死,他的头发都白了,已经快变成老头了……只有我才是不死不老的……”
大口罩完全怔住。
那种悠悠的紫色的光芒全部熄灭,凤尾铁也换了个方向,冯丰闭了闭眼睛,脑子里忽然清醒过来,只疑惑地看着他:“你想问我什么?”
“冯小姐,你不要装疯卖傻了,我真是低估你了,你的意志力竟然如此之强。”
“我不明白你们究竟想知道什么……”她冷笑一声,“你们就不用白费心机了,刘子业等人都被你们抓了,你们研究出什么了?他们难道是长生不老之人?你们明明已经有了答案,却论不死心,又把我抓来,好啊,你们马上把我杀来吃了,看你们能不能长生不老……”
“我们当然不仅仅因为这一点,你和李欢、刘子业等的身份都值得怀疑.冯小姐,你要知道,要是破解了千年存活之人的秘密,对人类那是多大的贡献?你也可以流芳百世……”
“嘿,地球人口早就超载了,要是人人都长生不死,地球毁灭了就谁都不用活了。”
“当然不是人人都不死,这个世界上无知、愚蠢、对人类的发展没什么贡献的人太多了,只留部分精英不死就可以了……”
“你认为你们就是那部分精英之一?”冯丰不屑一顾,“精英耗费的社会和公众资源更多,对地球的破坏力更大,如果你们这种精英早点死了,佑计人类的发展倒要更快一点……”她悠然道:“其实,你们如果想和愚蠢之人彻底区分开来,我建议你们不妨搬到火星上去,反正你们有钱也有高科技……”大口罩满面怒容,但显然又不善辩论。
“你的头儿是谁?你叫他来,也许,我会考虑和你们合作。还有有,刘于业他们在哪里?你带他们来给我看看……”
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大言不渐地发号施令!大口罩也不说话,转身就拿了那个随身带的小箱子出去了。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冯丰深深吐出一口气来,仿佛残余的一点力气很快就要从身子里消失。她仔细观察,发现他进来的那道门和房间已经完全契合,仿佛天衣无缝,就像那种神仙经过,身体直接“穿透”一般。
她按照记忆跑过去,儿乎是分毫不差地一推,可是,手接触到的地方不过是冰冷的墙壁,一点门的痕迹都没有。显然,那种门是隐形的遥控,其他人根本出不去。
她颓然回转身坐下,低了头,散乱的长发遮了整个的脸孔,脸埋在手心里,喉间一热,一口血几乎吐出来。
这是她看了叶嘉做“催眠术”那次,悄悄问叶嘉可否有什么抵御的方法。叶嘉只告诉她,这种事情异常耗费心力,完全凭着意志和信念、否则,即便催眠不成功,心神都会受到极大的损害。
她想,这一次捉住了,以后呢?这些人难道会就这样罢休?
他们显然也不敢肯定自己的“长生价值”,所以,想确切得知自己和李欢的来历,才研究下手方案?如果自己交代了二人古怪的经历,他们岂不立刻就要去抓了李欢?
她心里一寒,要是李欢再被抓进来,二人可就死定了.
盘腿坐下,却见身边放着一卷书,是一种很古雅的线装书,她打开一看,是冯妙莲和孝文帝的故事。
这是C城名流举办的一场慈善募捐拍卖会、
李欢本来是绝不会去的,但是当叶嘉告诉他,有大量他的“殉葬物品”拍卖时,他立刻改变主意赶去了。
显然,这是一场首饰拍卖会,这儿天各界没什么娱乐活动,c城压抑已久的名流们几乎把这个慈善活动办成了名正言顺的PARIY。男宾纵然衣冠楚楚,女宾更是一个个争奇斗艳,虽然尽量的素色,黑白灰,也能穿出芳香艳丽来.
展品周围,站着一群保安,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虽然低眉垂目,却令人觉得说不出的气势。
他的目光不知怎地无意中接触到其中一人,却见那人立刻移开目光。他心里一动,说不出的奇怪,却又不知道究竟奇怪在哪里。
他信步看看外面主办方的介绍,都是名正言顺的部门和单位,邀请的嘉宾也无不身家清白,显然,这批“出土文物”混杂的首饰拍卖会,是非常正当的,没法追查其幕后背景。他寻思,老白脱手的渠道可还真值得信赖。
李欢进场时,已经拍卖了好儿件首饰,正在拍一对耳环、这对耳环,他看着很是眼熟,几乎一下就认出,那是冯丰用过的,是她和迦叶逃跑的时候,自己追杀她,用匕首在她脾子上划出血来的时候,就看到那副耳环轻轻晃荡过.
有几位女宾出过价了。他仓促地在最后一排坐下,竞拍人正在询价,他匆忙加了一万,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只是想买下这个东西,如果冯丰见到,她会不会高兴?
本来都是女宾在竞价,听得一个男子加入,不禁纷纷回头看他,其中一个正是芬妮。这时耳环十分古朴雅致,她本来很有兴趣,加上又是慈善竞拍,所以几乎志在拿下。却见叫价的是李欢,就没有再加价了。
女士们显然都很理智,到了这个价码,就无人再加了,主持人喊了“一二三“,就一锤定音了.
芬妮身边的一位夫人认出那是李欢,知道李欢和芬妮“交情匪浅”,悄声道∶“芬妮小姐,你真好福气,李先生为你买下了,”
芬妮微微一笑,算是回答。其实,李欢一进门她就看到了。这几天,她也有耳闻,说冯丰做志愿者进灾区失踪了,周围人都在议论,已经过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人,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是遇难。
下面,是其他物品的拍卖,但多是其他钻石类首饰,只有寥寥几件简单的“殉葬品”,显然,这些物品出土后,己经经过“漂白”,可以正式流通了。但是,特别珍罕的几件物品,都不在拍卖之列.
李欢四处在寻找叶嘉的影子,不明白叶嘉为什么要叫自己来这里,毕竟,他见过几次自己的“殉葬品”了,根本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叶嘉显然是另有用意.
他没有注意到一个人悄悄走到了他身边。
“李欢……”
他刚头,强笑道:“芬妮,你也在这里?”
原来,他根本就没有看到自己!芬妮嫣然一笑:“我一直坐在第一排,估计你进门匆匆,不过,你一进来我就看到你了……”
“是吗?”
“小丰呢?还是没有消息?”
李欢摇摇头.
芬妮也很难过,失踪这么久的人,现场都清理完毕了,而且,有传几处山崩和泥石流埋葬了好几批志愿者和车辆,冯丰,看来,基本已经确定不幸了。“李欢,你节哀……”
李欢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节哀?冯丰肯定不会死的。”芬妮盯着他满面的尘霜和憔悴之色,叹息一声,没有做声。他显然是不愿接受冯丰遇难的事实。
她心里一动,既然李欢相信冯丰,还活着,为什么不进里面去找呢?在C城能找到什么?
“李欢,现在搜救工作已经结束了,你要找小丰……”
李欢目光一转,却听得手机铃声震动,正是叶嘉打来的、他心里一动,立刻仓促起身:“芬妮,抱歉,我先走一步……”
207。皆大欢喜的结局
芬妮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匆匆出门,正在犹豫,旁边一个富商过来,很热情地招呼她,这位富商是一位黄金单身汉,去年在一个宴会上见过芬妮一次后就对她很有好感,苦于没有机会追求,这次完全是打听到她要来参加才赴来的,聪明如芬妮,岂有不知道他的心思的?面上立刻恢复了那种温柔的笑意,那是一种天然流露的强烈的女性气息,富商眼睛都差点直了。
李欢出门左拐,却见叶嘉站在前面左侧的贵宾休息区,正和一大堆人说话,叶晓波、宋博士及另外一位陌生女士,女士大约三十五门岁,举手投足娴静大方,一派上流风范,看样子和叶嘉等都是熟人,众人交流得十分愉快。
叶晓波先看到他,笑嘻嘻道:“大哥,你来了?”
他定了定神:“晓波,这场慈善晚会是你主持的?”
“我只是合作方之一,”他稍微压低了一点声音,“我父亲的一个朋友赞助了大批首饰……”
这位朋友想必就是盗墓的老白,李欢想起冯丰讲过的一个笑话:某位“大善人”经常抢劫过往商旅,每抢劫1万两银子,他就会拿出50两为当地修路、施粥。
他不经意道:“伯父伯母没有来?”
“他们在筹划一台更大的慈善晚会,这是一场年轻人参与的晚会,他们不会来。”
李欢想起一屋子参与拍卖的少妇们、小姐们、女明星们,敢情这台晚会是针对女眷的,叶嘉又叫自己来做什么?
叶晓波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冯丰出事了?”
他点点头,反正全世界都知道了,就不再隐瞒了。
“大哥,你不要太伤心了……”
“我本来就没有伤心。”
叶晓波听他回答得那么果决,一时有点尴尬,李欢拍拍他的肩膀:“晓波,我还有点事情,以后再联系。”
“嗯。”
李欢几步走过去,一直在和宋博士说话的叶嘉,这才注意到他似的,一幅碰巧的样子:“李欢,好巧。”
李欢见他如此做戏,也道声好巧。
宋博士对李欢不甚感冒,两人彼此点点头,勉强算是招呼,而旁边那位女士的目光却看过来:“这位是?”
“这位就是刚才我给你提起过的那位珠宝鉴赏专家李欢,杨小姐,你要竞拍可以找他做参谋……”
叶嘉叫自己出来就是为给这位女士做什么鉴赏珠宝首饰?他不是大忙人吗?怎么有事没事跑到这里来凑热闹?李欢本来就心急如焚,此刻看这些人,觉得每一个人都神神秘秘的,每个人仿佛都跟冯丰的失踪有关系,他连平素的风度也维持不住了,只淡淡道:“抱歉,我刚接到一个电话……”
“李先生可真是个大忙人。”叶嘉笑眯眯地接过他的话茬,“难道还有其他人也要你去做鉴定?”
李欢听出他话里有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他不经意地总是看向前面的一排保安,那一排保安人员并无特色,但是,其中一名,正好是刚进来时李欢也觉得有点奇怪的那个。
他忽然有点明白叶嘉的意图,还没开口,那位优雅的女士柔声道:“李先生……”
“呵,能为杨女士效劳是我的荣幸,乐意之至,”李欢很自然地接口,“杨女士喜欢什么?我先陪你看看?”
他微一躬身,很绅士的一礼,杨女士恰到好处地一笑:“多谢。”
叶嘉心里暗笑,这个李欢哪里学来这些东西?竟然比现代人更现代人。
这时,李欢已经陪着杨女士往展区走去,沿途给杨女士讲解,路过一件自己的“殉葬品”时,稍微停留了一下,叶嘉立刻看到那名保安的目光轻轻扫过李欢身上,尽管,那目光跟看着其他人似乎没什么分别,叶嘉却发现他的手微微动了一下,普通人总是认为眼睛最能表达一个人的情绪,其实,肢体语言才最能不经意表现人的内心所想,就叶嘉看来,这名保安对李欢的兴趣,可比守护那些拍卖品的兴趣大多了。
此时,慈善拍卖到了尾也是Gao潮了,主持人拿出的是一条钻石项链,上面镶嵌了一朵北魏皇宫出来的宝石花。主持人正激|情四溢地讲解它的来历,说这是北魏冯太后用过的东西。这个宝石花,李欢并不太熟悉,也不敢确定是否是祖母用过的东西,觉得并不是主持人吹嘘的那么精美,但是刚坐下来的杨女士显然很有兴趣,而和她的看法一样的,还有座中其他许多女士,因为竞价一开始,就已经有7人出价了。
芬妮正在和那名富商说话,忽见李欢陪着一位女士进来,这位杨女士,她是认识的,是一个大富豪的遗孀,娘家也有非常显赫的身世,据说她的祖上是清朝的某个一品大员,解放之前,家族去了美国,杨女士是成亲后才回的C城,可惜红颜薄命,已经孀居两年,又无子女,她的相貌说不上倾城倾国,但是,风度气质却是圈内公认的一等一的好,她极少出席派对,这次是因为慈善拍卖来捧场,很低调地现身。
她慢慢坐下,那种坐姿和抬手的姿势,一种高中的气息浑然天成,饶是芬妮,也觉得心里微酸——漂亮女人最怕遇到高贵的女人——女人们对于自己缺乏的东西总是特别第三,何况陪着这个女人的竟然是李欢。
整台晚会,芬妮看上的两样东西,那对耳环已经被李欢买走了,现在这朵宝石花,却又半途杀出一个杨女士。本来,和芬妮说话的那个富商是想买下这份礼物博红颜一笑的,没想到宝石花标价奇高,只两轮后,杨女士一出价,就再也无人往上加了。富商毕竟不愿一再加价引人注目,可又怕佳人不悦,偷看佳人脸色,只见她脸上还是维持着那种温柔的笑容,一点也没有改变,才稍稍松了口气。
杨女士非常大手笔,一连拍下了3件薄,每拍一件东西,都会咨询一下李欢的意见,礼貌又不失亲近,距离拿捏得恰到好处。
李欢陪着做一回“护花使者”,却一无所获,心想,叶嘉究竟弄的什么玄虚?
好不容易,拍卖终于结束,负责人和保安已经带着东西要离开了,外面的宾会厅,马上就要开始繁琐的晚宴,李欢找了个借口,巧妙地和杨女士告别,一出门,暗处人影一闪,依稀是叶嘉的身形。
他匆忙出去,却见那群人已经不见了,显然,这座酒店别有离去的通道,他有点着急,立刻从楼梯跑下去,刚下去,接到叶嘉的电话:“快,十字路口上车……”
叶嘉所说的十字路口在酒店后侧的林荫街上,那个地方不是街口,而是名称就叫做“十字路口”。李欢匆忙跑下去,外面夜色已深,路灯分外孤寂,叶嘉已经驾着一辆车等着,李欢二话不说,抓了车门就跳上去,叶嘉立刻发动了车子。
“叶嘉,那个保安有问题?”
“我上次和小丰在你的别墅遭到袭击,我拿到了一些东西加以调查,这个保安就是其中之一,我已经查过他的来历,他是独立行动的保全之一,本事极大,这次受雇来参加这批慈善拍卖的保全……”
李欢喜道:“他一定知道冯丰的下落……”
“不管他知不知道,至少他身上有许多线索,棘手的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实是杨女士的贴身保镖之一,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抢先找到他,否则,事情就不好办了……”
李欢这才明白叶嘉一直要自己使用“美男计”的原因,也算跟杨女士搭上了点关系,好调查她身边的人,他顾不得骂叶嘉狡诈,骇然道:“莫非杨女士就是抓走小丰的人?”
“当然不是了,只怕杨女士到现在都不认识小丰。”
“那她的保镖?”
“保镖不见得只为她一个人做事,杨女士前些日子去了美国,保镖并没有跟去。”
叶嘉想起什么,反问他:“你怎么也去拍卖了?你买耳环做什么?”
“那是冯丰用过的,我想买下来……”他的声音低下去,无论是在叶晓波处还是芬妮面前,他都若无其事,现在才明白,自己心里的恐惧已经根深蒂固——仿佛只能留住一些冯丰用过的东西了。冯丰,也许永远也回不来了!
叶嘉岂有不知他的心思?暗叹一声:“你放心,小丰肯定还活着,我们现在要振作,一定要尽快找到他。”
他的声音仿佛给李欢鼓了点气,他直了直身子:“那些人往哪里去了?”
“城南。”
“那你怎么往北走?”
叶嘉沉声道:“因为他们分了三个方向走,我是赌一下运气。”
李欢还以为他已经胸有成竹,听得此话,恨不得给他一耳光,催促道:“快点,快点……”
叶嘉一搬方向盘,车子拐弯,忽然驶进一条古老破旧的街道,连路灯都没有,黑乎乎的,到处发出馊臭的气味。
街道并不长,出去后,则是一片很大的拆迁废地,里面有些废弃的工棚,杂草丛生,六月的蝙蝠、蚊子、飞虫成群结队地发出嗡嗡的声音。
一辆陆虎停在远处的杂草丛里,叶嘉停车,李欢已经抢先追了出去,两人明知敌暗我明,可是,却不能放弃这唯一的线索,两个人立刻分散开来,往草丛包围而去。
叶嘉匍匐在草丛前进,夜色下,草丛微微起伏,好一会儿,有一点轻微的声音,他侧身轻轻冲过去,忽然间觉得左边太阳|茓一凉,一个人沉声道:“不许动……”
任何人被一辆冰冷的手枪指着太阳|茓也不会太好受的,何况,这枪里的子弹随时会让自己的太阳|茓开一个大洞。
叶嘉自然也不喜欢这种滋味,几乎不到10分之一秒,他的左手手脚一横,正撞在那个人的手腕上,那个人握不住枪,一下掉在地上,他退开一步,正要去捡,叶嘉一脚就把枪踢起来,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弧形,一下落在了他的手里。
这时,那个人已经攻了过来,适应了黑暗后,叶嘉却立刻发现不妙,这人根本就不是那名保安,而是现场另一名保安,这名保安被叶嘉一把扭住手腕,翻在背后,厉声道:“你是谁?”
保安反问:“你又是谁?”
叶嘉手上加了一点力,却听得一阵划破草丛的奔跑,是李欢闻声奔了过来。
保安疑惧地盯着二人:“你们想干什么?慈善募捐的东西你们也敢抢?实话告诉你们,那批首饰珠宝已经通过运钞车返回保险库了,你们真找错了方向……”
二人都明白是中了调虎离山计,现在倒好,被当成打劫的了。
保安见二人面面相觑,乘机一反抗,叶嘉差点被他掼倒在地,这一掼,叶嘉又惊又喜,这个搏斗的动作那么熟悉,仿佛那个深夜时遇袭一般,他立刻醒悟,这个人也是其中之一,抓不到那人,抓到他也是一样的。
他手上加劲,对李欢打了个口哨:“走……”
李欢立刻退后两步,叶嘉已经押着那人上车了,李欢开车,车刚一启动,那个人身上红光一闪,叶嘉暗道不好,从他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摇下车窗,正好抛在过路的一辆货车上,呼呼地就不见了。
这是他们保全系统特有的追踪器。
“叶嘉……”
“我们的行踪只怕已经被发现,如果被当作了劫匪可就不好办了,我们得赶紧回酒店,也许还能赶上慈善晚宴的尾声……”
李欢回头看时,叶嘉已经把那名保安严严实实地缚了起来,连嘴巴也堵上了,再看叶嘉,觉得叶嘉行事也越来越奇怪,他心里藏着老大一个疑惑,却说不出来,只猛踩油门,几乎以最大速度开车,飞快往酒店赶……
冯丰睁开眼睛,四周依旧一片雪白。
估摸着,又是新的一天了,屋角的凤尾铗换成了一盆环行矮松,也许是考虑到女性的缘故,旁边又加了一盆美人蕉,中间开老大一簇火红的花。
她大叫一声:”换玫瑰,我喜欢玫瑰,其他的都不喜欢。“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我要书,拿几本书来,拿《西游记》……”
依旧无人理睬。
她提了许多要求,也累了,眼前一花,她遽然抬头,只见正前方出现一副液晶类型的屏幕,正播放着一些镜头,里面人来人往,只见得人们口开口合,却听不见声音,这些人都很陌生,她也不以为意,却见一个镜头自然推进,居然是李欢,李欢正和芬妮低头亲密地交谈,他的脸上带着微笑,也不知和芬妮说些什么,两人说了好久,然后,镜头又推进,却是在同一个场地的另一个角落,叶嘉陪着一位女士在开怀大笑。
就连冯丰也很久没见过他这样的大笑了,只想,他回来了,他好好的,他笑得好愉快,再看那位女士,有种难以形容的高贵风姿,竟似比芬妮更胜一筹。
难怪叶嘉笑得如此开心!在她的记忆里,叶嘉从来不曾和其他女性如此无拘无束地交谈过。
叶嘉的画面很短,仿佛并不是房间的,只是一个陪衬,镜头又拖回了李欢身上,还是他和芬妮的亲密交谈,不知是花眼,还是人物变化,那个女子竟然又变成了柯然,也不知道是镜头的反复,还是他们一直都在这样亲密地说话。
电视画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束,她揉揉眼睛,只觉得面前一片雪白,刚刚的一切,仿佛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一个细细的声音传入隔膜,好像几十遍几百遍地呐喊,也分不清是别人所说还是自己所想:“我失踪了,他们没有寻找我,一点也不担心我,更不会来救我……”
“李欢早就有了芬妮,就连叶嘉也有了其他更好的女人,他们怎么会在乎我?不会的,再也不会管我了……”
“我只是一个孤女,谁会在乎我的死活呢?”
“他们不会来救我了,再也不会来救我了……”
“没有人爱我,也没有人关心我,假的,那些都是假的,他们有更好的女子,根本不会把我放在心上……”
“他们都有了喜欢的人,我死了也算解脱,这岂非皆大欢喜的结局?……”
这声音一字字一句句,那么真切,那么哀伤,仿佛临死前的悲音,连挣扎都没有了,只有绝望。
这个细细的声音一再在耳朵盘旋,几乎击溃了她,她盘腿坐在床上,全身都微微发抖,好像抖得受不了了,背不由自主贴在墙上,靠都靠不稳。
“冯妙莲……”
“嗯?”
“你要被孝文帝打入冷宫了,他又宠信了另外两名美人,你再也不能够翻身了……”
“呜”她嘴里发出呜呜的也不知是哭声还是嚎啕。
“孝文帝和你是怎么来到现代的?他为什么化名李欢?”
她情不自禁地顺着那个柔和的声音回答下去:“他杀我,一路追杀我……”
“为什么要追杀你?”
“因为……”她停下,半晌,那个柔和的声音紧张期待着——她立刻就要说出全部的真相了。
“为什么?”
她忽然笑起来,“因为我一个人把唐僧肉吃了,他没有吃成……”
“成”字尚未落口,一口鲜血从她嘴里喷出来,墙壁立时红了老大一团,她身子一软就倒在床上,连呼吸都已经停止了。
208。最大的恐惧和最大的欢喜
观察窗口完全打开,门外,黑衣人皱起眉头:“她怎么样了?”
大口罩又气又急:“不好,如此强行抵抗催眠术,对身体是极大的损伤,她已经抵抗了两次,只怕再也撑不住了……”
黑衣人提高了声音:“你说她会死?那还等什么?赶紧救她。”
大口罩飞奔进去,只一手掐着她的人中,然后飞快地在她胳膊上注射了一针,再摸她的鼻息,依旧是冷冰冰的。
“她难道真的会死?”
“我也不知道,可是,看样子她的身体很差,再有闪失,真的就保不住了……唉,没见过意志如此坚强的人,几乎要大功告成了,却又功亏一篑,她看到这样的情景都还是这种反应,只有两种可能……”
黑衣人怒道:“哪两种?”
“一是李欢根本就是寻常人,她说的都是实话,怎么催眠都没用,在我们的实验对象里,以前还没有对任何人失败过,另一种就是她潜意识里很维护李欢,信任李欢,连催眠术都不起作用了……”
“她竟然会如此相信李欢?女人不都是妒忌心很重的吗?为什么在她意志最薄弱的时候,还会如此坚定地相信他?”
大口罩摇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也不可理解。
黑衣人踱来踱去,脸上第一次现出愠怒的神情:“如果她会死,那她还有长生不老的功效?”
大口罩恭敬道:“生理肌能衰老得慢并不是说,杀都杀不死!”
黑衣人愣了一下,的确,再能抗衰老的人,如果被刀架在脖子上只怕也保不了“长生不死”!
这样一想,他又兴奋起来:“接下来的步骤安排好没有?”
“有两种方案,您看看哪种合适?”
“说吧。”
“一是从头开始分析研究她的生理机能,找出她的DNA的秘密,培植能够长寿的基因,不过,这估计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大致要5-20年,或者以上……”
“第二种呢?”
“就如刘子业他们一样,定时定量抽取他们的血液,来更换到其他人的身体里,理论上来说,更换完一轮新的血液,就会有应有的功效……不过,她的血液检测初步结果较正常人大不一样,我们还需要进一步分析,也许是万能适应者,也许是万能排斥者,如果是后者,就没什么用了……”
“就没有第三条路了?”
大口罩迟疑了一下,饶是在这样绝密的环境下也得压低了声音,黑衣人听得他说出这样短短几句话,脸上也露出迟疑不定的神色,似大欢喜又似大恐惧,一时拿不定主意,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道:“这样行吗?这个方案太危险了……”
冯丰睁开眼睛,这长期光线不灭的房间终于关了灯,一团漆黑。
人在终日的光线下,本来就对身体大有危害,显然是大口罩见她身体不行,就改变了方式。
这么多天,终于第一次见到“黑暗”——原来,人渴望黑暗,竟然也跟渴望光明一样,并不是每天每日都希望“无限光明”的。
她在黑暗中四处“张望”,许久,终于累了,只缓缓开口:“开灯!”
灯开了,不再是往日那种灯,而只在角落里放着一盏很暗很柔和的灯,光线也很适宜,是以在这样的环境下睁开眼睛,也没有觉得刺眼。
前面放着盆栽,竟然是一盆造型过后的红玫瑰,开得十分鲜艳,冯丰其实也不知道是玫瑰还是月季,她把这两种花总是分不清楚,转眼,旁边的茶几上竟然摆着几本书,最上面的一本就是《西游记》,都是新的。
她笑起来,这些人还真是听话呢。
她伸手拿书,翻了几页,眼皮昏昏的,手一沉,书就摔在了地上,她想翻身去捡,嘴里只微微地喘息,竟然坐不起来。
一个人无声地走进来,将书捡起递给她,声音充满了慈悲:“冯小姐,你的身体已经快被摧毁了……”
她微笑着点点头:“是啊,我很高兴,这样,你们就没法拿我做唐僧肉了,看看,唐僧自己都要死了,能长生不老吗?呵呵。”
“你完全不必如此的。”
“呵,你们的摄魂大法失效了,你不甘心是吗?或者,你要不要再试一次?”
“摄魂大法?”大口罩仿佛第一次听到别人如此形容他们独特的“催眠术”,声音依旧是慈悲的:“冯小姐,你如此苦心维护李欢,值得吗?”
冯丰想起那天窜入自己耳朵里的那些话,一字字一句句,原来不是自己说的,而是那个“神秘”的声音告诉自己的。
“你在这里受罪,他在外面风流快活,并不会知道也不会感激你所做的这一切,他甚至没有去找过你,你岂不是自作多情?”
她提了口气,细声细气地:“李欢风流快活又跟我何干?他至少不像你们这些野心家,天天梦想长生不老,并因此损害别人,而且,我为什么需要他感激我?我一点也不需要!我这个人有个怪脾气,别人强迫我怎样,我就偏不会怎样……这并不是为李欢做的,是为我自己做的,为什么他感激我?”
“冯小姐,女人最注重感情,可是,男人往往薄情,你的身世我们完全清楚,你已经离婚,前夫也有了新欢。而李欢,他和芬妮的关系,你也清楚,他爱的是芬妮,一个女人没有了爱情,何必还回到喧嚣的社会里去过那么孤寂的生活?”
“在我不认识我的前夫和李欢之前,不也照样过得很不错?为什么女人非要有爱情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些女强人大多数还没结婚呢,她们难道不比你活得有意义?难道我的前夫或者李欢有新欢、旧爱,不关心我的死活,我就得背地里整死他们?呵呵,他们不爱我,其实也没什么关系,这样,他们还会过得更快活一点。”
“冯小姐,我们要的,不过是李欢一段真实经历的描述,于你丝毫无损,如果有了好的结果,我们承诺还可以让你共同分享,你何不坦承和我们合作?其实,李欢的身份如何,我们并不太关心,那也不重要……”
她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既然李欢的身份不重要,那我说不说岂非都一样?我想,如果你得不到真相,就不敢贸然采取一些措施,你们只是野心家,又不是外星人,科学技术还达不到那样的手段,心里恐慌,所以,一定要用李欢确定的身份为你们的黑手事业壮胆,对吧?”
她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脸上泛起一阵潮红,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大口罩见她兴奋起来,很有点回光返照的味道,淡淡道:“冯小姐,你是明白人,应该知道你自己无论如何已经命不久俟,我们并不需要一个垂垂将死的人,但也不会浪费任何一点有价值的东西,你如果坚持不在最短时期内合作,我们只好采取最后一种方式了……”
“什么方式?”
他温和的声音,象在讲述什么科普知识,冯丰的眼睛越瞪越大,这才感觉到一阵从头到脚的恐惧,瞳孔仿佛都无法收缩了。
大口罩本来是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的,可是,显然他本人也对这个决定觉得骇然,根本无暇再去恐吓她,转向出去了。
将那名保安严严实实地塞在尾箱里,锁好,两人走进酒店,晚宴已近尾声,门口,一对保安神色紧张,仿佛刚刚接到了什么指令,好在来宾已经走了不少,剩下的人已经不多,并未引起多大的注意,更未造成什么恐慌。
杨女士还在,她居然正在和叶晓波和女朋友在说话,而不远处,一个男子像一头忠心耿耿的猎犬,正尽职尽责地保护着她——男子一身便衣,竟然正是先前那名保安!
他换了衣服,并不是跟着队伍出去了。
叶嘉和李欢二人简单交换了一下眼色,叶晓波已经看见他们,大声道:“你二人去了哪里?整个宴会都找不到?”
叶嘉半开玩笑半认真:“发现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去盯梢了半夜,差点喂饱了蚊子……”
“叶先生,你又开玩笑了。”杨女士微微一笑,“要散场了,我也得告辞了。”
“祝你晚安”
“晚安。”
李欢还没来得及跟众人打招呼,手机响起,他走到外面的隔音休息区,非常安静,和里面的喧闹形成对比,手机传来的声音那么清晰,且满是焦虑,正是黄妈妈的声音:“李欢,小丰出什么事情了?她到底去了哪里?”
冯丰失踪后,李欢一直没有和黄妈妈一家联系过,本来就生怕他们问起,这一下怎么搪塞得过去,支支吾吾地:“伯母,您放心……”
“放心,我们怎么放心?”黄妈妈的声音愈加惊惶,“我们去C大打听过几次了,小丰的同学们说她去做志愿者,遭遇了泥石流,这是真的?”
“这个……”
黄妈妈听他一再支支吾吾,更是生气:“李先生,你不知道就算了,我们自己进去找,不麻烦您了……”
209。芬妮的秘密
李欢听他们要自己去找,夫妇俩年纪都大了,这一进去原本也是徒劳无功,也顾不得再隐瞒,立刻道:“冯丰没有遭遇泥石流,她失踪了,被人抓走了……”
黄妈妈尖叫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报警了,警方正在调查。详细情形我会告诉你们的,我现在在一个地方处理一些事情,不方便离开,明天我会来找你们,你们放心吧……”
黄妈妈没有说话,放心,怎么能放心呢?心想,李欢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还会去处理什么事情呢?
挂了电话,李欢心里更是不安,胸口好像气也喘不过来了。
抬起头,只见叶嘉已经从另一道电梯下去了。他立刻也不经意地进了一部电梯,顺着下去了。
汇合的地点依旧是那套郊外的别墅。
此时,已经是凌晨3点了,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所有灯火完全黯淡,整个别墅也沉浸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冷清气氛里。
那名保安坐在地上,嘴里的抹布已经被扯开,只惊恐地看着二人:“你们想干什么?”
叶嘉淡淡道:“不想干什么,只想问你一点事情。”
“什么事?”
“你们为什么要多次闯入这座屋子?而且,为什么要在我的车上做手脚?”
“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他叫起来,“要不是你们抓了我,我还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呢……”
他在说谎,叶嘉更是断定了他的身份,李欢已经不耐烦起来,一只手捏在了他的琵琶骨上:“你最好老实点……”
吃保全这一行饭的人,琵琶骨要是断了,这一生也毁了,保安变了脸色,疼得额上直冒冷汗;“我们是受人指使……”
“受谁指使?”
保安说出一个人来,却下正是杀害黄晖的那伙“抢匪”的主谋之一。而理由也是匪夷所思的,因为江湖上传闻李欢的别墅里有宝藏,就是想赶走李欢,大家好在里面寻找。费了半天劲,得到的都是垃圾信息。
李欢大失所望,厉声道:“指使你的那个人现在哪里?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我们每次都是分头行事,见面时也都是戴了面罩,彼此之间并不认识,指使我们的那个人,我只在城北见过他一次,他也戴着面罩……”
“他交代你们做什么?”
“本来是叫我们去押送一批货物,可是,我们赶到时,好像那批货物已经得手运走了,不需要我们了,但还是给了我们丰厚的报酬……”
叶嘉心里一动,他们去“押货”的那天正是冯丰失踪的那天。冯丰身上的追踪器也是到了城北就没有了方向。可以断定的是,冯丰是往城北而去的。
门外,大中等人进来,将保安带了下去。
叶嘉正欲说话,电话响起,他接了一个电话,讲了几分钟就挂了,转向李欢:“我托人查了一下,这几名保安名下,竟然人人有物业和相当的存款,按照当地的收入,他们不可能有这么多财产,显然,他们服务的人付给了他们相当高额的报酬……”
能付得起如此报酬的人,绝对是大富豪,本城富豪一盘算,李欢皱着眉头没有做声。
叶嘉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淡淡道:“也不一定是本城的富豪。我先走了,有消息再联系。”
“行。”
叶嘉离去后,大中端来一杯咖啡想叫李欢喝,却见他坐在一角,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这一夜,疲倦已极,加上之前也没有好好休息,大中想想,也没有叫他,放下咖啡就出去了。
这是一个鸟语花香的夏季的清晨,那些茉莉的荟萃还没夹杂火热的气息,传入鼻端,沁人心脾。李欢睁开眼睛,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孩子手里拿了一朵茉莉,放在鼻端轻轻嗅了一下,回转身,嫣然一笑。
“冯丰,你回来啦?”
他笑嘻嘻地迎上去,却见背影一闪,那个白色衣裙的女子瞬间灰飞烟灭。
“冯丰……”
他惨叫一声,一下跃起身,却见外面真的已经满地阳光,伸手一抹,额头上全是冷汗,忽然那么真实的感到,冯丰也许真的会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他匆匆出门,大中等人追上去,低声道:“老大,去哪里?”
“去黄伯母家。”
黄先生夫妇正在看刚拿到的C城发行最大的一份日报,日报的娱乐版面上,是整版关于昨晚那场慈善晚会的报道,参加者众星云集,还有不少名门闺秀。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李欢和叶嘉,上面的配图是他俩和芬妮、杨女士在一起的情景。
黄太太越看眉头皱得越凶:“难怪没有人关心小丰的死活,我以前还以为李欢是喜欢小丰的,看来,我真是错了,还有叶嘉,好歹也是前夫……”
黄先生叹息一声:“离婚后就是陌路人,你也知道是前夫,这也怪不得叶嘉。只是,小丰为什么要被抓?而且,我觉得这跟儿子的死有很大关系……”
“我也这么认为,看来,当初儿子的死,并不是遭遇劫匪这么简单,也许,李欢知道一些内幕?”
“看看他来怎么说吧。”
正议论中,二人听得门铃声,黄先生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正是满面憔悴的李欢。
这样的一个人和报上风度翩翩的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照,黄太太看看他又看看报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欢瞟也没瞟一眼那些八卦消息,坐下,将冯丰失踪的事情简单讲了一下。
黄先生夫妇听得很多终点,简直有些匪夷所思,好一会儿,黄先生才问:“他们是因为误会你的别墅中有宝藏?抓了小丰做人质逼你说出其中的秘密?”
“嗯。”
这简直是武侠故事中老套的桥段,凭直觉,黄先生夫妇都觉得此话蹊跷,绝不是冯丰失踪的真正原因,但是,李欢再也不肯说出其他理由,很快就起身告辞了。
他也不敢再继续逗留下去,黄先生精明过人,再盘问几句就得露馅,而要把这对夫妻再扯入危险的境地,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了。他们关心冯丰,如果非要给一个失踪的理由,他只好撒这样一个并不高明的谎。
刚上车,接到芬妮打来的电话:“李欢,有几拔去做志愿者的朋友回来,说曾经见过小丰……”
李欢大吃一惊,立刻道:“你等着,我马上来。”
210。OOXX和爱的未路
地震让娱乐圈的大多数活动都停止了,许多明星暂时没有什么通告可赴,芬妮的最后一部新戏杀青后,也不急于接广告,一直留在C城做一些公益,然后好好休息,她原本住在C城最著名的国际公寓18楼,由于余震的威胁,就搬到了东效一栋著名度假别墅里,这里都是平层建筑,住满了C城的达官贵人,富豪等的家眷。
其实,此时余震都已过去了,不过越有身份地位有钱的人越是怕死,加上这里有大片湖泊,山明水秀,气候宜人,所以,许多人依旧长住在这里。
李欢驱车赶到时,芬妮正在湖边嬉水,祼露出大片的脚踝,神态天真如小女儿,在她身边,跟着那位C城著名的钻石王老五周先生,是李欢在那次慈善拍卖会上见过的,像许多富豪一样,周先生貌不惊人,他大概40出头,小腹已经凸起,但并不显老,相反有点油头粉面的,也不算难看,只见二人神态亲昵,仿佛热恋中的情侣。
一见到李欢,芬妮赶紧走过来,李欢也顾不得其他,只冲周先生点点头,直奔主题:“芬妮,你有冯丰的消息?”
芬妮同情地看着他满面的憔悴,柔声道:“我们都很关心小丰的下落,这些天也一直在打听,本来都差点以为小丰遭遇不幸了,没想到,不过是虚惊一场……昨日有几个朋友回来,谈起一路上的见闻,说沿途看到不少车子在山路上抛锚,其中有一辆车就是小丰他们的,她和几个年轻人在一起,车上运载了许多物资,对了,还有他们拍回的照片,你看……”
芬妮从皮包里拿出一叠数码打印的照片:“我就是看了这个才确认是小丰的,是两天前拍的,你放心吧,她好好的……”
李欢接过一看,照片里的女子坐在一棵大树下,神情疲惫,头发微微有点散乱,显然经历了很长时间的颠沛流离,尽管只是半边脸,却不是冯丰是谁?在她身边,还有几个男女,在推着一辆车子,由于每一个都是背对着,也看不清楚脸。
他看到冯丰还活着,不禁大喜过望:“这是谁拍的?他们在哪里见过她的?”
芬妮柔声道:“这是一群国外来的朋友拍的,他们送救灾物资返回后睡过C城,一个人跟我认识,大家见了一面,他们把沿途拍摄的照片给我看,我发现有一张竟然是小丰的,他们说,小丰所在的车队因为躲避泥石流,绕了远路,手机也被砸坏了,行李也丢了,弃车在深山里迷了路,绕了许久才回到当初弃车的地方,幸好东西都还在……”
难怪她的手机一直打不能,也没有丝毫消息。
“芬妮,你这群朋友在哪里?我想见见他们。”
“他们已经搭乘早上的航班回国了,但是,这些资料都留下了,李欢,你放心,小丰没事,她们也有足够的食物和水,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李欢没想到此行会有如此收获,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浑身好像都利索起来:“芬妮,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还在无头苍蝇一般乱转。”
“不用,小丰也是我的朋友。”
“芬妮,那我们以后有时间再聚,我先走了,我要去找冯丰……”
“李欢……”
芬妮欲言又止,李欢道:“还有事情吗?”
“我昨天去过你的酒楼,你是不是很久没有管理过了?菜品很久没更新过了,客人也微微有意见了,再这样下去……”
李欢这才想起,自冯丰失踪后,自己一次都没有去过酒楼,哪里还顾得上它生意的好坏?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一间酒楼了。
芬妮叹息一声:“李欢,小丰其实没事,你又何必?”
周先生也Сhā了一句,半开玩笑的语气:“男人爱情重要,事业也很重要,李先生的酒楼在业界口啤一流,得好好珍惜这块金字招牌啊,爱美人也要爱江山,哈哈……”
李欢看一眼周先生,男人看男人,自然明白他对芬妮的兴趣,而且,这几年,他是一个芬妮公然带出来的男人,显然两人已经关系匪浅,芬妮终身有了寄托,凭借这个男人的经济实力,她也不必那么辛苦了,看来,是真的要退出娱乐圈了。
李欢大感安慰,笑起来:“等冯丰回来,我再好好宴请二位,请到时务必赏光。”
芬妮见他还是坚持要进去,只道:“也许,你进去时,小丰已经出来了,一路上错过也说不一定,我看,你还是留在C城等她好了……”
“不,冯丰要是出来了,肯定会跟我联系的,她到现在还没跟我联系,就一定还没有出来,反正进去的通道只有这一条,我们沿途多留心就是了……”
芬妮待要再说什么,但见李欢心意已决,又不好多加劝阻,只得由他,李欢简单向二人告辞,匆忙转身就走了。
周先生早前听过李欢和芬妮和绯闻,但是芬妮一再否认,现在见到李欢为了其他女人魂不守舍,倒立刻完全相信了二人之间“只是朋友”。
他看着李欢走远,收回目光看芬妮:“这个李欢有点奇怪,你们叫他的女友小丰,他自己却一直都是连名带姓地叫冯丰……冯丰,这个名字可真不好听……”
芬妮认识的人,包括叶嘉,从来都是叫“小丰”,只有李欢,一直都这么叫,仿佛小学生叫自己的同班同学,总是连名带姓的,“冯丰,冯丰”——说不出的青梅竹马,又仿佛那种“似是故人来”的感觉。
心里微微浮起一丝淡淡的惆怅,她嫣然一笑:“别人爱怎么叫自己的老婆就怎么叫,我们可管不着……”
这一声“别人”令周先生不禁喜上眉梢,轻轻搂住芬妮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想送你一件礼物……”
芬妮依偎在他怀里,回以柔情一笑:“谢谢。”
美人一笑,几乎有种销魂的感觉,周先生只觉得浑身发热,附在她耳边:“这里太热了,我们进屋子去……”
“湖边风景那么好,我们还没好好欣赏过呢。”芬妮脸上一红,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周先生搂着进了屋子。
成年人的游戏,彼此都清楚规则,自然少了那些扭捏,很快,两人身上就不着寸缕了,芬妮柔软的肌肤忽然贴着那凸起的奶油肚子,心里不知怎么有点恶心的感觉,微微侧过头,周先生已经完全压了下来,仔细地欣赏着这毫无瑕疵的美丽玉体,发出一声惊叹:“宝贝,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胴体……”
周先生是单身汉,但是单身并不等于“单床”,他少年得志,拥有财富多年,从来不缺少床上伴侣,无论是小家碧玉还是娱乐新星,也可称得上是“阅人无数”,现在对着芬妮成熟的胴体,只两眼发光,觉得以往所见,都那么平淡无奇了。
这一刻,芬妮眼前浮现的全是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情景,叶晓波、李欢……她不知道此刻为什么会想起这两个男人,也许都是因为投入过感情的缘故?所以肉体上的欢乐,才跟现在的情形简直是天差地远?可是,叶晓波现在伴着谁?李欢,他又伴着谁?甚至自己曾经挨过她妻子一记掌掴的那位富商……美丽丰饶的胴体上,多少人在此寻欢作乐,可是剩下的,又有一些什么永久的痕迹?
“宝贝,宝贝……”
周先生的口水从她脸上沾到胸口,然后一路往下,像有什么软体的虫子在身上爬过,滑腻腻,软乎乎的,浑身的汗毛好像好像都要竖起来。她想起身推开他,却想起不知是谁说的话“将就,这世界上,有谁又不是在将就呢!”哪里来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情?
她嘴里只发现“唔唔”的声音,屋子里,已经陷入了彻底销魂的迷乱里……
这是进去的唯一一条通道,震后被毁损,经过抢修事又经历了一场暴雨泥石流,山路上堆满了零碎的大石,每隔一段距离都能看到砸毁或者废弃在此的车辆,不过,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
虽然才是中午,天色在盘旋的山道里早已阴沉下去,冷清清的,整个变成了一座死山,一行六人,开着两辆越野车,驾车的都是跑惯于长途山路的好手,可是,在这样险恶的上,面对随时摇摇欲坠裂开的山体,也一个个有点胆战心惊。
大自然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这和躲避敌人不一样,它随时可以天崩地裂,不但不让你反抗,你连逃避都来不及,就让你灰飞烟灭。
众人小心翼翼,一点也不比在别墅时面临不明的敌情更来得轻松,大中道:“老大,冯小姐他们会不会已经出去了?”
“不会的,她出来了一定会跟我联系,好好找找,对了,就是这条路,快到了……”他拿出芬妮给自己的那一叠照片一路比对,已经非常接近冯丰他们的目的地了。
“老大,C大那些志愿者都说没有和冯小姐同行,她这是和谁一起去的呢?”
大中再一次老话重提,他本是极力劝阻李欢不要在这个时候进去,因为这几日天气骤变,连日阴雨,周边的山体全部有裂痕,几乎无一座完好,别说余震,就是狂风大雨也会引发许多崩塌或者泥石流,甚至被那些随时悬在头顶的石块掉下来砸死。
可是,李欢拿着照片,“铁证如山”,非去不可,他也无法阻止。
和大中担心的天气不一样,李欢还觉得有一些蹊跷,这些日子,他和叶嘉几乎调查了每一支C大出发的志愿者,每一行列里都没有冯丰,冯丰难道随便和其他什么人一起进去了?
可是,冯丰失踪这么久,发孙容易有了下落,即使明知蹊跷,也得进去看看,已经绝望的人,哪怕看到的是海市蜃楼都会追去,何况还是如此实实在在的照片。
前面的路越来越不好走,众人都有点奇怪,冯丰他们为什么会往如此偏僻的地方走?
前面横着几块也许是前不久才滚下来的巨石,已经无法通告,众人只好停好车,徒步绕过巨石往前走,按照照片上的地址,再往前一点儿,就应该是那群外国人遇见冯丰他们的地方了。
众人好不容易绕过去,却见这里的确停着一辆车,也是照片上的车,车里却空无一人,而车已经被毁损得不成样子,车身上下全是泥浆,连原本的颜色也分辨不出来了。众人一个个累得汗流浃背,见到这种情景,无不失望,只有李欢还是打起精神,因为这车虽然废弃在这里介理并没有人员伤亡的痕迹,冯丰一定还活着。
一个人拿了水和食物分给众人,大家坐在岩石上边吃喝也顺便休息一下,李欢坐在一块掉下来的巨石上,靠壁一片平坦,暂时不会有垮塌的痕迹。
众人都累了,打盹着说笑几句,李难色只觉得无比的疲乏,寻找了这么久,冯丰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唯一所能知道的,是她还活着。可是,究竟活在什么地方呢?
微微闭眼想休息一下,可是,满脑子立刻浮现出她那么清晰的笑脸,喜怒哀乐、娇嗔的、蛮横的、偶尔又温柔似水的,尤其是地震之后丙人相处的那些日子,她几乎每一天都是温柔的,两人一起做饭吃,一起逛街,一起准备许多东西,一起躲避余震,一起在车上相拥而睡,每一个夜晚仿佛都似末日,互相关怀,彼此体恤,力能所及的给对方最大的温暖和安慰,仿佛彼此都是彼此的唯一,中间再也没有一丝多余的空隙——他甚至能那么清晰地感觉到爱——她对自己的爱!这是第一次获得这样的感觉,不再是自己一厢情愿,而是真切的互动!也许,它早就存在了,只是因为连续突如其来的灾难而被彻底释放出来,带着相依为命,甘苦与共的痕迹,短短时间,竟比往日几年更加刻骨铭心!
爱啊,怕的并不是一直得不到,而是明明就已经触手可及了,却生生地又远隔天涯了!
仿佛是盹着了,只见冯丰还是穿白色的裙子,轻盈的身子,他欣喜地循过去,却见她满面的泪水,仿佛被谁一推就跌倒在地上,手心划出血来。他大急,抢上去扶她,她却满眼的怨恨“李欢,我们两人不到黄泉不相见!不,到了黄泉,我也不想再跟你见面了……”
心里一阵刺疼,他睁开眼睛,越来越不祥的预感——每一次梦境都是诀别!想起自己那次逼她离开时对她的伤害——难道,真的是不到黄泉不相见了?
要是一切可以从头再来,即使自己明知会被千刀万剐,也再也不会逼她离开了,更不会用那些恶毒的言词伤害她了!不离开了,再也不离开了,哪怕她和自己一起经历千难万险,只要在一起!
只要能够在一起!
他站起身,忽然大喊越来:“冯丰……”
“冯丰……你在哪里?”
“冯丰……”
一时间,空荡荡的山谷里,满是回音:“冯丰……冯丰……”
坐着的几个人陆续站起来,都黯然地看着他。还是大中上前拉住他:“老大,走吧……”
“不行,我们还得往前找找……”
“冯小姐一定已经出去了,她绝不会再往里走的。”
“她要是出去了,肯定会跟我联系。”他异常固执。
“冯丰……”
这样的回声还在深山里回落,大中忽道:“不好,老大,快撤……”
众人也都反应过来,只听得一阵“轰隆隆”的巨响,竟是山上掉下石块来。大家撒腿就往回跑,此时天气并无任何变化,也无风无雨,但那些石头竟然像长了脚似的,跟着众人跑……
大中下棋要去开车门,李欢一把拉住他,沉声道:“来不及了……”
他大喝一声,众人放弃了车子,刚刚跑开不到一米,只听得又一声巨响,几块石头砸下来,已经从车顶砸下去,两辆越野车完全陷了下去……
大家没命地往来时路上跑,石块还是不停地砸下来,有两个稍微慢一点的人已经被砸中,众人顾不得去营救,因为上面继续有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石头摔下来……
大中等护着他狂奔,前面的石块稀疏起来,心里知道不对劲的,这决不是山崩或者塌方,更不是风吹下来的,可是,他来不及说话,又听得轰隆一声,一块不大的石头掉下来正好砸在一个奔跑的人的背心上,只哼得一声就倒了下去……接着,是大中、大祥,他俩被砸着了腿,再然后,李欢见到前面的山道上,一辆越野车飞速开过来,他一边躲闪石块,一边躲闪这辆调整行驶的车子,几乎是擦身而过时,车门打开,一个人跳出来,用枪指着他的脑袋:“站住,举起手来……”
心里其实早已明白过来的,他缓缓举起手,微微侧过头,见大中大祥等人被砸了腿,已经晕过去了。
211--李欢死了
此时,才有一阵山风刮过,但是,飞掷的石块却早已经停止了,群山环绕,已经变成了一片死寂,只剩下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突突”地响……
李欢看着几乎是眨眼之间就下车来的几名全副武装的人员,这些人并未隐藏,只是每一个都很陌生,那个拿枪指着他的太阳|茓的人低喝一声:“快上车……”
李欢双手还是举得高高的:“你们终于来了?”
“少罗嗦,快上去。”
两个人来推搡他,他身子一矮,主动地上了车,立刻,车门一左一右关上,一个人拿了喷射的枪在他面上一扫射,李欢就晕了过去,这辆越野车很快在盘旋的山道上飞奔起来。
这条公路是进出大山的唯一一条通道,沿途设立了几个卡哨。
越野车一路通行无阻,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再过最后一道关卡,就要彻底驶出盘山公路了。
几个押着李欢的人丝毫也不敢松懈,为首之人身上的手机响起来,一接听,脸色就变了:“不好,前面要检查所有过往的车辆。”
开车的人立刻放缓了速度:“我们的也要检查?”
“对,我接到消息,说所有车辆都要检查。”
“我们进来时就没有检查,现在怎么突然要检查了,难道我们被盯上了?”
“不知道,我得到线索说是疫情防治检查,反正不管是什么,大家小心行事就是了,我们必须马上处理这个人……”
他思索了一下,低声吩咐几句,几个人立刻动手,不一会儿,一切都已经打点妥当,车子就加快速度行驶起来。
在最后的关卡,叶嘉站在几名便衣警察后面,手里拿着一叠照片,这叠照片是李欢临行前托人给他的,说有了冯丰的下落,要马上出发去找冯丰,叶嘉一看此事蹊跷,冯丰没道理这么久还逗留在里面,她是寻找自己而来,自己都出来了,即便是迷路了,他们也早应该出来了,可是,这些照片又绝非合成的,而是实地拍摄,也完全能够辨别得出照片中人是冯丰,只是除了冯丰,其他推车的人都只是背影,即便偶尔有几个侧面,也都面目模糊,无法辨认。
他下意识地要阻止李欢,但是李欢却有自己的想法,所有,两人虽然都明知有蹊跷,也是一定要去看看的,李欢先出发,他一走,叶嘉就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再离开了,如果再有蹊跷,就正好被人一网打尽了。
李欢的身上一直带着一块追踪器,这些天,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可是,他的追踪器忽然失去了方向,这种追踪器仍出自宋博士之手,全球定位差距不超过一公尺,现在他的情形和冯丰一样,突然失去踪迹,显然也是落入陷阱了。
天色已经越来越晚,进出的车子也已经寥寥无几,沿途凶险,这些车辆几乎没有一辆不是满是泥泞,有些还明显地有被飞石轻砸过的痕迹。
出来的车子已经越来越少,叶嘉平静地眺望着前方,手心却紧张得几乎要冒出汗来,而那几名便衣,也都貌似不经意,却仔细地检查着每一道关口,这些人都是当初他替冯丰申请“保护令”时的便衣,他们当初全程参与了黄晖被害一案,对于情况的掌握要多得多,众人是持了卫生局的检疫身份来的,就连当地的工作人员也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接近晚上7点时,又一辆越野车开了出来,这辆车也溅满了泥泞,连车牌号码都有点花了,一名工作人员一挥手,车停下,司机骂骂咧咧地跳下来:“妈的,刚刚又一次余震,山上飞石乱溅,差点砸死老子……你们快点,这哥们要死了……”
这已经是今天进出的第N群伤员了,车上,几名男子一个个鼻青脸肿,几名工作人员一起走过去,只见宽大的座位上躺着一名身材高大的伤员,看样子伤得不轻,脸上的血迹模糊了面孔,一时也看不清楚脸。
叶嘉走过去,正要细看,司机大喝道:“好了没有?”
“我们这是例行公事。”
“妈的,打什么官腔,现在是救命要紧,你们这是啥子老爷作风?人命关天,难道你们不晓得?”
工作人员很是抱歉:“我们只是例行清理消毒,这位就是医生,要急救的,我们可以帮忙……”
“医生?你这里能手术?耽误了谁负责?”
“我负责。”
叶嘉镇定自若地走过去,手里拿着简单的医疗器械和急救药品,这一天下来,他并非只是在这里观望,而是已经救治了好几拨受伤的人员。
那个坏脾气的男子见果真是医生,立刻不骂了,赶紧让开一点:“谢谢啊,麻烦给我这位哥们看看,他伤得很严重,妈的,这里的环境简直不是人住的,随处都可能塌方,每一座山都有裂缝,这简直是地狱,该死的老天爷……”
“……”
那个男人还在骂骂咧咧,叶嘉一看,里面躺着的男子果然受了重伤,但是并不致命,他拿出一些药物简单处理包扎一下,这段过程,尽管男子面目模糊,他也已经完全认清楚了这个男子绝非李欢,也不是李欢那群进山者中的任何一人。
“好了,他没事了,但是,得赶紧送医院手术,不能耽误。”
“谢谢医生。”
一行人道谢全部上车了,叶嘉忽然看到后面第二排那个正襟危坐的男子,微微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头发很长,面容陌生,但总是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还没开口,车子加速飞奔起来,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叶嘉一下明白过来,这个人才是李欢,李欢果然被控制了,他脸色大变,待要追出去,却哪里还能追得上?
一名便衣走过来,压低了声音:“叶医生,您有什么发现?”
他摇摇头,心里一动:“走吧,天色已晚,我们也该回去了。”
工作人员见他们工作到这么晚才走,山路危险,现在基本也没什么进出的车辆了,立刻道:“叶医生,我给你们找个休息的地方……”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们马上回C城。”
众人一上车,叶嘉立即把那辆车的车牌号码写在了一个小粘贴纸上,想了想,有写了十几个号码出来,递给一个便衣:“麻烦你们把今天进出的所有车辆都调查一下,尤其是刚刚开走的那辆,对就是第一个号码……”
便衣见他只凭记忆,竟然将一下午见到的十几辆车的车牌号码倒背如流,而且进出的时间段和顺序都记得清清楚楚,不禁大是吃惊。
山里黑得早,叶嘉看看前面的悬崖峭壁和随时摇摇欲坠的满是裂痕的山体,这些日子,他不但要参与疫情的防治规划,更投入了冯丰失踪的秘密调查里,几乎没有一晚能够合眼,神经都是紧绷的,仿佛一根弦,好像随时都会断裂,小丰,她究竟被关在了哪里?
李欢醒来时,车已经行进在高速路上,鼻端还有些微残存的药物的味道,他悄悄运气抵制住,不让自己再昏迷过去,这还得多亏小时候起在皇宫练就的武术,北魏鲜卑的贵族虽然以骑射为主,但是,他的祖母冯太后是纯正的汉人,在那个乱世,除了宫廷侍卫外,身边一直另有两名:“武林高手”护卫,这两名高手教了幼年的李欢不少吸纳吐气的内功心法,后来,他虽然因为长期的国事和戎马生涯以及北魏迁都,终究未能在武术上大有建树,但是,这些失传已久的功夫用在短暂闭气上却是毫不费劲。
刚刚众人做一番手脚,将他们受重伤的同伴隆重推出迷惑了便衣和叶嘉,他就跟他们坐在一起,被化妆得满头血污,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个重伤者身上,虽然对其他几个也有怀疑,但是,显然也没有过多注意。
此刻,他完全看不见自己的样子,潜意识里却知道自己一定被经过了巧妙的伪装,否则,怎么会连叶嘉都认不出来?
他暗暗佩服神秘人的计划,显然,这个幕后黑手,不愿让自己在C城消失引起大的轰动,偏偏老天助他,来这样一场大地震,这样,他略施手脚,就将自己和冯丰的“死”归罪给了大自然。
冯丰死了。
李欢也死了!
在这场大天灾面前,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死亡早已不足为奇,自己和冯丰“死”了,当然也不足为奇,更不会有人追究。这样,他们无论做什么,都可以高枕无忧了,也难为他们等待了这么久,终于选择了最好的一个机会下手,至于那个传递照片的人,显然也是他们巧妙设计的,那些救援的人员都非常热心,他稍微安排一下,甚至万无一失地找了一帮外国人做“目击者”,现在,那些外国人都回去了,连调查都无从调查,一切都可谓天衣无缝。
只是芬妮,芬妮在整个故事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芬妮现在找了周先生,很有谈婚论嫁的倾向,前途一片大好,她难道会参与到陷害自己的行列?或者根本就是一种巧合而已?她本人根本就毫不知情?
如果是被利用,究竟是谁在利用她?她本身又会不会有危险?
他暗道,幸好叶嘉没有“认出”自己,按照神秘人的行事原则,这些人也不过只是知道皮毛的小卒,即便抓了他们,多半又和黄晖一案差不多,打了擦边球,对于揭穿神秘人的身份依旧毫无用处,与其茫然一辈子,不如面对面探索一番他们究竟有什么惊人的秘密,到时再见机行事。
不面对,一辈子都得不出结果。
还有冯丰,也许,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
这一想法令他几乎要欢呼起来,可是,很快心里一沉,耳边那么清晰地听得一声:“李欢,李欢……”
这声音那么清楚,低低的,仿佛带着最后的绝望和不祥,他心里一震,这是冯丰的声音,一定是,自己怎么会突然听见她的声音?他竖起耳朵,再细听,周围只听得越野车飞奔时夜色下呼呼的风声,哪里有丝毫的声音?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可是那声音分明那么真切,怎么会听错?
这些天,一直挂记着她的身子,那种一直没有治愈的怪病,她自杀那次对身子的极大损害,林林总总,又怎么还经得起任何折腾?虽然叶嘉没有明说,可是他知道,她的身子肯定异于常人,绝非是因为长生不老,而是因为生病,叶嘉怕他担心,所以一直不曾明说,只是暗地里寻了许多稀奇古怪的药要她服用,只说是强身健体的,李欢得了叶嘉叮嘱,天天盯着她按时服药,深知这些药根本不是什么强身健体,而是治疗用的。
这样的身子,即便神秘人不杀她,只怕她稍微受点折磨就支撑不下去了。
他的心跳得几乎要滚出胸腔,只觉得一阵蔓过全身的冰凉,脑袋也嗡嗡作响:难道我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心里急迫地希望这车开得越快越好,更是奇异地悔恨,也许,自己早就应该进山来找她的,那样,神秘人一定会提早下手抓住自己,这样,就可以早一点见到她了,甚至也许已经见到了……
“李欢,你的头发为什么白了?”
“不,你不会讨厌我的!我相信你一定有什么苦衷。”
“李欢,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不好么?”
“那些笋子炒鲜虾,你答应过我的要一辈子对我好,即便我不喜欢你也要对我好……你答应过我的!这些,都是假的吗?”
“李欢,你答应我的,即便我不喜欢你,你也要对我好,不行,你自己答应的……”
“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感觉到自己可能爱上了你……可总是害怕,如果我们两个真的在一起了,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永远不会变心吗?”
……
他越想平静一下心神,越是满耳朵都灌满了她的声音,有时柔软嗲嗲的,有时又那么愤怒带着哭腔,这样的纠缠几乎要令他大喊出声,才知道某些东西,已经长成了身体里的一部分,爱和痛,都是那么强烈的拉扯,就仿佛一个人,眼看就要失去自己体内最重要的一部分,再也活不过来了……
他在心里大喊一声“冯丰”,重重咬了一下舌头,疼痛令神经一下清醒了不少,他悚然心惊,自己若是连冯丰的面都没有见到就功亏一篑了,还谈何营救她?
车窗里的灯完全黯淡了下来,负责监守的人一点也没有放松警惕,李欢仔细地想听得一点动静,但是,那些人一个个如木头一般,至始至终,连简单的交谈都不曾有过,只有过收费站时简单的对答,声音都发自一人,这些人显然训练有素,连声音都不肯轻易暴露。
冯丰已经辨别不清楚时间的流逝与否了。
和大口罩最后那次谈话后,她一直昏睡,昏昏然地醒来后,外面也不知道是什么境况了,只觉得渴,无比地口渴。
桌上放着温热的水,仿佛随时都准备得恰到好处,她端起喝了满满一杯,晕头晕脑地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随意活动了一下筋骨,只觉得全身酸软,一点劲都没有。
她起身,又按照记忆走到大口罩进出的“门”边,双手拍在上面,像她观察过的大口罩的行为一样,这是她第18次做这样的举动了,没想到这一次,手刚一挪开,忽然开出一条小门,刚够一个人进出。
她一愣,又忍不住一阵惊喜,刚够一个人进出。
这是一座很大的地下实验室,四周静悄悄的,灯也是特殊制造的,光线十分柔和,跟以前在外面所见过的地下商场,停车场等地下建筑的光线完全不一样。
她慢慢地沿着那条宽阔地走到一直往前,大摇大摆地,也没觉得有什么害怕,诺大的实验室,并没有人,整个都是空荡荡的。
走道的尽头是一道门,她稍微伸手一推,门就开了。
这一开,她立刻闭上了眼睛,外面竟然有光线——不是灯光,而是天空那种自然的光线!
只得两三秒,她再次睁开眼睛,一只脚就踏了出去。
此时,夕阳已经完全沉没,西边的天空有很灿烂的晚霞,然后又是一片很艳丽的红——红得仿佛谁用了朱丹赤祼祼地甩上去自成一副抽象的画卷,有种难以形容的凄艳和壮丽的美。
再放眼一看,冯丰才真正呆住了,这是一片宽阔的草地,修剪得又干净又整齐,绒绒的草仿佛一块巨大的绿色毯子,她蹲下身子一摸,摸在手里,也是软软的。
前面有一个人,仿佛坐着,又仿佛蹲着,只是头侧在一边,她看不清楚面孔,她不禁走过去,想跟他打一个招呼。
男子回过头来,冯丰这一看,不禁失声惊呼起来:“刘子业,怎么是你?”
刘子业的目光特别奇怪,盯着她,仿佛还能认出她是谁,只喉咙里汩汩地发出一些混乱的声音,也听不出究竟是什么。
冯丰的目光顺着往下,这一看,立刻尖声叫起来,身子一软,就倒在青草地上……
212--诀别
“爸爸妈妈救我啊……”
“叶嘉,救命啊……”
“李欢,救命啊……”
“珠珠,救我……”
她本能地呼救,喉咙里发出的放佛是非人类的声音,嘶哑而恐惧,比穷途末路时更魂飞魄散。
夕阳像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柔光一点一点慢慢地散去,冯丰躺在草地上,也分不清这究竟是梦还是真。她并没有晕过去,脑子过于清醒,那种恐惧却在慢慢加深。
好一会儿,她坐起身,柔软的苹果汁将无菌的衣服染的浅浅淡淡的一片绿,她看着自己的手腕,是一种几乎快透明的白色,腕上的血脉,那么青绿的颜色,放佛身边的青苹。
恐惧一点点褪去,她抬起头,细细看着刘子业,刘子业一直都看着她,放佛在跟她说话,只是,他嗓子里发出的全是单音字节,放佛某种动物的“语言”。
这已经不是刘子业了!
准确地说,头还是刘子业的,可是,他的身子不见了,头被连在一个不知是猩猩还是猴子的怪物身上,脖子处,甚至还能看到没有痊愈的痕迹,里面用一些金属管子固定着,也不知是用来进食还是维持其他什么功能。
显然,这场“换头”的手术并不成功,他的声音受损,或者是没和那个怪物身子“融合”,变成了既非人的语言,也非动物的语言。
年,前苏联科学家德米科夫成功研制出一只有两个头的狗。震撼全球。他利用外科手术,在莫斯科市郊实验室把一只小狗的头,两肩和两只前腿移植到一头成年德国狼狗的颈上。当德国狼狗发现自己脖子上多出第二只“狗头”后,一开始显得相当困惑,还试图摇晃脖子,想将第二课脑袋甩掉,但他很快就容忍了这只无法解释的脑袋,与之和平共处。而移植过来的第二只“狗头”能打哈欠,能从碗中舔水、这样相安无事地活了大约6天,两只“狗头”和他们的共同身体就全都死掉了。之后15年,德米科夫陆陆续续研制了20只两头狗,但由于组织排斥,最长命的一只也不过活了1个月。
这个神秘人或者组织,显然比德米科夫走的更远,他研制的虽然不是双头狗,却是人狗之头互换,其血腥残忍,简直令人发指,可他们还洋洋得意,称这是在为精英的“长寿”,探索一条伟大的路。
这一刻,对刘子业的同情慢慢压过了自身的恐惧,慢慢站起来,细声问他“苻生他们呢?”
刘子业无法“回答”,冯丰四处看看,这片苹地上只有“刘子业”一人,其他几个并不在,也许,他们是手术失败了?或者是变成了更加奇怪的生物?
她自言自语道:“哎,他们肯定也是和你同样的遭遇。”
刘子业的眼珠转动,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冯丰的话,只眼里流露出恐惧,悲痛,甚至幸灾乐祸等等复杂的表情,放佛在说:“你也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冯丰看懂了他的表情,点点头:“是啊,我也许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想起大口罩那骇人听闻的计划,现在才明白过来—他们早已用刘子业等人试验成功了“换头术”,若是自己身子完全健康,他们就会把自己的头和那个神秘人的头换了,将自己那副“长生不老”的躯体还给他(她)享用,她很是好奇,此人究竟是男是女?如果是男人,换上女人的身子不怕性别排斥?而其,自己的身子因为两次抵御“催眠术”,被严重损坏,自己都垂垂待死,他们换来换去用什么用?
或者,趁自己死之前,象吸血鬼那样将自己全身的血液吸进?或者把自己煮来吃了?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底,或者,要“换头”的有两人?一男一女?不然,他们干嘛要千方百计要问清李欢的来历?那些人之所以对李欢的兴趣较大,真正看中的也是他的身子,如果他也被抓住,两人岂不是都要变成无头尸身?
心里曾经那么强烈地期待李欢来救自己,现在却一点也不想了。
也许李欢认为自己已经“遇难”了,不会再寻找自己了呢?
她反复安慰自己,可是,这种安慰那么苍白,李欢,他绝不会不来寻找自己的。若来了,该怎么办?
摆在自己面前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自杀,一是寻找机会逃走。她看着这片青苹地,苹地并不是“一望无际”的,而是有高高的围墙,围墙外罩着非常高的电网,而其用了一种特俗的保护膜,估计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任何情景的,举目望去,只能看到一些非常高大茂密的行道树,四周寂静无声,看来,是什么规划区域,外人无法涉足。要逃跑,根本不可能。
身子软绵绵的,走几步都要歇息一下,身上是特殊处理过的衣服,连手指甲脚趾甲都被修剪的干干净净,连自杀都无法可想。
她长叹一声,又坐在青苹地上,就在刘子业身边,现在,她宁愿对着刘子业,也不愿意回到那间可怕的屋子里呆着了。
她看着刘子业,刘子业也凝视着她,似乎要告诉她什么秘密,却咿咿呀呀地,说的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她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我绝不会让他们把我变成这个样子,宁愿死也不会让他们得逞!”
地震的阴影放佛已经过去,C城的天空又恢复了莺歌燕舞,善于玩乐休闲的C城人民,又沉浸在了麻将,火锅,洗浴中心,茶馆等消遣的地方。
叶家,却是另一番景象。
这次的大型派对是在叶家的另外一栋郊外别墅举行的,主题是灾后重建小学的慈善募捐活动,号称要重建100所牢不可破的希望小学。
这一次,来出席的就不是闺秀,少妇,影星之类的了,全是C城商界名流,既是慈善,也是一场联欢,担惊受怕了这些日子,大家都需要放松心情了。
叶夫人笑逐颜开地招呼那些名流的妻子,这些阔太太们,基本上都是糟糠原配,大多已经上了年龄,和大多数发家的富豪们一样,原配,一般姿色都不咋的,更没有什么名门贵族之说,大多是黄脸婆始黄脸婆终,即使有个别曾经的美人,也不敌岁月的流逝,无论多好的美容保养,终究还是无法抵御鸡皮鹤发的那一天,但是,臃肿的身躯并不能阻碍她们浑身上下的珠光宝气,争奇斗艳,加上这一次没有什么碍眼的年轻美女在一边晃,一个个更是赏心乐事,放佛回到了最好的时光。
叶夫人无论相貌还是保养,在这一群人中都是顶级的佼佼者,又是女主人的身份,扮演起她多年的角色,简直得心应手,毫不费劲。
叶霈在和男宾招呼,她正和几个老牌友应酬,忽然听得一阵爽朗的笑声,门口,一个健壮的恶女人大步进来,走路也是虎虎生风的,身边只跟着一名妇人。
叶夫人孜然认得这是陈姐,C城商界着名的女强人,虽然身家底子没法和叶家相提并论,但在福布斯排行榜上都是赫赫有名、不可小觑,某一段时间,她还曾经将叶氏集团看好的一单大生意毫不费力地抢过去。
叶夫人是聪明人,商场上的事情留给丈夫儿子、再说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敌人、见陈姐上门,立刻热情招呼。
陈姐向来不习惯和这群阔太太唠嗑,敷衍几句,就和一群商场上的男人应酬去了,叶夫人也不以为意,正要和另一位夫人说话、却见她们几个都住了声、目光变得十分奇怪,她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门口,一个艳光四射的女郎挽着一个中年男人的手款款向大厅走来,正是芬妮。
这种聚会,富豪们只能带原配,更无明星,闺秀参加,本来就觉得很无趣,现在,忽然见到芬妮现身,一个个立刻来了精神,无数双眼睛都落在了芬妮身上。
和她一起的正是周先生,十分大方地向众人介绍了他的女友,还宣布了订婚的讯息,还说芬妮基本要退出娱乐圈了,周先生也是C城小有名气的富豪,房地产商起家,有几个着名的楼盘,这些阔太太们,丈夫大半盒芬妮有染,早就恨芬妮入骨,见这个狐狸精一转身,居然如此高调地要“从良”嫁人,而且还嫁的不错,当即放佛不约而同,一个个转过目光,没有任何人跟她打招呼。
就连八面玲珑的叶夫人也调转了目光,装着没看见,和其他阔太太聊起来。
芬妮也完全不介意这群黄脸婆的反应,许多熟识的男人原本是要跟她打招呼的,但见她有了“护花使者”,这个圈子自然有自己的游戏规则,一个个便保持了合理的距离,芬妮也只恰到好处地和他们点点头,周先生第一次和她出席这种场合,见她大方得体,优雅出众,开心的一路挽着她。
芬妮看见陈姐,低声和周先生说了一句,独自走过来,笑道:“陈姐,您也来了?”
“哈哈,芬妮,你最近老是不见踪影,我还以为你躲地震去了,原来是找了良配?好事啊……”她稍微压低了一点声音,“是不是打算息影了?”
芬妮点点头:“陈姐,我也累了,想休息了。”
“女人,嫁人是头一等大事,既然如此,我也不阻拦你,你自己做决定就行了。”
“谢谢陈姐。”
两人闲聊几句,门口一阵骚动,却见叶夫人两眼发光地跑过去,原来,是叶嘉来了。叶嘉西装革履,不是学者的派头,反倒如什么巨星登场,报上天天报道说他妙手回春救治了多少伤重患者,而他和那名土方医生研制出的新药上市,更是不知让多少外伤患者获益、在座诸人,经历了这场恐慌,更是觉得生命可贵,要你有钱有权谁又能保证每个三长两短的?能够和医术极其高明的人保持良好关系,总是一件好事,因此,围上来招呼的人,简直比见了总统还热情。
叶夫人两眼放光地看着儿子,周围的太太们一个个都在称赞她有个好儿子,她客气地谦虚着,却笑得嘴都合不拢来。
一个太太低声道:“你媳妇怎么没有一起来?”
这简直捏住了叶夫人唯一的软脚,笑容僵了一下。
另外一个太太偏偏还不识趣:“前些日子我们去酒楼吃饭,见到你媳妇和李欢在一起……”
自从那次高调亮相后,很多人都好奇叶嘉那位麻雀变凤凰的夫人,C城也就这么大,一点八卦也可以传的众人皆知。
叶夫人又气又恨,只淡淡道∶“我儿子早就和她协议离婚了。”
“离婚了?”众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那敢情好,不知道多少闺秀等着上你家门呢。”
叶夫人强笑着没有回答,她心里也很奇怪,冯丰不知道是真失踪还是假失踪,反正这段时间是儿子第一次露面,看儿子的神情,虽然消瘦了不少,但满面微笑,并没有显示出担心冯丰的迹象,心里大为失望,冯丰要是真的死了倒好,但是,她这种杂草,只怕要死也没那么容易。
她的目光追随着儿子,看儿子这边走过来,却是在和芬妮,陈姐打招呼。
这是陈姐第一次面对面见到叶嘉,心里惊呼一声,目光如炬,然后就笑了起来:“叶医生,你不做明星真是浪费了……不,做明星更浪费,呵呵,第一次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美男子了……”
“过奖,过奖。”
“怎么不见小丰?”
“她刚从山里回来,很劳累,在家里休息。”
“呵,那几天李欢到处找人,可把我吓坏了,原来是虚惊一场。”
叶嘉微笑着,漫不经意地,“我那些天忙碌,也没来得及看小丰,倒多亏了李欢这位朋友。”
芬妮掩面一笑∶“地震那天,李欢忙着酒小丰,也不管我和陈姐……”
叶嘉不动声色:“多谢大家对小丰的关心,小丰说了,等过了这一阵,一定要请你们和李欢一起来聚聚……”
“好啊,我们也很久没有见到李欢了,估计他忙着他的酒楼去了,听说他要开分店了。”
芬妮竟然只字不提她给过李欢“照片”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其他原因。叶嘉心里的疑惑加大,还要说什么,却见母亲走了过来。
叶夫人在一边见儿子一直和芬妮说个没完,芬妮脸上那种笑容哦,简直花枝乱颤的,越看越像狐狸精,再也忍不住走过来,芬妮不愿和叶夫人多说,两人都客气而虚伪地敷衍一句,芬妮等就离开了。
李欢失踪的消息还没有传开,他在C城就那么几个朋友,而且来往并不密切,一时半会还不回被人所关注。叶嘉想起李欢手里那几张蹊跷的照片,芬妮如今已是唯一的线索,但他和芬妮并不熟悉,贸然登门倒显得突兀,借了这场聚会,他才赶来碰碰运气,才免得打草惊蛇,谁知道母亲半途Сhā进来,话也没说几句,就不了了之。
他心急如焚,却面不改色地陪在母亲身边,好在这场晚会没什么娱乐节目,很快就散场了,叶霈在和老朋友话别,叶夫人却拉了儿子在里间,神色很是郁闷:“儿子,你和冯丰是协议离婚了吧?
“谁说的?”
“哼,你还不承认!这段时间,许多熟人看见她和李欢在一起,神态暧昧,形如夫妻,而且,我们也掌握了确切的证据,你也是看过的,叶家可丢不起这个人,你们既然已经离婚了,何不公开?这样,她的行为就和你也和叶家无关了……”
叶嘉心里对目前的失望已经达到了顶点,只淡淡道:“这一次,也许我真的会和小丰离别了……”
儿子并非说的“分手”,而是“离别”,叶夫人有点奇怪,这才发现儿子眼睛里都是血丝,眼眶也深陷下去,她想起什么似的,“冯丰现在哪里?”
“她失踪了,真的失踪了。”
“那李欢呢?”
“李欢也失踪了,他们两人估计都凶多吉少了。”
叶夫人冷笑一声:“明明是奸夫淫妇私奔了,傻儿子,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傻,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这对狗男女,要死了倒还干净,死了我一定烧高香庆祝……”
这些天,叶嘉最怕人提到“死”字,但听得母亲口口声声恶毒的诅咒,心上像被人狠狠敲成碎片,叶夫人见儿子许久不做事,连声道:“儿子,儿子?”她见儿子抬起头,充血的眼珠子放佛要滴出血来,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小心翼翼道:“冯丰真的失踪了?”
叶嘉心里一颤,想起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纵然母亲有千般不是也不忍稍加责备,放松了语调:“她们在山里山里做志愿者呆得久了点,没事。”
叶夫人松了口气,转移了话题:“对了,你爸明天去欧洲。”
心里那种可怕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叶嘉淡淡道:“哦,去多久?”
“现在C城余震未消,他们一般老友要去周游世界,至少一两个月吧。”
“你不一起去?”
叶夫人长叹一声:“孜然有人会跟去照顾他,哪里需要我和他一起去?”
想起父亲的那些年轻漂亮的情妇,这一刻,心里不知怎么一阵巨疼,母亲晚年孤独,自己也许再也无法给她多少安慰了,他上前一步抱住了母亲:“妈,你要保重……”
213---李欢VS大口罩
儿子的举止太过奇怪,声音也有点哽咽,一股莫名的酸楚袭上心头,叶夫人抱住儿子,仿佛回到了儿子还很小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没有独立,那么依恋母亲,每当她因为叶霈前妻的子女,叶霈的风流伤了心,儿子就是唯一的安慰,到后来,儿子长大了,变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凭借自己的努力博得极大的声誉、荣耀,更成为了她最大的骄傲和慰藉,没想到唯一在儿子的婚姻问题上,呣子俩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裂痕。
儿子在婚姻上走了弯路,伤了心,这些,自己也不能说一点责任都没有,这一刻,心里第一次开始反省自己,虽然那么轻微,仍旧对冯丰怀着极大的恶感。
她看着儿子奇怪的举止,直觉哪里不对劲了,忍不住追问道:“儿子,小丰真的失踪了?”
叶嘉没有做声。
从某一天起,冯丰已经不在C城出现了,她的私家侦探已经没有任何回报了,但是,叶夫人宁愿相信只是因为她和李欢一起“私奔”了,可儿子那种悲哀的神色,她心里也开始有点悲哀和恐慌,莫非,冯丰真的出事了?
她忽然道:“冯丰那次究竟是为什么自杀?”
这一问题更如一柄薄薄的刀在胸口捅了一下,叶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儿子?”
叶嘉放开母亲,脸色已经变得从容:“妈,你放心,没事。”
“真的没事?”
“真的。”
“儿子……”她迟疑着,“如果她没有失踪,你们要在一起,我也不管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实在也没法管了,你爱上她,也许是她前世积了什么德……”
“妈,别这么说,小丰爱我,何尝又不是我的福分?”
“她真的爱你,而不是李欢?”
“她爱我!不是李欢!”
儿子的眼神那么坚定,爱或者不爱,谁又能比他更清楚呢?
罢了罢了,叶夫人心里长叹一声,挥挥手:“你去找她吧。”
叶嘉微笑起来,再次拥抱一下母亲,才离开了。
夜,已经很深了。
这是一栋着名的高档公寓,隐蔽性非常好,这里并不是什么明星的聚居地,而是C城着名的富豪聚居地,因此,保全措施更是严格。
叶嘉悄然伏在暗处,看一辆跑车缓缓停下,跑车并不张扬,但色泽和款式看起来依旧十分青春,是那种时髦女性的最爱。
然后,他看见一个男人和一个极其年轻的女郎手拖手地下来,司机把车开进车库停,两人都戴了巨大的墨镜,尽管如此,叶嘉也一眼认出,男人正是自己的父亲,而他身边的女郎身材高挑,脸孔呈蜜色,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见过的那一个。
二人正要进门,她几乎没有犹豫就走了出去,叶霈仿佛感觉到身后有人,立刻回头,那个女郎也回头,两人见了叶嘉,都愣了一下。
叶霈低声对女郎说了句什么,女郎立刻识趣地先走了。
叶霈神色十分镇定,看着儿子:“叶嘉,有什么事情?”
叶嘉也镇定地看着父亲,一个人,今晚还可以和妻子一起大做“慈善秀”,表现出恩爱的样子,可不到几个小时,身边已经换成了其他娇艳如花的情人。
男人,都是这样?
或者说,有钱男人都是这样?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毫不经意:“是不是上次那个?”
“当然不是了。”
“爸,你觉得这种生活很好吗?”
叶霈面不改色:“我也想过将就或者妥协,但是,这场地震让我更是体会到人生苦短,就得及时行乐,不能太过委屈自己,我和你母亲,是夫妻,一辈子都是,但是,我也有权利追求其他的东西……”
就如古代的帝王,有了皇后,当然还有妃嫔,皇帝有选择任何喜欢的妃嫔来加以宠爱的权利,老夫少妾,那种一半女儿一半情人的感觉,几乎是每一个男人的梦想,只要有条件,大多数人都不会错过。
叶嘉一点也不意外,点点头,这石阶上,貌合神离的夫妻多的是,父母既不是第一对也不会是最后一对,既然他们两个人都选择“将就”,做子女的还能说些什么?
他只盯着父亲:“只是,除了这些享乐,你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
“其他的?怎么说?”
“比如长寿的追求。”
“哈哈,儿子,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你才知道,没有人会不渴望长寿的!但是,长寿者又有几?所以不委屈自己才最重要。”
不委屈自己,那就委屈别人吧。
叶嘉笑起来:“爸,祝你明天的旅途愉快。”
叶霈的目光变得十分锐利:“儿子,难道你就是专门来祝我愉快的?”
“不!我是来教你一声‘爸’!”
也许是灯光的原因,叶霈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父子俩的目光对视,谁也不肯相让,好一会儿,叶霈才移开目光,叶嘉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第二天傍晚,叶嘉刚开完一个会议出来,一名便衣已经等着,悄然说:“叶医生,芬妮离开C城了。”
“哦?”
“她和周先生一起离开的,两人十分高调,说是要出去旅行。”
这段时间,许多名流富豪离开C城外出躲避余震,本事不足为怪的事情,但是,这些人,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全部离开了呢?
叶嘉看看西边最后的一抹余晖,这是一天中最美丽的一个时刻,太阳失去了嚣张的灼热,那么温柔地给园子里的玫瑰涂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因为美丽,所以小王子一天里看了许多次夕阳晚景,只是,在某一个神秘的地方,冯丰,她是否还能够看到这样的美丽夕照?
沿途不知已经换乘了多少辆车子,黑暗中,李欢发现这些人在迂回绕道,虽然走了很久,其实应该并没有距离C城太过遥远。
这是路过一家收费站时李欢才明白的,因为他追查的时候曾路过这里,听到过一次那个一脸古板的女收费员的声音,这一次,依旧是那个声音。
这里,距离C城不过几十公里。
车子又围绕绕城高速跑了许久,终于放慢了速度,这一次,李欢完全分辨步不出东南西北了,只觉得眼前感觉的光线越来越黑,然后,缓缓驶进了某一栋地下室的样子。
他心里越来越紧张,又那么强烈地期待,困扰了那么久的危机,躲在暗处的敌人,这一切,终于要面对了。
很多时候,逃避还不如面对——尽管,自己完全处于被宰割的地位。
外面的一切,都交给叶嘉了,他暗暗思忖,叶嘉能搞定吗?现在叶嘉所面临的危险,并不比自己小。
不过,很快,一种强烈的兴奋就压倒了这一切思绪——要见到冯丰了,是要见到冯丰了吧!
这个念头刚一浮起,手臂就像被蚊子轻轻咬了一口,他脑袋一晕,连气都来不及闭,这一次,是真的晕了过去。
醒来时,李欢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全身上下的衣服已经被换干净了,他甚至能隐隐嗅出自己身上沐浴过的那种清香。
干净的环境总是令人心情愉快,更何况还饱足地睡了一觉,他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充满了力气,很满意地笑起来,自言自语道:“敢情你们是请我来赴宴的?”
“还是李先生是聪明人,吧这一切当作一场盛宴,岂不是要愉快得多?”
李欢的目光微微转向声音的方向,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门口,个子也是中等,一身白色工作服,戴着口罩,但脸庞大体轮廓很清晰,眉毛疏淡,眼睛也很有神,目中并不是想象中的“凶光毕露”,一切看起来毫不奇怪,仿佛一个普通的医生。
“盛宴虽好,但要客人自己带菜肴,这种愉快就要大打折扣了。”
“李先生真会开玩笑,中国人并不流行AA制,好客的主人自然会把一切安排得完美无缺,您只管享受就是了。”
“既然是盛宴,客人就要越多越好,怎么就我一个?寡酒独酌,任你琼浆玉液,都是无滋无味……”
“客人贵精不贵多,对着面目无趣之人,反倒大坏胃口,李先生自然比我们更明白这个道理……”
“刘子业他们呢?既然他们早已应邀到了贵地,怎么不一起叫出来?”
“哦?也许他们还不配和李先生共享这场盛宴。”
李欢大笑起来:“哈哈,他们不配,谁配?你可知道他们是谁?”
“他们是谁?”
“南朝前废帝刘子业,南朝后废帝刘昱,秦王苻生,北魏慕容熙,这四个人,无不暴名在外,能残暴到这种程度,也算一种境界了,难道还不配你们这顿盛宴?”
大口罩的双眼放出光来:“李先生既然对他们如此清楚,那么,你呢?你又是谁?”
李欢从床上站起来,看看前面,居然放着一双白色的拖鞋,他穿在脚上,发现很合适,也很柔软,走了几步,才悠然道:“我嘛,比他们更有资格,北魏孝文帝,你们欢不欢迎?”
214---原来是她
“北魏孝文帝?”
“孝文帝拓跋宏。“
“一千多岁的古人?”
“如假包换。”
“你怎么来现代的?”
“穿越来的。”
“因为什么契机?”
“觉得做皇帝实在无趣,孤家寡人,劳碌焦虑,想来看看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大口罩的目光像足足一千瓦的探照灯,好像某一种凶猛的放射线,一下就要把人的五脏六腑投射得一清二楚,好一会儿,才干笑几声:“李先生,你真会开玩笑!”
“哦,你又认为我在开玩笑了?哈哈。”李欢又走几步,几乎要走到大口罩面前了,才停下,“我不喜人鬼鬼祟祟,你除下口罩。”
他的话,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大口罩不由自主一下解下了脸上的口罩:“李先生,你错了,我这不是鬼鬼祟祟,而是习惯,医生的一种习惯。”
他冷哼一声:“什么医生会比我更优秀?”
“叶嘉,他无论医术还是名声,都不知比你高明多少倍,你不会没有听说过他吧?”
“嘿,我们的伟大,总有一天会凸显出来,那时,我将成为世界上最着名最伟大的医生。”
“哦,你何德何能?”
“因为生命的延续,你知道古往今来,对许多英雄人物,社会精英,杰出之士来说,到了晚年最害怕的是什么?”
“当然是死亡!”
“若是有一种力量,能主宰死亡,掌握死亡,或者使人们延缓甚至不死亡……”
“你认为会有这样的人?是黑无常还是白无常?我认为除了他们之外,掌握死亡的人,成为杀手,杀人凶手,简称杀手!你属于哪一种?”
大口罩无视他的讽刺,眼睛里又是那种兴奋的光芒:“是医学,伟大的医学!而我,就将是推进这项医学发展的唯一的人选,也许,你们就是这项伟大实验的伟大……祭品……”他斟酌了好一会儿,似乎不知该如何表达,就用了一个很奇怪的词语“祭品”。
李欢笑起来,“如何祭?”
“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而且也会为自己的作用而感到骄傲。”
“你这腔调,倒像传销,可惜你再伟大,脸始终在口罩后面见不得光,更休提拥有什么鲜花掌声和显赫名声了,你只是一个鼠辈!”
大口罩显然有些愠怒,口罩一解下来,是一张平淡无奇的中年男人的脸,这样的人,每天在大街上没有十万也有八万,是异常大众的一张面孔,李欢暗忖,他既然五次爽快,显然是算准了自己等人再也没有离开的一天了,所以无所顾忌了,这也是一种心理攻势:
我们已经处于绝对控制地位,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了!
李欢背着手踱了几步:“说吧,你们要拿孝文帝怎么办?”
他也不说你们要拿李欢怎么办,而是问拿孝文帝怎么办——大口罩一直细细盯着他走路的姿势,正是古书个所说的那种“龙行虎步”,他们也曾研究过影视剧里帝王的走路,但都和李欢有点区别,他心里更是犹疑,李欢如此爽快地承认,他反倒不敢轻易相信了。
他拍拍手:“不急,李先生,先见见你的几名故旧再说。”
“哦?”
李欢一抬头,只见四周的墙壁忽然裂开似的,外面完全是另外一番天地,是萧昭业,萧宝卷,高纬三人,三人并排坐在屋子的一角,也换了那种无菌的衣服,每个人都是一脸茫然,显然,在自己和冯丰失踪后,这三个人立刻就被抓了,他们别无亲眷,只要贴个“暂停营业”,也不会再有其他人追究他们的下落,要带走他们,简直可以说,毫无顾忌,这些人,下了太久的心思,如今,终于干干净净地一网打尽了。
李欢暗自苦笑一下,却见对面“墙”上——显然是一种高清晰的闭路电视——开始播放一些镜头,全是萧昭业等人的日常生活,从他们在小店里如何买东西和顾客讨价还价,到一日三餐吃的食物,然后各种娱乐,比如萧宝卷偷偷卖了几样东西却没有把钱入柜,而是自己藏起来去打游戏,萧昭业如何殷勤地和一些女顾客搭讪,然后再某条巷子里和一个女孩子说话被女孩子拒绝,高纬某一次偷吃了什么东西,还趁其他二人不备在二人的饭菜里吐口水……许多微小的细节,甚至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到全部记录在这卷录像带里。
估计是同步“直播”,三人越看脸色越是变得可怕,脸上最初的那种茫然完全被一种恐惧所替代,一个人来你吃喝拉撒都全部暴露在了另外一群人的眼里,脸日常最微小最隐私或者一些小卑劣都被记录在案,那种心情,简直难以言喻。
李欢忽然想起不知某一次看过的一个故事,说是某国要谋害一个前苏联的科学家,就派杀手把科学家每天的活动范围,记录下来,一连三年,锲而不舍,把记录下来的活动范围,用线条表示出来。同时,把一种工蜂一生的活动规律,也用线条表示出来,两者之间,十分类似。然后,再把两者的记录,一起交给科学家,科学家一看,自己的活动,竟然和昆虫一样,生命一点意义也没有,他就厌世自杀了!
现在,大口罩对萧昭业等人显然也是采取的这种“工蜂”式的心里瓦解大法,只是,这些人可不是看破世情的科学家,而是一代暴君,但经历了这么久的现代生活,他们的性情显然又在像普通少年人转变,还能经得起这种细致入微的“隐私解剖”?
画面还在闪烁,李欢却收回目光,淡淡到:“几个少年人的生活,有什么好看的?”
“少年人?难道他们不也是一代帝王?南朝郁林王萧昭业,东昏侯萧宝卷、北齐后主高纬……按照刘子业的说法,难道他们不是这些人?”
“哈哈,你看看他们可有半点人君的样子?你莫非现在无论见到谁,都觉得像皇帝?”
“对,除了你,他们的确不似人君。”
“好了,几个半大小子的生活没什么好看的,我倒想看看我自己的生活画面,看看自己有没有错过什么有趣的事情……”
“你想看自己的?”
“对,想看自己工蜂一般的无意义生活,看有没有必要自杀。”
话音刚落,眼前一暗,墙上的画面已经完全消失,大口罩也不理睬他的要求,只说:“李先生,你难道不想知道其他故旧?”
“哦,我孤家寡人来到现代,还会有什么故旧?莫非你认为萧昭业这些人是我的故旧?”
“比如冯丰?”
“冯丰?”他来了兴趣,反问,“她又是什么帝王?武则天?你们认为皇帝才会长生不老?”
“她自然不是武则天,她是什么人,李先生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几乎是与此同时,李欢不由自主地又看向那面墙,画面那么清晰,好像就是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对面,女子一身白衣服,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半边的脸颊,脸色苍白得出奇,仿佛透出一种冰冷死亡的气息,好像不是活人,而是被陈列在什么透明棺材里的展览品,却不是冯丰是谁?一会儿,她忽然抬起头来,脸上决不是萧昭业那种恐惧或者茫然,而是平淡,眼珠子微微转动,竟然是一种温柔镇定的神色。
她这种任人宰割的小白鼠的模样儿几乎要击溃的李欢,也不知道她究竟受过什么样的折磨,脸上的生机仿佛都在一层层消退。
心忽然跳得那么快,李欢几乎要叫起来,却面不改色:“我饿了,要吃饭了。”
大口罩见他此时此刻居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竟也同样面不改色:“好,我给李先生等人准备了丰盛的晚宴,请……”
外面,是一个大厅,看得出,这里的主人不仅财力雄厚,而且懂得享受,大厅的陈设并不奢华,但精致,在每一个细节处,透露出无与伦比的尊贵,尤其是左侧那排碧色的玉瓶,瓶里装盛的那种美酒,几乎看一眼就令人醉了。整个陈设,并非现代风格,而是异常浓郁的古典风格,咋一看,仿佛到了什么古代的王宫,在这里,是一场皇家的宴会。
没有桌子,是南北朝时候流行的那种“胡床”。李欢大刺刺地看一眼:“搬椅子来。”
一张椅子应声放在他身后,他刚坐下,萧昭业,萧宝卷、高纬三人鱼贯而入,三人一见李欢都十分意外,然后,一下看到这种“胡床”,众人几乎无意识地就坐了下去,那种坐姿,正是当时君王的习惯。
李欢暗叹一声,字斟自饮一杯,听得一阵丝弦声,香风里,一名美女款款而进,众人一见这名美女,都惊呆了,就连李欢也失声道:“竟然是你?”
身体的本钱,美貌的片酬
美女嫣然一笑,在笑的时候,曼妙的腰肢轻轻扭动,简直是赏心悦目之极。大凡美女,无需做作,从小就养成了这样一种引人注目的风姿,她眼波流转,向屋子里看了一圈,目光落在李欢身上,眼神楚楚,幽怨又动人:“陛下……”
李欢心里一震,正要答应,却有种极其奇怪的感觉,目中精光一闪:“冯丰,你怎么变成了这等模样?”
就连萧昭业等人也不禁叫出声来:“姐姐,姐姐……”
他们从来不曾见过冯丰这个样子,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美则美矣,却难以言说的陌生,跟往常所认识的冯丰完全是两个人。
“冯丰?谁是冯丰?陛下,臣妾是妙莲啊……”
“陛下……”她细声呢喃着走过来,李欢心里不由自主涌起一股极其温柔的情愫,这一瞬间,眼睛有点儿发直,这样的风情,这样的妩媚,这才是真正的冯妙莲。他不由自主地迎着她,却听得又是一阵琵琶声,仿佛一副如淡淡丝雾般的帷幕拉开,一个身穿紫衣的女子抱着琵琶走进来,边走边歌:
人生苦短兮欢娱少,千金肯爱兮买一笑?
且弹琵琶兮对斜阳,无愁无忧兮乐淘淘!
女子冰肌玉骨,美貌可人,音容婉转,其他人还不怎么样,高纬惊得跳起了,大声道:”小怜,小怜……”
原来,这位竟然是他的宠妃冯小怜,也就是南北朝最美丽的女人之一,李商隐有诗云:
一笑相倾国便亡,何劳荆棘始堪伤。
小怜玉体横陈夜,以报周师入晋阳。
叫“小怜”的女子轻抚琵琶,只看高纬一眼,高纬不禁神魂颠倒,肢体俱酥,想要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跟冯小怜在一起的,还有两名女子,也都着宫装,只见萧宝卷和萧昭业也喜悦莫名的大声大喊,仿佛这两人也是他们的宠妃之类的。
一时间,大厅里丝竹声,呼喊声,香粉横袭,春色媚人,仿佛不是什么鸿门宴,而是一场君王和宠妃的大欢聚,只是没他们的身体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固定了。怎么也移动不了半寸,只能遥遥地看着一众美人。
望梅止渴更是渴得要死,三人手舞足蹈,声嘶力竭,不停地呼喊着各自的嫔妃,眼睛都直了,一个个口吐白沫,伏地哀求起来:“放了我们吧,放了我们吧……”
李欢见那三人丑态百出,心里知不妙,再看身边的“冯妙莲”--他一身宫装,长长的裙完全遮住了宫人穿的那种高高的木屐,初见时,大家震骇她那张“冯丰”的脸孔,加上一来就坐在李欢的身边,一时也看不出确切的身高体形。
他看“冯妙莲”,冯妙莲也含情脉脉地看他,那种眼神,任你铁石心肠,几乎也要融化成一滩水波,而旁边,还是那三人相见而不相得的嘶喊。
有一个服务生模样的人走出了--在这个全是“皇宫”布局的古人堆里,忽然出来一个现代菲佣一般的服务生,让人觉得极之怪异。他给三人递了一杯酒,三人刚触到嘴唇,浑身好像来了劲,立刻就跃起来,各自奔向自己的“宠妃”……
李欢长叹一声,这三个暴君,完全好似色迷心窍,难怪每一个都早早亡国灭家,身首异处,不得善终,单看他们这种丝毫没有自制力的情绪就知道了,明明在这样的时刻竟然打不起丝毫的警惕。
很快,这些人就走得干干净净,满大厅的丝竹管弦之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那个服务生也走了,临走时,还非常“识趣”地把大门也轻轻关上了。
刹那之间,屋子里只剩下孝文帝和他的宠妃“冯妙莲”!
“陛下……”
“冯妙莲”就在他身边,很自然的轻轻依偎过来,纱衣不知道哪里来的风轻轻荡起一点儿,风韵自饶,妩媚艳丽,说不出的风采照人。
李欢轻轻抱住她的肩膀,依旧没有做声。
“陛下……”
她的声音几乎已经有了鼻音,是那种由浅入深的,沙沙的性感的声音,别说是男人,就算是块木头,也能听出声音那种抑制不住的浓情蜜意了,仿佛深闺的妇人见到久别的情郎,火热又充满了期待,“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她纱衣轻薄,玉手发烫,已经在无声邀请--请放肆尽情地爱我吧!
李欢细细地看着她丝丝含烟的烟波,娇艳,魅惑,风情性感……他毫不避讳地恣意欣赏着……
只是,没有动作,没有任何动作!
“陛下……”
她的眼神几乎已经半眯了起来,又一阵风,纱衣吹开一点儿,夏天的衣服本来就单薄,这一吹,几乎春光毕露,若隐若现能够看到丰满的酥胸,不若现代女子穿的文胸,那是很纤巧的肚兜,可是,显然不能遮挡什么,相反,更有“雾里看花”更销魂的效果。
李欢的目光完全落在那对酥胸之上,只是,他还是没有动,甚至连手都没有。
“冯妙莲”微微侧身,眼中有一抹淡淡的不满,李欢明明如此清楚自己的美丽,可他就是毫无动静……
她再叫一声“陛下”,玉手一翻,轻轻抱住了李欢的脖子,吐气如兰,手悄悄的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滑,从胸口一路往下……这是夏天,每个人都衣衫单薄,一男一女拥抱在一起,湿度自然又升高了许多,好像大厅里的灯都被热的黯淡了一下……
她的声音已经微微开始喘息了,那是一种极其销魂的喘息,加上她那样曼妙的腰肢,高耸美丽的胸脯,那样游走的双手,仿佛爱变成了一件大自然最赏心悦目的表演,而绝非淫荡的欲望。
如果还有男人能在这个时候坚持住,那他简直就不是一个男人了!
他倒了下去,却是双手枕在脑后,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
“冯妙莲”停下--没有女人会在这个时候能够兴致勃勃地继续下去--当一个男人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你时,再继续下去,仿佛是一场“强Jian”。
女人能够强Jian成功男人的几率有多大?
她的眼里喷出一股怒火,好像遭到了平生也没有遇到过的失败和耻辱。作为一个一向在过去,在男人面前,无往不利的女子,突然之间,遇上了李欢这样的男人,其狼狈可想而知!
她甚至无法掩饰自己的怒意,眉毛微微向上扬,即使生气,也是那样的眉似远山,但是,眼里那种怒火,连“远山”也掩盖不住了。
李欢依旧好暇以整,微笑着,轻轻摇摇头,柔声道:“美女不可以这样!美女露出这样凶恶的目光不好看!”
“冯妙莲”徒然转过头去!闷哼一声。
他的声音愈加温柔:“别这样,你是那么美丽!”
“美丽?你知不知道,美丽通常总是和‘动人’这个词语联系在一起的。不过我显然不动人,至少,‘动’不了你!”
李欢细看他的脸,这张脸显然是经过了特型化妆的,是完全按照冯丰的面容来装扮的,化妆师那么高明,高明得他第一眼几乎都看走了眼,可是,她毕竟不是“冯妙莲”,更不是冯丰!这个女人,本身的姿容比冯丰出声得多,只除了一对眼睛!冯丰的眼睛,那样长长的睫毛闪动的样子,几乎比任何女子都要好看得多。这个女子,饶是她美丽得再如何地倾国倾城,那双眼睛也是比不上冯丰的。他只多看一眼这个女子的眼睛,他早就明白,她决不是“冯妙莲”了!
女子整整凌乱的纱衣,站起来,绝不狼狈,轻轻抚了一下额前的乱发,身姿依旧十分曼妙,还是那样仪态万方。
她在旁边的一张“胡床”上坐下,这种胡床,本来是用来“卧坐”的,只一千多年前宫廷的坐姿,但是,这个现代的女郎显然不知那时的礼仪,或许也是演练过的,但现在已经用不上了。她随随便便把它当一张凳子一般坐下,撩开纱衣下露出两双颀长的小腿,微微一动一动的,交叠着,性感天成。凭借这两截美丽颀长的小腿,李欢更是立刻判断出,她个子比冯丰高得多。
因为,他清楚冯丰衣服鞋子的尺码。
他这样长久的凝视、打量、评判,眼神从疑惑到了然再到理解同情甚至是怜惜,女子再也坐不住了,几乎有点不敢正视他的目光,尽管她对化妆师的手艺万分自信,因为她曾经长时间对镜自照,就连自己也完全认不出来本来面目了,而且,在身材上毒做了一些必要的加加减减。再加上声音,服用了一种药物,三天之内,声音都绝对不会出问题,自己怎么会被人认出来?
可是,为什么饶是如此全副武装,也像一个即将被脱下“画皮”的妖孽?
李欢忽然笑起来:“那三个女子也是演员吗?演技不错啊。”
她的声音不再是那种沙沙的性感,冷冷地道:“她们都是影视学院的学生!”
“都是古装剧的好苗子!尤其是弹琵琶那个,也是得才貌双全了。如果拍戏,一定会红起来的。不过,你们去哪里找了冯小怜等人的画像?”
“我们只是负责奉命行事,其他的,我们也不知道。”
李欢想起老白那批南北朝的出土文物,也许,里面,就有冯小怜的画像?高纬兵败逃亡被杀后,冯小怜被周武帝赐给其弟代王宇文达。宇文达竟也被她迷住,非常宠爱,几乎逼得他的原配李氏自杀,虽没有死成,却就此完全被遗忘在凄凉冷宫。不久宇文达也被杨坚所杀,杨坚就把冯小怜又赐给宇文达正妃李氏的哥哥李询。当年代王宇文达为宠冯小怜而冷落李氏,现在李询的母亲为了给女儿报仇,令冯小怜改穿布裙,每日舂米、劈柴、烧饭、洗衣,不时给以叱责和鞭打,冯小怜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摧残?也自知不能容于众人,最终自缢而死。
像冯小怜这样的美女,几经周转,是决不可能没有画像留下的。老白能得到也不足为奇。即使不是十足的像,只得四五成,高纬等人本来就处于绝境,快到神经崩溃的边缘,一见几分似故人,便立刻就攀起“亲”来。
用这种方法试验他们的身份,自然比审问他们得到的结果更令人满意。按照有关方面的术语来说,那是情不自禁的情感流露,相比之下,撒谎的成分就要小得多。
李欢还在沉思,那女子忽然冷冷道:“你觉得冯小怜很漂亮?”
女人啊,越美丽的女人,突然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心里总还是不服气的。
“呵呵,那个演员虽然不错,但是我想,即便真正的冯小怜再生,也不及你的姿容。”
当她的目光对上李欢的目光,立刻就移开了,她脸上那种精致巧妙的化妆,甚至声音都经过了伪装,看来,她不仅可以做很好的演员,还能做很好的配音演员。
他有长叹一声,女子听得他连续几次唉声叹气,冷冷道:“你叹什么气啊?”
“为什么要陪他们演这场戏?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演员的天职就是演戏,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只要别人付我足够的片酬,我何必追问投资者的身份背景?”
足够的片酬?要到什么程度才算足够?
“像你这样的美女,十分罕见,钟天地之灵气而生,我认为,应当更加珍惜自己的羽毛,自然会遇到好男人……”
“美丽有什么用?男人们都爱慕我的美丽。可是,他们有几人肯为我抛家弃子?有几人肯为我千金散尽?只见人前笑,谁见人后泪?好男人?好男人在哪里?你又是什么好男人?你还不是和其他人一样!”
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恨意,神情也有几分满不在乎的样子:“生活中,谁不是在演戏?你李欢又有几分真心?”
“对,我也在演戏,其实,许多人天生就是演员,时时处处都在演戏。”
她自嘲地轻笑一声,“既然如此,我此刻难道还不足够像冯丰吗?她有什么优点,值得你这样爱她?”
“她没有什么优点。她只是不爱演戏。也许我演戏演多了,就不喜欢同行了。你自然清楚影视圈的规则,圈内人都不喜欢找圈内人的。生活中,也是这样!”
“所以,我只好拿美丽再赌博一次,美丽既然不能拿来换真心,至少可以换钱!”
李欢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道:“我以前总认为,超群的美丽,总有它美丽的理由。可惜,美丽的外表,往往可以遮蔽丑恶的内在。人有美丽的外表,总会占很大的便宜……”
女人冷笑一声:“你自己何尝不是这样?你若没有这副外表,能一切如此顺利?要是你相貌猥琐看看?越是拥有美丽,越是不甘心,你我不都一样?”
美貌,是平淡生活最大的敌人!否则,也不会有“一笑倾城”,“红颜祸水”这种说法了。因为人们对美貌的趋之若鹜,有多少美人儿,是甘于平淡地过一生的?
李欢忽然想起自己在现代挣到的第一笔钱--陈姐给的5千元小费,那可是货真价实地用外表换来的!再后来的“超级帅哥”比赛,那更是赤祼祼地用相貌敲开这个娱乐社会的浮华大门--自己在现代走上世人眼中的成功之路,几乎都是用“相貌”换来的!
连男人都在有意无意地利用外表,又有什么资格评判女人用美丽来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只觉得兴味索然,淡淡道:“你走吧。”
女子站起身,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李欢忽然道:“果然因为我,让你没有完成任务,拿不到片酬,那么我很抱歉!”
女子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她行走的姿势依旧那么曼妙,这时,已经不需要任何伪装了,她甚至脱下了那副高高的木屐,纱衣飘飘,如仙如幻,单是一个背影,就带着那种倾国倾城的魅力--她的背影,是她最美丽的标志之一!
仿佛一场猫捉老鼠的实验方兴未艾,整个大厅,彻底地空旷下来,不再像王宫,而是一座冰冷的古墓。
有掌声响起,一下,两下,是大口罩--他虽然没有戴口罩了,李欢依旧觉得他的面容如戴着口罩一般模糊--仿佛那种扔在人群里就找不到的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他站在对面,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李欢道:“你过来!”
他神情得意之极:“孝文帝陛下!您有什么吩咐?我很乐意为你效劳……”
“冯丰呢?带我去见冯丰!”
“呵,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冯小姐”他故作惊讶,“怎么想起问冯小姐了?”
爱,※※※
他立刻又得意洋洋地补充:“不对,冯小姐不是刚刚离开吗?她就是你的宠妃冯妙莲,哈哈哈……”
李欢冷冷地打断了他的笑声:“你难道不觉得找几个演员演几名嫔妃的角色就得出几个少年时皇帝的结论,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吗?”
“不是当事人,怎能入戏?”
“你看我没有入戏?按照你的推论,我自然不是当事人了?”
大口罩停止笑声:“你孝文帝是个例外,所以你没有能成为暴君。这也是我们更看好你的原因之一,你意志更为坚定,心脏也够坚强。”
“多谢抬举。”
李欢想起他们对付刘子业,萧昭业等人的手段,对付冯丰,显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心里益发焦虑不安,却还是镇定自若地:“你们那套鬼把戏,几个影视学院的学生而已,骗骗高纬这种急色小白痴可以,但是,骗到他们又有什么用?”
“用处太大了!如果我们掌握了一群穿越千年的皇帝,不知能够在医学界引起多大的轰动,伟大的医学,伟大的长生不老……”大口罩直言不讳,满是向往。
“穿越千年的皇帝!”李欢叹息一声,:“像萧昭业、高纬这种年龄的少年,正是瑃情正盛的时候,可是,一个个不过是在小店服务的小厮,根本不会得到什么优秀女性的青睐,所以,一见到美女就会忘乎所以,何况这些美女还把他们叫‘皇上’,这天下男人,哪个没有皇帝梦?你们又算什么收获?”
“可是,他恰好知道她是冯小怜!陛下,人生哪来那么多凑巧?你再狡辩也没有用了,不管你和冯丰承不承认,你们的身份都可以完全确定了……”
“好,这些人都是穿越千年的皇帝!你们相信吗?你们相信真有古人能够穿越千年?他们是怎么来的?”
“这些,正是我们想知道的,你是聪明人,说出实情是你唯一的选择。”
“哈哈哈……”李欢大笑了七八声,才停下“既然刘子业他们都是皇帝,你们也抓了他们这么久了,你们还需要确定什么实情?还有萧昭业等人,这么多活生生的人证,你们何必还要问我?难道你们耍这些把戏,自己也不相信?”
大口罩等人的疑惑正是在此,这群“皇帝”口供一致,但是,仿佛不过讲了一个荒谬的故事,就连他们口中的“遥控器”和别墅下面神妙莫测的“地宫”都是虚无缥缈,查无所获。尤其是关键的“地宫”,彻底拿下李欢后,们连夜放心大胆地关起门来探索挖掘,都没有丝毫的线索,而且,按照C城的地质构造,在那样的湖边,在那样的沙土地质下,几乎不可想象能够建造那样庞大的“地宫”。
仿佛不过一个子虚乌有的谎言--那几个少年都在撒谎!
如果找不到“地宫”和“遥控器”,加上这群人身体检测皆毫无异状,即便高纬见了“冯小怜”再声嘶力竭,也可以说成是男人见了美女的自然反应,此外,还能证明什么?
而这一切,都要着落在最关键的李欢和冯丰二人身上。
李欢见他稍微思虑了一下,李欢是何许人也?立刻就明白,这些人除了刘子业等外,再也没有任何证据,而“穿越千年”如此荒谬的事情,他们即便再相信心理测试的准确性,也不敢完全相信。
此刻,最令他担忧的是冯丰,难道他们的心理攻势对冯丰也没有奏效?
他心里越是担忧越是笑起来,大模大样地挥挥手:“带我去见冯丰吧。”
大口罩仿佛抓住了一枚制胜的法宝:“你且别忙,最好先有个心理准备”大口罩随意按了个按钮,左边的墙立刻出现了一幅清晰的画面,正是他们,催眠冯丰的情形。而催眠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她揭露自己的身份说出实情。可是,可是冯丰--天下还有比她更傻的女人吗?她竟然几次再最后关头醒过来,比最坚定的革命者还能忍受“酷刑”!
心里一阵强烈的疼痛,当看到冯丰再一次口吐鲜血时,李欢再也忍不住跳起了,几乎一下就掐住了大口罩的脖子:“快说,她在哪里?”
大口罩没料到他在这种情形下还有这样的身手,慌乱之中,左手手肘击出,看得出,他的身手也相当不错,李欢的手稍微松劲他立刻就退开两步,揉揉脖子,恼怒地看着李欢:“你若不肯合作,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她了……”
“我和你们合作,我就是孝文帝!是北魏孝文帝拓跋宏,李欢是我在现代的化名,快说,她在哪里!”
“你是孝文帝,你有什么证据?”
李欢怒极反笑,如今假假真真,说实话,他们反倒不敢相信了。
“你要什么证据?”
“你能拿出什么证据?”
“你们把我杀了一解剖不就知道了?”
大口罩冷哼一声,“你先别呈口舌之快,其实,现在,你的身份如何,对我们来说,根本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不重要吗?我本来还打算……”
“打算什么?”
“等你主子出来以后,我会告诉他的。”
“恰当的时候,他自然会见你,你急什么?”
“行,如果见到冯丰,我会考虑告诉你们想知道的答案。”
大口罩衡量着他语气的真假,但是见他那种“君无戏言”的架势,竟然也相信了几分:“好,你可以去看看冯丰,她的情况很不好。其实,我们并不希望她死。如果你能照顾她,也许她不会死得那么快……”
“你说什么?冯丰怎么会死?”
大口罩也不回答,转身就走。
李欢那容他脱身?立刻跟了出去,刚到下一道门,大口罩往左边一闪,李欢立刻伸手阻拦,却见他身形一晃,那道门砰然关上,哪里还能见到一丝人影?
再看前面,是一条长长地笔直的通道,李欢不假思索,快步向前走去。通道的尽头,是一道虚掩着的小门,李欢伸手一推,门就推开了。
目光一接触到天空那种自由自在的亮色,才明白“屋子”内的灯火是多么的寒碜--这是傍晚,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夏日的炎热逐渐退去,只剩下夏日的香气,C城的天空,并没有如那些专家所说,会全球变暖,今年,气温并未高升,相反,在这样的傍晚,一阵风吹来,是如此宜人。
这是一篇阔大的草地,修剪得丝绒一般的草坪上,保留着精心设计的小野花,虽然有人工的痕迹,但是,看起来依旧令人赏心悦目。
不远处的草地上,坐着一个白衣女子,长长地头发垂在身后,她那样的坐姿,端端正正的,仿佛一个认认真真的小孩子。她的神情那么专注,仿佛在看着那群慢慢飞舞的蝴蝶,那群蝴蝶都是很普通的黑红相间的粉蝶,这样的蝴蝶,在C城的每一处绿荫之地都随处可见,不足为奇。
心跳加速,仿佛第一次见到心仪的女孩子,李欢的双腿最初有点僵,可是,很快就变得灵动起来,他大步走了过去,听到声音她也没有回头,仿佛除了面前的这群粉蝶,对这个世界的其他一切都毫不在意。
他轻叫一声:“冯丰……”
因为激动,他的声音都有些变调,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她抬起头,他再叫一声:“冯丰……。”
话音未落,双手几乎没有经过大脑的指挥,自动自发地就一把抱住了她的肩头,满是喜悦:“冯丰,我终于找到你了……”
仿佛梦里一般,冯丰从他怀里抬起头,揉揉眼睛,待看清楚真的是李欢,嘴里刚刚露出的一丝笑容,心里立刻又一紧,那丝突如其来的喜悦立刻就被恐惧淹没了:“李欢,你为什么来了?为什么要来?”
他的眼里几乎要掉下泪来,李欢也被抓来了,他也再也活不了了。
李欢却是满怀的喜悦,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奇怪,自从见到她,那些恐惧焦虑、担忧……通通自然而然的消失了,心里只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甜蜜和温柔,觉得天空这样蓝、草地这样的绿,空气里都是流淌的芬芳,整个世界是那么令人心旷神怡。
“冯丰,你在哪里,我就会在哪里。”
冯丰一看他这种火热又温柔的眼神,那么镇定,仿佛带着一股安神的力量。他也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然后慢慢地笑起来。她的笑容也特别,眉梢微微展开一点,然后眼睛在笑,鼻子在笑,嘴巴也在笑:”李欢,我们都要死了,再也出不去了。“
“也许吧。”
李欢边说边在她背后坐下,将她整个人轻轻的圈在怀里,晚风拂过,地上的青草那么柔软,她身上还有淡淡的香味,那种干净的熟悉的香味。一丝长发被风吹进他的鼻孔,顽皮地轻拂一下,痒痒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呵呵地就笑了起来。
她的身子已经很轻了,他细细地凝视着她,她的脸色已经几乎白得透明了,看不到丝毫的血色,又或许是在哪里贱了一滴小小的青色草汁,一青一白,如此,就更是显得脸色的苍白可怕。唯有那双眼睛还是很有生气,长长地睫毛掀起了,眼波如夏日的湖水一般平静,倒是足一只飞舞的彩蝶。
冯丰不行了!
从看到闭路电视她被“催眠”的时候起,他就知道她不行了。如今抱她在怀,才更清楚地发现--那两场催眠几乎完全摧毁了她的“元神”--只剩下最后的煎熬了。
心里奇异的并不感到悲哀,他只淡淡地责问:“为什么要那么坚持?告诉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你应该先要保全自己,而不是强行抵抗……”
有些人意志薄弱得令人鄙视,而偏偏有些人,意志力又坚强得令人气愤。李欢自问,在那种两度“催眠”的情况下,只怕自己早就精神崩溃了,这样的损害,甚至比严刑拷打更甚。
“冯丰,为什么要因为我,令你自己受这样的苦?”
“呵呵,我不喜欢被人强迫,别人要强迫我做什么,我就偏不愿做什么,死也不愿意。我是个脾气执拗的人,你知道的,我不是因为你,真的不是。”
“傻瓜,你真是个傻瓜。”
心里当然知道的--她的这种执拗,这种拼命维护自己的执拗--不爱吗?从来没有爱过吗?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怎么会如此舍命维护自己?他拥紧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胸口一阵一阵的发闷、酸涩、甜蜜、痛楚、柔情、喜悦……仿佛许多种强烈的气体在身体乱窜,七上八下,无可发泄,要在脑海里,每一个毛孔里爆炸,带着末日的疯狂,又仿佛一种极大的狂欢。
那是爱啊--
是爱啊!
只是,他什么赌说不出来。他只是抱着她,她看着夕阳,他看着她。
许久,她收回目光,迎着他的目光,低声道:“李欢,我会不会死啊?真的会死吗?”
她自然而然的问出这句话,心底是害怕的,一直都是害怕的,怕自己死,怕自己即便不死又变成刘子业那种模样。她转头,并没有看见刘子业,事实上自从第一次在这里见过刘子业后,她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了。
她想,如果变成刘子业那个样子,真的会比死了更可怕得多。
李欢一点也没有忽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这样的恐惧倒给她增添了几分生机。忽然想起录像里她的那么凄凉的声音“他们都有喜欢的人,不会管我死活了……我死了,他们再也不会找我了……”
他的面颊贴在她的脸上,这时候,她的脸慢慢地有了一丝温暖的气息,他的声音也那么温暖:“你不要害怕,无论在哪里,我都会陪着你的!无论哪里!”
她无暇思考他这句话,脑海里,只隐隐地浮起一句相同的嘶吼,仿佛很久以前,仿佛那时自己也躺在一间病房,有个人一直在外面嘶吼:“她若死了,我也不活了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奇异的感知,仿佛那么遥远的事情,现在才通过某种电波或者心灵的波痕传递过来--
不离不弃,生死相许!
她凝视着他的头发,那种像极犬夜叉的银色,一夜白头的煎熬,自己其实是知道的,一直都是知道的。
她微笑起来,什么都没有再说。
夕阳满天,清风拂面,天地间却是一个极大的囚牢,再也无法逃生的囚牢,尽管如此,夕阳的美丽也不会稍稍减弱,不是吗?既然如此,何不好好欣赏?美丽的事物,能多看一眼,也是好的,就如小王子,他天天坐在小凳子上看夕阳,一天看47次也不觉得厌倦。
逐渐地,夕阳的颜色从深黄道殷红,他缓缓坠落,接近地平线时,慢慢地变得扁扁的。而它旁边的那些云彩,灿烂得若最巧的手织出的锦缎,而背后的天空中出现神秘的蓝灰色暗弧,暗弧外面还镶有很明显的亮弧。在暗弧和亮弧上升的同时,忽然出现一层米人的紫光。冯丰常常看夕阳,但是,却极少看到这种紫光。
她兴奋起来,拉着李欢的袖子,李欢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这种异乎寻常的美丽光线,温柔地点点头,很快,太阳坠落下去,紫光下移,接近地平线时,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李欢收回目光,也不知是因为紫光还是什么原因,冯丰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淡淡的红晕,那么柔和,比最美丽的夕阳还要美丽。
她仿佛倦了,自他怀里缓缓软下了身子,躺在草地上,软绵绵的,很舒服的样子,李欢也学她的样子躺下,将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拨弄着一簇小野花。
他测了目光,只见她的衣袖翻卷到臂弯部分,露出一小截白生生的手臂,小臂上的肌肤,和她衣领开口处露出来的颈际的肌肤一样,看起来都是那样柔滑细腻,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的照射下,透出一丝若隐若现的淡淡的粉红,
那是一种艳丽无比的肤色。
他的那只拨弄野花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出去,轻轻房子她脖子上那片极其柔和的皮肤上,轻轻抚摸,手心上摸到的那种柔滑的感觉,几乎令这个神经中枢都兴奋起来,好像全身上下都开始发热,而某一处地方也悄悄僵硬起来。
“冯丰……丰……”
他的声音也变得沙沙的,带着浓厚的鼻音,仿佛感冒未愈的人。
冯丰的声音也是懒洋洋的:“嗯?”
“丰……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快乐。”
她又嗯一声:“我也是!”
他的手顺着她的脖子悄悄下移,那种滑腻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销魂蚀骨的诱惑,他的手也越来越烫,仿佛传说中那些练了铁砂掌的人……
爱的燃烧和空头支票
感觉到脖子上传来的那种灼人的滚烫,冯丰的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好像一种特别奇异的感觉,老人极其兴奋,好像某一种沉睡许久的情绪要统统蠢动起来,这一刻,风变得那么轻,最后一点霞光中的云,也变得那么淡。
不知什么时候,李欢已经悄然坐了起来,一双长长地手臂完全圈住了她,他的拥抱的姿势那么奇怪,她的身子又那么娇小,远远看去,仿佛抱着一个娃娃,连她的头脸都被全部遮挡了。也或许是他故意遮挡的。
然后,他低下头,亲吻从她洁白的额头来到脸上、唇上,她苍白的唇带着他向往已久的味道,清新而甜蜜,仿佛晚霞中沾了第一滴雾水的花,而他,在汲取着这一丝丝淡淡的花蜜。这是一种极其甘美的感觉,仿佛魔鬼拿出来勾魂的琼浆玉液,只喝一口,四肢百骸,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舒畅起来,太过的舒畅令人贪婪,叫人恨不得一大杯一大杯地喝下去,哪怕是饮鸩止渴。
这样温柔而又充满野性的吻,异常陌生而又舒适,冯丰闭上眼睛,心上,身上,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疼,隐隐地疼痛,又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那种对生的留恋,对死的恐惧--都因为这样陌生的情yu的刺激而变得浓烈起来。
她眼神迷离,有接触到那双同样迷离的眼神,仿佛这个意志都在迅速瓦解,只知道要靠近,靠近了就安全了,或者是燃烧了,燃烧了就解脱了。
他的吻已经移动到了他刚刚爱抚过的那片那样艳丽的脖子上,他凝视一眼,才停在那里,轻轻啃噬,一下一下……
那样奇异的柔情脉脉的酥麻,她想笑又笑不出来,胸口的火焰仿佛要喷射出来,不由自主的扬起手,轻轻拉住了那只抚摸自己的手,两只手十指交扣握在一起,一冰凉一滚烫,完全是冰火两重天。
察觉她手心传来的冰凉,李欢停止亲吻,微微抬头,凝视着她,发现她双颊嫣红,额头滚烫,嘴里微微地喘息。
她这样的眼神更是刺激了他,整个人几乎想立刻把她揉碎在自己怀里,可是,手心握住的那种冰凉仿佛一副醒脑剂,这个时候,她已经不能太过激动了,太激动更加损害她的身体。
他的另外一只手稍微抽出来,微微坐起一点儿,用了一个很舒适的姿势抱住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想要说什么,可喉咙是哽咽的,有些堵塞。
那样甜蜜的的噬咬突然离开,她微微觉得有些失望,但是,很快,他的滚烫的唇又贴在了她的唇上,她微微张开嘴巴,他的舌尖已经滑了进去,带着那种令人筋骨全酥的悸动,好一会儿,直到两个人觉得有些缺氧了,他才抬起头,放开她,微笑起来。
“冯丰……”
“嗯”
“冯丰?”
她不知是在点头还是在摇头,仍旧紧紧拉着那只发烫的手,整个人完全贴在他的怀里,笑容是温柔的,只简单地“嗯”几声,完全无意义,也不知道究竟想表达什么。
此时,谁管她那些无意义的单音词呢!
感觉到她那样依恋地靠在自己怀里,甚至3能听到彼此的心跳,那是热恋中的情人才会具有的频率一致的心跳,尽管他的情感是那样火热,对她的欲望是那样的堆积,可是,此刻,这种炽热的情yu却完全被一种温柔的怜悯所取代了,他贴在她的耳边,一根手指轻轻滑过她的嘴唇,那样暧昧地温柔着,低声问:“身子很疼吗?”
“嗯。”
“哪里疼?我帮你揉揉。”
“我说不出来哪里疼,全身都很疼。”
他是练武的人,抚摸的手不由自主地改为在她的一些要|茓上行走,轻轻揉捏,舒筋活络,可是,那种隐隐地疼痛,仿佛疼在肉里,又在骨里,根本无法缓解。
他揉捏了好一会儿,竟也有点缓解的感觉,仿佛没有那么疼了。
他换了一下姿势想给她揉揉背部,可是,他的身子刚侧开一点儿,她就又立刻偎了过去,只觉得他火烫的胸口贴着,想烫斗一样烫得很舒适。
他笑起来,将她抱得更贴着胸口一点儿:“我一直这样抱着你,别怕。”
她没有做声,头歪在他怀里,仿佛睡着了。
他静静的凝视着她安详的面容,那么惨白,先前好不容易浮起的情yu的红晕也迅速地退去,仿佛潮起潮落,昙花一现,脆弱的生命啊!
人的生命为什么会如此脆弱?
忽然间,就想无所顾忌,爱就爱,恨就恨,什么都一清二楚,绝不亏欠自己,也不辜负他人--爱,难道不好吗?
旁边一丛晚开的野生胭脂花,一朵一朵如小喇叭一般伸出几缕娇嫩的花蕊,吐出淡淡的芬芳,小小的,并不起眼,但是一簇簇连接起来,就蓬蓬的一片片如紫色的云彩,令这越来越夜的傍晚充满了淡淡氤氲的芬芳。
他伸手掐下一颗黑色的胭脂种子,剥开外面黑色的皮壳,露出嫩如凝脂的粉末,粉红如膏,嗅一下,有比花儿稍微浓郁一点的芳香。他用手指挑出一些,轻轻涂抹在冯丰的脸颊上,一点一点地揉匀,顿时增添几分俏丽的红晕。
他做这些的时候,她依旧躺着不动,睫毛也不闪动了,仿佛睡着了。
李欢眺望一会儿远方,收回目光,却见她的裤脚也微微卷起,露出藕似的白皙小腿。他一时兴起,轻轻抓住一只小腿,捏了捏,然后往上,正捏在最敏感的脚弯处,她“咯咯”一声就笑了起来。
他也笑起来:“呵,原来你装睡。”
她只是笑,不做声。
“冯丰,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啊。”
“女人的心思都是很难猜的。”
“哼,别闹我。”
“我不闹你,我给你讲笑话。”
“什么笑话?”
她兴趣缺缺,他却自顾地就讲起来:“话说,有一个穷困潦倒的中年汉独自在海边漫步忽然提到一个硬物,他低头一看,原来是盏油灯。他拾起来,用衣袖拭掉上面的沙,巨大的灯神就出现了。中年汉问:‘按照童话来看,我是不是可以有三个愿望》’灯神回答:‘不,那是童话惯用的夸张手法,我只能为你达成一个愿望。’中年汉想,有一个愿望总比没有好。仔细想想,就提出一个要求:‘我很想去美国大峡谷旅行,但是怕乘飞机,朋友提议做邮轮,我却怕晕船。你可不可建一条大桥,连接C城和美国?’灯神骂道;‘神经病!你可知道造一条这么长的桥,需要多少钢铁水泥?不可能的事我不做,你再想一个较实际的愿望吧!’
中年汉又说:‘我结过三次婚,又离过三次婚,每任妻子都怪我不了解她。你能不能令我开窍,明白女人不讲话的时候,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说‘不需要’的时候究竟是要什么?’灯神叹一口气道:‘那条跨太平洋的大桥,你要双线还是四线车道?’……”
他见她还是不笑,自己也很夸张的笑起来:“女人的心思,就是这么难猜,对不对?”
“哼!”
他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在她柔弱的黑发上磨蹭着,声音柔得仿佛刚刚佛过去的那阵晚风:“冯丰,我爱你。”
“这一生都只爱你,再也不会爱别人了。”
“我也知道。”
“呵呵,你干嘛什么都知道?”他哀叹一声,再他的男人若是这样表白,其他的女人也如此回答?一点也不激动,了如指掌的样子?拜托,装也装得感动一点或者害羞一点嘛,为什么要迮所当然的?吃定了自己?
他恨恨地:“那你说,你什么时候开始相信的?”
“很早啦。”
他追问:“早到什么时候?”
她面上一红,眼中露出一丝狡黠的神情:“我考研究生之前,有一晚喝多了,强迫你答应即便我不喜欢你,你也要一辈子对我好……呵呵,你真傻,竟然真的答应了。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了……”
“那么早?哈,可恨你当时还装着喝罪了的样子,原来足早有预谋,引我下套……”
“我哪里预某了?”
“你早就喜欢我,可就足不承认,郏逼我许下^言。你知道,君无戏言,我就再也不敢去招惹其他女人了……”
“哼,君无戏言呢!”她的眼珠子乌溜溜地转动,其实足知道的,就从那个时候开始,甚至在这之前,他就再也没有和任何女人00xx过了,也没有任坷女人了,就这么一直憨着,憋死他。
他看她一脍坏笑,立刻明白她那种幸灾乐祸的表情因何而来,低下头,猛亲她一下,恨恨道:“我可不管,出去后我们就结婚。这一次,你一定要嫁给我。”
“嗯,出去我就嫁给你。”
他双眼发亮:“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他神采飞扬,心里却酸痛莫名,她答应得这么爽快,也是因为笃定出不去了,也不愿让自己伤心,所以,那么爽快地开了“空头支票”!
明知足空头支票啊!
这一刻,他甚至没有问她叶嘉一一问她有没有想起过叶嘉。问她足不足全心全意!两人见面后,他故意避而不谈,她也绝口不提,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回避着。
再问,又有何益?
即便足甜蜜的谎言,也足令人心跳的毒药,
即便明知足空头支票,他心里还是那么髙兴,仿佛第一次真切拥有的那种兴奋。他伸手在裤子口袋里摸一下,拔出一对耳环,那是在拍卖晚会上竟得的。
被抓到这里,他被換了衣腋,身上的一切物件都不见了,只有今天会见“宠妃”时,耳环又在身上了,估计是大口罩要他做“道具”的,可是,还没拿出来,“宠妃”就悻悻离去了。
漂亮的耳环发出柔和的淡淡光彩,她笑起来:“人家求婚用戒指,你用耳环。”
“不要这么自作多情好不好?谁会送你耳环?”
“哼,难道这里除了我还有别的什么人?你要送给难?”
他悠然道:“你管不着。”
可终究还是敌不过好奇,因为她越看越觉得这副耳环很面熟的样子,问他:“你哪里来的?”
“拍来的。呵呵,你失踪后,我和叶嘉参加了一个拍卖晚会,那个晚会拍的全是古墓出土物品,相当一部分是我在老白那里见过的。我怕见不到你了,就买了这个东西……”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在耳语,“还记得吧?这个东西足我送给你的,后来,你和迦叶逃跑时,就戴着这副耳环……”
她撇撇嘴巴,一张一合的,只有看口形才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嘿,那是送给冯妙莲的,不是给我的,关我什么事?记住,我又不是冯妙莲。”
女人啊!就足这么小心眼,
这样的小心眼却令他极其开心,长臂一伸,一用力,将那副耳抛出去老远,混在草地里,再也找不到了。
“李欢,你干吗?”
“呵呵,你不喜欢,我就扔了。”
“什么人哪?专门买来扔着好玩?你耍什么酷?”她嘀咕,以为自己是言情剧男主角啊?动不动就扔戒指扔项链的,扔了,还不是得巴巴地去找回来?假打!
“我本来就很酷了,用不着再耍啦!”他笑噃嘻地拥着她,神情却极其认真,“我今天见过‘冯妙莲’了……”
“哦?”
他不理她疑惑的眼种,慢慢道:“以前,我一直认为你就是妙莲,或者妙莲,或者妙莲就是你,二者是合二为一的。但是,今天见了‘妙莲’出现后,我才发现,即使是冯妙莲本人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喜欢她了。我喜欢的是冯丰,不是其他任何人,就算是冯妙莲本人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喜欢她了。我喜欢的是冯丰,不是其他任何人,就算是冯妙莲也不行……”他一字一顿,态度诚恳,“你要记住,我爱的是冯丰,只有一个冯丰!!!”
她干笑三声,笑声低低地,仿佛周星星那种古怪的笑。心口又有点疼,仿佛某一种异样的情绪入了骨髓,在微弱跳动的脉搏里翻涌,激动。酸楚。绝望。甜密。苦涩……万般的滋味,只一种也说不出来。
李欢瞪着她,目中几乎要射出凶光来:“你这足什么回应?”
“感动到极点,无以言表。”
“唉,你难道就不能表现得含情脉脉一点儿?”她好一会儿才咯咯地笑一声,又好象那种不服管教的小孩子,眉毛一挑,神情挑衅――
“不能!”
“为什么?”
“因为你这样说的时候,我总足想笑,呵呵。”
“我不是‘这样说',而是表白,深情地表白!”
李欢跌倒在草地上,气得胸口起仗,她却贴在他的怀里,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
她那么幵心,笑得那么开心!很长的日子,就没见她这么开心过,睫毛在眼帘处上下起伏,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子。
这样的表情,令李欢也完全轻松起来,几乎忘了二人置身在怎样的环境,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
如果还有明天!
两人都躺在了草地上,微微有些夜雾了,李欢脱下自己身上宽大的白色的衣服铺在她身下,他自己就赤棵着上身躺在草地上。
“哎,李欢,你这样,有蚊子咬你。”
“胡说,哪里有蚊子?”这里的草地上,草、野花间杂,足按照相生相克来保留的,;没有丝毫蚊子的嚶嘤嗡嗡之声。
她不说话了,枕在他的手臂上,右边的脸完全贴在他的大的掌心里,像一只慵懒的猫咪,闭着眼晴,好一会儿才问:“你怎么被他们抓住的?”
“呵呵,我去找你,他们自然也在找我,于是,就这么来了。还有什么比地震更好的机会呢?现在,我们两个都是‘遇难者'了,他们几乎可以说是毫无麻烦了。^
“你义是怎么见到‘冯妙莲'的?”
他淡淡道:“我们的一个熟人而已。她不过是应邀和几个影視学院的学生一起演了场戏而已。”
尽管直身这样的环境,冯丰还是觉得微微有些出乎意料,长叹一声,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人都是很复杂的。呵呵,我这矛明白,从古代的宫斗到现代人的职场。官场争斗,人性一直是不曾改变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中国人的遗传基因就是这样,男人和男人斗,女人和女人斗,女人和男人斗……你没看到,电枧屏幕上天天播放的帝王将相大戏,哪一部不是权谋和厚黑学的现身说法?几千年了,想改也没得改,也许,我们每一个人的骨子里都足贪婪而自私的……”
她嘟囔道:“你干吗发这么大一通感慨?”
李欢还没回答,耳边传来一陴轻裉的脚步声,一名护工模样的年轻人来到了身边,脸上是那种机械而标准的神情:“二位,天黑了,请回去用晚餐……”
李欢笑起来:“日落而息,看来,在这里呆着还不错。”
冯丰也眨着眼睛:“免钱饭也没有这么舒适的,我正好可以不用辛苦挣钱了,呵呵。”
李欢pk黑衣人
年轻人对二人的调侃充耳不闻,依旧是刻板的语调:“二位,请吧。”
他的这种神情,令人想起陈列橱窗那些毫无生命的模型,李欢盯了他几眼,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冯丰倒因为见了许多次了,再加上刘子业那么古怪的样子都见到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淡淡道:“我也饿了,要吃饭啦。”
李欢点点头,抱起她往里走。
这期间,周围的巧境布局,他已经详细地,观察过了,这片巨大的草地四周都是数丈离的围墻,围墻上还是密密麻庥的电网,仿佛与世隔绝。他寻思,这里应该是什么管制区域,不然不会戒备如此森严。
心里忽然大感恐惧,如果这样的一个研究场所,有官方背景作为掩护,里面的人在此胡作非为,更是会鲜为人知,单单指望叶嘉,自己和冯丰,哪里还能逃得生天?
草场的四围还有密密丛丛的树林,在夜色下看来,仿佛隐藏着许多奇形怪状的东西,有一双绿幽幽的眼晴一闪,隐隐露出一头,他一看,竟然是一只巨大无比的藏獒,看样子,这里不知潜伏着多少这样的“警卫”。那种安保看似不经意,却装了最严密的监控系统,可不是做做样子,比任何铜墙铁壁都严格,要从这里逃跑,简直毫无可能。
年轻人还刻板等着二人,李欢也不磨蹭,抱着冯丰进了那道虛掩的门,这时才发现,这道门并非“虛掩”,而是指纹控制的,显然,自己和冯丰都被经过了特殊设置,才能随意通过。
门里已经亮了灯,是那种极其柔和的米色,二人刚进去,年轻人刻板的声音又响起:“请二位各自回房问。”
李欢笑起来∶“我们就在一起,你告坼你们的主子吧。”
年轻人侧身,拿着小型的对讲机说了几句话,他讲的是一种极其偏辦的土语,二人一点也没有听懂他说的什么,只看到他很快就走过来,仿佛得到了指示:“行,你们就一起吧。”
李欢抱着冯丰走进去,才发现她的“房间”,宄全跟自己的一摸一样,都是那种超标准的无菌空间一一这时,房问的窗子已经打开了,是一扇隐形的气窗,从外面控制的。
正常人肯定无法长期生活在无菌空间,也许是见冯丰身体不好,他们另有计划,就将这个房间“开放”了,还能够进进出出,当然,活动范围永远只能局限于房间和草坪的距离。
铺着雪白台布的桌子上已经摆了几碟小菜,色彩鲜艳,看起来十分精,也搭配得极其健康,令人很有食欲。
有种很诡异的气息,两人几乎是同时回头,只见对面的墻壁上,突然多了一幅画--是那副非常著名的《最后的晚餐》。
两人面面相觑,李欢看出冯丰拿着筷子的手微微有些发抖,笑起来,夹一筷鲜嫩的蕨菜給她:“任他装神弄鬼,我们先吃饱再说。”
她想起刘子业,忽然有些吃不下去,只强笑着吃喝起来,觉得每一粒饭下咽,都跟石块似的,根本吞不下去。
“你吃这个”李欢依给她另挑了一些菜。
她轻轻答应一声,但见李欢一点也不慌乱,这给了她很大的镇定和安慰,真正笑起来,低声道∶“我没有害怕了……”
李欢见她脸上神色緩和,这才松了一口气,自己端起碗也大吃起来。自从冯丰失踪后,他简直貪不知味,刚刚经历了如此愉快的一个黄昏,哪怕是天塌下来也觉得无所谓了,在她身边对坐吃饭,倒觉得跟在家里似的,觉得饭菜从未有过的香甜。
“冯丰……”
“嗯?”
“以后我天天做饭给你吃。”
“呵呵,出去第一件事情,就是吃笋子炒鲜虾。”
“行,我去青石桥买最新鲜的,呵呵。”
她的眼里闪出一丝喜悦的光芒,那是极大的信任一一尽管,知道是不能出去的,但是,她宁愿听到李欢这样说,宁愿听到他这样坚定的口吻。人的心理是很奇怪的,在绝境中,总是渴望出现奇迹一一明知不会有,也不妨碍这种幻想。这是人的心理调节功能之一,因为这种“幻想”,人类才没有那么容易崩溃。
吃饱了,就锩了。像某种豢养的肉猪--吃了睡,睡了吃--结果就是等待被宰杀了,给人类享用。
两人躺在床上,床并不宽,李欢身材高大,要在往常,一定觉得很拥挤,可是,现在两人贴身拥抱着,仿佛揉成了一个人,也不觉得拥挤,倒希望两人之间永远也不会有什么隔阂。
他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困了啊?”
“嗯。”
“那就好好休息吧!”
“嗯,可是……”她抱住他的脖子,声音怯怯的,“我醒来后,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他笑嘻嘻地,“要不,你一直睁着眼睛看着我?”
“可是,我的眼皮部快睁不开了呢……”她嘟嘟嚎囔地,声音越来越低,
“李欢,你不要睡着,我醒来就要看到你……”
他轻轻点头,她的声音已经模糊,听不清楚下面的字句了,陷入了一种病人才会有的深度困倦里。他下意识地举手在她的鼻端轻轻抚摸,只一会儿,她就睡熟了。
灯悄悄灭了,也是在外面控制的一一那是对待实验对象的方式,一切控制,光、水、饮食、运动……。便于观察和记录。
李欢在黑夜里静静地听着她有些微弱的呼吸声,才真正思索起身处的环境,焦虑浮在心头,要如何才能逃出去?
见不到冯丰时,觉得死生好像都不足那么一回卓∶但见到她了,真的面临不可知的死亡,才发现心底是如何的恐惧--希望活着,哪怕如最平几最卑微的小人物一般活着,与她一起活着就好。
监控器里,画面清晰,蓝尺白云,绿树青草,彩蝶明媚,两个男女依俵着坐在--起,情意绵绵,仿佛这个夏季最好的一天。
黑衣人“啪”地一声。关了遥控器,很是不以为然:“为什么让李欢和冯丰在一起?” 大口罩见他神情如此不悦,有些意外:“冯丰身子越来越衰弱,我是希望李欢能从心理上给她一些安慰,看有没有康复的可能。有些心理调理的巨大作用,连医学也没法解释,只能称之为竒迹……”
“別给我提什么奇迹,立刻将二人彻底隔绝。”
“是。”
“安排见一次李欢。”
“是。”
这是一间普逋的房间。说它普遗,是因为里面没有想象中的七七八入的器械、工具甚至一些“怪物”,仿佛只是一间会客室,和其他会客室一样。不同的足,这里只有一个主人位,下面既无沙发也无椅子,只在地上铺着一块地毯,请人席地而坐的意思。
主人位很高,李欢一眼就看出,习惯这样设立座位的人,一定是心里有非常强烈的“唯我独尊“的意识,齐且早已养成了习惯。
他想,主人原来要的不足“席地而坐”,而是“席地而跪”
坐在主人位的黑衣人,看不出高矮,身形,脸也普逋,依旧足人群中一眼看去成千上万的那种大众样子。只是,这张脸上的神情有些微的怪异,虽然生动,^总给人人皮面具的感觉。
李欢立刻判断出,这不是他的本来面目。
他笑起来:“李某已成阶下囚徒,案上鱼肉,阁下为什么还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黑衣人淡然一笑:“別失望,很快你就会見到我的样子,也不争这一时。”
“阁下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有何贵干?”
“想从千午不死皇帝只身身上找到一些长生的奥秘……”
“没有人能够长生不死!”
“你就是。你活了1500多年了,不也还没死?”
考文帝拓跋宏公元499年死的,黑衣人说他活了1500多年,显然认准了他的身份。
李欢沉思一下,这怎么算好?说活了1500多年,可是,自己并没有经历过后来的隋唐宋元明清等朝代,而来现代也不过区区几年,这也好算活了1500多年?这是什么算法?
两奴眼互相盯着,彼此审慎,彼此衡量,仿彿两把无声交锋的利刃,黑衣人顿了一下,“你的目光如此锐利,说你不是孝文帝,我都不相信。”
李欢笑起来“要长生不死,你是在白日敌梦。”
黑衣人没有回答,只道:“请坐”
李欢瞄一眼那张地毯,再看看黑衣人髙高在上的坐姿,声音里满是仇讽:“看来你不仅想长生不死,你还想想称霸天下?你别忘了,这个全球一体化的年代,即便长生不死,也没有任何个人能够称霸天下了。”
黑衣人也笑起来,神色充满向往:“那倒不一定,不死之身加上千年累积的财富,只怕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俯瞰天下又有何难?”
一手遮天!
谁能遮住?
从未有哪一刻,李欢对男人的权利欲望如此反感,仿佛是一种顿悟--无上的皇权,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往往是最大的罪恶制造者!
“按照你的说法,如果我活了1500多年了,为什么不曾累积起无敌的财富和无敌的权利?所以……”
“?”
“即便你活了2500,年,我想,也未必可以得偿所愿。”他悠然一笑,很随意地在地选的一面坐了下来,盘腿而坐,黑衣人见他那种坐姿,心里一震,那足典型的面南背北,标准的帝王坐姿,就这么一个举动,仿佛将自己高高在上的主人位藐视得那么彻底。
这足他第一次遭到这种无形的强大的挑战,他冷笑一声:“果然是一代帝工、连坐姿都不曾忽略。”
李欢笑起来:“你知道面南背北有什么好处?”
“显示你的帝王尊贵?”
“错。你难道连地理都没有学过?地球自转导日出日落,中国处在地球的北半球,所以住在这个面朝正南房子里的人就比较健康。在中国面南的房于都是由家里的长辈住的、也体现中国传统的“孝”。而作为九五之宗的皇帝,可能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样做的好处不过只是能多晒晒太阳而已……这是小学生都知道的常识,你难道不知道?“
如此尚单的常识,世人偏偏大多数都忽略了,只知道帝王坐姿的尊贵,却不知道尊责在何处,黑衣人听他如此贬低自己,不禁大怒:“李欢,你逞什么口舌之利?”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常识,还是冯丰告诉我的……”刚来现代的时候,他天天赖着冯丰给他煮饭。洗衣服,还整天端着皇帝架子,在出租屋里时,每每都是这种“面南背北”的坐姿。冯丰不胜其烦,狠狠地讥讽了他一顿,他才开始对一些地理常识有了浓厚的兴趣。
“哦,冯丰告诉你的?”
“她在很多方面,其实比我渊博。”
黑衣人随手按了下遥控器,画面上,蓝尺白云下,一对男女紧紧相拥,男人抱着女人,肯影清晰,面目模糊,但凭借他们的举动,完全能看出两人在做什么……
李欢对这一幕一淆二楚,夕阳下,他有意将冯丰“藏”在怀里,那个时候,他正在亲吻她。这是两人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清报时候两情相悦的亲吻!也足唯一一次最亲密的接触!
唇边,仿佛还残留着她唇上的香味,淡淡的,甜甜的,令人回味无穷。黑衣人道:“冯丰的确是个少见的聪明的女子,意志也出乎意料的坚强,本来,她这样的人,是最理想不过的实验对象……”
“我认为,你们抓了她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
“的确,她的身体状况很不好,留下也没有大大用处。哎,要是没有这段该死的录像,我也许会考虑放了她的……”黑衣人倣了个很夸张的手势,“李欢,你看看,都是你害了她,你后不后悔?”
揭穿真面目
李欢淡淡道:”你在替叶嘉出气?”
黑衣人不置可否。
“要是她死了,叶嘉绝不会善罢甘休。”
“哈,李欢,有时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一个男人!是个男人,谁能忍受自己的老婆红杏出墙?我不认为叶嘉能忍受这样的事情,他只是一时不知道真相而已。”
“冯丰不是红杏出墙,她早就和叶嘉协议离婚了,她是自由人,有权利做出任何自由的选择。”
“既然已经离婚了,就是陌生人,叶嘉更没有必要再为她做些什么了。”
“如果你这样看叶嘉,你就错了。他爱冯丰,比你想象的更加深刻。”
“也许,短时间内也有一些怅惘,但是,世上女人那么多,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圣药,没有哪一个男人一生只爱一个女人的。世界上,比爱情更重要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只有女人才会相信爱情,女人也很自大,总是认为自己会成为某一个男人的最后一个女人,殊不知,这本身就是可笑到极点的事情……“
“这有什么可笑的?冯丰就是我的最石一个女人了!”
黑衣人故作惊讶:”哦?孝文帝陛下三宫六院,你其实最不应该如此。哈哈,我倒忘了,野史是怎么记载你的?说你是历史上第一个被皇后气死的皇帝,为什么?因为你的老婆出轨了,可你偏偏还不肯杀她,要等到死后才赐死她。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你们都没有死,是来到了现代……“他牢牢盯住李欢,”到现在你还不承认自己的身份?”
李欢从容地点点头:”对,我就是北魏孝文帝!”
黑衣人的脸上迸射出一种异样的光芒,兴奋、期待、惊奇、喜悦……明明已经调查了很久的事情,但真的从李欢本人口中得到证实,这种狂喜,简直比审讯七个小暴君来得直接得多。
“我是孝文帝!可是你呢?你又是谁?如此关心叶嘉的人会是谁?外面大名鼎鼎的富豪、慈善家叶霈?还是这个浩大地下室里神秘的主使人?你的真正身份又是什么?”
黑衣人纵声大笑起来:”叶霈也好,其他人也好,姓名不过只是一个代号,你管我是谁?”
“你竟然连承认自己身份的勇气都没有?我真是高估你了。既然如此,肤就赏赐你一个绰号一一黑衣人!”
他并不理睬李欢的讥讽:”你知道我生平所长是什么?”
“偷鸡摸狗?奸淫掳掠?”
“医术!我五岁开始随师父上山采药,到20岁时,医术已经超过许多老中医。不过,我后来选择了经商,若不是如此,我会成为一代名医。”
“是呜?我认为名医不会如此贪婪。梦想长生不老的人,又会有多大的胸怀去悲悯人类的痛苦?每一行的大成功者,需要大的能量,你的贪婪的能量足够,所以能赚钱,不过,说到济世救人,却是差了一截。比如叶嘉,他才是这方面的伟大人物……”
他不以为意:”你这是庸人意识,我们要进行的却是伟大的事情。这里是亚洲最大的‘灵异奇人’研究基地,得到了最强有力的秘密组织的支持,保护严密,全世界知道内情的人不超过三位。人类至今对各种绝症束手无策,只沾沾自喜于一些小伤小病的治疗,而终究还是不能脱离死亡的痛苦。如果我们能打开这个僵局,你想想,这是多么伟大的成就?”
在一些发达国家,都有类似的科研基地,诸如研究飞碟啊、外星人之类虚无缥缈的事情,并不稀奇。现在黑衣人的这个组织显然也是类似的,只是,其中只怕他本人携带了私货,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而黑衣人,他透露得越多,就越是对自己的身份肆无忌惮,根本不在乎“暴露”不“暴露”的问题了。李欢心里更是恐慌,显然,自己和冯丰要出去的机会,几乎一分也没有了。
“孝文帝陛下,你最好还是乖乖地跟我们合作。”
“如何合作?”
“历代皇帝都喜欢炼制丹药,想长生不老,从我们收集的资料来看,显然有些人获得了其中一些很有价值的丹药,服用后造成一种‘假死’,我推断,这种‘假死’遇到一些契机后,就复活了,而你和刘子业等人,大概就是这种情况,所以,希望你提供这种丹药的来历和炼制,然石,我们还会解剖一些人的身体,研究分析……”
他说“解剖”身体,仿佛在说杀一只鸡一般轻描淡写。
李欢冷冷道:”我并不是追求长寿的帝王,佑计你只能解剖我得出结论了。”
“不,我们有足够供解剖的人选,你还有更重要的用途……”
他拍拍手,一群穿无菌衣的少年鱼贯而入。这些人显然没有得到冯丰那种可以到草地上活动的”优待”,整天呆在无菌室里,在强光照射下,已经快奄奄一息了。进来的只有萧昭业、萧宝卷、高纬和刘子业,刘子业走在最后面,当看到他时,李欢才瞪大了眼晴一一这个”怪物”泛是刘子业吗?
他骇然地后退两步,叶霈似乎对他的举止很是满意:”陛下,你看刘子业如何?”
李欢勉强定了定心神:“还有三人呢?符生、慕容熙、刘煜呢?”“他们三个实验失败,死了。”
萧昭业等人似乎已经吓得麻木了,眼珠子一动不动地。那天他们追出去,“爱妃”自然是一场梦而己,“迎接”他们的,是刘子业,三人当场就吓晕了过去,醒来后,基本一直处于半痴呆的状态。
李欢又看看刘子业那样奇怪的身子:“你想把我也变成那样?”
黑衣人笑着摇摇头,似乎在欣赏他的那种骇然一一也欣赏那一众少年的骇然,“李欢,他们真的是南北朝那群穷凶极恶的小暴君?”
由他的口中说出“穷凶极恶”这几个守,不知怎地,李欢觉得很是可笑。
“其实,相比他们,我认为你本人更当得起‘穷凶极恶’这个词。”他又扫一眼众少年,也许是因为人多,也许是因为李欢的出现,他们麻木的眼晴一个个有了愤怒的生机,凶恶、惊俱、残暴、逃亡……可惜,他们的身子都是软绵绵的,连快走几步都不能够。
“你们几个别这样看着我,难道你们以为害你们的是我?”
还能开口的三人愤怒地异口同声:“不是你是谁?”
“是他!”
他指着李欢。
“如果你们所说是真,他掌握了一个神秘的遥控器,把你们抓到现代,那么,你们想想,害你们的是谁?这个遥控器又在哪里?”
果然,众人的目光立刻转向李欢,几乎要撕碎他,萧宝卷率先怒吼,“遥控器到底在哪里?”
“恶贼,都是你害了我们……”
“我们做皇帝做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把我们放出来?天天被你奴役,为你做事情,成为你的奴隶……”
“快交出遥控器,放我们回去……”
“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呆在这个鬼地方了……”
“小怜,你还我小怜……”高纬嚎啕一声,就向李欢冲来,李欢躲闪不及,差点被他揪住,他一个扑空,就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一时间,萧昭业和萧宝卷也嚎啕追打起来,李欢无法出手伤他们,只能一味闪躲,三个人早已没有什么力气,追打不着,干脆倒在地上打滚,完全是市井惫赖少年,哪里有丝毫万乘天子的气象?
黑衣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三人的嚎哭,又看看李欢的狼狈样,甚是得意:“看皇帝打架,还是第一次,安逸,安逸!”
李欢暗叹一声,这个老孤狸,在这种情况之下,还要把祸水引向自己。“
李欢,说吧,遥控器完竟在哪里?”
看样子,他对遥控器的去向也异常感兴趣,也许,掌握了这个遥控器,打开那个巨大的地底迷宫,所能收获的,绝时比抓住这几个人要大得多。
李欢笑道:”你想,我怎么会告诉你?”
“你别得意,我起码有100种方法让你说出实情,你要不要一一尝试?”
“欢迎,我倒要看看有什么严刑拷打。”
“事实证明,你们几个人并非想象的可以长生不老……”
“那是当然.所以符生等人才被你整死了。”
“如果你肯交出遥控器,我们也许可以考虑变一种方式合作.”叶霈眼晴发亮,“也许,你们都可以不死……”
“听起来,是个相当不错的建议……”李欢苦笑,“可惜,遥控器早已不见了,连我都不知道撺到哪里了。”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但是,至少先把你和冯丰的故事讲一遍吧?比如,你们是怎么来到现代的……”
“我也是被莫名其妙地从地宫里放出来的,醒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某一天在街头邂逅了冯丰,才知道她变成了现代人。可是,那个神秘的地宫自他们7人出来后就彻底消失了。你们也去勘测过的,应该知道,地宫不见了。至于原因,我也根本就不知道。就是这样,你可满意?”
“你简直毫无诚意!”
他摊摊手:“你们不相信,那也没法。”
萧昭业等人一直都渴望知道自己等人的“来历”,现在见李欢根本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一个个几乎恨不得用目光杀死他。黑衣人也露出失望的神色,挥挥手,一个人进来,带了萧昭业等人退下,那几个原本穷凶极恶的少年,跟在他身边,仿佛一群赶尸的人,被驱逐着僵硬地往门外走。
李欢目睹最后的刘子业的身子完全消失,强行压抑住心里想呕吐的那种感觉,忽然道:“我明白了,你并不想把我变成另外一个‘怪物’……”
“哦,那你倒说说,你认为我会拿你做什么?”
李欢看看他的身子,缓缓道:“你今年60多岁了,是吧?”
“对。”
“人的衰老先始于身体肌能的衰老,所以,你想换一个年轻的身子?然后继续长生不老下去?”
他笑道:“有这个打算,不过,我们还有一个项目在研究……”
“什么项目?”
“其实,我们在做的还谈不上研究,因为无法得出结论,只是一些资料的简单汇总。人是一种十分复杂的生物,每一个体都有着不同的遗传密码,全世界60亿人口,没有一个人是完全相同的。所以说,人‘类’一一虽然是同‘类’,但每一个又是异‘类’,……人们常常说什么同类相残,其实,严格地说,这是异类相拚!”
“哦?所以你想要从我或者冯丰的身上找出长寿的遗传密码,然后,应用到你本人身上,或者用于售卖高价?”
“对。不过这个过程也许太漫长了,如果我们等不及,就会采取其他的措施……”
李欢明白他的意思,那是一种“急于求成”,刘子业就是代表。他道:“你要换了别人的身子,那么,这个人是你还是其他人?”
“这也是我在思索的问题,比如刘子业,你说他现在是刘子业还是一只猴子?”
李欢回答不上来。
好一会儿,他才点点头:“我的身子你可以拿去,但是,冯丰,她的身子又有什么用?你应该知道,她是个不拆不扣的现代人。也已经濒临死亡,你何不放了她?”
“她的身子还可以研究遗传密码.”
“我失踪了自然不会有人找我,但是,你别忘了,叶嘉一直在找她!”
“哈哈,那就让他找好了。找累了,他就会自动放弃了。你要知道,他是叶家三公子、是大名鼎晶的叶嘉,天下不知多少美女肯排队跪着求得到他的青睐,一个冯丰,又算得了什么?”
“叶嘉不像你!其实,你根本不配有这样的儿子!”
他根本不理他的奚落,又一挥手:“孝文帝陛下,下去歇着吧,也许,很快就会用得着你这具身躯了……”他盯着李欢的身子上看下看一番,显然很是满意。
水性杨花
饶是样作镇定,李欢也被他的这种渗人的目光看得浑身仿佛起了鸡皮疙瘩,如一条蠕动的虫子在身体上爬过。
他忽然笑起来:”你想把我的这具身体拿来怎么用?”
“你肩宽细腰,标准的倒三角运动体型,个子也恰到好处,而我们检洲你的身体肌能,发现你全身上下并没有什么毛病,当然,除了你的头发白了之外一一其实,我们根本用不着你的头发,即使你没有长生不老的功能,但是,你这具完美的躯体也可以有个好几十年青春了……”
“我明白了,你是想把自己的头换在我这具身体上?然后,等这具身体老了,又换其他的,如此循环往复?可是,换了身子,你还是你吗?”
“不……”他好像一时想不出什么更恰当的说法,“人的衰老,脑部衰老得其实很慢,主要是身体的衰老……”
李欢打断了他:“脑部衰老得再慢,也是要衰老的。如果脑袋都换了,那你还是谁?”
“医学一天天在发展,以后,也许有更先进的手段!”
“好,你就等你的长生不老吧,我先去歇着。”
李欢挥挥手,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我要和冯丰在一起!”
他笑得特别得意:“想都别想。”
“如果不能在一起,那我就毁掉自己这具身体。”
“哦?”
“你要相信,只要我想毁掉,绝时有这个把握。而你,我认为如果你得到一具残躯,就不那么完美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你可知道我平生从不受人威胁?”
“好,那就走着瞧。”
李欢转身就出去了,门口,一个护工等在那里,这些人,都一副刻板模样,每个人看起来,面目都差不多。
在黑暗中睁开眼晴,身边是空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冯丰再四处摸摸,心里大急,大喊起来:“李欢,李欢……你在哪里?李欢……”
她坐起身,可是,这死寂的房间里,除了自己呼喊的回声,一点其他的声音都没有了,李欢不见了,他答应自己醒来就可以看到他的,他又毁诺了。喊了好一会儿,她颓然坐下,漆黑的夜里,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根本不曾见过李欢。
她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在膝盖上,整个空间仿佛都在缺氧,呼吸十分艰难。她咳嗽几声,一阵甜腥的味道涌上喉头,她想强行忍住,可是,怎么也忍不住,再咳一声,一口灼热的东西就吐了出来。
虽然看不见,她却完全明白自己吐出的是什么,嘴角边,仿佛都还带着一股浓郁的腥味。身子一阵摇晃,仿佛坐不住,抱着膝盖的手和脑袋都在微微颤抖。
忧惚中,有人轻轻扶了自己一把,一只手在抚摸自己的头发,在悄然将遮住左边脸颊的浓密的长发拨开。
她遽然抬头,牢牢抓住他的手,这只手的感觉那么熟悉,修长、有力,掌心冷冷的,带着一种特有的温柔一一那是一种清冷的温柔。她无数次地握过这只手,在C大的小别墅里,他每一次回家,自己最先接触的就是这只手一一紧紧抓住这只手,然后,是他用力的拥抱。
这是一种渗透到骨子里的熟悉的感觉,怎么也不会错。
心里一阵狂喜,她大喊起来:“叶嘉,叶嘉……”
是叶嘉来救自己了,是叶嘉来了。
可是,尽管遮住面颊的头发被拨开了,自己依旧看不到他一一黑夜,这该死的黑暗。她大声嚷嚷起来:“开灯,快开灯……叶嘉,叶嘉……”
“开灯,快开灯啊……”
她嚷嚷得那么大声,可是,实际上,这声音异常微弱,只震得她耳膜翁嗡地,却传不出去分毫。
也不知嚷了多久,灯“啪”地一声开了。其实并没有发出亮灯的声音,只是她的想象一一因为她一用力,发现自己的手伸出老远,却如抓着一把空气。
她心里十分奇怪,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明明是清醒的。刚刚的确是叶嘉来过一一为什么,这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强烈的失望压在胸口,她半躺在床上,仿佛喘不过气来,脸也变得紫红。
观察窗口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好一会儿,冯丰才发现这个窗口,茫然地看了几眼,她的思绪还沉浸在叶嘉来过这件事情上,完全没有注意到一双眼晴正从窗口处仔细看着自己。
“你在叫叶嘉?”
这个声音听起来太过熟悉,她一时不明白是谁,绝对是认识的,可是,偏偏想不起来。她站起身,慢慢地走到窗口:“你是谁?”
“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这一声‘叶嘉’叫得太迟了……更可惜,你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本来以为,你不是这样的女人……”
她愤怒地盯着那双眼睛:“我怎么水性杨花了?”
“你是叶嘉的妻子,却和李欢发生奸情,难道你还是清白的女人了?”她细细地盯着那双眼晴,盯了好一会儿,忽然笑起来,然后慢慢走回床边坐下。
窗外的人,将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也看在眼里,她的嘴角有着那么明显的血迹,脸色苍白,手背的颜色也接近于透明,将里面青色的血管也能一条条看得清清楚楚。
外面的人本来在严词斤责她,没想到她却笑起来,然石退回去,不做声了。
他的声音变得愤怒:“冯丰,你可是无言以对?”
冯丰的声音也是带着笑意,满不在乎的笑意:“我和叶嘉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跟李欢有过什么暖昧:现在,我己经和叶嘉离婚了,李欢也好,其他人也好,无论我要和谁在一起,都谈不上水性杨花……我不像你,在外面养了许多女人,却拖着自己的妻子,死也不肯离婚。”
“你胡说什么?”
“我亲眼看见过你的‘奸情’……”她将“奸情”二字吐得十分清楚,“有一天早上,我在浣花河边的一间酒店外面,见过你和一个年轻女人……”她笑嘻嘻地,“在你们这些上流人看来,是不是你们这就叫风流,而我一个离婚女人要再婚就是下流?对吧?”
为妻子拼尽最后一口气
“哦?你见过我和一个年轻女人?你以为我是谁?”
她的声音十分轻蔑:“我管你是谁!你不过是一个藏头露尾、好色贪花的小人而己。”
那个声音顿了一下:“男人和女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你用金钱享受了一个又一个年轻漂亮的美女,就是正常的生理需要?就是风流倜傥男人本色?”
他好像极有耐心,很认真地在跟她讨论这个问题,如洗脑的专家:“这个社会对男人和女人的要求是不一样的,因为男人做出的贡献比女人大,男人承受的压力更大,是男人在推动生产力的发展,理当获得更多。这是历史的传统,你必须接受……”
“抱歉,我不像你这种社会名流,需要社会认可,披着仁善上流之名,行着龌龊不堪之事。我不在乎,只要俯仰无愧于心,社会认不认可,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你需要叶嘉认可!因为叶嘉还爱你。而你们还只是协议离婚,没有正式离婚……”
她一时没有做声一一因为叶嘉还爱你!
“冯小姐,我认为,背弃叶嘉,是你一生中最错误的选择。这桩婚姻带给你的经济和社会地位、身份的提升等等现实利益先不说,即使现在,就因为你愚蠢的选择,所以,连活着出去的可能都没有了,我最恨水性杨花的女人,所以,你非死不可……”
“我没有背弃叶嘉!是你们逼我的!一直都是你们在逼我……”
“谁拿枪指着你和叶嘉离婚了?因为爱得不够才会分手。如果你真心爱他,怎么会不为他忍让坚持?一点婆媳之争,林佳妮的破坏等等,在我看来,都是你在小题大做,毫无器量。为了嫁入豪门,多少女人忍受了比你不知大多少倍的委屈,你凭什么就忍不得?难道林佳妮忍受的委屈不比你更大?她一个千金小姐都能忍受,你凭什么不能忍受?”
“因为我首先是个人,然后才是女人!我认为不必忍受的,就坚决不忍受!抱歉,我对嫁入豪门的欲望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样烈,如果不是因为叶嘉,你们那种龌龊的门第,跪着求我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难道你就高尚了?你和黄晖是怎么回事?还有李欢,你可真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女人,身边的男人一个个来来去去……”
她嘶叫起来:“就是你害死黄晖,是你害死他……”
“黄晖是你害死的!如果你不水性杨花爱上他,他就不会死。你才是害他的凶手,他因你而死。”
她愤极反笑了:“我难道就没有权利爱他?”
“你无权!有了叶嘉,你就没有权利再爱其他任何人了。因为你是女人,所以,你必须从一而终!即使要再嫁,也得叶嘉彻底休了你,等他另外结婚了,你才能改嫁!这期间,你爱上其他男人就是水性杨花,就是害他们!你说,你为什么要去害黄晖和李欢?”
“刽子手,你这个害黄晖的刽子手。现在,你又要害我和李欢,你绝对会遭到报应的。”
“你口口声声黄晖、李欢,你把叶嘉置于何地?”
她盯着外面那双飘忽的眼晴,声音十分平静:“黄晖也好,李欢也好,因为他们照顾我,爱护我、体恤我,在我最孤独的时候肯关心我,我害怕孤独!……呵呵,所以我会爱上他们。我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必要许多许多钱,但要很多很多爱……如果有人肯给我,我为什么不能回报以同等的爱?”“其实,这些,叶嘉以前也都给过我。他说。如果别的女孩子过马路都要人陪,小丰也不能一个人半夜三更回家’,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得到爱,所以,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可是,自他的母亲出现后,我就排在后面了。我和他的母亲成了天敌,我们因为他的母亲而争执、冷战,一次,又一次,爱,慢慢地就淡化了。甚至有几次冷战后,他都不回家了。就是那个时候起,我开始害怕,非常害怕,我怕叶嘉总有一天会不要我了,会因为他的母亲把我赶走、休掉,就象很多孝子一样。母亲只有一个,妻子却可以有无数个,母亲没了就没了,妻子没了还可以继续找……
“那时,我只想暂时离开,我想等他明白,等他来找我,想以退为进,我等着他给我打电话,等着他求我,知道我的重要,知道不能失去我一一可是,没有,他没有找我,连电话都很少给我打……我等啊等啊,渐渐地,就等得灰心了,心想,他一定有更好的女人,己经放弃我了……
“有许多次,我想主动给他打电话,可是又不甘,是自卑的,怕他认为是我在求着他。然后,有两次,我真的打了,却又打不通,那个时候我就死心了,当然,后来我才知道,那时他其实是去了非洲很蛮荒的地方,所以才打不通的。呵呵,如你所说,凭他的条件,他要什么样的女人会没有呢?我本来就是高攀了他,却也想在他面前拿轿,也许,这就是女人的虚荣心吧。可是,有些女人是连虚荣心的条件都没有的,我忘了自己也没有条件,只是仗着爱!仗着‘以前’他爱我……”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些内心最隐秘的想法、凄楚、惆怅、惶惑,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叶嘉、李欢、甚至好友珠珠,她从来都不曾提及过,那些藏在心底的对于情感的巨大的惶恐、忧虑、焦心一一
可是,现在对着一个谋害自己的人,对着自己的敌人,反倒如被下了蛊一般,一股脑儿地就说了出来。
“……我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也许还有父母亲友的爱作为支持,而我没有,所以需要丈夫全部的爱。这是我的自私……也许,也是我时叶嘉的苛刻期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对他的要求就是比别人更高?哪怕他有一点儿忽视我,我都受不了一一其实,自我父母死后,我经常遇到被忽视的情况,但是,我都毫不在意,只有叶嘉,我不能忍受他如此对我!不能忍受自己家里老是出现独断专横的婆婆、不允许出现他欣赏的红颜知己、田螺姑娘,什么林佳妮、梁小姐一一我不允许她们在叶嘉的眼里,比我更好更重要!……在自己的‘家里’生活,其实,我常常觉得自己是个不受欢迎的客人!只不过,我忘了,那不是我的家一一那个家,要叶嘉说是我的才是我的,他说不是,就不是我的……他的母亲一再对我强调‘不’,而他却从没有肯定地告诉我‘是’!“
屋里屋外都寂静无声,那双盯着她的眼晴也没有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因为如此,所以你就背弃叶嘉选择李欢?你凭什么认为李欢就会做得比叶嘉更好?李欢也有过很多女人,比如芬妮。你凭什么就认为李欢会忠贞一辈子?我告诉你,天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真正忠贞一辈子,只要有条件,追求享乐是人的天性……”
她摇摇头,笑起来:“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已经不担心这个问题了……”
“为什么?”
“反正我都不能活着出去了,叶嘉也好、李欢也罢,也许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一面了,我干嘛还杞人忧天瞎操心?如果他们都能活着的话,我只希望他们会很快忘了我。”
“会如你所愿的!男人永远不会只惦记着一个女人,你要死了,他们可能会伤心一个月、半年、一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灵药,凭借他们的条件,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你妄想他们记着你,简直是痴人说梦!你一个卑贱的孤女,又凭什么要他们一辈子惦记着你?你难道不觉得很可笑?”
冯丰也笑了起来,她也觉得有点好笑。笑容一僵,一张口,一口血就吐了出来,身子一歪,就倒在床上,急促地喘息着,可眼睛处是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口那双恶毒的眼晴。
“你是怎么认识叶嘉的?”
“哦?”
“你先认识李欢还是叶嘉?”
她陷入了思索之中,应该是同时认识的吧,自己是同一天见到迦叶和皇帝的,那天,他们是来”捉妖”的。
“叶嘉也知道你们的身份?或者,你一直瞒着他?”
她忽然明白过来,此人是在怀疑叶嘉的身份。如果他们认为李欢是”孝文帝”一一就想从叶嘉身上着手?
她冷冷道:“你难道不比我更清楚叶嘉的身份?你是走火入魔了,无论看到谁都觉得像‘唐僧肉’,会不会某一天,你觉得自己也是某个长生不老的暴君?”
“叶嘉真的不知道你的身份?”
他一再追问,她忽然尖叫起来,声音充满了恐俱,“你是不是连叶嘉都要一起害?”
“如果他敢干涉我们的事情!”
她伏在床上,像一只奄奄待毙的小兽,想要跳起来,狠狠地咬他一口,可是,浑身都是软纬绵的,手几番握成拳头,又几番散开。
好一会儿,她猛地直起身子,也不知道是哪里来那么大力气,一下跳起来,几乎要跳到那个窗口上,这时,清楚地看见了那个人,那张脸一一
那是一张刻板无痕的脸,那么陌生,一双眼睛也平淡无奇,只是幽幽地发出恶毒的光芒。
不是叶霈!
竟然不是叶霈!
“你不许害叶嘉!不许害他,你这个恶贼……”
她咕隆一声倒在地上,也不知道疼痛,只眼前一阵阵地金星乱冒。头发全部散乱着遮住了大半的面颊,而露在外面的一点,惨白如纸,嘴角边全是血迹。
“最后这段日子,你要提什么要求都可以……”那个刻板而恶毒的声音忽然变了,带了几分怜悯和惋惜,“你其实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子!如果你不抵抗催眠术,你是会活下去的。唉,你说吧,想吃什么?看什么书?”
她没有回答,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快天亮了,你好好休息一下……你喜欢什么植物花草,我都叫他们给你换。你也可以像以前一样天天去草地上活动,有一片茉莉开了,你明天可以去看看……”
她不知道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人是什么时候走的。屋子里的灯光悄然灭了。她在黑暗中大睁着眼晴,看不见光明,只能看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慢慢地流逝。残存的意识里,仿佛明白过来,这个神秘的人很希望自己死,但是,又不想亲手杀死自己!所以,他在等待,等待自己慢慢死去。
这是为什么呢?
可是,顾不得多想,脑子已经很迷糊了,恍惚中,总看见自己的父母、迦叶、黄晖……一个个,全是死去的人……好像自己慢慢也艰他们在一起了。她想,也许,死了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傍晚。
这几天突然热起来,地表温度大幅升高,站在地上,脚下仿佛有热气一阵一阵地冒出来。
隔着一道门,里面是一座人工喷泉,有飞溅的水花,但仍旧感觉不到凉意。喷泉旁边是一座女体雕像,很完美的曲线,显示出主人的审美趣味。
叶嘉抬头四处看看,每一处景致看在眼里,都更添焦虑,眼看天色越来越晚,他的神情也越来越不耐烦了。
一辆车子在门口停下,那道大铁门缓缓自动打开。
开车的粉衣女郎下车,见到走过来的叶嘉,吃了一惊,连看了好几眼,直到听到车里一声咳嗽,才醒悟过来,赶紧去打开车门,叶霈慢慢从车里下来。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儿子的突如其来,不以为意地笑笑:“你小子,这么匆忙催我回来做什么?我本来想躲余震躲足三个月的……”
叶嘉淡淡道:“余震早己过去了。我并不认为国外的海滩真的就那么有趣。”
“等你到了我这么大年龄,你就知道,美丽的风景,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父子俩一起走了进去,满园花木扶疏,炎热到此好像自动降低了不少。在一间全木屋的房间里坐下,佣人端上冰咖啡,叶嘉喝一口,见父亲却是喝的一种养生的清茶。
“咖啡对身体不好,不宜多喝。”
“我无所谓。”
叶霈看着儿子:”你三番五次给我打电话,究竟有什么事?说吧。”“小丰失踪了。”
“哦,你早就说过的。不是什么新闻。不是说她做志愿者在山里遇难了吗?还没有找到遗体?”
他对“遗体”这个词很是反感,大声道:“不,她被人抓了。”
叶霈笑起来,很是不以为然:“你怎么一再说她被抓了?她又不是什么富家千金、政治要人,谁还会绑架她不成?绑架了又有什么用?”
“跟她一起被抓的正有李欢。”
叶霈皱着省头:“李欢怎么也会被抓了?”
“芬妮给了李欢一套小丰在山里的照片,说是一些外国志愿者拍的,说小丰在山里,李欢就进山找她,遇到山崩,一行6人,除了李欢外,其他全部伤亡……”
“如此天灾,你怎么知道李欢不是遇难了?山崩、滑坡,他又不是超人,怎么能躲开?”
“不,我知道他是被人抓了。因为我在他身上放了个追踪器,他不是在出事地点消失的,而是在一段安全距离才失去联系的,跟其他人的死亡地点完全不一样,所以,我确定他不是遇难了……”
“还追踪器?”叶霈来了兴趣,“你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难道李欢是某国间谋?”
“他们不是什么间谍。据初步佑计是某一方面的神秘势力,想把小丰抓去做实验,而李欢是障碍,就一并扫除了……”
叶霈大是好奇:“抓他们做什么实验?他们又不是小白鼠。”
叶嘉仔细盯着父亲:“小丰生了一种怪病,导致血液检测异常,估计就是这样,被某一方面势力认为她异于常人,其实,她不过是生病导致了血变,如果得不到救治,很快就会死的……我怕她担心,以前并未告诉她实际病情,一直都在寻找合适的药物替她治疗……她现在情况很危急,我必须尽快找到她!”
“你报警没有?”
“报警了!现在警方却说他们是在山里遇难的,百般推诿。”
“警方都做不到,你要我怎么办?”
“警方的效率,你是知道的。爸,我只是求你,希望借助你的关系,帮我找到小丰和李欢,救他们出来,只要能救他们出来,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管,也不追究了……”他看着父亲,“爸,希望你看在我的份上,救救小丰……”
叶霈也盯着他:“先别说我有没有这个能耐。你已经和她离婚了!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不,我们并未正式离婚。所以,我们也算是夫妻。”
“只怕她早已不把你当丈夫看了。”
“但在我心目中,她永远是我的妻子!如果她被害了,即使我拼尽最后一口气,也会找出凶手替她报仇!”
爱的折磨
他这话说得十分简单,语气也十分平淡,仿佛早已经历了深思熟虑,却十分凄怆悲凉,想见内心是经历了怎样的拆磨和煎熬。
叶霈再次细细打量他一番,他的双眼显然因为严重的睡眠不足,里面布满了鲜红的血丝,可是,目光却是炯炯的,仿佛陷入了一种亢奋状态,当然是他这些天不眠不休地寻找冯丰下落的缘故。
“儿子,她到底有什么地方吸引你?值得你如此对她?这天下比她好的女人难道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叶嘉没有回答,他无法和父母辩论这个问题,在这一点上,父母的观点是完全一致的,而他自己,谁知道那种内心压抑的痛苦?在母亲和妻子之间,自己一直是个不称职的“夹心饼干”,太忽略了妻子的感受,等明白过来时,一切几乎已经不可挽回了。可是,尚未考虑挽回的事情,妻子却失踪了,再也找不到了,他无法想象她如果真的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自己该怎么办,甚至连想都不敢多想,只是强打起精神,相信她还活着,相信自己能够找到她。其实,爱与不爱在乎心与心之间的感受,那种感受原也不足为外人道,最起码,无法跟父亲谈论这个话题。
“你找到她又能如何?她就会舍了李欢重新和你在一起?”
“不,她跟李欢没有什么关系。”
“你还替她辩护?”
“不是辩护!我知道她有危险,当初,还是我将她托付给李欢,叫李欢照顾她的,她和李欢的事情,我全部清楚,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不堪……”
“儿子,你不了解女人,女人变起心来是很快的,她和李欢朝夕相处,怎么会没有超过友谊之间的感情?而且李欢对她的心思,你不是不知道,她可能做到对李欢全然无情?”
仿佛被针刺到了心底最隐秘的难堪和伤痛,李欢的笑声犹在耳边“谁错过谁退出”,自己错过了多少次了?每次她最危险的时候,自己几曾为她做过些什么?可是,此刻他怎能在父亲面前流露出哪怕是一丁点的情绪?他加重了语气:“她是我的妻子,我了解她。小丰,她只爱我,不爱别人。这一点,我完全清楚!!!”
叶霈听得他口口声声“妻子”,心里很是不悦,但知道儿子执拗,也无法,只说:“如你所说,那个神秘势力应该十分强大,我又帮得了你什么忙?”
叶嘉慢慢站起身:”如果你做不到,我也不强求。爸,我走了。”“你就这样子去找她?”
“无论如何,我总要找到她。”
叶霈很是不安,站起来走了几步:“儿子,你如果贸然行动,也会陷入巨大的危险。他们既然有恃无恐地抓了冯丰和李欢,肯定就早有准备,你毫无线索,如何下手?”
“这世界上再大的阴谋都会有线索的,如果一切都毫无线索,又怎么会被世人所知?”
他走到父亲身边,这时,父子俩都站在窗户边,此时天色已经蒙蒙黑了,外面只亮着一盏很昏暗的小灯。
在很潮湿的树丛低处,有一簇拳头大小的花,说不上名字,也不知道是灯光的原因还是夜色的原因,那种花看起来仿佛是黑色的。周围还有一阵隐隐的香气,仿佛就是这种花散发出来的。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黑色的花呢?叶嘉苦笑一下,正要出门,忽见门口一抹苗条高挑的人影一闪,却是先前见过的陪伴父亲的女郎。
他大步走出去,那个女郎似乎并不想和他照面,却见他猛然站到自己身边,脸上露出羞涩的神情,年龄不过二十二三岁。
叶嘉看她几眼,又回头看看父亲,父亲好像对这种二十刚出头的美女情有独钟,身边来来去去都是这种类型的。
他想,这又会有什么乐趣?摇摇头,大步离开了。
一直等到他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女郎才走进屋子,垂手站在叶霈面前,这时,她的表情除了柔媚,就更增添了几分干练一一能够呆在叶霈身边的女人,除了服侍得他妥妥帖贴,自然还有女秘书的功能。
“明天有一个慈善活动邀请你去剪彩……”
地震发生后,他多次活动在慈善场所,甚至走访孤儿院,经常都是一幅十分有兴趣的样子。在外出之前,他也向新闻界发表谈话,表示一个真正兴旺的民族,其社会福利发展的重要性。长篇大论一番,仿佛这比他的生意和财富更为重要。
没有人知道,其实他异常厌恶这种“任务”,那比起他想象之中,自己需要掌握的东西,滋味实在一天一地。这次被儿子催促高调回C城,一回来就被得知信息的慈善机构发出邀请,他不胜其烦,皱着胃头半晌没有应答。
女郎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慢慢走到他身后给他轻轻按摩起来。在成为叶霈的女人之前,她受过专业的训练,这双手很快在叶霈身上游走起来,叶霈舒适地闭上眼晴,想起儿子今天的来意和那种语气,如果自己不答应他,他显然不会善罢甘休;如果答应他,又该怎么办?
出门,电话响起,叶嘉才记得还有一个约会。
这是一个小型的私人聚会。派对的女主角就是那位丰姿绰约的杨女士。杨女士本来是个不喜热闹的人,也不知道为何最近热衷起了组织派对。
叶嘉自然没有任何兴趣参加此类派对,但是杨女士邀请,他却立刻就赶去了。杨女士独居一栋花园洋房,远看并不起眼,进去,才发现人类的生活可以优雅到什么地步。
她邀请的客人并不多,都是医学界和文艺界一些赫赫有名的人物,叶嘉在其中发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看来,杨女士很懂得客人的品味,简直是刻意安排那些有共同语言的人一起交流,[奇+书+网]让每一个被邀请的人都觉得这是一场愉快的聚会。
杨女士穿一身浅紫色的旗袍,在座诸人多是“海龟”,见惯了鬼妹的蛊惑以及现代女子的飞扬跋扈,再看杨女士那种江南风格的纤细温婉,无不惊叹这种含蓄的属于东方的美,仿佛无穷无尽,每一个微笑,每一次举手投足,都透出一股难以言传的风姿。
叶嘉正在和一个熟人招呼,她款款走过来,手白皙丰腴得如一块上好的美玉,嫣然一笑:“叶嘉,来迟了啊?”
“有点事情,路上耽误了。”
她轻抚着心口:“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正失望呢……”
“杨小姐相邀,我怎会不来?”
叶嘉应着,心里却越来越没底,他刚来时已经仔细留心过洋房周围,并没有什么警戒的痕迹,她的那两名保镖也不见踪影。他完全是因这个而来,现在毫无线索,哪有心思呆下去?只想找机会打听一下就尽快告辞。
可是,看在其他人眼里,却觉得二人举止无比亲热。杨女士对他的青睐,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了。朋友们都认为这二人年岁相当,杨女士虽然是寡妇,叶嘉也是有过失败婚姻的男人一一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叶嘉己经离婚的消息忽然传得满天飞,儿乎全世界人都知道叶嘉离婚了。
他的前妻,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前妻失踪,更是没有任何人知道,一场地震之后,失踪几个无亲无戚的男男女女实在是不足为奇的事情,谁会有闲心去管这么多?
叶嘉微笑着举着酒杯喝了几口,找了个适当的话题,问了下杨女士的那些保镖,才知道有个保镖已经不做了。他已经回了老家,说是要娶妻生子了。
这是他今晚来的唯一目的,立刻就寻思要告辞了,杨女士微笑道:“听说你身手很不错?”
“传说总是夸大其词,不足为信。”
“叶医生你谦虚了。”
一个朋友走过来,他刚从国外回来,还不知道那些八卦,只问:“叶嘉,你夫人呢?太神秘了,我一次都没有见到过,怎么不一起来?”
“我妻子有点事情,以后会一起来的。过了这些日子,我一定带她跟大家聚聚。”
一旁的杨女士听得他并没有离婚,心里说不出的失望,又有点奇怪,叶夫人恨不得宣告天下自己的儿子早已离婚了,为什么叶嘉又说没有离婚?难道有没有离婚这种事情,也还有两种说法?
叶嘉敷衍了几句就提出告辞,很低调地离开了。杨女士这个派对本就是为他而筹备,没想到叶嘉如此匆忙地离开,只打起精神应酬一下,来宾们也很快就知趣地告退了。
叶嘉匆匆出门驾车离去,那名神秘的保安终于有了“下落”,可是,他真的回了老家?车子越开越快,路过送仙桥时,他想起什么,车子拐进去几十米,才发现那间卖小古玩和首饰的小店已经关门,上面贴着儿个大字:“暂停营业”。
他心里一惊,自己一直有注意这间小古玩店的动向,没想到他们下手竟然如此迅速。他立刻拨打萧昭业的手机,提示关机,再打其他二人的电话,也是同样反应,立刻明白,这几个人也失踪了。
他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租车行,很快租了一辆普通的车子,开着就往回走。在前面一条街处,他将车停下,快步往杨女士的别墅走去。他已经来过这里,知道这里的大致布局,便选了花园一角,刚在一棵大树下藏身,只见黑夜中人影一闪,竟是一人早已在这里排徊。
他记性过人,单看这个身形的高矮,虽然黑夜中看不清楚面孔,也一下判断出,此人正是回老家“娶妻生子”的那名保安。
他心里很是奇怪,这个人鬼鬼祟祟地徘徊在这里干什么?
那名保安呆呆地在阴影里站了很久,一直望着窗口,叶嘉悄然看去,只见窗口上倒映出杨女士的身影一一他忽然明白过来,敢情这名保安迷恋上了女主人,但是,他和女主人之间的差距不啻于非洲和欧洲的区别,所以只好偷偷看一眼就好。
叶嘉心里一动,一点也没有惊动他,过了好一会儿,陆续有人出来,看来派对结束了,窗边的倒影不见了,不一会儿,灯也熄了,女主人显然已经休息了。这名保安这才纵身闪到一边,敏捷如狸猫,很快走出去,穿过一截矮的花丛,上了旁边的林荫道。
叶嘉立刻追上去,只见他上了一辆很普通的车,往城外而去。
这是城南一片环境很好的度假村。度假村背后是一条河,以河为界,对面则是独立的单元洋房,并不太豪华,也不太引人注目。
那个人径直去了其中的一栋,夜深人静,叶嘉注意到他并不是拿钥匙开门,也不是敲门,而是从其中一角翻进去的,显然是不想惊动任何人。看他的动作,十分熟练,仿佛是习惯了的方式。
他一进去,叶嘉也学他的样子,纵身就跳了进去。
里面是一片不大不小的花园,花园里种植着密密麻麻的矮树,虽然不高,看起来却是阴森森的,遮挡了很多光线。
只有一间屋子还亮着灯。
叶嘉悄然闪到窗边,只听得里面有低低的对话之声。
对话之声极低,一句也听不清楚,他正要再继续往前,忽然听得门”吱呀”一声推开,然后,就是那名保安出来,在他身边,还跟着一名身材矮胖的中年人。看两人的神情,并不是心甘情愿的,仿佛是被胁迫的。
叶嘉不动声色加快脚步,从侧面绕了过去。
车子往郊外开去,出城后便开始加速。叶嘉伏在车下面,只能依稀辨认出这是往城北的方向,但是路径却一点也看不清楚,他整个人贴在车底,贴得如壁虎一般……
东方的天空刚露出第一缕晨曦,冯丰就醒了。
神秘的人好像是大发善心,要她最后的几天过得舒适一点,她换了房间,住到了一个相当宽敞的,连着阳台的小单元。房间布置得十分舒适整洁,不再是无菌室那种单一的白,由两三种很悦目的淡雅的色彩组成,甚至连床单的颜色都做了精心的设计。外面的阳台兼了书房的功能,一排整齐的书架上放着几十本各种各样的书,还有一个液晶电视,可以收到最齐全的数字节目,看起来,倒不像“囚房”,而是十分雅洁的酒店房间了。
她想,李欢是不是也住在这样的房间?如果是这样被囚禁,那日子倒也不算太坏。只是,李欢究竟被关在哪里,究竟会被如何处置,她一点儿也不知道。
她穿好衣服一一衣服也换了,是一种米色的衣服,略显宽松,但很舒适,柔软地贴在身上,就连鞋子也是那种特制的软缎花底,走在地上,悄无声息,十分轻便。
有了电视,就知道时间了,她看看,还差几分钟才到6点,推开门,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就见到那个神情刻板的年轻人,垂着手,慢慢地走过来,“冯小姐,你早餐想吃什么?”
“稀饭、昔黄瓜、辣白菜,这三样就行了。”
“行,7点吃饭。”
冯丰点点头,看他走开,心想,自己这样,倒真的如住酒店的上帝一般,这样一想,她就忍不住笑起来。
那个人已经走出一丈多远了,听得她笑,又回头,很惊讶的神情,完全不明白这个已经快奄奄一息的女子,究竟有什么值得可笑的。
外面就是那片柔软的草地,这儿天C城气候突变,整天阴风惨惨的,完全不似夏日天气,穿长袖衬衣的人都觉得胳膊冰凉冰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地震后遗症的原因。
原本刚有一丝太阳的影子,可是很快被云层遮住了,天气阴沉沉的,又不是要下雨的那种阴沉,而是凉爽的一个阴天。
草地上都是露水,没法坐下,冯丰就沿着左侧的草地随意走走。左侧有一片花圃,并不大,里面大多是茉莉,正是茉莉盛开的季节,那种香馥的气息靠近了,在鼻子里扩散,说不出的清爽宜人。
冯丰再走几步,前面是浓密的树林,土地潮湿,忽然,她的目光被旁边的一小盆“黑色”的花所吸引。
花怎么会有黑色的呢?应该是假花吧?
她大是好奇,几步走过去,正要弯下腰细看,却听得耳边一阵细细的声音,仿佛是有人焦虑地在喊“小丰、小丰……”
她遽然抬头四处张望,四周都是空荡荡的,自己天天在这里活动,几乎没有见过那张刻板的面孔之外的其他任何人,怎么会听得有人叫自己?
她倾听好一会儿,声音不见了。她弯腰又要看那盆假花,那种隐隐的声音又响在耳边“小丰……”,那是叶嘉的声音,错不了,绝对是叶嘉的声音,仿佛不是从外界听来,而是从遥远的天际传到脑海里,再到了耳膜,那么微弱“小丰……”
她心里一动,慢慢侧身往树林里面走去,在浓密的树林外面是高高的围墙,高高的电网,而叶嘉,他是否就在外面?
223--我死不瞑目,你不许幸福
这个喊声越来越急,仿佛在林间一阵一阵的回荡:“小丰,小丰……”
树林里并无人迹,也无小径,好像平素罕有人至,
冯丰顾不得辨别方向,只一个劲地往声音的方向跑,心里想着“叶嘉,我在这里……”却总是喊不出来,声音滑过嘴边,也被奔跑的风淹没了。
这是一个异常古怪的夏天,清晨,逆着的凉风,若有似无的声音,终于,冯丰跑得累了,风还是风,树还是树,一切都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音,没有叶嘉,一切都是一场幻觉。
她靠在一棵不知名的阔叶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堵塞,仿佛一口气回不过来,立刻就要倒下去。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心想,自己最近幻觉严重,老是恍惚中出现和叶嘉的一切,
逆着的凉风,若有似无的声音,终于,一切都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音,没有叶嘉,濒临死亡的人,没能见到所记挂之人的最石一面,总是心有不甘,死不瞑目。
自己连叶嘉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此刻,他的好,他的坏,他的笑脸,他的温存,甚至他偶尔的冷战和冷漠……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深刻的怀想。
她不知怎么又想起林佳妮、梁小姐,还有大口罩给自己看过的那段录像,录像带里,叶嘉和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士亲密谈笑,当然,还有叶夫人!
她心里忽然恐慌起来,自己死了,叶嘉慢慢地一定会爱上别的女人,娶别的女人为妻,只会在非常偶尔的时候才想起自己,也许也只是淡淡的。
人们总以为一生都会对初恋的情人念念不忘,但是等时间过去了,他们有了妻子或者丈夫,有了儿女、孙子孙女……一家大小,幸福美满,谁还会记得初恋的那个人?
人们总是和他(她)的妻子或者丈夫合葬在一起,而不是和初恋情人合葬在一起,所谓生不同食,死不同|茓,世上哪有永恒的爱情这一说法?
原以为早已释怀了,一切都已经放下了,可是,第一次爱的人永远是胸口的刺青,是一辈子的记号,这个时候,突然恨起来,忿忿地啐了一口在草地上,喃喃道:“叶嘉,我希望我死后,你活得不幸福,一点也不幸福……”
一阵风起,一片阔大的叶子飘落到她的头上,顺着面颊跌落下去,不远处,一张刻板的脸孔仔细盯着她,看她低下头流下泪来,一滴泪水恰好滴在那片树叶上面,随风一吹,树叶和眼泪都飞了起来。
她浑然不觉有人监视着自己,好一会儿才抬头四处看看,只觉得腿那么软,仿佛挪都挪不动。
她慢慢往回走,经过那张刻板脸孔的身边时,她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忽然又想起那盆黑色的假花,又过去看看,
因为树林里潮湿阴暗,这盆花并不太起眼,可是近了,才发现这花十分古怪,根茎花叶几乎是全黑的,但养护的花盆却是汉白玉的,花瓣是单层的,仿佛太阳菊的变种,上面还滚动着露珠,透亮的黑色和晶莹的水色,看起来特别剔透。
冯丰心想,这盆假花做得可真是别致。
她蹲下去,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古怪,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一掐,竟然掐下一片叶子来,上面滴出一种模糊暗红色的汁液一一这花竟然是真的!
她小时候看过一本植物书,上面说自然界并没有黑色的花朵,至于原因,植物学家有几种不问的说法,其中流传得最广泛也最权威的一种说法是:植物由于要依靠昆虫来传播花粉,使生命延续下去,所以花朵也需有着能吸引昆虫的色彩和气味、而昆虫是不喜欢黑色的,所以,就算以前有黑色花朵的植物,也因为黑的条件不适应,而遭到了自然的淘汰,正因为如此,自然界是没有黑色花朵的,当然,日常中我们所说的“黑牡丹”,“墨郁金香”,其实并不是黑色,而是一种深紫色,因为在视觉上接近黑色,才有此命名,但绝不可能是真正的黑色。
她抬起头来,细声问:“这是什么花儿?
“长生花。
那个刻板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她转过脸去,才发现这个人并不是那个年轻人,而是一个陌生人,身材中等,单从相貌,倒一眼看不出他究竟中年人还是老年人。
可是,那双眼晴她认得,正是那晚“道德审判”自己的人,是他,一定错不了,依照他对自己和叶嘉关系的了解程度,除了叶霈,她再也无法想象会是别人。
她有些意外,忽然就站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扬起手,那个人退后几步,她扑了个空,收势不急,差点摔倒在地。
那个人警惕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揭穿你的画皮!你别以为戴了个面具,我就不知道你是谁!
“冯小姐,你可以把我当作任何你值得怀疑的人,我并不介意。
他语气平淡,却真正是那种掌控一切的睥睨,大有“你的命运捏在我的手里,怎么也翻不了天”的感觉。
这是强权下小人物的悲哀。
冯丰不再挣扎,目光看那盆花儿:“长生花?吃了就可以长生不老?既然如此,你还抓我们干什么?
“这盆花来自苗疆的丛林里,是一位养盅的老人培育的,这位老人发现了它的延年益寿的功效,当然,绝不是广告用语吹嘘的那种虚假的养生,而是真正的‘延年’,因为他给三个人服用了,这三个人都活了约莫100岁,而老人本身活了llO几岁……”
她冷笑一声:“110岁又如何?他终究还不是死了!
他不理她的讥讽,依旧道:“老人临终时才找到培育这种‘长生花’的秘诀,就是要找到和此花汁液相符的血液加以长期浇灌,只要浇灌一个月,再按照特殊方法服用此花,可以活到150岁以上,但是,老人认为天下根本就找不到这种血液,所以含恨而去了……”
冯丰不屑一顾:“活到150岁又如何?还不是要死.
“我是5年前得到这盆花的,这五年中,我们试验过上万种的动物血液,甚至包括非洲原始丛林中的一种红色的蛇,但是,没有一种和老人留下的参考资料相吻合,然后,我们的研究转向了人类的血液库,调查过千万计的血液库存,但依旧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人的血液合适……”
“然后,你们找到了刘子业等人?还有李欢和我,我们谁的血液符合?
“冯小姐,你是个聪明人.刘子业等人的血液当然都不符合,李欢也不符合……”
“我就符合?
“‘长生花’无毒,但是,所有沾染到它的汁液的生物都会昏迷,因为它的汁液有令人晕厥的功能,但并不致命……”
冯丰心里一寒,自己无意中用手掐一下花叶,可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的血液检测本来就异于常人,现在对‘长生花’的反应又如此奇怪……”他的眼晴亮起来,像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宝藏,“本来你身体极差,我以为已经留你无用了,任你自生自灭就好,没想到啊,没想到……冯小姐,你令我们避免了一场极大的冒险……”
冯丰已经完全明白过来,她看看那黑色的花,多看几眼,觉得很是伤害视力,仿佛是什么不祥的妖物,“佑计你本来以为李欢才是长寿源,打算把李欢的身子换给你,可是,你又怕手术万一有风险,不敢接受哪怕是一丁点的风险……现在,你准备培育‘长生花’来替代这种风险?
他以微笑来默认。
“既然你不想变成双头狗,那何不放了李欢?
“你太愚蠢了,放了李欢泄露秘密不说,而且,李欢是存活千年的孝文帝,这一点,比‘长生花’更值得研究……我怎么会放过他?长生花再强也不过只能活150多岁,150岁后又怎么办?难道我会放弃一个活生生的千岁例子?
“你真的相信李欢是孝文帝?天下哪有这样滑稽的事情?
“刘子业等人口供一致都称自己是皇帝,李欢能遥控他们,显然不是泛泛之辈,更何况,李欢本人也承认自己是北魏孝文帝了,我早就派人查过他的底细,他和刘子业等人一样,只有这几年的活动记录,前面的二三十年,完全是一片空白,他是没有‘过去’的人!冯小姐,我好奇心重,而且乐于接受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并非你想象中那种一成不变的老顽因……”
她冷冷道:“这一点我完全相信,否则,你也不会异想天开地相信什么长生不老了,千百年来,多少人渴望长生不老,可是,几个成功的?
“那是他们既没有长生花,也没有抓住活了千年的孝文帝!
他大笑起来,十分得意:“我不止是为自己着想,更是为人类着想,如果成功,这难道不是人类飞跃进步的一项伟大贡献?
“预祝你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人!我要先去吃饭了,再见。
冯丰转身就走。
刚走几步,听得一阵悦耳的铃声,非常小,仿佛那个人按了一个什么器具,很快,那个每天监视她的起居的年轻人就迎面拦住了她的去路。
神秘人几步走了过来,看着她:“五谷杂粮有损血液纯度,冯小姐,很抱歉,即时起,你不能再吃任何东西了……”他转向那个年轻人,“每天定期给她注射营养剂,然后,立刻开始给花‘浇水’……”
一股寒意从头淋到脚,冯丰浑身颤抖起来,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一根极其微细的针管已经扎进了她的胳膊,她完全动弹不得,然后,一副担架模样的东西放到了那盆花的旁边,也不知道是药剂的原因还是吓软了手脚,她瘫在担架上,四肢无力,只眼睁睁地看着一只极其细小的管子从自己的手腕上连接到了那盆花的根部,竟是人在对花“输血”
年轻人安排好一切退开了。
那张刻板的面孔十分得意:“冯小姐,你命不久矣,我们不能再等待了,希望你能坚持一个月,要以强大的意念坚持住,否则,就不能在这项伟大的医学奇迹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我一定会在医学史上留下你的名字,千百年后,人们会记着你的名字……痛苦不长,每天只需要输血10分钟,要的血不过50CC……”
冯丰根本无心听他罗嗦,这种花只适合在阴暗潮湿的地方生长,所以,她得“将就”花,日复一日,直到一个月……直到吸净自己身体的每一滴血……
第一次,她在这个囚禁的天地想到自杀,她紧紧咬住自己的舌头,却发现牙齿完全无力,仿佛只能轻轻添一舔,浑身都是软绵绵的,尖利的牙齿也变成了无用的稻草。
她完全绝望了,耳边忽然响起那么凄厉的喊声:
“小丰……”
“冯丰……”
也不知道是李欢的声音还是叶嘉的声音,她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车子终于停下,伏在车盘下面,叶嘉眼前一片黑暗,这是黎明前最黑的时候,仿佛车子又驶进了一栋不知名的高大建筑物前,没有路灯,伸手不见五指,冷嗖嗖地吹着,完全不似夏日光景。
手脚都快麻木了,他听得保安推开车门走下车去,然石开了另一端的车门,车上竟然是两个人,他完全没有察觉另外一个人是什么时候上去的。
他的心儿乎要跳出喉头,这个坐在车上的人物一定很关健,可是,他却只能一动不动地伏着,根本看不到丝毫光景。
几乎是无声无息地,那个人己经进入了某个地方,叶嘉也来不及出来,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保安已经拆身回来,立刻开了车就走。
这次,车速异常快速,叶嘉觉得大不对劲,顾不得多想,下意识地就从车里弹出来,反手抓住后座的门把手,用力一击,窗玻璃应声而碎……
保安立刻回过头来,手里拿着一把小口径手枪,只是,叶嘉的动作比他快了一秒,一拳就击在他的手腕上,手枪立刻掉在了座位下面,方向盘一歪,车子就往边上滑去……此时,借着车上微弱的灯光,叶嘉发现前面竟然是一条河,车子失去了方向,飞也似的向河边的栏杆撞去……
保安也急了,立刻反转方向盘,车子刚挪回一点儿,却听得车窗里响起一声“滴答”的声音,这声音那么怪异,一下一下……立刻,叶嘉看见前面的音箱处,有一道细细的红色光芒一一这是一种定时炸弹!
他大吼一声,保安也发现了,几乎是立刻就丢下了方向盘,叶嘉一屈身,就从刚砸开的窗子跳了出去,保安刚打开车门,只听得“轰隆”一声,车子就冲进了河里,可是,并洗有预想之中的爆炸声,叶嘉急忙冲到河边,保安己经没了踪影,显然来不及跳出车门就随车掉下去了,此时,天空己经露出一丝鱼肚白,这条河水流湍急,加上近日洪讯严重,车子沉浮几下就不见了踪影,想是被冲走了。
他立刻转身按照记忆中的路程往回走,前面是一条分叉处,前、左、右三条路,他想了想,立刻往左边的一条路跑去,他边跑边思索,难道是车里的人已经察觉了自己的踪迹?但是可以肯定,他们早己打算杀了那名保安灭口。
好像要下雨,又下不起来,天气暗沉着,他加快了速度,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轻微的嘶喊,那么凄楚:“叶嘉……叶嘉……”
是小丰在叫自己!
小丰在这里,一定就在这附近。
他侧耳倾听,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他立刻发现不过是一种幻觉,可是,即便是幻觉也那么真切,他的心跳得几乎要涌出胸腔,她那样凄楚的叫自己,一定是受了很大的拆磨。
他四处看看,发现前面是一片很偏僻的丘陵山区,C城是平原,但是出城不过几十公里,便都是这种丘陵地带,层层起伏。
他再往狭窄的机耕道走一程,前面豁然开阔起来,心里一动,感觉中,这里就是刚才下车的地方,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浓密的树林,许多都是参天的古树,遮得光线十分昏暗。
他拿出随身的一支特制小手电一扫,树林里透出一种隐隐的监控红光、紫光,他吃了一惊,这荒无人烟的树林里竟然戒备森产,外人休想闯进去分毫。
他赶紧往前走,一路走一路观察,终于在几棵上百年的银杏树之中发现了一丝缝隙,他立刻闪身进去,树林很宽,越往前走,监控越是严密。
又通过一棵古松时,他不敢再往前走了,这时,才发现前面居然是一座高大的围墙,一般的围墙高度不过3一5米:可是,这里的围墙竟然高达十米左右,上面边有密密的铁丝网。如此戒备森严,他立刻明白,这里一定是某种特殊的管制区,看样子,规模极大。
冯丰怎么会在这里?
他悄然又往前走两步,思虑着如何才能进入那座高高的围墙,要在重重监控系统下潜进去,简直难如登天……
224--房中术和药渣
他后退了几步,情知,如果循正规途径,这样的铜墙铁壁也能进去,但是,他已经疑心冯丰被关在里面,如果他们就是幕石黑手,正常的寻访显然毫无意义。
他思索了片刻,悄然拿出另一支小手电扫描一下,然后纵身往一祼高大的古木攀援而上。攀到宽大的枝桠处,距离高墙还是遥遥无期,何况还隔着电网,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任何情形。他慢慢爬下来,再看看四周,忽然心里一动,就飞速往左侧跑去……
李欢在宽大的床上醒来。
刚睁开眼晴,两名身着宫装的碑女就拿着衣服过来,一边一个服侍得十分周全,她们的行动举止,完全是按照了宫廷礼仪,仿佛在拍摄什么古装剧。他哈哈一笑:”竟然还有如此享受,真是不错,叶霈,多谢。”
四周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那两个少女的呼吸声。两人相貌姣好,但是神情却都十分呆板。李欢忽然想起某种行尸走肉,就是苗岭那种传说中的”赶尸”,那些人将刚死的人灵魂招回来加以控制,叫做”养鬼”,强大的巫师可以役使这些人替自己服务。
他忽然伸出手臂,一边一个抱住了两人柔软的腰肢,两人身子一僵,他哈哈大笑起来,立刻放开了二人:”我还以为你们是僵尸,原来不是!哈哈哈……“
二人对视一眼,跪下去,垂着头一声不吭。
“哦,你们还真把我当皇帝了?哈哈,那就服侍朕沐浴更衣吧。”
“是。”
这是一间异常宽大的卫生间,里面摆放着一个特制的宽大的按摩浴缸。李欢走进去,目光并不是被浴缸所吸引,而是旁边立着的六名绝色少女。这些,无不是上等的美女,环肥燕瘦,体态动人,每个人都只薄薄地披着一层纱,在香氛里站成一排。她们胸脯高耸,秀发如瀑,眼神、站姿无不动人之极,好像在等待他的检阅。
两名腰肢特别纤细柔软的女郊走过来,身上的纱滑了下去,露出滑腻白皙的大片肌肤,修长的大腿又匀称又结实,望之令人赏心悦目。
李欢却看着另外一名女郎,女郎小麦色的肌肤,Ru房饱满浑圆,|乳沟及其漂亮。而她的腰,那么软又那么细,好像一只手能够环抱过来,李欢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一对Ru房,造物主仿佛将女体的美,在她身上最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要作为一个范本,
女郎见他看自己,轻笑着走过来,他一手摸在女郎的臀部上,手感极其华丽,仿佛摸在一种光滑的丝绸上……
女郎一笑,三人已经簇拥着他进了浴缸。其他几个女郎也嘻嘻哈哈地一起下来了。
浴缸是特殊设置的,中间一个主人位,左右两边一边还有4个位置,看来,这里的主人早己享惯了这种艳福,他一个人坐在中间,就可以轻易地簇拥着8名美女。
旁边是一个旋转的酒拒,里面陈列着中外名酒、雪茄,从人头马路易十三到典藏几百年的国内名酒,其中竟然还有一瓶1787年拉斐酒庄出品的葡萄酒。
喝酒的器具也从金盏、玉杯、水晶杯……各种各样,应有尽有。
在这些包装精美的酒瓶旁边,却有一个坛子,并非什么上品,只是很普通的陶制坛子,不过坛子身上纹着很精美的龙凤,做工非常精细.上面用了特珠的藤条包装,颜色也很古旧。
李欢一看,就明白过来,这坛酒应该是随那批南北朝文物一起出土的,正是当时北魏宫廷的酒。那时的酿酒技术并不高明,度数也不高,许多酒才一二十度,跟现在喝米酒、啤酒差不多,所以才能”李白斗酒诗百篇”,否则,真要喝了一斗50度以上的酒,不醉死也成烂泥了,还谈什么写诗?
而乱世之下,当时的宫廷里的酒也并非大家想象的都是什么琼装玉液,还带着少数民族那种粗狂的方式,并不就那么美味。李欢来到现代,开了酒楼后,曾专门研究过一段时间酒菜的质量,对洋酒和国内着名的大品牌都略知一二,品尝之下,很快分出高下,现代的酒比古代的其实要好喝得多、不过,酒的年份是很重要的,如果是出土的酒,保存了这一千多年,即使是最差的烧刀子,现在也应该是琼浆玉液了。当然,还有比这个年份更早的酒,曾经出土过汉一代的酒,但是那瓶两干多年的酒被谁喝了就不知道了。
一名女郎见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坛子上,殷勤道:”您喝这个?”
李欢摇摇头,手指向了那瓶1787年的荀萄酒:”喝这个……“
女郎应声拿起旁边的一只精巧的夜光杯,还真的是”葡萄美酒夜光杯”的架势。李欢笑起来,指着一个玉碗:”换这个……“
女郎毫不迟疑,立刻去倒了一碗一一她态度那么温顺,完全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仿佛久经训练的汝奴。用玉碗豪饮葡萄酒,真是闻所未闻,李欢笑起来,一口就喝了下去,如此痛饮半碗,大笑起来,传说中,这种酒售价高达十几万美金,自己这一半碗喝下去,怕不得已经喝件了几万美金?
但是,自己这具身子被养得越好,越是不属于自己,因此,他也不客气,喝得高兴了,倒了酒就往旁边的美女口里喂,美女不敢推辞,这酒味道也实在很好,很快,几人一起喝,一瓶昂贵的酒转眼之间就只剩下一个空瓶子。酒入腹中,粗时还没什么感觉,过了几分钟,才觉得唇齿留香,带着淡淡的兰花芬芳,久久挥之不去、
趁着一分酒意,他揽着一名美女,纵身进入了浴缸。水温恰到好处,四周还有一种淡淡的熏香,加上几大美女那种特有的肉体的香味,令人陶醉的美酒一一一个男人所能迷醉的全部元素都齐备了。
两名女郎各自偎在一边,那个小麦色肌肤的女郎轻轻替他按摩着,手上下游走,从他的胸膛抚摸着,到了结实的腹肌,慢慢地,一只手己经到了他的身下……另一女郎也很了过来,两双饱满的Ru房在他左右轻轻积压,颤颤的,麻醉酥的,而另一个女郎由腿跪下,樱桃小口于微微张开……
一个男人所能在肉体中具备的最大的欢愉,那种令人极致爆炸的欢愉……天下没有任何男人能够在这样的氛围里不彻底冲上云霄。
李欢也是男人,自然不会例外,他的左右手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揽着几名美女的腰。她们显然都经历过特珠的训练,最懂得如何取悦男人,即便李欢曾经贵为皇帝,也从来不曾领略过如此肉色生香的局面……她们的笑容、她们的手、她们身上的每一分每一寸仿佛都在魅惑着:请占有我吧,我会给你最大的欢愉。
然后,她们以李欢都闻所未闻的方式,几乎从头到脚,给予了一个男人想到想不到的刺激方式,即便是柳下惠,也要心惊动魄,何况柳下惠早已死了。可是,那些美女很快发现,这个男人一一任她们卖力地百般折腾,竟然没有什么反应!
然后,她们再嘻嘻哈哈地使出万般风情,身边的男人也环拥着她们的玉体,仿佛最最享受的帝王,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终于,那个屈身跪在水里的美女抬起头,眼光有些怪异。其他女郎,眼光也十分怪异,面前这个健壮的男人,竟然是个银样蜡枪头。
李欢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手一伸,拂开了身边另外两名女郎:”你想说什么?“
女郎微笑着,樱桃小口那么红润而诱人,声音柔柔的:”你……不是个男人……“她的语速很慢,又柔声细语的,话音一落,一众女子无不掩嘴失笑,好像又生怕李欢发怒,不敢笑得太过明显.
李欢见状,先笑了起来,”你们可以用这个安慰自己!”
女郎吃吃地笑:”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还不够有魅力?难道还有谁比我们更美?”
女人最不服气的就是别人比自己相貌更美丽。
他悠然道:”自然有了,而且,比你们漂亮不知多少倍。所以,你们,请穿回衣服吧,以后记得不要随便在男人面前脱得光光的,那样,男人反倒没有兴趣了。”
几个女郎恨恨地瞪他,几双妙目,这时的温存和温顺就一点也不见了,一个个又挫败,又无奈,表情极之怪异,仿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李欢挥挥手:”游戏结束了,你们可以走了。”
几个女郎立刻站起身,那些晶莹的水珠还沾在她们光洁的背部肌肤上,摇曳多姿,令人望之目眩.
诺大的浴池,很快就变得空荡荡的,只有李欢一个人依旧舒舒服服地坐在浴缸里,一只腿一伸,溅起许多水花。
他闭上眼晴,任温水在身上冲了一会儿,但是,再好的按摩浴缸,都没有美女的玉手来得舒适,不一会儿,觉得腻了,就随手拿了一块大浴巾披在身上,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身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带着一种名贵香水的味道,淡淡的,若有似无。
他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女子,懒洋洋地没有做声。
“李欢……“
她的声音不再是那种配音演员般刻意地改变了,而是恢复了她本来的声音,特别有女人味,但是,这个时候开口,却一丝丝冷意。
“李欢,你必须配合他们所作的一切安排……“
“哦,为什么?”
“如果你再不配合,他们会杀了冯丰!”
李欢心里一震,是明白的,却依旧毫不在乎地笑笑,手里还拿着一杯酒,是他亲自开启的另一瓶不知名的酒,他喝一口,握着酒杯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我没有想到,你竟然真的是皇帝……“她的声音惆怅而又带着太多的不可思议,”我读书时成绩很不好,也不知道北魏孝文帝究竟是什么样的皇帝,好像不太出名……“她急急忙忙地仿佛又在解释,”抱歉,我是说,不如秦始皇汉武帝、康熙乾隆等,人人都知道……“
“如果你真的是孝文帝,那冯丰呢?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李欢这才看她一眼:”其实,你明知这是白费劲,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李欢,我认为你说出一切实情,对你,对大家都有好处。”
“那对你呢?”
“我?”她轻轻咬着嘴唇,唇上咬出一丝红痕,嫣红,仿佛受了惊的小兔子,但是,声音却全然的冷漠坚强,”我早就告诉过你的,我是为了钱……在外人看来,觉得我们豪奢享受,但是,即便我再拍一百年的戏,挣的钱也不及人家一根汗毛。八卦周刊上常常说,某明星买了豪宅,就那么几百平米也敢称豪宅?真是搞笑。就你李欢那套小别墅又算得了什么?甚至当不了叶家的一座花园……要敢称豪宅,叶家那才是真正的豪宅……“
李欢闭着眼晴,又睁开:”其实,我并没有怪你。只是,我认为你不应该再来做说客了。”
她还是轻咬着嘴唇:”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了。你如果坚持这样,不仅害了你自己,也会害了小丰……“
他笑起来:”难道我说出一切真相,就会救出冯丰?”
她沉默了一下,转身就走、
她快要走到门口了,李欢忽然叫住了她:”请你!告诉我,冯丰,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回过头,这时,他的神态不再是那种懒洋洋的,毫不在乎,而是掩饰不住的焦虑、憔悴、悲伤、绝望……仿佛即将要跳起来的一匹狼。
“冯丰,她究竟怎么样了?”
“抱歉,我的任务都没有完成,其他更不知道了。”
“请你告诉我,她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她转身就走,背影那么决绝。
李欢站起来,又颓然坐下去。
“啪啪啪”一阵掌声,一个男人远远地站住。
李欢看着对面那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人物:”黑衣人,你也是来服侍朕的?既然如此,何不过来替朕倒一杯酒?”
黑衣人笑起来:”都说李欢风流倜傥,怜香惜玉,原来,竟不过如此,陛下,你可真令美女们失望了,难道就不怕她们日后大肆宣扬,说孝文帝其实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不”李欢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你没有诚意。”
“哦?”
“从这个浴缸的位置来看,显然应该有8名美女服侍,可是,你只给了我六名,这是什么意思?证明你的享受应该比我高一等级?没有做足全套,所以我不接受。”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冯丰呢!”
“不,我不想成为艳门照的后继者,你要知道,我很傻很天真的时代己经过去了。尤其是有你这种偷窥癖在的时候,那种事情,也得讲究场合,人不对,心情不对,都不行。”
“你知道历代长寿的人都有个什么共问特点?”
“什么特点?都是吃了唐僧肉?或者都是换了别人的身子?”
黑衣人根本不理他的挪榆:”从黄帝到彭祖再到有记载的长寿者,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御女有方’,也就是说,他们都是房中术的高手。世人无知,一提到房中术,就以为是不正当的OOXX,殊不知,房中术是最好的一种养生术,精于此道的男子,能够从女子纯阴的体内吸取精华,固本培元,延年益寿,只有层次极其地下的男子才是一味追求快感,一泻千里,只能是精尽人亡的下场.今天的六名女子,都是我精挑细选的体质至阴至柔,没想到,你竟然不懂得享受……“
“哦。原来你一个又一个的养小情人,是拿她们做‘药渣’的?难怪你坚持不肯和叶夫人离婚,哈哈哈。叶嘉,他会不会知道你的这种‘长寿秘方’?”
“这种方法终究不能做千年计。李欢,你目前唯一的出路是跟我合作……“
“怎么合作?”
“你是千年帝王身,七个小暴君也是你放出的。你们几个为什么会活这么久?你和冯丰一定掌握着那个极大的秘密,就是你们千年不死的秘密,还有那个遥控器,以及那个神秘的地下宫殿……”
“你认为这才是真正长生不老的秘诀?”
“不然怎么解释你们一千多年的高寿?”
“哈哈,可惜我怎么都不会告诉你。”
“是么?很遗憾”他摊摊手,”那我们只好先拿冯丰做实验,你知道,她反正也没有几天好活了。”
“既然她都没有几天好活了,我告诉你,也救不了她,我又何必告诉你?而且,你们早就查过,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现代人,自己都快要死了,又谈何长生?”
黑衣人想了想:“你要说出秘密,并且交出长生的方法,我可以考虑放了冯丰。”
“如果你肯放了冯丰……“他思索了一下,”我怎么能相信你?”
“你要如何才能相信?”
“除非你叫叶嘉来领她回去!并且要当着我的面!”
225--真的爱上李欢了
黑衣人背着手,跛了几步:”为什么非要叶嘉?你可以考虑其他你信得过的人,我会做出安排,让你亲眼目睹她离开……”
李欢盯着他:”不,我只信任叶嘉!你很害怕叶嘉?”
“叶嘉是医生,他会很快看出冯丰的身子不行了,这样就很麻烦,我怕麻烦。
“如果不怕麻烦,你们会不会杀了叶嘉?”
“杀人?不,我们只研究,从不杀人,我从没杀过任何人.”
“那苻生、慕容熙等人呢?他们是怎么死的?还有被你在山中派人砸死的几个,还有黄晖……“
“苻生、慕容熙等是实验失败的产品,你看,刘子业仍旧活得好好的,是不是?而且,按照他们杀人的数量和手段,死了也不其什么;山中几人,那是山崩,即便要说害也是你害死的,谁叫你英雄救美,为了女人不顾弟兄的生死?至于黄晖,警方都立案了,那是抢劫,与我无关一一他和你一样,色迷心窍,既然甘愿为冯丰而死,那就怨不得别人了.你看,这些人都不是我杀的,与我无关,充其量不过是科学研究的牺牲品而已,你知道,人类进步的每一次伟大壮举,都包含着无数人的牺牲、精神上、物质上、肉体上——其中,肉体上的牺牲是最微不足道的……“
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的诡辩!
李欢笑起来:”那你怎么不牺牲你的肉体?”
“因为我的肉体比他们有用!”
每一个罪大恶极的独夫民贼,都是他这种观点,”以我的伟大之躯,带领大家前仆后继”,踩着白骨累累前进一一奇怪的是,他们都认为自己的行为、情怀是很伟大的。
李欢笑起来:”如果还有做皇帝的机会,我一定不做了。”
他有点好奇:”为什么?”
“因为上位之人一旦抱着‘伟大目的’行卑劣之事,危害比普通人实在大得太多了!他们总认为自己生就比别人高贵聪明智慧,所作的一切都是伟大的,要掌控其他人的命运!但是,每个人的命运其实应该自己掌握,而不是寄望于明君或者什么青天大老爷,比如你们歌功颂德的秦始皇、汉武帝、乾隆等人,哪一个不是罪恶滔天?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只要掌握了无上的权利,好大喜功穷兵黩武都可以解释为伟大,可怜的是还有无数人在追捧他们、崇拜他们,将他们的残暴当作伟大……“
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忽然有点儿奇怪,秦始皇、汉武帝等人为了追求”长生”,不知牺牲了多少人,招幕多少方士炼制丹药,而叶霈所做的这一切,与秦始皇又有什么差别?他忽然想起遥控器上面的最大一个按钮,古往今来,还有哪个暴君能比秦始皇更当得起”大暴君”这三个字?
因为这个想法,他更是好奇:”叶霈,在你这个秘密的试验领地,究竟牺牲了多少人?你有没有统计过?”
他十分失望的表情:”李欢,我真是高估你了,你根本不是大人物的料。”
“对,你才是‘大人物’的料!”
他摇摇头:”其实,你说出长生的秘密,对你不但没有丝毫损害,而且也可以为这项伟大的事业留下大名,你再考虑考虑……还有那个神秘的地下宫殿,也许凭借你一个人的力量无法研究出什么,但是,如何和我们合作,凭借我们的人力物力,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如果埋没了,你真的会成为人类发展的大罪人……“
李欢冷冷道:”你高估我了,我恐怕还没有能够成为‘大罪人’的资格!”
七个小暴君何以会被关在那里,地下宫殿为什么存在又为什么消失,那个遥控器究竟是谁留下的一一这些,李欢自己也是很想知道的,他也无数次试着去解开这个秘密,可是,来来去去,除了某一次发现了一名很像叶嘉的背影的神秘人物,就再也没有任何线索,但是,这个秘密一旦落入这群野心家的手里,只怕后果真是不敢想象。他忽然明白过来,既然他们坚信自己知道,而他们又志在必得,自己何不以此作为谈判的筹码?
“我可以考虑,但你们先得展现你们的诚意……“
黑衣人眼前一亮:”我答应放了冯丰,就一定会放,何况,她留着对我也没有什么意又了。”
“必须把她交给叶嘉!”
“你可以选择其他人,比如黄氏夫妇,他们待冯丰如女儿一般,你应该信得过他们……“
李欢心里一寒,冯丰在他们面前几乎是没有秘密的,稍有不慎,还会牵扯到黄先生夫妇,黄晖已死,怎能让他的父母稍有差错?
他断然道:”除了叶嘉,我谁也信不过,必须叶嘉!”
“李欢,你真的不是男人!”
“哦?”
“你把自己心爱的女人交给叶嘉,那不是羊入虎口?你即便为她死,也是白白送死,女人水性,她和叶嘉在一起两情相悦,生儿育女,只怕连香都不会给你烧一注。”
心里那么疼痛,如果冯丰真能和叶嘉生儿育女也就好了,只可惜,她根本就活不到那一天了,他淡淡道:”人都死了,又何必要什么烧香?”
两人时视着,陷入了僵局。
好一会儿,黑衣人笑起来:”李欢,你其实并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你可以先去看看冯丰现在的情景,然后,你再做出决定,我给你充足的时间,我不急,孝文帝陛下!”
李欢发现自己就如一头困兽,而黑衣人仿佛是捉住了老鼠的猫,并不急于吃掉,只是一味戏耍。
下了一夜的雨,天气依旧是阴沉沉的,头顶上的云飘来飘去,给人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仿佛末日的来临。
冯丰坐在一张宽大的凉椅上,因为天气的原因,那个天天”服侍”她的年轻人在凉椅上加了一张软软的垫子,坐着很是暖和。
囚禁在这里,每天除了替”长生花”输一次血,连吃饭的乐趣都没有了,维持生命的,是被注射的某一种营养剂。
她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好几次,一站起身就要摔倒,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呆在黑暗的屋子里,非要挣扎着出去一一出去,才能看到青草、树木、胭脂、茉莉、甚王黑云压顶的天空。
连续的雨,令气温下降了入九度,风嗖嗖的,好像春寒的日子。
冯丰从凉椅上起身,想要走几步,刚一站起来,眼前一花,好像站不住,又坐了下去,可是,却不肯闭着眼晴,依旧大睁着看前面那从被雨打残的胭脂花,胭脂花单瓣,色泽、花型都很普通,但生命力却极其顽强,只要扔下一棵种子,无需任何人工费心,只要来年雨水充足,就会长成一大丛。
听觉仿佛也不太灵敏了,她没有发现面前的胭脂花丛边,何时多了一个人。
细细的高跟鞋,是今年很流行的那种银灰色,然石是一条最新款的同色系的裙子,光洁细致的颈子上只带着一条简洁的珍珠项链,洗净了风尘后,另有一种干净的美。
这样的美,比她艳光四射时,更令人折服。
冯丰有些迷迷糊糊地,好像已经认不清楚她是谁了,只茫然地看她一眼,又转过目光,看前面的末莉,问样,茉莉也被一场夜雨打得七零八落。
“小丰……“她思索着,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停顿了一下才接上去,”你的身体太差了……“
“呵呵,没关系,反正人都是要死的。”
“如果……如果你们知道什么秘密,何不说出来?那样,也可救你自己一命。”
“我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
“你至少应该想想李欢。”
“李欢?唉,他也活不了了。”
“不,李欢和你的情况不一样,如果你肯说出秘密,他一定不会死的。”
“我什么都不想说,我困了。”她笑起来,即便真有秘密,说出了,死得更快,如果不说,至少还能拖延几天。
“我以为,你至少应该回报李欢对你的情意,你难道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冯丰看着她微微愤怒的眼神,”唉,你放心,我肯定比他先死,看不到他活着受罪的。”
“你真是个无情的女人,枉费他那么爱你。”
冯丰叹息一声,”我曾经以为,你会照顾他的,可是……“
她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照顾他?他爱的又不是我.他为了你,跑去山里做虚无缥缈地寻找,明知是陷阱,也义无反顾地跳进去;他为了你,甚至拒绝了你难以想象的对男人的极大诱惑,在那样的场景下,我们本来以为天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把持住的,但是,他居然把持住了……若有男人这样对我,我死也瞑目了……“
她语气忍不住地激动起来,漂亮的面孔上浮起一丝深深的嫉妒、失落、悲哀,苦闷……各种情绪堆积,却绝不显得狰狞,益发地,却楚楚可怜。
“他爱你,比我想象的更加爱你。你即便死,也值了。”
冯丰笑起来,人们常常说”要是……我死也瞑目了……”,其实,那是他们没有经为过真正的生死的选择,要是真有值得瞑目的事,人是更不会想死的一一太好、太美丽的东西,人们应该是活着去争取,而不是死亡后去缅怀。
冯丰的声音无限惆怅:”呵呵,可是我不想瞑目啊,正因为有人爱我,我更不想死,更想好好地活下去,能多活一秒是一秒,只可惜,无论李欢多么爱我,我们也没法在一起了。”
她心里仿佛获得了极大的安慰:”是啊,你们根本无法在一起,更重要的,李欢其实是个傻瓜,像他这样的男人,值得任何最好的女人的全心全意,可是,在你心目中,他永远排在第二位,他为你所作的一切,根本没有得到任何合理的回报,太不值得了……“
冯丰笑起来,别人这样说李欢,她偏不愿意,像小孩子一般撅着嘴唇,仿佛在说气话:”不,如果能出去,我就嫁给李欢。”
“那叶嘉呢?你可知道,他一直在外面发疯似的找你?”
冯丰发了一会儿呆,才幽幽道:”我和叶嘉已经离婚了,你也清楚,只要叶夫人活着一天,我就别想安分地嫁给叶嘉,更何况,你自然清楚,背后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我即便再想和他天长地久,也是不可能的……他们会阻止,他们的力量太强大了,我和叶嘉,跟蚂蚁似的,他们伸手就能捏死我们的所有未来……”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来,那么渴望见叶嘉最后一面,可又不太想叶嘉找到自己,如果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无异是给他致命一击.难道要他满怀期望,就是来接一个死尸回去?这是何其残忍的事情?对叶嘉,那是恨啊,怨啊,可是,真正的”死不瞑目”,谁又能够知道?
如果,可以偷偷再见他一面一一只自己看到他,不要他看到自己!
心疼得那么厉害,几乎疼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她弓着身子,一口气堵寒在喉咙,仿佛喘不过来,她却强行忍住,一声不吭。
“所以,你就退而求其次?李欢在你心目中难道只是一个‘其次’?“
李欢是”其次”么?她很不高兴别人这样说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李欢不是”其次”,是”上品”
有一瞬间,冯丰的睫毛又掀动起来,像一个脾气古怪的小孩子,笑得喊呵呵地:”我知道有好多女人喜欢李欢,以前,我曾经给过他选择的机会,他也尝试过很多选择,可是,他都错过了,呵呵,谁叫他不好好把握?难道还能怪我?现在,我先把他占着,不要别人得到,那是我的东西,我不让给别人了,再也不让给别人,嘻嘻……就像一盒巧克力,我放着不吃,也不给其他人吃……李欢就是我的功克力!”
眉梢眼角都是喜悦,她不明白她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还能如此喜形于色。
她瞪她一眼,明明应该觉得愤怒,可是,看她笑得贼呵呵的样子,却又怒不起来,只恨恨道:”你的功克力,终究还是要被别人吃掉!你以为自己还能活着出去?”
“呵呵,当然不能了。”
冯丰抬抬手,又蜷缩在椅子上,全身都是软绵绵的,睫毛完全盖住了下面的眼皮:”其实,即便能够出去,我也没几天光景好和李欢在一起了,对我来说,出不出去都一样了,我的巧克力,终究还是会被别人吃了……唉,我真不想他被别人吃了,一点也不想……“她闭着眼晴,仿佛要哭起来,过的好一会儿,又睁开眼晴,眼神在这一刻无比地真诚,”如果,李欢还能侥幸活下去,请你,照顾他!”
这是一种交代遗言一般的神情。
她看着冯丰那张惨白得不似人样的脸,连嘴唇都是苍白的,毫无血色,仿佛被什么吸血的妖魔把全身的元气摄走了,连脸上细细的淡青血管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仿佛变成了一个透明人。
心里忽然涌起淡淡的怜惜:”小丰,其实,我曾经真的把你当成过朋友。”
“我知道,我的朋友也很少,能和你成为朋友,我一直都很开心。”
“只是,你知道,女人的那种妒忌的心理……很可笑,这是我第一次妒忌其他女人,本来,我以为自己是所向无敌的,魅力,一向是我最大的优势,那些男人,尽管不会离婚娶我,但是,当他们和我在一起时,我完全能感受得到,我在他们的妻子面前的那种巨大的优越,男人常常骂女人为贱人,其实,他们才是最大的贱人,一有了钱,就把发妻看得厌恶了,对她们的鸡皮鹤发、走样身材不感兴趣了,在美女面前总是如饿中色鬼,喜欢青春美丽的胴体,如此,就更加深他们发妻的丑陋和厌恶……许多时候,当那些肥胖的女人用那种几乎要杀人的目光看着我时,我的内心真是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满足感!女人,能被人妒忌,其实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可是李欢!只有李欢,我在他面前,唉,这是一种重大的打击!没想到,我竟然在你面前败得那么惨,为什么有叶嘉这么好的男人了,李欢还要时你死心塌地?你说,造物主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被妒忌是一种满足感么?可是,谁又能体会那些青春为丈夫和家庭耗尽,从而变成嫉妒者的女人的感受?
冯丰摇摇头,很年轻的时候,总是觉得爱情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殊不知,还有许多事情都比爱情重要。
“呵,你不知道,其实我也妒忌过你,有一段时间,我好像要爱上李欢了,却总觉得你是我最大的威胁,呵呵,女人啊,就是这么小心眼,大家都一样,不过,后来我就明白了,与爱情相比,我更愿意平淡地活着。”
她看着冯丰黯淡的眼神,那双眼晴曾经那么明亮,看人的时候,眼神非常集中,长长的睫毛那么活泼地抵动,这令她看起来,仿佛永远微微带着一点小孩子的那种无暇和童趣,女人看女人,最知道魅力在哪里,可是,现在一双那么明亮的眼晴,也黯淡了,就如天边的一颗星,在黎明前,就要彻底消失了。
她长叹一声:”小丰,我并不希望你死!我也没有存心想要害你。”
冯丰柔声道:”我知道,我都明白,我一点也没有怪你,李欢也没有怪你……”
他们的势力那样强大,自己和李欢交往的就那么几个人,就连黄晖也遭遇了不幸,何况她呢!即使她不因为钱,只要他们下令了,她难道还敢不从?如果还能得到一笔钱作为补偿,对她倒是一件好事,凭啥要白白替他们做事?
如果有人觉得这个世界上凡事都有法律或者公正,那他一定是个极其天真的人,只要有特权阶层存在,就永远不可能真正有平等的一天。
她看着冯丰那样黯淡又温和的眼神,竟然不敢再看下去,转过了身,鼻音有些浓厚:”小丰,这是最后一面了!我走了,你保重……“
“嗯,你也要保重。”
冯丰看着她窈窕的身影走了几步,终究还是忍不住:”李欢,他们有没有折磨他?他是不是也活着?”
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好一会儿才道:”你比我想象的更记挂他!你真的爱上他了?”
冯丰没有回答,只固执地追问:”李欢是不是还活着?”
“他还活着,暂时也没受什么折磨。”
“呵呵,谢谢。”
她笑起来,不再看那个背影,又转头看被雨打残的茉莉,一阵风微微吹动,残褪的花瓣散发出特有的清香。
她深吸了一口气,很舒服地躺在大椅子上,闭上眼晴,可是,很快,全身又涌起那种隐隐的疼痛,却又不知道究竟疼在哪里,微微哀鸣一声,全身蜷缩在椅子上,成了很小的一团,脑子里仿佛是清醒的,竟然发现在某一个角落:叶嘉正在向自己走来,他微笑着,一步一步,走得很快……
她睁开眼晴,四处都看不到什么角落,可是,心里却无比的怪异,那是真切地看着叶嘉在向自己走来。她的心忽然跳得很快,有一种奇异的直觉:叶嘉真的就在这附近!
这时,她甚至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又被移动到那片树林中,在向那盆古怪的黑色”长生花”输血了,早前还有微微的蚂蚁咬了一下般的刺疼,现在,针管再才扎进去,也早就麻木了,一点也感觉不到了.
一条”警戒线”拦在前面,那是一道特殊的窗户,从这个一尺见方的小口子,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这一看,李欢几乎心胆俱裂:冯丰被和一株古怪的盆花连在一起,看样子,竟然是在向花”输血”
226--叶嘉发现的秘密
他猛力一挣,想要冲破这道铁一般的桎梏,身子重重地撞在墙上,头也碰在堵上,眼冒金星,嘶声道:”你们究竟把她怎样了?快放了她!”
黑夜人笑起来,他穿一身黑色的绸衫,又仿佛那种奇特的香云纱,看起来阴森森的,又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盅惑,这身衣服仿佛已经成为了他的一个经典标志了,
他的笑声很轻,但是,这很轻的笑声边没消失,李欢已经飞速转身,几乎一眨眼就伸手到了他面前,往他的脖子掐去。
他仿佛早有准备,动作灵敏得如一头豹子,一下侧身闪在一边。李欢发现,他的身手竟然相当不错,李欢再要追上去,已经被两个同样一身黑衣的保镖拦住
黑衣人看李欢第一次气急败坏,闲闲地站在一边看着他,语带讥讽:”陛下,果然无愧你不爱江山爱美人的风范……“
李欢儿乎目眺尽裂:”你快放了她!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好,这才算谈判的诚意嘛。”
他得意地背转身,走开几步,将窗口的位置完完全全地让给李欢。李欢顾不得理他,又看看冯丰的风向,这时,冯丰已经给花”输血”完毕,被拔出了手上特制的”针管”,她仰头躺在那个特殊的担架式躺椅上,一头黑发全部垂在半空,并不太远的距离,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仿佛一个灵魂早已出窍的躯壳。
他嘶声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陛下,你并没有什么谈判的筹码。”
“不,要她活着我才能和你们谈判,如果她死了,我宁愿死,也绝不会告诉你们任何一句话。”
“她并没有死,还活着。”
“不,我要亲眼见到才相信。”
“你现在就见到了……“他话音刚落,那幅担架就换了个方向,立刻,李欢看到躺在上面的女子,双目微微闭着,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她已经死了?”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抓抖,用力一挣,一下挣脱了两个人的束缚,转身就往门口奔去、可是,刚奔到门口,那道门就自动合上了,他跑得太快,一个收势不住,额头装在门上,立刻出现了一块老大的青块。
黑衣人的声音飞还是闲闲的:”她没有死。你着急什么?”
前后无路,李欢只好又退回来,来到窗口,冯丰的眼晴依旧紧闭着,手垂在担架上,天气阴沉沉的,仿佛很冷的样子。
李欢的手也变得冰凉,仿佛替她感到寒冷。
“你要见到她睁开眼晴,是不?这还不简单?”
他仿佛在遥控,立即,冯丰旁边那个年轻人忽然拿了根什么东西在她手腕上刺了一下,她立即睁开了眼晴,茫然地看看四周,手上全是淤青,好像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李欢注意到,那根刺她手腕的针虽然细,却起码足足有一尺长,而且是微微黑色的,这里的人的衣服,那种黑色的花,黑色的针一一整个都透出死亡的气息。
冯丰受的什么析磨,他第一次完全看在眼里,虽然明知她命不久矣,可是,又怎能让她在最后的几天,还受到如此可怕的拆磨和摧残?
他扑在窗口,大声地叫她,可是,她显然什么都听不到,只茫然地盯着同一个地方,整个人,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游魂。
眼前忽然一黑,一块薄膜似的东西覆盖住了窗子,视线完全被遮挡,什么都看不到了,他转过身,眼珠子通红,儿乎要滴出血来:”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肯放她?”
黑衣人还是波澜不惊:”这样看你的表现了。”
他怒道:”你们这是在如何折磨她?又是什么古怪的残忍新方式?”“不,你错了,这是科字的最新发展,用人的血液来浇灌一种。长生花。……”
“你说什么鬼话?”
“其实,这并不是最好的方式,即便是长生花也不过只能让人活到100岁多,并非真正能长生不老、这并不是我们最理想的方式……“他看着李欢,笑起来,”陛下,这就需要你的配合了……“
“要我怎么配合?”
”说出存活千年的秘密,那个遥控器和地下宫殿的秘密……“他无限向往,”你想想,如果我们掌握了能活千年的秘密,又何必在乎区区100年左右的长生花?”
“好,你放了她,我就跟你们合作。”
“陛下,我们彼此都信不过彼此,先小人后君子是老祖宗历来的传统,你总得先拿出一点值得我们相信的东西出来……“
“你要如何才能相信?”
“比如那个遥控器的下落?”
李欢断然道:”遥控器不在我这里。”
“那在哪里?刘子业、萧昭业等人口供一致,都说是在你手里,陛下,既然要合作,你就得拿出一点诚意来……“他笑得像一头老孤狸,”遥控器就是你的第一步诚意……”
“如何诚意?”
“告诉我们遥控器的地点,我们立刻派人取来加以研究。”
李欢这时己经完全镇定下来:”要遥拉器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比如,我要看值不值得。”
“陛下,你别忘了,你己经是阶下囚了,这个时候谈什么值不值得,岂不是可笑?”
李欢淡淡道:”即便我是阶下囚,那一切的秘密也只有我一个人才知道,即便我死了,你也得不到长寿秘诀,大不了就两败俱伤……“
“哦,你就不考虑冯丰了?”
“我还能怎么考虑?我要的并不是一个死人,我知道,冯丰活不了几天了……“
“难道你忍心眼睁睁看着她死?”
“呵呵,难道我和你们合作,为的是过几天得到一具尸体?”
“你想怎么样?”
“在最后者几天,你们派最好的医生医治她,而且,我要24萧时和她在一起。”
黑衣人沉吟了一下,才道:“李欢,请大罗神仙来,对她也没什么办法了,你这是苛术……”
“比起我会提供给你们的好处,这算得了什么?”他立刻反驳。
“更何况,冯丰本来也活不久了,我只是希望她临死之前,不再受什么折磨而己,我即便和她在一起,也是Сhā翅难逃,你们难道还不放心?”
他盯着李欢:“好,我就答应你,不过,你得先说出遥控器的下落……”
自从给宋博士测验石,遥拉器就放在了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这个地方,只有叶嘉、李欢、冯丰三个人才知道,还是叶嘉选的地址,三人知道这个秘密事关重大,所以,选的地方极其谨慎。
李欢无动于衷地:“除了遥控器,我其实也有更好的方法先表现诚意?”
黑衣人眼晴一亮:“什么诚意?”
他很快说了几句,黑衣人先是目瞪口呆,继而微一思索,脸上忽然露出狂喜的神情,但是,这种狂喜很快又被极大的惊讶所取代,还有恐俱,仿佛一时拿不定主意。
李欢并未催促他,心里捏了一把汗,足足过了三分钟,黑衣人才仿佛下定了一个极大的决心:“好,我先答应你!”
李欢暗地里松了口气,出门的时候,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走在前面,志得意满的黑衣人,拳头轻轻扬了扬,心想,哪天一定要把他的头颅骨打碎才能消去心头之恨。
叶嘉一动不动地伏在最左端的一侧城墙脚下。
他已经窥视了整整两个夜晚了,这个夜晚,他发现,这里有一种树遮挡了一片城墙,完全能避开四周监控红外的扫描,诺大的四周,只有这一处。
他试着找最好的时机进去,发现,黎明后,六点左右,这是最恰当的一段时间,这个时候,监控最疏忽,而且这里绝时没有任何人散步,甚至蚊子都没有,他对一些特殊的植物很有研究,按照相生相克的原理,这株古怪的树木,就是这一尺见方没被监控城墙的“守护神”,按理说,这种情况是不可思议的,但他也不知道是如何发现的,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在指引自己。
他拿出携带的一种机其特殊的锋利掘器,这是从宋博士里要来以防不测的。黎明之前,他已经把那一尺见方的城墙低处四方Сhā进去,那一块块的砖,已经被他悄悄搬开了,可是,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用一种树枝做了保护色。
终于,东方的天空己经亮了,连续都是阴天,甚至还微微下着细雨。叶嘉猫着身子,深吸一口气,身子从那一尺见方的缝隙里挤了进去。
这是一片十分茂密的树林,还夹杂着一些特殊的野草一一但是,野草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并非C城见惯的植物,而是一些来自很偏远地方的植物。
他伏地前进,忽然听得一个很呆板的声音:”马小姐……“
他心里一跳,难道小丰就在前面?
他轻轻扒开一点潮湿的草丛,看不见人,可是,目光却落在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上:那是一盆黑色的花!
这种花,他是见过的,第一次见到时,他还以为是假花,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又见到一盆。可是,第一次见到的那盆比这盆小得多,形状也有不小的差异。
他的胸口几乎要迸裂开来,脑子里也乱成一团一一掌控这一切的,难道真的是自己的父亲?
227。爱情和亲情的取舍
他无暇多想,因为,很快就有轻微的声音传来,依日是那个刻板的声音却无人回应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他悄悄试着将草丛再无声地拨开一点,再往前几步,这一看、惊得几乎叫出声来,只见冯丰坐在一副类似担架的东西上面、穿一身米白色的睡衣,神情十分茫然,眼神里几乎没有焦距。
在她身边站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在整理看什么东西,很快,他将手里一支足足一尺长的针扎进冯丰的手腕,显然是找不到血管冯丰自杀那次,由于受损严重,那一次,即使是简单的输液也在她手腕上找不到血管如今,经历了反复的折磨,她的身体已经快完全被摧毁了。叶嘉看到年轻人将细针扎进去又取出来,如此反复三四次,冯丰仿佛也不觉得疼痛,整个人犹如一具行尸走肉。终于,针管扎进去了,然后,叶嘉看到那个年轻人,将一端Сhā入了那盆黑色花的根部。
他初时愕然,很快就明白过来.他们竟然利用小丰为一盆花“输血”。
叶嘉眼里几乎要冒出火,一股从未有过的巨大的恐惧、仇恨愤怒等情绪全部酝酿到了胸口,几乎要爆炸。对那个神秘黑手的恨几乎已经压倒了一切——
无论是谁,如此灭绝天良都要让他付出代价!
他的腿控制不住冲动,正刺就要冲上去,却生生忍住。
10来分钟,仿佛一万年那么漫长,他伏在地上胸口已经被草丛上的露水打湿,头顶的云是那么阴沉,一大片一大片快速地在天上奔跑、堆积、沉闷得仿佛要将这一方天空压得粉碎。
终于,年轻人收起了那套特殊的“针管”,看来“输血”已经暂时结束了。他无声无息地拿了针管,将冯丰往前面推了一段距离,将她推到了一棵巨大的古松下面。从他的动作来看,这好像是冯丰的习惯。
年轻人刚要转身,忽然感觉脚踝被什么蛰了一下,身子一软,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叶嘉一手拖到了后面的草丛里,然后,非常迅速地,他除下年轻人的衣服穿着,更惊喜地发现这个年轻人是个近视眼,戴着一副大眼镜。叶嘉从他手里取过那一套针管放在口袋里,又将他的眼睛取来戴上,这是一种略深色的眼镜用了金丝的架子,看得出,这个年轻人的物质条件应该不错。叶嘉将他往里面踢了踢。他采用了一种强烈麻醉剂,这个年轻人起码得躺两天才能醒过来。
他的个子比那个人要稍梢高一些,但略微弯了一点腰,看上去井无异状,然后,他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几步走到了冯丰面前。
冯丰独自坐在古松下面,古松的对面,是一大丛茉莉花,开得十分茂盛,这里的植被间隔得很奇怪,参天古木之间,培育着许多花草,有些普通有些却很稀罕,仿佛是按照某种相生相克的原理种植的,否则,一般情况下,这样种植是没法成活的。
冯丰的目光却没有落在花上,只闭着,一动也不动,看样子竟是死过去了一般。
叶嘉将她坐的那副简易“担架’稍微换了个位置,正好被那棵古松遮挡住从前面看去,只能看到她,并看不到其他人。
他做这些的时候她好像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一直闭着眼睛,脸色不再是苍白,而是一种死灰,长长的睫毛无精打采地阖在眼帘上,没有任何生机。
心里仿佛有一把刀子在锋利地划过,叶嘉蹲下,轻轻摸着她的脸焦急道:“小丰,小丰……”
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得人叫自己、那么熟悉的声首,仿佛叶嘉的声音。怎么会是叶嘉呢?冯丰勉强睁开眼睛,跟前-却是模模糊糊的只有头顶暗得随时要压下来的重重黑云。
“小丰,你醒醒……’
叶嘉的声首那么熟悉地响在耳边她觉得很安慰,忽然就微笑起来,又闭上眼睛,想美美地睡一觉,只要睡着了,只要在梦中,自己就可以天天见到叶嘉了。
叶嘉连叫几声发现她的眼神偶尔睁开,却已经有了涣散的迹象,他大感害怕顾不得多想、一把就揽住了她。轻轻抱在自己胸口,焦急道:“小丰,你醒醒,我来了,是我,叶嘉来了……”
这一次,她终于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又眨眨眼睛,神态是小心翼翼地:“叶嘉叶嘉!”
叶嘉一点也没有因为她能叫出自己名名字而欣喜,相反,他看到她的神智都已经陷入了迷糊状态,那是身体极度虚弱又受了极度摧残才会有的状态,一般这种状态,是被失败的催眠术所致。
他连叫几声,她都没有什么回应,心里某一处地方仿佛在一点一点死去、冷去,他的脸紧紧贴在她冰凉的脸庞上,眼泪也掉下来:“小丰,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这些日子,每天都是在冰冷的世界度过,手脚、心都是凉的,世界都是凉的,现在,脸上突然多了一份火辣辣的灼热,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仿佛是一场极其遥远的梦,曾经破碎,此刻又被什么粘合起来。冯丰的神志微微清醒起来,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贴在自己脸上的那张熟悉的面孔——刀刻一般的轮廓,往下是柔软的脖子——曾经在某一段最甜蜜的日子里,她无数次地抚摸过他的面孔他的脖子,她固执地认为,这天下,唯有他一个人才会有这样温柔的面孔,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那是叶嘉,是独一无二的叶嘉。
“小丰,我在这里,你不要害怕……”
一滴滚烫的泪珠滴到她的脸上,这是灼伤肌肤的一种疼痛,她猛然睁开眼睛,这一次是真的欣喜若狂:“叶嘉,叶嘉……你救我……”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小丰,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一定会!”
她微笑着,紧紧抱住他的脖子,这一刻,全身的肌体仿佛被激活了,有了强烈的生的希望了,满眼满世界都是花在开放,不再是一个阴森森空荡荡的无边无际的囚牢。
“小丰,是谁害了你?”
“叶霈!是叶霈害我!”
她已经完全忘了叶霈是谁,和叶嘉有什么关系,虽然看不到那个黑衣人的面孔,可是,那样的声音那样的神态,凭借感觉,她只想到“叶霈”这一个人,再也没有其他人了。而且,按照她和李欢的交流,两人都认定是叶霈。纵然自己认不清那个带着面具的人,李欢也应该是认清了的。
可是,不如为什么,她丝毫也没有把他和叶嘉的“父亲”等同起来,一点也没有。潜意识里只认定,那样的恶魔可以害任何人,自然也不会放过叶嘉。
她不知怎么嘤嘤嗡嗡地哭起来,很小声的,声音里满是恐惧:“他已经害死了黄晖、慕客熙、苻生、刘昱还有刘子业……他要害死我,又害死李欢,他想长生不老,叶嘉,你快走,他也会害你的……他会害你的……他是一个魔鬼……叶霈就是一个魔王……”
又是沉重的一击,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冯丰这一声“叶霈”还是差点击垮了叶嘉。以前,他还可以以“没有依据”这样的借口来安慰自己可是,一切的迹象都已经表明,何况还是冯丰这样说——冯丰怎么可能撒谎?!
操纵这一切的,竟然完全是自己的父亲!
除了他,又还有谁能有这个条件?
除了他!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只轻轻抱着冯丰,在她耳边柔声道:“小丰,我马上带你离开……”
“走不了的,他们是魔鬼,天涯海角都会找到我们的……”她更是焦虑,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用力推他,可是,手只能软绵绵地抵在他的胸口,“叶嘉,你快走,等他们发现,你也走不了……叶嘉,你快走啊……”
“小丰,我会带你一起走的。”
“一起就谁也走不了了,”她有些生气起来,“反正我都活不了了,你何苦白白牺牲?”
他没有说话,只是抚摸着她的冰冷的面颊,忽然就笑起来:“小丰,如果真的走不了了,我们一起死,难道不好么?”
“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好……”
“为什么?”
“叶夫人讨厌我,巴不得我死去;叶霈也害我,想我死,他还抓了李欢,想要把李欢的头装在自己身上……还有刘子业,他们把刘子业变成了人头猴身的怪物……可是,我不想死,一点也不想死,还有黄晖,他因我而死,我真是对不起他……”她眼神忽然疯狂起来,可是,即使是疯狂,也显得那么无力,仿佛小人物那种有气无力地悲哀,“我真恨啊,我不但不能替黄晖报仇,还连累李欢也要死去……也会连累你死去……我不想死,更不想你们死……”
她一口气没上来,嘴角浸出淡淡的血丝,声音益发微弱,他几乎要将耳朵贴在她的嘴边才能听见她的话,“……我真恨啊……叶嘉,如果我能变成鬼就好了,叶嘉,我死之后,必为厉鬼,一定要去杀了叶霈……”
我死之后必为厉鬼!
这是最无望的小人物阿Q式的自我安慰,千百年来,无数小人物在强权、拳头面前遭受了莫大的冤屈,总是寄望于“六月飞雪”、“做鬼也不放过你”……事实上,做了鬼也是保不了仇,学不了恨的。
唯一的办法只能活着,哪怕像狗一般卑微的活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报了仇就是君子。
不能报仇的人呢?
不是每个忍辱负重的人最后都会得偿所愿的。自然,绝大多数人,最终都无法报仇雪恨,依旧狗一般卑微的活着,久而久之,就只好不了了之,用健忘来遗忘仇恨,用“冤家宜解不宜结”来安慰自己、用“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来麻木自己——如羊羔一般任人宰割的国民性,这才是集权统治的牢固根基。
叶嘉发现自己的拳头松开了由捏拢,他从来不是一个暴力的人,也基本没有过什么暴力的举止,这一刻,不知怎么,却想要毁灭了这个世界。
天地不仁,视终生为猪狗,人又何必对天地客气?
他看着怀里那双愤怒的眼睛,这一簇愤怒的火焰,令她黯淡的面容又稍微有了点亮色,竟显出了几分生机。
“小丰,我先带你出去……”
她凄然一笑:“叶嘉,你明知走不了的。我能见你最后一面已经很满足了。你走吧……”
叶嘉没有说话,伸手抱起她就走。能先走一个就先走一个再说。
整个人已经完全在他怀里,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仿佛回到了两个人最亲密无间的时候,那些拥抱那些缠绵,她将头深深埋在他的怀里,只用手软软地扶着他的腰,这一刻,忽然觉得解脱,十二万分的解脱,浑身上下那种隐隐的疼、心里背负的黄晖之死的仇恨、李欢生死不明、巨大的恐惧和死亡的悲哀……仿佛都暂时被隐藏了起来,只有这一刻的依靠和安全的被保护的感觉。
叶嘉会保护自己!那么鲜明地被爱的感觉,就如他第一次说:“如果别的女人过马路都要人陪,小丰也不能半夜三更独自一人回家!”
只为这一句话,断肠也无怨呵。
他到现在还爱着自己,没有爱上其他人。
就如自己的巧克力,自己不吃,也不许别人吃。
要放在某一处被牢牢锁着的心房里,牢牢地霸占着。
她在他怀里轻微地咯咯地笑起来。
他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听得她笑,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两个人的身子很快就要闪进那密密的草丛,只要穿过了这片草丛,就会逃出去了。
他刚走两步,前面忽然竖起一层薄薄的铁丝网,仿佛是某种自动控制的系统,而且不是普通的铁丝网,是一种特制的材料,哪怕刀斧也砍不开分毫,何况是血肉之躯。
叶嘉停下,慢慢地回转身子。
前面,站着三个人,旁边的两个,每人手里拿着一把手枪,都瞄准了他,而居中的那人,面无表情,看着他的目光阴沉沉的。
冯丰的头一直埋在他的怀里,仿佛没有意识到任何危险,然后,慢慢抬起头,凝视他的眼睛,只咯咯的笑:“呵呵,叶嘉,他们说你爱上了别人,再也不会来找我的……”
他不再看那几个人,收回视线凝视着她,柔声道:“傻瓜,我怎么可能不来找你?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要找到你,带你回家。”
“回家?”她惊叹,眉毛那么生动地牵扯一下,仿佛一片活生生的扁扁的柳叶在风里摇曳了两下。神情沮丧,自己有过家吗?好像很久都没有家了。无论是叶嘉还是李欢,他们都曾短暂地给过自己“家”的感觉,但是,都不过是“短暂的感觉”——自己终究还是一个没有家的人。
她微微眨眨眼睛,有些惊恐:“我一直没有家,死了会不会变成孤魂野鬼?”
叶嘉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却微笑着,声音沙沙的:“傻瓜,我们的新家,你忘了?我还栽了一丛打芭蕉,下雨的时候,就能听到雨打芭蕉,你一定会喜欢的。那里,一辈子都是你的家……”
“恩拉!”她笑嘻嘻地抱住他的脖子,声音如掺了蜜糖,甜蜜蜜、粘嗲嗲的,“叶嘉,我还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活着的时候,你就不许娶任何女人,也不许爱上任何女人,就连喜欢其他人都不行,连欣赏也不行,多看一眼都不行……”
“嗯。’
“我不喜欢林佳妮、不喜欢梁小姐,还有那天他们给我看的录像里面那个漂亮的女士,我也不喜欢……呜呜呜……”她居然哭起来,“我看到你和她好亲热地说话……”
“傻瓜,没有,绝对没有”他很神秘地笑起来,“我认出她的一名贴身保镖是疑犯之一,我只是想从她那里打听下落。我曾经要李欢去用美男计,可他不肯,只好我自己去,呵……我没有喜欢她,绝不会喜欢她……”
她不哭了,又咯咯笑起来,“只要是你身边打算喜欢你的女人,我觉得每一个都很讨厌……呵……对了,我好讨厌弹钢琴的女生,就是林佳妮,我一直都很恨她,现在都还很恨……”
“嗯。”
“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许喜欢其他人。呵呵,等我死了,你无论喜欢谁都可以,但是我活着一天你就一天不行……”
“嗯。”
“对了,还有你的母亲……”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哀哀地小心翼翼地,仿佛一个明知提出了过分要求,却又奢望大人会同意的小孩子,“如果下辈子我还能遇见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和你母亲住在一起?”她急急忙忙地补,“不是要你不孝顺她,只是不要她和你住在一起……分开住……”她的声音更低了下去,睫毛也垂了下去,“我怕她,我好害怕叶夫人……”
一字一句,她的“奢求”,全是自己对她的亏欠!
她生的时候,没有对她好过,她要死了,自己也救不出她去!
谁说大名鼎鼎的叶医生能够妙手回春呢?
至少,对自己的爱人就无能为力。
胸口泛滥,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叶嘉亲吻了一下她的睫毛,那排长长的睫毛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滴泪珠,晶莹剔透,却如干荷叶上滚动的晚露,越是衬得最后的风摇荡——荷叶枯萎了,一个夏天又是满堂荷田田。
人要是枯萎了呢?
他忽发奇想,可不可以把爱人种在地里,到某一个合适的春天,就生长出一个健康的崭新的爱人?
他在她的嘴角上亲吻一下,那一丝浸出的鲜血沾在了他的唇上,再吻下去时,淡淡的血痕在她苍白的唇上扩散开去,仿佛抹了一点淡淡的唇彩、他甚至从未发现鲜血也能够发出微弱的色彩。
“小丰,你提出的所有要求,我全都答应你,全部都答应!”
“叶嘉,呵呵,我死了,你就马上娶其他人吧,也孝敬你的母亲吧,这样我才会安心……真的……这世界上一定会有很多喜欢你的女人,你挑选一个对你最好的。忘了我……不啊,要记得我……你娶了妻子也可以偶尔想起我,好不好?”
“嗯……”
她眼睛一亮,可是,很快,这一簇明亮的火焰就慢慢地淡了下去,说了这么多话,精神仿佛已经全部耗尽了。她想睁开眼睛看着叶嘉,一直看着,可是,眼皮却不由自主地慢慢合上,等叶嘉伸手轻轻拂动时,她的鼻息都变得极其微弱了。
“小丰,小丰……”
一个刻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呼喊,淡淡的,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好不好。
“她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更不好。我们已经用了最好的药物给她,她也最多活不过一周了。可惜了‘长生花’也没法培育了……这是她生命的唯一好处。不过,她若死了,你母亲会庆幸的!她早就盼望着她死掉……”
叶嘉抬头,细细地看着那双眼睛,和那张刻板的面孔,他是医生,对人体构造那么熟悉,自然一眼看出他戴着十分精致的面具。而这样的面具是现代舞验室不具备的,现代已经用化妆术取代了人皮面具——可是,他戴的显然是人皮面具。
也不如道是用谁的面皮做成的,那样精巧,显然是这里“科研”的一个部分!
面孔是陌生的,可是,叶嘉认出了他的身形!身形其实也可以伪装,但是,他既是伪装了,叶嘉也一眼就认出来了。
身心都如陷在最黑暗地地牢里,呼吸那么艰难。
他也盯着叶嘉,一字一顿:“其实,你根本就不必来的,来也不过是白白送死。”
228。李欢和脱困的秘密
“杨女士很不错,外貌、教养、社会地位、情趣爱好……每一样都配得上你,你母亲甚至不在意她孀居的身份。你母亲是真正爱你的,她这几天甚至在向杨女士示好。只要不是冯丰,她会尊重你一切的选择!”
“可是我只要冯丰。’
他的口气严厉起来:“你要相信,父母才是全心全意爱你的人。”
“是吗?”
“至少你的母亲是!”
叶嘉笑起来:“是么,中国的父母总喜欢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把自己的意志、喜好、愿望强加在子女头上,要子女无条件服从,也不管子女作何想法。子女听话则是孝子,不听话则是逆子。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不但你不爱我,母亲也不爱我,你们首先最爱的人是你们自己!”
“你这是什么鬼话?”
“即使母亲,何曾真正在意过我的心里所想?无论我如何求她、妥协、劝慰、一再忍让,可是,我换回的是什么?依日是她和小丰的势不两立。我爱小丰就是对她的不孝,我放弃小丰,她才会尊重我,不放弃,就决定干涉到底。说到底,她最在意的是她自己的感受,而我,她的儿子,不过是她的一件私有物品,必须一切以她的意志为转移。难道不是这样吗?”
“……”
“如果我有子女,我一定不会这样对待它,我要把这当作一件最深刻的教训,时刻印在脑子里提醒自己……”他低头看看冯丰死灰色的面孔,摇摇头,神态十分平静,“可惜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子女了……”
黑衣人仔细盯着他:“你为了这个女人,值得吗?”
叶嘉笑起来,想起以前冯丰对神秘人的形容,觉得他是个黑头黑面的魔鬼,他仔细打量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自己的父亲!
父亲穿一身黑色香云纱的衣服,这样的面料本来就带着一种阴森森的气息,不过,它很凉快,这倒符合父亲的个性,简便舒适为主。
他反问父亲:“你这一生,除了追求长生不老,还觉得什么事情是‘值得’的?”
“叶嘉,我原以为你最能理解人类对于科学提升的追求,原来,你竟然也如此鼠目寸光,只限于男女私情……”
“哈哈,说得好。卑鄙之人总是喜欢把自己打扮成上帝,中国人的形容最是巧妙‘伪君子’!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叶霈扬起手一耳光就掴了下去,他身手很好,动作也根迅捷,可是,这一耳光尚未沾着叶嘉面颊,已经被叶嘉一手拖住。他一只手抱着冯丰,一只手迅速挡开了那只即将落在自己脸上的手,断然道:“你身手不如我,请不要妄动!”
旁边两名拿枪的人,各自抢前一步,叶霈挥挥手,令二人退下,神态也并不太恼怒,只道:“放下冯丰吧,你今天是带不走她的。”
叶嘉叮着他的眼睛:“其实,要长寿,还有很多方法,你才采取的研究并不可取……”
“哦还有什么好方法,你不妨说来听听。”
“我这些年曾经在业余潜心研究过如何防止人体细胞衰老,而且在实践上有一定的成功……”
他很是有兴趣:“防止细胞衰老?是不是和注射羊胎素差不多?”
“不,大有区别。”
现代注射羊胎素是很多明星的首选,据说,很多当红的男女明星每年都要飞到瑞士注射一种5万美金一支的羊胎素,以延缓肌肤的衰老,保持青春的容貌。但是,这种功效多在于美容,对于长寿并无明显效果。
“人的衰老首先是从细胞开始衰老的。人体细胞通过接受某种激素而延长寿命,这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条件充足的时候,我可以替你做一个防止衰老的手术!”
“防止衰老?”他略微有些失望,“唉,我要的是长生不老。多延长几年生命又有什么好处?那并没有多大的意义……我要的是到了100岁还可以精力充沛的运动和处理工作,享受一切人生……”
叶嘉几乎吼叫起来:“如果你实在要研究,你完全可以拿我去研究。你要相信,我的身体比李欢更健康,我也是有千年寿命的人,不然,我怎么会认识小丰他们?”
他盯着叶嘉,好一会儿才笑起来:“你从小到大的医学报告,我无不一清二楚。你出生还是我亲手接的生,我看着你长大,你何来千年寿命?”
叶嘉原本还抱着一丝残存的幻想,如果那个人不是自己的父亲——多么希望他面上不是面具而是他本来的面目啊。
可是,这一句话却击碎了所有的幻想,除了父亲,谁还能说出亲手接生的话?父亲在医术上大有天分,自己出生的时候,父母正在外地旅行,上医院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是父亲亲手接的生。
父子亲情是很奇妙的,孩子在母体内孕育时,母亲就会对胎儿有深厚的感情,可是父亲终究隔了一层肚皮,对孩子的感情,一定得后天培养才会深厚。这种培养,再也不会有比一个男人亲手迎接自己的新生儿来得更直接了。这也是父亲在那么多儿女中,一直最宠爱自己的缘故——除了自己,谁都不是他亲手接的生。
叶嘉觉得眼前一团漆黑,仿佛进入了一层死气沉沉的鬼界,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抗,他多么希望,自己面对的是一个陌生的恶魔,与自己毫无关系,那么自己就可以去毫无顾忌地拼杀。可是,此刻,却像拿了利剑的堂吉诃德,是在和一辆风车搏斗!
叶霈一点也没有忽略儿子哪怕是最细微的表情:“你是怎么认识李欢和冯丰的?你们三个之间这么长时间的纠纷,又是为了什么?”
三个人的情感纠纷,谁说得清楚?
叶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满头满脸都是汗,天气那么阴沉,他却觉得闷热,仿佛胸口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如果你肯放了小丰和李欢,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极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
“你先答应放了他们。”
他没有回答叶嘉,忽然道:“叶嘉,你在心理学和精神病领域研究颇深,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以前抓了苻生和慕容熙,怎么研究都无法成功,后来加入一个刘子业进来,就制造成功了一个人头猴身的试验品。加上刘煜后,四人又无法研究了。但是,我单独将萧昭业、萧宝卷、高纬三人关在一起,又能有新的发现。而最关键之人,李欢,冯丰,抓了这么久,除了‘长生花’的灌溉,一直得不到实质性进展。我想,真正的秘密和研究万向,应该在你们三人身上。你自然不是古人,但是,冯丰和你之间没有秘密,所以,你一定清楚这一切……为什么非要三人一组才能有所进展?”
叶嘉微微思索了一下,才回答:“弗洛伊德有个理论叫做‘三个匣子的主题’,分别是用莎士比亚剧本中的两个情节来解析的。有一个情节取自悲剧《李尔王》,年迈的国王李尔决定,趁他同三个女儿生活在一起时,分配他的国土。分配情况取决于女儿对自己的孝顺程度。长女和次女都对父亲很恭维百般讨好,小女儿谦逊、无言,很少对父亲说什么甜百蜜语。最后,李尔放逐了小女儿,把国土分给了她的两个姐姐,致使自己最终丧失了地位,落到悲惨的境地,怀抱看小女儿的尸体死去……根据神话的情结和本义,也就是说,一个男人的一生,有三个阶段,母亲、根据母亲形象选的爱人、拥抱每一个人的大地母亲……”
叶霈极其认真地听着,叶嘉话锋一转,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即使是戏剧和神话,主角都会死去,三个人的秘密,也不能带给你长生不老!每个人的归宿都是大地母亲!”
他并不理睬儿子的咆哮,只沉浸在他的“三人理论”里,仿佛要思索出一些无穷无尽的奥秘,眼里还带着惊喜,二人没法研究,三人成组了,会有如何的突破?
“你明知不可能有什么千岁人,抓了李欢他们岂不是白白牺牲?你何不放了他们?”
他看着叶嘉像看着一个极其天真的白痴,叹息一声“叶嘉,你先放下她。”
“不,我宁愿死也不能让你们再让她给那盆该死的花‘输血’了。”
“她已经不足以支撑到浇灌完一个花期的日子,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已经从她身上抽了1000CC的血库存起来,即使她死了,我们也不在乎了……”
全身上下的血都仿佛集中到了头顶,叶嘉觉得手、脚连全身的骨头都在颤抖,充血的眼睛要把红红的眼珠子都挤出来——怪不得小丰全身如此干瘪瘪的,几乎已如一具干尸了,她的身体已经糟糕到这等地步,还被抽去这么大剂量的血液——她其实已经死了,被自己的父亲杀了!
仿佛有一滴滚烫的东西滴在自己的眼皮上,冯丰被这样的热灼得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叶嘉血红的眼睛,叶嘉在哭!叶嘉哭出红色的泪来!
她第一次发现,叶嘉的额头上有那么深的皱纹,仿佛刻满了许多她忽略了的沧桑。事业的辛劳、家庭的重压、情感的煎熬、父母的残忍……
仿佛就是这一瞬间,叶嘉就老了。
这天下最最英俊潇洒的男子老了。
美男子的老去竟比红颜衰老更令人惊心动魄。
她怯生生地伸手摸摸他的眼睛,想抚平那些深深浅浅的皱纹,手却软趴趴的,提不起劲,只绵绵地压在他的眼皮上,几乎将他的左眼全部捂住了。
“小丰,我母亲希望你死,我父亲也希望你死!’
叶嘉淡淡的,像在陈逛一件事实。
“可是,我并不希望你死。如果你死了,我绝不会放过害你的凶手。无论是谁!”
她的嘴巴张了张,回答不上来。隐约中是听到那个“三人’理论的,三,代表三角形?三足鼎立?要三分天下才能平衡?叶嘉,他也会被叶霈这个恶魔控制并加以研究?
好一会儿,她才勉力柔声道:“我不怪他们想我死,只怪他们不爱你。其实,他们真的并不爱你,一点也不爱你。叶嘉,你以后怎么办呢?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爱你了。”
“所以你要活着,活着爱我。”
她微笑了一下,仿佛他提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要求,自己却偏偏做不到。
眼睛能够睁开的时候,她就一直凝视着叶嘉,几乎一秒也不曾移开视线。她已经完全忘了二人的处境,忘了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也忘了对凶手的仇恨,此时此刻,什么都不重要了,能够多看一眼叶嘉才是最好的。
能够多看一眼,就会记得多一点,以后喝了孟婆汤也不会忘记的。
即使曾经怨恨过,对于有些人,还是一直不愿意去忘记的。
“好了,戏剧已经结束了。叶嘉,放下她吧。”
叶嘉遽然抬起头来,笑起来,他穿一件暗色的T恤,长袖,袖子微微往上翻一点,看看自己的手腕上那块表:“你知道这是什么?”
“什么?”
“我一路行进的路线,这周围的环境,以及我们的一切谈话,所有出现过的人,都通过它直播出去了。现场直播,一点也不会错过……”
“接受的端口呢?”
“在一个我极信得过的朋友手里。他记录了我这些天的全部行程,如果我没有回去,过得一段日子,他会找适当的渠道,替我把这些东西真正‘直播’出去。我也报了警,在警方留了线索,他们不至于认为是天方夜谭,你知道,我为了保护小丰,曾经申请过保护令,警方也有一些资料的……”
一名持枪者上前,很快解除了叶嘉上上的那块小小的微型装置,交到叶霈手里。
叶霈仔细看看,随手一抛,就把那个微型器具抛了出去,叶嘉一伸手接住了。叶霈笑起来,大摇大摆,毫不在乎:“你认为自己已经万无一失了?”
“至少你们的据点已经不再是秘密。”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经过特殊批准的灵异、生命研究基地。叶嘉,即使你掌握了再多资料也无济于事。它的保密程度比核武器更加严格,谁也不敢擅自来这里搜查的……更何况,这么久,你掌握了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而且,我这里的装置,就是从那道网开始,全部采用了过滤音量设置,你就凭借这些画面指控我?有血腥还是暴力?或者什么人头猴身的怪物?告诉你,就连你跟踪而来的那名保安,尸体掉进河里也被彻底处理了……”他笑得十分得意,百分百的有恃无恐,“你完全可以拿着这些资料出去宣言,别说指控,就算马上毙了你,也不过是击杀一个误闯禁地的陌生人而言,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即使由公正的法律来审判,也至多不过是个正当防卫的误伤,哈哈……叶嘉,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即使这里的一切流传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只是一些画面,一些谈话的人,自己明显是翻墙进去的“不轨者”。叶嘉心里十分紧张,只想到,那个朋友,一定会有自己的发现,有线索,就一定会有发现。
但是,他的这种紧张却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只点点头,淡淡道:“既然所有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中,我只有一个请求。”
“讲。”
“这最后的几天,我要和小丰在一起。我想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叶霈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不,我拿她还另有用途。”
“什么用途?”
他轻描淡写道:“利用她交换李欢的秘密。这是她唯一的价值了,我不想浪费。”
叶嘉握紧拳头,手上青筋暴跳,甚至能够听见骨节之间的声音。
“这个女人死了,你的一生才会真正快乐。你现在无法理解,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她无法带给你幸福。”
叶嘉盯着他的眼睛,两人的距离那么近,看不清眼神,却能看清楚他的眼珠子里的那一丝冷酷的神色,他完全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父亲!
即使是亲如父子,谁又能真正了解谁?
两名持枪的人步步逼近,叶嘉紧紧抱着冯丰一动也不动,只暗中积蓄力量,哪怕鱼死网破,今天也绝不肯和冯丰分离。
冯丰忽然贴在叶嘉的耳边,柔声道:“你放我下来。”
叶霈显然已经不再念及父子亲情了,如果叶嘉反抗,他一定会采取措施的。不知为什么,听得叶嘉无法揭露叶霈的阴谋,她反倒松了口气,也许这样,倒真能抱住叶嘉的性命。毕竟,叶嘉也没有什么值得研究的,即不是千年的皇帝,也没有自己这样穿越千年的经历,等松懈下来,叶霈自然会放了他。
叶嘉将她抱得更紧:“小丰……”
她的声音低得像在耳语:“叶嘉,一定要替我报仇……”
只有活着才能报仇,大家一起死了,岂不冤枉?
叶嘉一怔,两个人抢身上前,其中一个人对准他的腿就是一击,那时强烈的麻醉枪。叶嘉手腕一松,冯丰几乎如风筝一般飞了出去,直直地摔在草地上。
“小丰……”叶嘉大叫一声,挣扎着站起来,两人已经反手扭住了他。
冯丰坐起身,看着他,两人近在咫尺,却连彼此的手也再也抓不住了。
幸好草坪绵软,又下了雨很潮湿,只浑身沾满了泥巴和水珠,一阵头晕,并没有觉得有多么疼痛。
“小丰……”他怜惜地看着她,而心里最后一点的亲情也磨灭了,再也回不来了。
“叶嘉……”
话音未落,她已经被赶来的两名护工模样的人架走了,想挣扎着回头看一眼叶嘉都再也不可能了。
她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心里悲哀得近乎麻木了,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心里是明白的,这是自己和叶嘉的最后一面了。
李欢刚踱步到窗边,院子的木门就打开了。
两名护工,轻轻将冯丰扶起,他冲上去,及时扶住冯丰,两名护工就退了出去。
这是一栋独立的小院子,院子里还有简单的几棵花树,他抱了冯丰进屋,将她放在沙发上,发现她的神智十分清醒,表情却很奇怪。
见到她的狂喜很快被她这种奇怪的表情击退了,他蹲下身子,轻轻摸摸她的头发:“怎么啦?”
她没有说话,坐在那张独立的宽大的沙发上,沙发很柔软,十分舒服。
她看看四周,这间屋子很宽大,陈设也不错,里面还有酒柜,看来,李欢不但没有受到虐待,还被叶霈当“贵宾”豢养起来了。
是啊,他觊觎着李欢的身子,自然希望这具“身子”越来越健康了。
她稍稍觉得安慰,就笑起来。
明明是在笑,李欢却觉得那是比哭还难看的神情。他怜悯地看着手上成片的瘀青,逐渐干瘪得鸟爪一样的手腕,昔日的玉般的温润一点都看不到了。
她在笑,可是,她双眼之中所流露出来的,那种温柔的绝望的神色,李欢的心头感到一阵一阵的绞痛。
这种强烈的怜惜,令他觉得,不知不觉间,对她的爱又深了一层——本来,他以为自己对她的爱已经那么强烈,仿佛装满水的器具,要以出来了,现在才发现,这种爱是无穷无尽的,怎么都不够。
她慢慢开口,声音十分柔细:“叶嘉也被抓住了,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哦?”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李欢并不觉得意外。
“叶霈把他也控制了,也许,叶霈连他也不会放过,叶霈会杀了他的。”
李欢沉思了一下,才低声道:“他手上有没有带什么设备?”
他的声音很奇怪,冯丰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微笑着点点头。
李欢轻轻握住她的手,冯丰的手是凉的,而他的手却是温热的,仿佛浑身的血,只有在她身边就会燃烧起来。
两人十指交扣,好一会儿,他才轻轻抱住她,两人一起坐在那个宽大的独立沙发上,然后,他在她的手心里,轻轻地写了几个字。
229。挑逗和感情计算器
冯丰自然明白,在这样的屋子里,会有怎样严密的监控系统,自己和李欢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逃不过他们的监视。
可是,再精密的仪器,又怎么分析得出来两个十指紧扣的男女握在一起的双手所表达的那种秘密?尤其,她整个人都被李欢抱在怀里,她的左手和他的右手几乎在两人的胸口之间握着,完全被李欢高大的身子遮挡了。因此,李欢下意识地写字的时候,她起初都还以为是他在轻轻地恶作剧,可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有话对自己说,却又不能被任何人得知了去,所以写下了几个字。
手心上的几个字是“遥控器?”
李欢是在问她,他们有没有从叶嘉身上搜出“遥控器”来。她很快地在他手心里划了一个“X”,叶嘉来的时候应该没有带上遥控器。虽然不知道它的功效如何,可是,叶嘉是个十分慎重的人,一定做了妥善的安排。
李欢立刻欣喜地笑起来,而她在自己手心上那种小小的动作,更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柔情蜜意,好像她在自己身上挠着痒痒。
她挂念着叶嘉的安危,也无暇注意到李欢奇异的表情,忍不住问出来:“他们会不会杀了叶嘉?”
“不会,叶霈根本没有任何必要杀了叶嘉,即使叶嘉出去,也不能泄露他什么秘密,他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如果他杀了叶嘉……如果……哈哈……”
“那又怎么样?”
“那样我就没有情敌了,我倒真应该好好谢谢叶霈。以后,可以钦点他做我身边的贴身太监……”
自己等人的一言一行都在被人监视中,也许叶霈此刻也在镜头前监控,李欢这明显是在激叶霈,冯丰自然明白他的用意,怎甘落后?大笑起来:“对,让他专门给你擦皮鞋。哈。封他个什么官儿好呢?‘擦鞋公公’?‘尚鞋监’?”
他悠然道:“倒马桶也性。你说是‘弼马温’好还是‘洁马温’好?”
两人一起哈哈大笑,好像两个活生生的阿Q兄。
冯丰虽然在笑,但心里存着许多疑惑,为什么李欢看起来这样有恃无恐的?是真的有把握还是色厉内荏?毕竟连叶嘉也被抓进来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来营救自己等人?自己固然生已无望,在这里还是在外面都无关紧要。但是,叶嘉、李欢,他们身体健康,至少还可以活个七八十年,怎能就这样死去?
她心里微微有些失神,他们如果都能活下去,会不会过个三五年就娶妻生子,遗忘了自己?时间是治疗一切伤痛的最好的良方,死去的人死了,活下来的人就要活得更好才行,无论是叶嘉还是李欢,自然还会遇到许多很好的女人,也终究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伴侣,那才是他们共度一生的伴侣。
这本来是应该值得庆幸的事情,为什么自己还胸口微酸?
她轻轻笑起来,心想,自己是一个如此自私的女人,难怪老天爷再也不肯让自己再活下去了。也许,自己死了,才真正不会拖累他们了。
如此一想,心里就慢慢轻松了一点儿,她想,是不是自己被抓以后,李欢和叶嘉通过遥控器发现了什么秘密?可是,此刻,又绝对无法开口询问。她的眼珠子转动,正思索着找个什么巧妙的法子,毕竟,用手写,有些事情也是说不清楚的。
这时,李欢却微微用力一点抱住了她,抱得很紧,仿佛生怕她突然脱身跑了,也许是感觉到了李欢身上那种怪异的反应,他的浑身的血仿佛都沸腾起来,灼得人身上也跟着发烫起来,她微微将手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来。轻轻用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叹道:“你呀……”
李欢的心中忽然涌起一个极其顽皮的念头,这跟他整个的作风极不协调,他一张口,就往她的手指咬去,她躲闪不及,那根柔细白皙的手指已经被他轻轻咬在口中。
她的心里忽然淌过一种电流般的感觉,微微一挣扎,手指没能挣扎出来,他却将她的手指咬得更重一点儿,却又控制在恰到好处的力道上,一点也不显得疼痛。
如此被一个男人咬着手指,真是一种莫大的挑逗。
这令她整个人贴靠在李欢胸前,李欢抱着这具日渐憔悴的娇小的身子,觉得那么柔软、干净,好像拥抱着一朵芬芳的花朵,她只穿一身极其薄而软的睡衣,柔软的胸腔几乎完全贴在他的身上,一点也感觉不到还有一层衣料的阻隔。他突然感到心跳加剧,更加用力地几乎是在贴压着那柔软的胸腔,仿佛浑身的焦渴在一瞬间得到了极大的补偿。
她一动也不动,可是,脸却微微红起来,不是矜持的那种红,而是一种属于人类的最原初本色的那种淡淡的自然,仿佛一个天真无邪的没沾染任何文明的原始人。
两人就这样“胶着”,好一会儿,李欢忽然松了口,她的手指终于缩了回去,微微闭上眼睛侧靠在他的胸口。
李欢垂下眼睑,从这样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以及深深的锁骨,在睡衣下,隐隐着,看起来那么凄艳。他抬起目光,看到她半闭着双眼的睫毛那么长,正在轻轻地颤动,像是才破茧而出的蝴蝶,正在扑打着它还濡湿的薄薄的蝉翼,看起来晶莹剔透,如一块上好的墨绿色的水晶体。
李欢摸了摸她的头发,他轻轻地拥着她,听着她的心跳,也听着自己的心跳,她的心跳得砰砰地,十分紊乱,胸脯也一起一伏,显是心情激动。但是,不一会儿,两人的心跳都平息下来,渐渐地,心跳的韵律变得一致了,像是只有一颗心在跳,只能听到整齐划一的淡淡的“蓬蓬”声。
就连他抚摩她头发的头也停了下来,天地间什么声音都没有,有一片树叶从开着的窗子里吹进来,然后,又落到了李欢的肩上,李欢都没有伸手拂一下,惟恐自己略略一动,就将心跳的韵律打乱,这一份静谧和快乐就会消失。
风大了点,这是一个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角落里甚至还有一部古老的唱机,那么舒适地立在那里,空气中仿佛流动着隐约的不知名的歌声。
“今天见到叶嘉,有没有被他吸引?”
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微微的笑意。
“我前一段时间才发现叶嘉很有做花花公子的潜质,比我,以及我见过的所有自以为是的魅力男人都受女性欢迎。他特爱放点,有必要的时候还会使用‘美男计’,这样的男人是很不安全的。你不能再接近他了,那样太危险了,女孩子,不能只看男人的表面,要学会通过表面看到男人的本质,否则会上当的……再好的男人,如果不专一,就打了大折扣,如果专一,其他小毛病倒可以稍微忽略一下。叶嘉太受女性欢迎了,你绝对不能再喜欢他了……”
冯丰好奇地看着他,仿佛他是一个一心一意的典范,他那么的理直气壮:“我以前曾和一些女人交往,但是,我一旦决心真正和你在一起,就绝不会再找任何人,就算你那时还没有离婚,我都没有找过任何女人了,你知道的,我绝对是……绝缘体,哦,不对,是抗体……”他思索着恰当的表达方式,“对了,我是有免疫力的,绝对专一到底……”
就像一个殚精竭虑的父亲,在对早恋的女儿循循善诱:“今天真的有没有对叶嘉心动过?嗯?”
她咯咯地笑起来,那么狡猾地掀了掀眉毛,这是一个奇怪的动作,别人这样,最多只能是眉毛或者睫毛动,她却是眉毛和睫毛一起动,这样,就令得她的笑容更加狡诈:“呵呵,李欢,我不告诉你。”
她又很认真地补充一句:“我真的不会告诉你的!呵呵。”
李欢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别说在这样的“囚牢”里,就算在外面自由自在的世界里,他也不曾如此无忧无虑地笑着。几岁就坐上龙椅,但是,生母早已被“立子杀母”的规矩处死,然后,父亲也因为忤逆祖母而被毒死。太后祖母虽然爱自己,可是,在权利相争下,她最关心的还是垂帘听政下她自己的绝对权威。冯妙莲、冯妙芝姐妹的进宫都是她安排的,自己的嫔妃都是她精挑细选符合标准的。帝王并没有爱情,有的只是一夜又一夜可以在不同的女人身上获得各种不同的享受。直到遇到冯妙莲,可是即使是和冯妙莲在一起,她的风情那么的喜人,神态那么柔媚,但是,都揣着心思——讨好自己的心思,时常小心翼翼地,为了维护更加稳固而持久的宠爱。即使是和自己的宠妃,也是有着“心防”的。
而来到了现代,接触的各种女性更是聪明,现代人的“尊重”、“独立”、“隐私”等关联,更没有可能让两个人真正毫不设防——即便把心拿到显微镜下观察,也是一致的,毫无提防的——也许未能开花的蒙昧的动物可以——文明的人类却是绝无可能的。
再亲密的夫妻,谁敢说,自己和丈夫(妻子)之间,没有一分一毫的私心、隐瞒和秘密?
可是,冯丰这样“诡诈”地笑容——那完全是小孩子的狡猾,而不是成年人的。令人一眼就能看穿她心中所想。
这是他不止一次从她身上发现这样的“诡诈”,和她在一起,几乎用不着任何的机心、戒备,人与人之间温情脉脉下那种实则疏远的“客气”和“礼貌”一点都用不上,两人相对时,只要心中怎么想就怎么说就可以了。
这是一种原生态的相处方式。
就如两个赤子。
人类,最初都应该是赤子的,可是,一旦披上了“外衣”,别说赤子之身,就连赤子之心也无影无踪了。
其实,自从自己来到现代开始,一直和她都是这样相处的。只是,今天在这样的“囚牢”里,这种感觉就分外强烈而清晰起来。
也许,这就是自己会情不自禁地真正爱上她的原因?
因为经历了宫廷的诡谲和现代的人情冷暖,所以更需要这种赤诚相待,而不是如现代男女相亲一般,彼此考量对方的身高相貌工作体重家产,彼此能从彼此身上获得些什么。
他还是在哈哈大笑,仿佛一个没有任何过去的懵懂少年,全凭自己的心意行事。
他轻轻在他的柔软的腰肢呵了一下,笑哈哈地看着她:“不告诉我就算了。反正我知道,你就算现在还有一点点喜欢叶嘉,以后也绝不会喜欢他的。”
她很是不服气:“干嘛?凭什么?”
“因为我比叶嘉好。等你真正拥有了我,怎么还会去喜欢叶嘉?”
这天下竟然有如此大言不惭的人。
可是,他还不罢休,继续嚣张地道:“只要我们结婚了,你会生活得无比幸福,一点也想不起叶嘉,很快就把他忘了。即便想起他,也会觉得奇怪——‘我当初怎么会爱上他?幸好和李欢结婚了,不然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
后面这一句,他是模仿她的生硬和语调说出来的,惟妙惟肖,说完,又忍不住,冯丰还没笑,他自己先大笑起来,“哈哈,要是叶嘉听到,一定恨不得要砍了我,哈哈哈哈……”
她的眼珠转动,很想讲几句什么来“毒蛇”他,可是,见他那么兴高采烈,她又想不出什么“毒蛇”的话来,只是眼珠转动得越来越慢——疲倦,那种深入骨髓的疲倦和憔悴,再度袭来。同时又是无比的轻松,好像这一天里,见到了叶嘉,又见到了李欢,和他们都告别了,了无牵挂了,死也就瞑目了。
李欢看她的眼睛要闭上,心思又涌起那种强烈悲哀之意。欢乐就如肥皂的泡沫,稍微吹一下就要破灭。
有一瞬间,他忽然想到放弃,不争斗了,也不自救了。反正她就要死了,只全心全意和她在一起,能呆几天算几天。
他摇摇头,摇掉了这种消极可怕的念头,眼看她的意志要松懈下去了,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也许,闭上眼睛就再也不会睁开了。
他伸出手,扒拉一下她的眼皮,见她还是懒洋洋地要和上眼睛,干脆就去咬她的耳朵,轻轻地咬。
她终于被骚扰得睁开眼睛,看着他脸上极其顽皮的神色,这个时候,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个成熟的男人,而是一个青涩的少年,无忧无虑,纯洁而美好。
比起他在皇宫里时的残暴,为了自己的安全要逼迫自己离开时的那种残酷——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不同的一个人——
他的身上,甚至人类身上的种种毛病都不见了,剩下的全是人生而该具有的淳朴的本质,透明而干净。
这时的李欢,只是一个纯洁的少年,一个沉浸在爱情里的含情脉脉的少年。他甚至忘了自己身处的环境,也不关心,还能不能出去。
只要能够和她一起,谁说现在不是身在天堂?
她微弱地笑起来:“李欢,你好恶心,好多口水……”
他这才抬起头,微笑的微微侧身,伸长了手臂,将角落里那部古旧的唱机打开,柔和的音乐在阴天的屋子里缓缓流淌,是一个柔软的女声,也说不出是什么歌。自然,两人也并不在意唱的是什么,只让这屋子保持着一点声音——有声音才会有生机。
在一个闭路系统的监视器里,叶嘉静静地看着两个人的拥抱缠绵。那么大幅的液晶屏幕,仿佛在看一场立体的电影,那么逼真,如身临其境。
当他看到李欢轻轻咬住她的耳朵时,他没有再看下去,而是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去,静静地,面无表情。
惟其如此,心里才更是极大的悲哀。他了解她的性子,就如那次自杀后出院,她已经决心活下去了,所以对自己和李欢都是冷冰冰的。现在,她的眼神已经开始散乱,连目光都逐渐在失去焦距了,那是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望了,再也挣扎不下去。
她已经不得不放弃生命了。所以,无论是自己也好,李欢也罢,只要能够让别人感到高兴,她都会毫不犹豫遂他们的心愿。即便现在在她身边的是珠珠,她也一定会依依不舍地和她拥抱诀别。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无关性别和男女之情,这是留恋,是人的本性。
只不过,她一直都是“善”的,从没有“恶”过。
谁又能说这不是最深沉的爱!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世界上还有什么算得上是爱?
一个人走了进来,脚步并不沉,显然并未加以任何刻意的掩饰,就在叶嘉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他侧头看了看屏幕上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又看看叶嘉的脸色,然后,屏幕变成一片暗色,显然,已经关闭了。
这活色生香的一幕,暂时退出了这间陈设优雅的屋子。
“叶嘉,你都看到了,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也该认清了。她在你身边说爱你,在李欢身边就爱李欢……这样水性扬花的女人,配不上你对她任何的爱……叶嘉,你根本不值得!”
叶嘉淡淡道:“什么叫值得?如果连感情都要问问付出后能收获多少,人们何不用计算机先算算,然后再去谈情说爱?你教教我该如何运算?”
叶霈的脸像刚刚从甲醛里滚了一趟才捞出来一般:“叶嘉,你太令我失望了!以前,我一直认为晓波是浪子,现在才发现,你才是真正的浪子。为了这么一个下三流的女人,你竟然鬼迷心窍……”
叶嘉显然不愿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话不投机半句多,只慢慢站起身,四周看看。这间屋子是如此的优雅和奢华,即便和阿拉伯的油王寝宫相比,只怕也毫不逊色。
他想起父亲一贯“节约简朴”的慈善家形象,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很虚幻,每个人都带着一张厚厚的面具,有的人甚至不止戴了一张,两张、三张……需要他展示什么面孔时就展示什么面孔。
他走到门口,只说一声:“我走了。”
叶霈眯着眼睛,捂住额头:“好。”
父亲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一个字,叶嘉倒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自己绝不可能轻易脱身的。但是,他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意外,也没有再多说任何一个字,只是径直走了出去。门口,一个黑衣人垂手而立,很恭敬地走在前面,似是给他带路。
叶嘉记性过人,本来以为凭借自己的记忆一定能原路出去,可是,出了门,这才发现,这里的情形更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出门,是两道围墙,里面的这一道矮一些,里面真正的九曲回廊地下宫殿,他甚至根本无法窥知一二。而外面是那片宽阔的墓地和树林,树林外才是高高的围墙。
从外面只能看到第一道围墙,根本不可能知道里面还有玄机,但是,在这两道围墙之间的陷阱和监控系统,已经足以令任何闯入者粉身碎骨或者束手就擒了。何况,就在外面这一部分,完全是非常正常的科研基地的一部分。自己即便“直播”出去,又能说明什么?
所以,自己才会被无所顾忌地“驱逐处境”,那是,他们根本就有恃无恐。
他忽然觉得愤怒,无比地愤怒,这是一种被极度蔑视的感觉——他生平从来不曾遭受过这样的蔑视。
那种强大的力量,完全不把小人物放在眼里。
他捏紧了拳头,看看四周,那道类似铁丝网的东西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如何隐蔽操控的。黑衣人露出催促的神情,叶嘉也没有再停留,再过一条开满紫藤花的通道,黑衣人忽然闪身不见了,叶嘉看看,前面还有一段距离,就是大门了。
走出门口,他居然看到那个仿佛常年没睡醒一般的看门人,一看到他,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仿佛在思索自己是不是见过这个气度异样的年轻人。
230。冯丰的爱情选择
叶嘉也盯着他,他就如一个最卑微的小人物,老眼昏花,长年累月,守着这道外表看来毫无奇特之处的大门,和大门上那几个非常黯淡的字:
植物研究员
跟许多不受重视的清水衙门科研单位一样,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是灰蒙蒙的,那么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门前冷落车马稀”的荒凉。
只有那些成排的树木,一排一排,种类繁多,一个劲地绿,将所有的升级都在夏日里达到了一个鼎盛。但也不过是些普通的数目而已,并没有其他奇特之处。
叶嘉回头看看那一大片园林,从这里看去,就毫无异常了,而这个看门的老头明显也和外面的人一样,只知道这是一个植物研究基地。他只是好奇地看着叶嘉,不明白这个年轻人,明明没有得到自己的允许“允许”,怎么就进去了?而且自己连他是怎么进去的都不知道。
仿佛唯一的权威受到了挑衅,他悻悻地看着叶嘉,嘀咕了几句。
叶嘉的教务已经到了门口,可是,这个时候还是不死心,如果能够带走小丰,那该多好?带出她来,至少还可以想想办法,极力挽救。可是,此次一别,谁知道几天后,自己还能不能顺利地回到这个地方?
即便回到这个地方,她又能不能保证还活着?
如果这就是诀别了!
如果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有一种强烈的冲动,要冲回去,可是,耳边仿佛有个声音在细细地提醒,这个时候轻举妄动,只怕,连最后的机会也不会有了。
天气那么阴沉,看不到太阳的上升下沉,仿佛感觉不到时间的更替转移,一切好像都是凝固的。
冯丰躺在李欢的怀里,眼睛微睁,在这察觉不到流逝的时间里,他们几乎每一秒都互望着,双方都各自在对方的眼神之中,捕捉对方心灵中发出的声音。
那是只有相爱的人才有的感觉。
李欢的心里仿佛涂了一层厚厚的蜜糖,一丝一丝柔柔地牵在心房里,他将她长长的头发拂到一侧,露出白皙的耳垂,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给你写点东西……”
“什么东西啊?”
他微笑不语,抱她起来,坐到面前的书桌旁边的椅子上。这张书桌上放了几本书,一些上好的宣纸、狼毫、镇纸、砚台之类的。砚台里面还有磨好的墨汁。显然都是李欢要来的。李欢来到先到这么久,虽然也习惯了操作电脑,但是,他要写什么东西的时候,一定坚持用笔,而且是毛笔。
对于习惯了“无纸化”办公的现代人来说,收信写信都成了一件很奢侈的事情,连情书,也用EMAIL代替了。昔日那些散发着淡淡芬芳、布满了淡雅色彩的美丽信笺纸,好像很久以来就彻底退出了成年男女的世界了。
可是,此刻,冯丰却发现在那叠宣纸的旁边,居然放着一张A4大小的信笺纸,粉蓝色,上下两端有着心形的树叶,中间是大片空白。这是中小学生小男生才会选的信纸。
“呵呵,李欢,你哪里来的啊?”
“问他们要的。”
“你要干嘛呢?”
李欢笑着,在书桌前站着,拿起毛笔,饱蘸了墨汁,微微俯下身子,龙飞凤舞地写起来。
冯丰不明白他在写什么,只觉得疲倦,眼皮又快要合上了。
她的头一摇一摇的,仿佛打瞌睡的学生,耳边传来老师的一声“吼”:“冯丰,不许睡觉啦……”
她勉强睁开眼睛,只见李欢拿了那张淡蓝色的信笺纸,在自己眼前一晃,神情居然有些羞涩,仿佛一个少年,声音也低低的:“我给你写的情书……”
“啊?我看看,写的什么?诗词歌赋还是散文韵文?”
她拿了信笺,一看,上面是一排极其漂亮的隶书:
本人李欢19XX年X月X日中国制造,
长185cm,净重70kg。
采用人工智能芯片,各部分零件齐全,运转稳定,
经三十年的运行,属信得过产品。
该产品手续齐全,无期限包退包换。
现因发展需要,诚招心仪女孩子冯丰共同研制开发第二代产品,敬请务必同意,谢谢!
…………
她大笑起来,她身材娇小,面容也许多年不曾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改变,看起来本来就很想女学生,可是,现在这样笑,却笑得十分甜,十分成熟。虽然由于她的脸型所限,她的笑容,不太可能变成风情万种的那一种,而是一直微微带着几分稚气,可是毫无疑问,此时此刻,她的笑容,完全足以表现一个成熟汝人心中的快乐。
她惊叹:“李欢,这份情书好奇怪……”
“奇怪么?”他龇牙咧嘴,“难道你不喜欢?”
她的嘴唇都笑的咧开了,作了一个看来相当古怪但是极有趣的神情,道:“亏你想得出来……不过……”
她红着脸,不说下去,李欢追问道:“不过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情书呢。以前都没人用纸给我写过情书。”
“呵呵,这也是我第一次给人写情书,以前都没有写过的。你要喜欢,以后我天天给你写……”
她点点头,依偎在他的怀里,脸颊嫣红。
李欢将她抱到自己胸前很舒适的位置,看她的长长的睫毛无忧无虑的抖动,然后,终于还是敌不过倦意,慢慢地就合上了。
他长久的凝视着她,一个人清醒的时候,那种巨大的悲哀再度压在心口,他想开口,却觉得胸口闷得缓不过气来。
他轻轻将她放在沙发上,躺好,然后起身走到门口,暗了一个红色的按钮。
不一会,一身黑色香云纱衫子的男人走了过来。
“李欢,你已经做好准备了?”
李欢站在门口,因为个子比他高,所以有着视觉上的居高临下,看着他,淡淡道:“叶嘉呢?你叫叶嘉来把她带走。”
“哦?这是为什么?她留在你身边不好吗?”
“只要叶嘉带走她,我立即就跟你合作。”
“我为了表示诚意,才让她在你身边的。孝文帝陛下,你别忘了,只要她一离开,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永远也见不到了……”
心里仿佛撕裂一般痛楚,要好一会儿,他才能镇定下来,继续讨价还价:“反正她对你们也没有什么用处了,放她出去,也许叶嘉还能治好她……”
“你明知这是不可能的。我早已找最好的医生替她彻底检查过,就算大罗神仙下凡,也决计救不了她的性命。如此折腾,徒劳无益……”
“你至少应该想想叶嘉。如果她呆在叶嘉身边,即便死去,叶嘉也不会那么恨你。否则……”
“哈哈,陛下,你不必离间我们父子亲情。实话对你说,现在,在你和叶嘉之间,我更看重你的感受。我希望你愉悦,所以把你最爱的女人留在你身边。你难道还不感激我?我甚至为了你,不惜让自己的儿子伤心……”
他讲得那么道貌岸然,可是李欢却觉得身上一阵发冷。他显然是不允许冯丰身上出现任何“奇迹”——决不能让冯丰有再活下去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机会。所以宁愿让叶嘉痛苦一辈子,也要做到万无一失。
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他上前一步:“只要叶嘉带她出去,我会给你更多想不到的好处……”
“可是对叶嘉并无好处!”他断然拒绝,“这个女人不能带给叶嘉任何的好处不说,而且很快就要死了,带着她,对叶嘉百害而无一利!叶嘉已经走了,他再也无法来到这个地方了。相反,陛下你何不抓紧最后几天,怜香惜玉?如果不是史家杜撰,你算得上历史上最长情的皇帝……”
李欢挥挥手:“你可以走了!”
他看看里面,冯丰侧着身子躺在沙发上,仿佛是睡着了的。然后,他转身就走了。
李欢回过头,走到沙发边,只见冯丰的靠坐在沙发上,眼神虽然有些迷蒙,但显然已经看到叶霈来过了。
她低低道:“你叫他允许叶嘉带我出去么?”
李欢想说点什么,可是,脸色却如在冷水里浸泡了三天,声音也有点梗塞,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最后生的希望都灭绝了。自己只能一天一天数着日子,看着她憔悴,看着她离去。
“叶嘉太可怜了,他的父亲、母亲,都那样对他,没有任何人真心爱他。如果我随他出去,又死在他面前,那对他的打击……唉,我真不敢想象……那么漫长的岁月,他想起一定会伤心的……”
她的语调十分坚定:“我只能活在他的面前,不能死在他的面前。”
他柔声道:“你就不怕我难过?”
她凝视着他,点点头。
“叶嘉有过父母之‘爱’,而我们两个什么都没有。得到又失去,比从未拥有的痛苦会大得多。比起叶嘉,我们的境遇并不算太悲惨。”
李欢也点点头。
“我知道,你终究也是活不成的,即便亲眼目睹我死去,伤心也不会太久。死去的人是不会伤心的,活着的人才是恒久的痛苦……”她幽幽叹息一声,“留给叶嘉的,才是更大的痛苦!我一点也不希望加重他的痛苦了,绝不!”
“你肯定自己留下?”
“肯定!”
他笑起来,十分欢畅,仿佛终究得偿所愿。
“冯丰,这是你做出的选择!”
“对,是我的选择!!!”
二人相视一笑,紧紧握着手,彼此的心里,都只有愉悦,而无丝毫的哀伤。
叶嘉回到家里,已经到了傍晚。
傍晚的天色和早晨也没有什么区别,灰色的天,迷糊的脸,整个世界都那么可怖。
手机响起,是母亲打来的,声音关切:“儿子,我在饮茶,你来接我好不好?”
叶嘉答应下来,刻驾车前往。
来到这座很古雅的高档茶室,他才发现母亲并不是在跟一般牌友饮茶,陪同她的是杨女士和姗姗还有叶晓波的女友,全是女眷,欢聚一堂。
叶嘉若无其事地和众人打招呼,叶夫人嗔怪地看着儿子:“这些天在忙什么呢?老是见不到人影?”
“还不是实验室那些事情。”
众人坐了一会儿,看看时间不早,就要回家了,叶夫人异常热情地和杨女士作别,自见到她们起,叶嘉就发现,她们一直在表现着极其优雅的风度,以维持她们这种高贵身份的女人应有的礼貌。言谈、举止,都是那么彬彬有礼,带着几分做作和矜持。
只是,母亲显然从不会在冯丰面前保持这种礼貌。
所有都戴着面具呵。
他忽然就笑了起来。
杨女士看着他,嫣然地用目光表示疑问,他却恰倒好处地移开了目光。他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礼貌,只是杨女士微微有些错愕,叶夫人没有察觉她的那种微妙的尴尬,还在热情地和她作别。
快到家门口了,叶夫人有些嗔怪地看着儿子:“你好久没有回家了。”
“这不是回来了嘛。”
叶夫人话锋一转,谈起了杨女士的诸般有趣,这是她第一次发现除了冯丰之外,儿子对之很有好感的女性,心里那么急切地想要儿子得到新一轮的感情归宿。但是,她聪明地决口没有提起希望儿子和她交往之类的。她深知儿子个性,要他忘记冯丰,还得一段时间。不过,杨女士实在太优秀太漂亮,只要儿子多跟她接触,就一定会受她吸引。
因此,叶夫人并不急于求成,这一次,她把分寸把握得很好。
呣子俩在客厅里坐下,叶嘉看看空荡荡的家,只要父亲不在家,这栋主屋基本上就只得母亲和几名仆人。
叶夫人还在巧妙地提起杨女士的一桩幽默逸事,那是关于女性很美好的一面,叶嘉听得心不在焉,忽然道:“妈,你不问问小丰的下落?”
叶夫人自然早就知道冯丰“失踪”的消息,不过,她认定冯丰是和李欢私奔了,何况,地震死了那么多人,消失一两个无关紧要的人也无所谓。但她再没有在儿子面前表现出这种想法,强笑道:“是啊,小丰好久没有消息了。这孩子,我虽然不喜欢她,但是,她一个孤女,真不见了,还是挺惦记的。虽然你们已经离婚了,好歹我们还曾经是一家人,儿子,她现在怎么样了?过得幸福不?”
叶嘉听到“幸福”这个词,仿佛一个莫大的讽刺。
他摇摇头,叉开了话题:“爸今天又不回家?”
叶夫人见儿子主动换了话题,松口气,随手打开遥控器,换到一个新闻频道,画面上是叶霈的新闻,是叶氏集团的慈善基金运作的一个新闻发布会。叶霈坐在主席台的正中,面容肃静,完全是一副大慈善家的形象。
叶嘉看了看画面,转向母亲:“妈,你有没有发现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哦,改变?你指的哪一方面?”
“比如性情、和你的关系之类的。”
叶夫人好像也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态度很是慎重,又有点无可奈何:“你出生的最初两三年,我和你爸的关系还不错。那时,他虽然也偶尔在外逢场作戏,但绝对把家,把我们呣子放在很重要的位置。后来,他就越来越不爱回家了……大概七八年前,他去了渭水边上旅行,对了,那里就是你出生的地方。据说在那里受了一点风寒,回来病了一场,从此,他对养生就异常热衷起来。当然,在这之前,他也一直有保养,但是,没有到如此热衷的地步,大概是因为到了晚年,精力体能不及盛年的缘故吧……”
她叹道:“你父亲热衷养生,我却觉得随其自然的好。你看,他现在还保持着运动家的体型和体能,我呢,站在他面前,明明比他小十岁,却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儿子,我是真的老了,也难怪你父亲会在外面……”
叶嘉安慰了母亲几句,只是思索着,从那个实验室的规模来看,绝对是几十年前就开始的,难道父亲很年轻的时候,就开始了这种研究?
“妈,父亲以前医术很高明,难道没有想过从医?”
叶夫人有些以外:“谁说你爸医术高明?他除了那次碰巧给你接生,还笨手笨脚的,我都以为他靠的是运气。如果他医术高明,还请那么多保健医生干什么?你父亲是商业奇才,可不是医学奇才……”
父亲明明是医学高手,但是,却隐瞒了几十年,这是为什么?
叶嘉还在沉吟,脑子里忽然响起一个很奇怪的念头,仿佛是无意识地,既不处于外界,也不出于内心,而是随意所想,好像是自己在召唤自己,要去到某个地方。
他情不自禁地站起身,还记得向母亲说声再见。
叶夫人看儿子神情并没有什么不对劲,也就没有多说,只吩咐儿子小心,就看到儿子出门,然后加快速度走了。
231--迦叶,滚出来
门口,两名便衣和阿水等在门口。
一名便衣驾车,众人立刻往李欢的居所而去。
车子停下,三人分散开来,叶嘉独自往前走。
夜色下,那棵千年黄桷树无比的枝繁叶茂。
湖水在夜色下发出银白的光芒,微微漾起,水花飞溅,一浪一浪,几只红嘴的白鹭停在湖边一块大石头上扇动翅膀,斑麻白色的花絮随风,一缕一缕地,扑入面上或者鼻孔里。
叶嘉在外面的空地处停下,隔了不远的距离看这座夜色下的房子.这里的被监控,也许,从来就没有放松过分毫,试图寻找“遥控器”的、发掘“地下宫殿”的……除了自己的父亲,还有多少人觊觎着这座神秘的房子?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迷糊,眼前忽然一花,他抬起头,发现前面这栋房子又变成了那种巨大的圆顶,银灰色的项子,发出一丝丝妖媚的光线。
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踏足这里的场景,李欢举着弓箭,仿佛暴怒的君王要射杀自己,幸好自己身手不错,加上距离太近,才躲过了那一箭,当时还以为李欢也曾如此“恐吓”过小丰,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他对李欢的印象无法改观。
直到后来发生了林林总总,尤其是冯丰失踪后,两人一起寻找的那段日子,才真正敞开胸怀,觉得李欢完全比自己生平所遇之人更光明磊落。
在这座神秘屋子里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放着“遥控器”这个许多人觊觎的东西,在冯丰失踪后,李欢几乎毫不犹豫地就交给了自己一个人保管。
现在,它几乎掌握着李欢和冯丰二人的生死,准确地说,是李欢一个人的生死,而小丰一一
他叹息一声,黯然神伤,小丰,她难道真的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难道自己就真的再也见不到那样一张熟悉而可爱的脸庞了?生命中,最本质的东西仿佛要被人生生挖去,这一想法搅得心里天翻地覆,好像一头猛兽要从胸口跳出来,去斩杀它个天昏地暗,以换得她的生命。
如果能换得她的生命,自己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她嫁给李欢!
他稍稍振作了一下,拿出钥匙,开门进去。
连日的阴雨,地上的青石板湿漉漉的长出青苔来,踩上去,几乎要滑倒,叶嘉踉跄了一下脚步,稳住身形,抬起头,看见一轮下弦月很惨淡地挂在树梢上,透出一股异样的冷清。
周围,不知名的夏虫啾啾鸣叫着飞来飞去,此外,整栋房子仿佛一座巨大的古墓,再也找不到丝毫活人的气息。
他来过这里几次了,李欢也给他看过平面图,对所有一切几乎都了如指掌,他来到客厅,随手按亮了灯光,屋子里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随手一摸,就印下几个淡淡的指纹。
他四处看看,然后,信步往那栋独立的院子而去。
此时,他早己知道,这栋院子是李欢为冯丰准备的,也正是因为这栋院子,让冯丰更加深了他“东宫西宫”的印象,根本就不信任他,自然就不愿意嫁给他,才有了后来两人决裂,以及黄晖之死,李欢估计早就在后悔自己给她“东宫西宫”的想法,难怪一直都在寻找买家脱手,要将这栋房子卖了,他大概也明白,若以这里为新房,自己永远也别想娶到老婆。
本来是很清雅的院子,后面一大片全是大小不一的黄桷树,树与树之间,是一些四季的花,但因为乏人管理,都乱糟糟地各自开着,却也别有一番滋味,走进那间卧室,推开窗子看看外面夜色中的湖泊,绕是心情如此沉重和紧张,叶嘉也忍不住轻轻一笑,李欢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要不是这栋院子,说不定小丰真的嫁给他了。
他随意地看看,就走到门口,然后,靠在一棵中等大小的黄桷树下,黄桷树下有个秋千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修的,用的是那种非常精巧的藤编,座上雕刻着细细的精致花纹,上面还有伞盖,盖上的向日葵可不是人工的塑料花,而是货真价实的造型盆栽。他想,有谁知道在他那样高傲的外表下,其实有如此一颗专一而持久的心?李欢还真是一个浪漫的人,竟然具有如此心思,他长叹一声,如果小丰真的嫁给他了,一定也会生活得很幸福的。在许多方面,李欢都比自己做得好。
有风吹起,秋千随意轻轻晃动了几下,叶嘉看看秋千,又看看旁边的一棵树.他穿一件长袖的深色衬衣,宽袖、手非常随意地撑在树上,头也微微靠在树上,仿佛陷入了沉思当中。
他这样的举动,暗夜里,即便什么样的监控器也难以判断出,他手撑着的地方,一块树皮轻轻裂开,一个小巧的遥控器已经滑到了他的衣袖里,他还是没动,依旧伏在大树上,沉思了一会儿,才放下手臂,不经意地Сhā在裤袋里,一阵夜风吹来,夏日的夜晚竟有几分凉意。
这样的凉风本来最是令人清醒,可是,他却突然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在秋千架上坐下。
迷迷糊糊中,仿佛有人在向自己靠近,一步一步,仿佛是一个极其虚幻的暗影,他心里有些紧张,很想睁开眼晴看看,却被魇住了,怎么都睁不开眼晴,手脚都是麻木的,连挥动都无法。
他心里一阵震骇,但并不是那种惧怕,而是觉得极端地奇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影子在自己面前停下,细细地看着自己,仿佛在衡量。
“你是谁?
叶嘉不知道这样的声音是自己发出的还是对方发出的,但是,一定是自己的声音。
“李欢拿了我的东西,我寻找了好久了……”
他竟然知道是李欢拿的,还自称东西是他的。
明明遥控器就放在自己的裤兜里,可是,叶嘉也没看见那个暗影伸手,甚至没有任何动作,遥控器不知怎么就到了他的手上。
叶嘉叫起来:“不行,你不能拿走,至少,你现在不能拿走……”
“哦?这是我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拿?”
“我要救人,我要救我的妻子……”他大叫起来,“她被关起来了,我一定要救她,否则,她很快就要死了,我连她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你以为这个能救人?”
“为什么不能?它能控制那几个小暴君,还有一个大按钮没用,一定能控制最罪大恶极的人……”
“原来如此!其实,我早就知道它放在这里,只是好奇,为什么那么多人争抢它?现在,它早己失去功效了,它只能接触同一种类型的大类指纹,普通人用过就会自动失效……”
叶嘉的心里这时才一阵恐惧,又一阵强烈的失望,遥控器失效了?那自己该怎么办?如何才能救出小丰和李欢?
他嘶声道:“怎么会失效?”
“因为怕落入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即便他们想利用之为非作歹,机会和次数也极其有限。”
叶嘉重重地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
暗影又道:“叶霈是你的什么人?”
此时,强烈的恐惧已经完全占满了叶嘉的心思,一点也没有听清楚他问的什么,只喃喃道:“怎么会失效呢?”
暗影也没有回答。
“你刚说你的妻子有难?”暗影仿佛在思考怎么说,语速很慢,“你想救她?”
“对,如果能救活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包括生命的代价?”
叶嘉毫不犹豫:“对!”
暗影笑起来,摇摇头,也不知是赞问还是反对他的观点。
恍惚中,眼前一花,一闪,那个暗影有几分清晰起来,却一闪而过。
“天啦……”
叶嘉失声大叫起来,那个刚刚一闪而过的,明明就是自己的背影!
自己竟然看见自己的背影一一独自跑过!
他不假思索地就飞奔追上去,可是,四周静悄悄的,什么迹象都没有。他站住,疑心是自己看花了眼晴……可是,很快,他就发现,那个暗影不是去向前方,也不是跑向后方,东南西北都不是,而是一晃,仿佛进入了自己体内。刚刚,所有的对话,所有的思绪,都是自己内心所想,自说自话.
又是一阵风起,紧接着,就下起了雨来,凉凉的雨一点一点打在脸上,叶嘉一下惊醒过来,猛地站起,才发现刚刚是做了一场梦。
可是,梦境里的一切那么清晰,而且,前后不过五六分钟,怎么会就睡着了?他伸手擦擦掉在脸上的雨水,雨下得并不大,但因为好像刚刚一直是仰着面孔,连眉毛上都是湿漉漉的。
他觉得蹊跷,赶紧一摸口袋,遥控器明明还好好地躺在里面。忽然想起那个自称是遥控器的主人的话:“遥控器已经失效了”,心里一沉,手指下意识地按了几下,怎么也看不出任何的异样,莫非,真的已经失效了?
如果梦是真的,那个主人岂非很是神通广大?而他对自己,显然没有任何恶意。
他低下头四周看看,小雨很快就停了,没有一点哪怕最细微的足迹,他有非常敏锐的观察力,发现秋千架旁边的一朵掉下来的花都还原样地躺在地上,只是上面沾了一些雨滴,他再抬头看看天上,下弦月依旧一在,只是显得毛茸茸的,按照C城的土话来说“月亮长毛了要下雨”。
忽然想起,李欢和小丰都说,曾经亲眼目睹在这座奇怪的屋子里见过自己的身形,当时,小丰还一度怀疑是自己的家人,甚至不惜和自己一起回家亲自辫认,却无果而终.如今,自己也发现这个奇怪现象,难道他们当初所谓的“看到”也不过是做了一场荒诞的梦?
他掐掐手臂,自己身体强健、神智正常,根本不太可能做那么荒诞的梦,如果是梦,为什么三个人都梦得一模一样?
或者,这个世界上,真有着另外一个自己?
一个很奇怪的念头第一次涌上心头,莫非是迦叶穿越过来了?
这个可怕的念头让他吓了一跳。
如果这世界上还存在着一个迦叶,那么自己又是谁?
即使是迦叶,他能抓了那么多小暴君控制着,在时空中穿梭往来,那他又有着怎样强大的本领?
自从见到冯丰第一面起,自从知道身上箭伤痕迹的由来,他已经逐渐接受了叶嘉=迦叶的事实,只不过二者隔了一千多年,又一次生命的延续,可是,如果现在迦叶又出现了,那么,自己又算什么?
自己又是谁?
心里刹那间变得那么茫然,仿佛回到了开天辟地时候最混沌的状态。
那种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奔涌,惊惧、痛苦、失落、怀疑、茫然……他忽然狂喊起来:“迦叶,你给我出来……”
“如果你是迦叶,你就该记得小丰,记得她爱过你。现在,她快被人害死了,你既然能来去自如,你为什么不去救她?为什么?难道你已经忘记她了?她受了许多苦,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你这算什么?你根本不配她那么爱你。迦叶,你出来……快出来……”
有一瞬间,他仿佛在自暴自弃,又带着一种难言的快感和报复的感觉:“你不去救她就算了,反正救出她来,她也活不了。哈哈哈哈哈,迦叶,你知道吗?她要死了,再也活不下去了,最多还有几天生命,你不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知道你能看到,一定能看到,看到那个爱了你一千多年的女人死在你面前,你就痛快了!……迦叶,你出来,你给我滚出来……”
也不知是多少的回响,仿佛整个院落都在重复着同样一个声音:
“迎叶,你滚出来……”
然后,他终于声嘶力竭,靠在那棵树上,看着毛茸茸的月亮愈加地黯淡下去,直到喘息平静下来,才意识到,刚才的呐喊,竟然好像都出自对自己内心的拷问,而不是在对外界呐喊!
没有其他的迦叶!
自己就是迦叶!
经历了一千多年,自己也没有能够让她得到幸福,就如一千多年前,自己拼着一死也保护不了她:而一千多年后,自己想为她而死,都不可能了。
英雄还是要有机会才能救美的。
而自己算什么呢,只能算一个眼睁睁地无能小辈。
他不知是在怨恨自己还是迦叶,一忽儿,两个名字是合在一起的,一会儿,两个又是截然不同的人,空虚而飘渺,仿佛千年前的灵魂和千年后灵魂的碰撞。
夜露加浓,他的头发都变得湿漉漉的,风一吹,粘在额头上,更是冰凉,却显得异常的舒适.说也奇怪,好像是突然之间,那种沮丧的感觉就消失了,浑身说不出的精神十足,仿佛有某种极其强大的能量在汇聚,内心深处不停地告诉自己:我一定要救出小丰!一定要!
他一刻也没有再停留,拿了遥控器,转身就往外走。
门外,两名便衣和阿水早已等着。
三个人的表情都很平静,好像并未发现任何异状。叶嘉心里有点奇怪,难道自己刚才那么大喊大叫,他们都没有听见?
他试着道:“刚刚,你们听见什么声音洗有?”
“声音?”
三个人都微微有些诧异,“我们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叶先生,你发现了什么异常?”
叶嘉松了口气,摇摇头。
朝阳。
连续阴雨天气后的第一个朝阳。
李欢睁开眼晴,看看怀里躺着的女人,她的长长的睫毛如薄湿的蝉翼,有点沉甸甸的,睡得十分酣畅。
这是两人都在清醒的情况下同床共枕一一床也那么大,那么舒服,床单的颜色也恰到好处一一相爱的两个人躺在床上,干什么呢?
睡觉!
只是睡觉。李欢摸摸她的头发,笑起来,心里不知怎么一点欲望都不曾浮现,只想,如果她能和自己这样同床共枕一辈子,哪怕付出的代价是再也不能有欲念。
可是,他清楚,这样的念头已经是奢望,她的生命已经在倒计时了。只要睡下去,她几乎连每天醒来都很吃力了。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射进一缕,那么红艳艳地照在她的脸上,他轻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她勉强睁开眼晴,微笑起来:“李欢,又是新的一天了。”
“呵呵,新的一天了。”
李欢抱住她,这一刻,心里特别踏实而肯定,仿佛抱着自己结婚多年的妻子。
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也许,早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逐渐习惯了李欢的怀抱,好的习惯要刻意坚持,坏习惯却无孔不入,依赖就是一种不请自来的坏习惯,是从他来现代后就开始的吧?赖着他做饭洗碗熨衣服,赖着他凡事替自己处理得周周全全,赖着他大事做主自己小事帮腔,赖着在他面前任意使小性子胡作非为,赖着对他嬉笑怒骂百无禁忌……因为肯定他总会忍让总会妥协,所以更是肆无忌惮。
谁说这不是一种幸福?
他看她湿漉漉的眼珠子,极其动人地微微转动,那一刹那的眼波流转,真是妩媚到了极点。他目不转晴地盯着她:“呵呵,冯丰,我怎么发现你越来越漂亮了?”
“切,你才发现?我本来就是绝世大美女。”
“这人,说你胖,还喘起来了。”
“你才胖,你大肥猪。”
李欢哈哈大笑起来:“你朱坚强。”
“你才朱坚强。”
(朱坚强是彭州的一头猪,地震后,这头猪被压在废墟下36天,全靠吃木炭维持生命,原本150公斤的大肥猪,变成了50公斤的瘦猪
李欢笑哈哈的:“朱坚强有什么不好?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肥胖也是一种财富,若是没有100公斤的厚膘护体,它只怕早就死了,俗话说,胖的拖瘦,瘦的拖死,你看,胖就比瘦好……喂,冯丰,等出去了,我天天煮很多好东西给你吃,你一定要向朱坚强同志看齐,长到150公斤,无论遇到什么大灾大难,大病大疫,都不怕了,一定会长命百岁……”
冯丰翻翻白眼,什么人哪.
李欢却无限向往:“呵呵,真的,冯丰,我们以后一定要找个好地方,风景优美,大吃大喝,一心长膘……而且,你体重越多我越喜欢……”
“傻瓜,你这是什么话?你做朱坚强,我可不做……呵呵……”
两人正在嘻笑,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座子里虽然陈设华丽,但却是那种老式的木屋,并不怎么隔音:来人又故意加重了一点脚步,也轻轻咳嗽了两声,仿佛在提醒屋子里嘻闹的男女:该起床了。
李欢恍若未闻,依旧抱着冯丰嘻嘻哈哈,冯丰却停下来,皱了皱眉头,现在,他们终于等不下去了,要向李欢下手了么?
李欢贴在她的耳边:“别怕,我自有主意。”
“我不怕”她微笑着拥抱他一下,心里其实是颤抖的,李欢能有什么主意呢?他要的是李欢和小暴君等存活千年的秘密,李欢是穿越来的,事实上并未活上1000年,但是,他显然不会相信,而小暴君被封存千年的秘密,李欢并不知道一一
若是他们知道李欢其实一点秘密也不能告诉他们,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或者叶霈真的要把李欢的身子砍下来,安在自己身上了?
一阵不寒而栗。
她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可是,偏偏又想起刘子业的样子,浑身也不由得微微发起抖来。
不,决不能让李欢也变成那个样子。
如果李欢的身子被叶霈的头占了,那算什么?
已经有人在伸手敲门了。
李欢懒洋洋地:“敲什么敲?还没起床呢。”
来人居然好脾气地:“今天有事情,请陛下早起。”
要不是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冯丰真要大笑起来,对着门外大声道:“有事早奏,无事滚蛋……”
李欢很顺口地接了下去:“从此君王不早朝!你有什么狗屁,快放。”
“陛下,今天我们要替你整理仪容……”
整理什么仪容?
两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232--解开疑团和一个人的旅行
尤其,冯丰又听成了整理“遗容”,更是觉得毛骨休然。
她原本就是躺在李欢怀里的,这次搂着他的腰,一点也不肯放松,在他耳边低语道:“你不要出去……”
自己不出去,难道他们就不会进来么?
李欢哑然失笑,只抱住她微微抖动的身子,她穿着很柔软的睡衣,看起来是整齐的,他看了几眼,才放开她,慢慢坐起身,柔声道:“我出去看看就回来。”
其实是明白的,一切,怎由得二人自己做主?可这些天,她的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模糊,身边又只有李欢一个人,而且是自己最亲近的人,看他要走,昔日所有的勇气都失去了,只低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眼里那种满是恐惧的依赖几乎要击垮了李欢,有一瞬间,他想,自己就是死在这里也不能离开她,可是,他呼了一口气,心里一直抱着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要尽快想出办法逃离这里,和叶嘉汇合,也许出去,冯丰就还有一线生机。
他狠下心,轻轻拨开了她的手,只十分温柔地在她长长的湿漉漉的睫毛上亲了一下:“相信我,我们会在一起的!
也不知道是他的声音太温柔还是眼神太坚定,她居然笑起来,仿佛很可靠,就像研完生考试前夕自己对李欢的信任一一觉得他从未有过的可靠。
也许,很早以前这种毫无保留的信赖就己经在心里根深蒂固了。
她微笑的样子令他也觉得开心起来,拍拍她的面颊;“我走了,等会儿回来陪你吃午餐。”
“嗯啦,我等你。
黑丝绒的帘子垂下,屋子里亮着的不是现代的电灯,而是那种古代的灯笼,映衬得整间屋子透出一胶神秘莫侧的气息。
面南的一张案儿,是上好的明代梨花木,上面放着一个盒子,装饰十分精美,镶嵌着几颗宝石,发出单润的光泽,十分美丽,单看这个古旧的盒子,不知是多么珍稀之物,能用这样的盒子盛着,会是如何珍惜之物?
又会不会是买犊也珠?
李欢看看端坐在案儿正中的人,他盯着这只盒子,然后打开,他动作熟练,显然己经不知打开多少次盒子了,然石,他拿出一粒铜钱大小的金色药丸,仔细端详着.
那是一种纯金的颜色,澄黄,仿佛真的金子做成的.
他在手里转动一下,才抬起头:“孝文帝陛下,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哦,莫昨你潜入秦始皇陵墓,偷出了他的珍生不老丹药?
“正是从秦陵中取出来的,是从一个盗墓者手里得来的。
李欢本来是开玩笑讥讽他几句,没想到他竟然一口承认,这倒令李欢吃了一惊,叶霈得到了秦始皇的长生丹,有什么用?
他淡淡道:“灵丹妙药如果有用,秦始皇就不会死了。
“谁说秦始皇死了?千年盗墓的考古的,谁找到了他真正的陵墓和尸骨?
李欢倒不易辩驳,秦始皇是外出巡游时死在途中的,由死到下葬间隔近两个月。根据当代遗体保护经验,一般遗体保护须在死者死后即刻着手处理,如若稍有延误,尸体本身己开始变化,恐怕再先进的技术也无能为力,秦始皇遗体途中就开始腐败,尸体运回咸阳等不到处理恐怕早已面目全非了.据此推测秦始皇遗体保存完好的可能性很小,再加上当时胡亥、赵高、李斯等勾结酝酿政变,其间阴谋重重,而埋在地下的,究竟是谁的尸体,还真的是说不清楚。
叶霈拿出药丸,在手里抛了一下:“陛下,你认为它功效如何?
李欢冷冷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叶露笑起来:“不,你替我试。”
现代人早己研完出当时炼制的丹药,汞、铅、水银等分量超标,经常服食不但没法长生还会早死,但是,李欢清楚,自己是他选定的“理想身子”,这药物得来非常不易,无论是有毒还是无毒,他都是大赢家,有毒,死的是自己;无毒,这具身体他就换来自己享用。
“而且,我还可以看看你究竟是不是千年不死之身。”
李欢伸手接过药物:“好,给我看看。
叶霈的手己经递出去了,但又缩回去:“今天不是黄道吉日,改天再说。”
这样的猜疑,完全是暴虐君王的本质之一,李欢心里又涌起那个奇怪的感觉,叶霈,是不是也是一个大暴君?说不定他被放出来很久了,隐匿在人群中娶妻生子,取得极大的财富,而秦始皇对财富权利女色的欲望,也是举世闻名的。
不过,天下大半的男人对财富女色权势都是苍绳看到血一般的。
而且,如果他是被封存千年逃出来的古人,又何必再找其他人要长生不老?难道也是想找到自己被封存的秘密?
如果他真的是秦始皇或者其他任何大暴君,那么,那个遥控器上的最大的按钮,会不会对他起作用?这也是他不惜被抓来这里的原因之一、也就是想弄明白神秘人的真正身份。
如果他是某位大暴君!
遥控器在叶嘉手里,叶嘉能不能对付他?
李欢心里跳得那么快,却听得他又缓缓开口:“李欢,说吧,那座地下宫殿究竟在哪里?还有遥控器的秘密……”。
“急什么?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你是想拖延时间?冯丰很快就要死了,在她死之前,你必须说出一切秘密,否则……”
“否则你就没有要挟我的武器了?哈哈,叶霈,你若感到害怕,不妨马上杀了我。”
“不,我不杀你,我杀冯丰。”
李欢一点也不为所动:“只要你杀了冯丰,我就毁掉自己的身子。
叶霈盯着他,好一会儿挥挥手,暗处,两名护工一左一右走了出来,分两边夹住了李欢。
“即日起,将李欢和冯丰彻底隔离……”
李欢淡淡道:“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没忘,等试药之后,如果冯丰还没死,你们还是可以在一起……”
李欢一拳就往他的鼻子打去,这一拳来势很急,他几乎没躲开,擦着鼻尖,鼻尖立刻红了一大块。
李欢一击不中,己经被两名护工抓住,这里的所有人员都经过严格的训练。
“李欢,不要激动,因为我要开始研究了。岁月不饶人啊,永远三十岁的人是无法体会六七十岁的人的心境的,我不止希望长生,更希望以充满活力的方式长生,所以,我一定要一副最好的身子,而不是垂垂老者……”
他看着两名护工:“你们先把他带下去,剃光身上一切毛发,沐浴熏香,准备先试药……”
“叶霈,你若不让我见冯丰,休想我和你合作……”
两名护工用力架起了他,很快,他的嘶吼就被关到了一层暗门里。
太阳己经移到树梢顶端再往下了,中午早就过了。
往常饭桌上都是精致的四菜一汤,分量并不多,基本令人维持在七分饱的程度。今天中午却只得一菜一汤,菜也只是很简单的大白菜。
冯丰本来就没什么胃口,见了这一菜一汤,立刻明白,李欢今天中午是不会“回来”陪自己吃饭了。
她拿着筷子,看看门口,叫住送饭的人:“李欢呢?”
“他有事,不会再回来了。”
“不,你快点叫他回来。
送饭的人没有理她。
“你告诉你主子,李欢不回来,我就不会再吃饭了。
送饭人这才回头,脸色一贯的刻板:“你不吃也无所谓,反正你再吃山珍海
味也多活不了几天了……”
冯丰怔住,他却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叶霈这个恶棍,自己毫无利用价值了,竟然连饭菜都克扣了,她追出去,刚跑到门口,一时站不住,用手扶着门框,吐出一口血来。
太阳阴了一下立刻又冒出未,冯丰眼冒金星地看外面树缝下渗透下来的点点金光,这才慢慢意识到,自己不但再也见不到叶嘉,连李欢都见不到了。
明明己经见到了叶嘉最后一面可以瞑目了,为什么,现在又奢望再来一次“最后一面”?是不是因为人太贪婪才会遭到惩罚?
可是,看不到了,李欢,叶嘉,都看不到了。
死亡的可怕,就在于再也看不见那些最亲爱的人。
而自己,只好孤零零的一个人死去了。
这时,她的精神反倒好起来,仿佛最石的回光返照,突然很想唱歌,想起很遥远的那些老歌:
我想起你描述梦想天堂的样子
手指着远方画出一栋一栋房子
你微笑的表情又那么诚实
所有的信任是从那一刻开始
你给我一个到那片天空的地址
只因为太高摔得我血流不止
带着伤口回到当初背叛的城市
唯一收容我的却是自己的影子
……
生,是自己一个人的影子:死,还是自己一个人的远行。
死亡,就是一次长途的旅行,残存的意识里,她想,自己最想去的地方究竟是哪里呢?
连日阴雨后,这是一个极其晴朗的日子。
叶嘉坐在书桌前,两条定位追踪的线索自冯丰和李欢分别失踪后就断了,当然,他现在己经知道他们在哪里了。
他拿出那个微型的卫星摄像,画面上,的确只能提供自己曾经到过哪里,但是,和自己说话的人都蒙着面皮,实在只能算辅助材料,不足成为有力证据。
说也奇怪,这个时候,叶嘉反倒并不着急,只拿出遥控器看看,,也不知道这个梦中被人宣传“失效”的遥控器究竟还有没有效果,有的话,上面最大的按钮又会不会是自己的“父亲”一一
尽管,他心里面,已经不认为那是自己的父亲了!
书桌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自己和冯丰的合影,相片里面的女子巧笑嫣然,挽着自己,柔顺可人,虽然隔着冰冷的相框,也能感觉到她那样柔和的眼波在流淌。
这是二人的结婚照,是那天在民政局照的结婚照,如此普通的合影,却有如此令人心动的效果。
电话响起,是母亲打来的,声音有点焦虑:“儿子,你能联系上你父亲不?”
“哦,他不是说他去‘度假’了么?
“是啊.他每次度假都会不允许任何人和他联系,我们都找不到他,我问你,也不过是随意问问而已……更何况,这次他又带了一个更年轻的女人走,更是乐不思蜀,享受生活一直是他的原则……”
“妈,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氏集团和女富豪陈姐联手与叶家争夺一个大项目……此次牵涉金额极大,叶氏集团又做了许多前期准备,投入了大量研发资金.如果失败,后果不堪设
想,你大哥现在非常焦虑,如果处理不善,只怕叶氏的股票会暴跌……他已经找了你父亲一整天,却找不到人……这种关健时刻,必须得你父亲出马……”
林佳妮和自己结下的梁子,一直不曾缓解,很久以来,叶嘉既没和她见面,也不曾想起,因为这是心底最大的一桩屈辱和厌恶,仿佛一个恶性的被压抑的种瘤,一有机会就会化脓溃烂。
母亲的声音十分着急,叶嘉暗叹一声,与长生相比,父亲显然不会认为损失几百亿是天要跨下来的事情。
“妈,你不必担心……”
叶夫人叫起来:“儿子,我怎么会不担心?你大哥都要急疯了……都是佳妮,没想到她这么久还怀恨在心……”
自然也不全是怀恨在心,利益当头,商场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战场。
他淡淡道:“等他们去着急,这是他们份内的事情,妈,你就不必管了,如果觉得家里太闷,可以去国外散散心.
“儿子,你在哪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叶嘉沉默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开口拒绝,冯丰危在旦夕,自己根本没法再等下去了,心里一阵刺疼,更浮起对母亲的一种样烈的愧疚,自己此去,吉凶如何实在难料,也许,以后,自己就再也不能侍奉母亲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全然牛头不对马嘴:“妈,你要保重。”
叶夫人虽然失望,倒笑起来∶“你这孩子,不想陪我吃饭,也不用这样嘛。你忙,我会理解的……”
“妈,对不起,等我做完这件事情,一定好好回来陪你几天.
只是,还有没有机会回来呢?他心里也无法确定。
“行,儿子。唉,叶家的事情,我管不了也就不管了……哈,好在这些天,经常和杨女士一起念佛经,她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儿子,念经能让人心地平静不少,我到晚年,才算找到知音了……”
叶嘉无法再说什么,放下电话时,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了。
他略报思索了一下,关好门,只片助手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外出了,心里是知道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迟疑下去了,哪怕是半日的拖延,冯丰和李欢,随时都可能遭遇不测。
他发动车子,直接往城北而去.一路上,手不时地摸着遥控器,仿佛最后的武器,心里也越来越紧张,却又那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拿着的这个东西其实毫无用处。
车子前进了大约100公里,驶进一条狭窄的乡间机耕道,然后,又穿过一片树林,叶嘉发现自己绕了远路,前面其实有一条很长的大道,没有标明名字.
然后,车子从左边开了进去,这是一片种植了太多花木、看起来有,点像树林一样的一个花园,花园中的树木之多、之密,叫人联想起屋子的主人,一定是有意想要隐藏或是掩饰一些什么,在傍晚看来,神秘感也更浓。
前面是一道大铁门,门口竖立着一个高大的牌子,写着“严禁入内”字样.
叶嘉停下车,早就知道这是一片巨大的管制区,是一个大型的珍稀植物研究基地,当然,如果不是冒险闯进去过一次,他也绝不会知道这个貌似普通的地方,里面还有背景强大的“特珠研究基地”。
门口依旧是那个老头仿,仿佛常年睡不醒的酒鬼,叶嘉刚一下车,一阵猛烈的犬声从围墙石传了过来,两条极大的藏獒扑向花园的铁门,人立起来,几乎要突出这道高大的铁门,厚厚的门都被震动了,可知力量是何等骇然。
叶嘉停下脚步,走向那个老头,看看他昏花的老眼:“老人家,我想进去看看……”
老头仿佛认出了他,眯着眼晴,脸上说不出是笑容还是什么其他古怪的表情∶“先生,你又来了!这里是管制区,不接待任何游客的。
“我不是游客,我想找这里的负责人。”
“我就是负责人,你有什么事情?
叶嘉看一眼这个又突然变得威风凛凛的糟老头子,笑一下,老头子嘟囔道:“现在的年轻人哪,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成天四处乱跑,一点规矩都没有……”
叶嘉看看周围,就往前面走去,他并没有换方向,仍旧往自己记忆中的左侧走,依旧是那些参天的大树,本来,他想走右侧的,可是,也不知是为什么,还是坚持往左侧而去……
老头子看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反正也管不了别人在围墙外面走,正停止嘟囔,忽然眼前一花,只见这个年轻人又往右侧而去,他心想,这个人怎么回来的如此迅速?正在疑惑,睁大眼晴,却没看到丝毫人影。
明明是很热的一天,他却觉得浑身上下冷飕飕的,叹道:“老了,不中用了,真是大白天见鬼了,唉……”
叶嘉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刮起一阵风,耳边隐隐约约地传来低低的抽泣声,仿佛小丰在黑夜里哭泣,那是她的声音,肯定是她的声音……
他待要仔细辫别出声音的来源,这个声音却又不见了,仿佛只是一种幻觉。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住遥控器,手心都渗出汗水来,他一停下,随即,耳膜里忽然响起一个激烈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天旋地转地在剧烈晃动,震得人站都站不稳,叶嘉完全可以肯定,自己并没有动一下这个遥控器,心里大惊,立刻循着感觉中的声音而去,这种声音越来越大,他快步奔跑,好像.脚下的土地都颤动起来……
地下室里,叶霈正在和大口罩在看一份DNA检测报告,忽然眼前一花,身子也开始摇晃起来,他下意识地喊道:“地震了……”
大口罩奇怪地看着他,实验室里,一桌一椅纹丝不动,而自己本人也纹丝不动,为什么只有叶霈一个人摇晃不已?地震不会震他一个人吧?
他赶紧伸手去扶他,却被一种极其强大的气流般的东西推开,只见叶霈手舞足蹈,满头大汗,仿佛一个着了疯魔的人,痛苦不堪,东倒西歪,额头上冷汗直冒……
大口罩大惊,这时,屋子里忽然响起一阵一阵的嚎叫,此起彼伏,他立刻判断出,这些声音,是萧昭业等人发出的。他立刻意识到是发生了极大的变故,立刻奔出去,只见四周情形如常,没有任何外来者,也洗有任何设施异常,只有萧昭业等人的叫声在毛骨悚然地回响。
叶霈好不容易站稳身子,想跑出去,刚走几步,又东倒西歪起来,仿佛有某种神秘的力量控制着自己,巨大的痛楚之下,心里还是明白的,有强大力量的人闯进来了,这些人,肯定是冲着李欢等来的,决不能被他们抢先了。
大口罩奔回来,见叶霈也跑了出来,好像强行忍住了巨大的痛楚,他满面骇然,还没开口,叶霈嘶声吩咐道:“你快去看看李欢他们,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
“是……可是,您要不要紧?
“不,别管我,快去,决不能让他们跑了。
大口罩显然很忠于他,跑了几步又迟疑着回头,叶霈狠狠地瞪他一眼:“人要跑了……我拿你……拿你是问……”
他的声音已经嘶哑,仿佛某种毒蛇在吐着信子,偏偏那种发号施令的魔力还在,大口罩盯着他,眼前一花,仿佛见他突然头戴王冠,如某一位残慕到极点的君王,依稀是一部前两年热播的历史剧里出现过的帝王的面孔……
233--出逃和迦叶
大口罩的腿如生了根一般,又如变成了木桩一般,根本挪不动半寸,骇得眼珠子几乎都要凸出来,只是用手指着叶霈:”你,你,你……“
“滚,快去抓住李欢他们……“
他大叫大嚷,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刀,胡乱地砍杀:”快去……“
大口罩的腿几乎被一刀砍中,微微清醒过来,却见他一切如常,还是一身黑衣,手里也没有刀子,但他的神情,却可怕到了极点,大口罩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地,也不知道如何反应,如一个最忠实的奴隶,答应着就往外跑……
李欢从床上站起来。
这两天,他每天都被梳洗得干干净净,然石眉毛、胡须等等被全部剃光,每天都剃一次,这些,都是”试药”前的准备,也不知道叶霈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奇怪的规矩,原因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饶是李欢如何逼问护工,他也只是摇头。
这两天,一直不能见到冯丰,也无法到草地上活动,李欢心急如焚,可也只能呆在这间”笼子”里,不辫日夜地煎熬。
送来饭菜,他也分不清楚是午饭还是晚饭,胡乱吃了,走到窗子边,这里有一面青铜镜,他对着镜子看看,发现一个人若是没有了眉毛,看起来,还真有点儿奇怪。
他无瑕顾及自己的样貌,只想起冯丰,她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叶霈会不会把她的眉毛也剃光了试药?
他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想法,如果秦陵里盗出来的丹药真的能够”长生不老”,冯丰服下是不是会活下来?能不能想个办法让冯丰去服药?
可是,任他想破头,也想不出如何才能说动叶霈让冯丰”试药”'他走回床边,胡乱躺下,只觉得身子一激灵,立刻就被弹了起来。
余震的心理还残存,可是,他立刻发现,周围毫无动静,只有自己的身子在微微晃动一一甚至不是身子,而是内心在剧烈地晃动。
这种奇怪的现象震撼了他,他立刻冲到门口,大声喊:”冯丰,冯丰……“,可是,周围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待要坐下,又是一个激灵,身子不由自主地弹起来,仿佛怎么都坐不下去,如此反复,忽然眼前一花,门已经被打开了,立刻,一阵尖锐的惨叫就传入了耳朵里。这种熟悉的惨叫,他是听见过的,那是刘子业等人被”遥控器”控制时发出的惨叫,仿佛在受着千刀万剐的酷型。他用过两次”遥控器”,绝不会听错这种人的惨叫,立刻想道,难道是叶嘉来了?叶嘉拿着遥控器闯了进来?
他心里一喜,还没行动,胳膊已经被进来的人一把抓住,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就将一支针管注射进了他的手臂。
他眼前一晃,就倒了下去……
天己经黑了,那个刻板的年轻人已经催了两次,冯丰依旧不愿离开。
见不到叶嘉,见不到李欢,见不到任何一个熟识的亲友,整个世界,已经如一片洪荒,活着或者死去,都没有什么分别了。
可是,还能见到绿色,抬头能见到云彩飘荡的天空,冯丰宁愿呆在外面,如果不是年轻人的强迫,无论刮风下雨,冯丰都宁愿坐在这片草地上。
年轻人又在催促了,冯丰根本不理睬他,干脆躺在草地上,浑身都是软绵绵的,好像一团被拉坏了的橡皮筋,再也没有弹力,然后,就要废弃了。肉里、骨里,从隐隐地疼痛到明显地剧疼,连视网膜仿佛都疼得要脱落,无论看什么都是花的、迷述糊糊中,觉得那么困倦,闭上眼晴就要睡着了……或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这样的天空这样的云彩了,她心里有些紧张,挣扎着想不闭上眼晴,却发现根本做不到,眼皮耷拉着自动地垂下了……
如夜露的降临,在头项上,滴答滴答,带着清新的气息,夏日的纯绿,绿得如薄薄的丝绒。
温柔,熟悉的温柔。
久违的温柔。
仿佛一只大手摸着自己的面颊,动作那么轻柔.手指修长有力,掌心厚实,温暖而有力量,仿佛如影随形的保护神。
她慢慢睁开眼晴,忽然笑了起来,喜悦得像一个发现了宝藏的人:”叶嘉,你来啦,你快救我出去,我好害怕……“
“别怕,我在,没人敢伤害你。”
心里真的就镇定下来,她抬头看他,那张微微清冷的面孔,仿佛刀雕斧刻一般完美,完美中又带着一种慈悲的深刻,迥异于一般人肤浅的皮相。
尤其是他的眼神,深邃、干净,带着对万事万物的怜悯和热爱,只要对视一眼,就会如沐春风,即便最暴躁的人也会立刻平静下来。
这才是男人极致的美!
她依偎在他胸前,凝视着他,带着仰慕和崇拜的情怀,仿佛看着自己的神,低低道:”迦叶,叶嘉……嘻嘻,叶嘉……你终于来了……“
叶嘉穿一身很飘渺的灰色长袍,脸孔若隐若现,声音也温柔得近乎飘渺:小丰,你生病了?”
“嗯啦。叶嘉,我全身上下都好疼啊……“
声音带了三分撒娇,三分依赖,三分嘴嘴,仿佛一个被宠爱己久的小女孩子
他的手按按她的背心,又轻轻放在她的心口,”这样会不会好点?”
“嗯,好像没有那么疼了、呵呵,叶嘉,我的病能治好么?我是不是马上就要死啦?”
他凝视着她,目光柔情似水,但平静,带着一种巨大的虚无的平静,心有安慰,一种独特的抚慰。
“傻孩子,你害怕死吗?”
“嗯,我很害怕呀,要是死了,我就看不到你啦,什么都看不到啦,我不想死!……呵呵,其实先前我还想死的,因为浑身好疼,可是,看到你后,我就一点也不想死了,我想活着,活着才能看到你……“
“其实,死亡并不可怕……“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劝慰,”也许,死了会看列更多东西呢?”
她有点好奇:”死了不是就一无所知了吗?还能看见什么东西啊?”
“不,死了能看见的更多。比如你的父母、黄晖,心有……迦叶……这些人,你不想见到呜?”
“迦叶”的名字被排在最后,她觉得有些奇怪。
“想啊,我很想见到他们……“她嘤嘤嗡嗡地哭起来,”可是,死了就见不到你和李欢啦,还有黄妈妈黄爸爸,还有珠珠……“她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抹着眼泪,扬起头,贪婪地追问,”能不能同时都见到他们呢?”
“不能!你只能选择见到一群人而放弃另外一群人!”
她大为失望,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觉得每一群人都很重要,又拿不定主意,只好嘤嘤嗡嗡地又哭起来。
那双温柔的手,轻轻擦了擦她的眼泪,又在她的头项抚过:”小丰,在叶嘉和迦叶之间,你最想一见谁?”
她迷惑地睁大眼晴看着他,抽泣道:”迦叶不就是叶嘉呜?”
“在你心目中,叶嘉就是迦叶?”
“对啊。叶嘉就是迦叶,呵呵。如果不是迦叶,你怎么会对我那么好呢?你知道吗?你母亲、你的家人、你身边的所有人都很不喜欢我,可是,你却一直喜欢我,一直待我好,不像其他人。除了迦叶,谁会这样呢……“
这一次,他笑出声来,声音那么温柔,又那么满足,仿佛还有无尽的安慰:”对,叶嘉就是迦叶。一直都是。叶嘉会好好照顾你的,他这一生都会好好照顾你……“
她那么奇怪地看着他,他明明就一是叶嘉,为什么说话老是说”他”呢一一他难道不是叶嘉吗?
他的温柔的手从她的头项摸到她的面颊,然后,又轻轻停在她的心口……又一个轮回。说来奇怪,他的手每移动到一个地方,那里就暖洋洋地一阵舒畅。到他的手完全停下时,只觉得全身上下仿佛沐浴在春日的第一缕阳光里,浑身舒畅,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活力和精神,而那些恼人的疼痛,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蛛,仿佛从来就没有过!
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她的头贴在叶嘉的胸口听听,可是,却听不到叶嘉的心跳。
她咯咯笑起来:”叶嘉,我身上不疼了……“
他温柔地旋视着她:”不疼了,以后都不会疼了。小丰,你会活得很健康的。”
她四周看看,那些可怕的高墙电网竟然都不见了,监守的人和那些嗷叫大狗也不见了,一道大门开着,仿佛可以随意进出。
她心里一阵喜悦,如少女看着自己心目中的英雄,爱慕的那种恋人.她紧紧拉住他的手:”我们可以离开了呜?我很不喜欢这个地方,这是一个可怕的地方
他抱着她软软的身子,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小丰,我要走了……
他说”我”而不是”我们”一一冯丰急切地看着他:”叶嘉,不是和我一起呜?我们两个一起好不好?别离开我,我害怕,这里好可怕……“
“小丰,别怕。”
她的嘴巴扁扁地,几乎又要哭起来:“你带我离开,我就不怕了……”
“不行,我不能带你离开。但是,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保护你……“
不明白呵,不明白,他都离开了,,怎么会一直陪着自己?
“叶嘉,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她紧紧拉着他的手,郑重其事地宣布,固执得如一个撒娇的小孩子。
他摇摇头,眼里怜悯的神色仿佛在加深,又是那种温柔的慈悲,却什么话都没说。
她站起来,兴高采烈的:”叶嘉,我们马上走。”
他没有回答,整个面孔仿佛在羽化,益加模糊,握住的那只手也在透明,,慢如青烟一般。她骇然不己:“叶嘉,你别走……“
“小丰,我没有走,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
无意识地,她改口:“迦叶,是迦叶……”
“不,是叶嘉!小丰,是叶嘉!”他温柔地坚持,声音里有一种令人不可抗拒的力量,“叶嘉就是迦叶,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如一团浅浅的烟雾,慢慢融入了夜空。
冯丰大叫起来:”迦叶,叶嘉……等等我呀……”
在大叫声里,她忽然翻身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是做了一场梦。也来不及好好地回味一下这场绝境里的美梦,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响起凄厉的此起彼伏的惨叫,仿佛什么妖魔闯了进来,成干上万地在肆虐着……这是萧昭业等人被遥控器控制时发出的声音!
她立刻站起来,浑身的疼痛仿佛微微减轻了一点。她仔细倾听,可是,很快这些声音就不见了,仿佛只是刚刚的一场幻觉。她也以为是幻觉,转过头,背后,年轻人和一名大汉一左一右奔过来,挟住她就跑。
她用力挣扎:”你们想干什么?”
两个人并不说话,拉住她就往前面停着的一辆铁皮车厢上塞。
不过短短两分钟,冯丰的手已经被绑住,口也被堵住,就连眼睛都被戴了眼罩。巨大的车厢板门合上,车子就风驰电掣往外跑去。
车里黑乎乎的,如一座方形的小牢房。
冯丰发现自己的脚边还扔着一个人,凭借感觉,她立刻辫认出,正是李欢。李欢软瘫在地上,闭着眼晴,已经昏迷不醒。
她心里一喜,想移动身子到李欢那一端,可是,却动不了分毫.她试着挣扎几次,都无济于事,只好放弃了,躺在冰冷的车厢里,也不知道车究竟是开往什么地方。
她并未受伤,鼻端有股刺激的药水味道,脑子晕乎乎的,不知过了多久,车子急促地七弯八拐,仿佛是为了要摆脱某种追踪故意在绕弯子。一阵颠簸,车子终于停下,依旧黯无光线,两名黑衣护工将她和李欢架下,然后,”砰”的一声拉上,好像是卷帘门的声音。
紧接着,两人就被推搡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随后,好像还有其他人进来,听脚步声还不止一个。然后,只听得一个男人的声音,仿佛在吩咐后进来的人:“你们先在这里看着,不要乱动。”
“是。”
竟然是高纬的声音。
然后,卷帘门哗啦一声又拉上了。
四周没有一点光亮,冯丰想动,却一点也动弹不得,只知道身边有个李欢,可是,他一点声音也没有。好一会儿,听得嗤嗤的轻微的摩擦声,然后,还有老鼠”吱”的一声,敢情这是个废弃的仓库。她心里越来越害怕,眼前逐渐也能感觉到光线了,有人开了仓库里的暗灯。
一只手揭开了她脸上的眼罩。她睁开眼晴,只见萧昭业和萧宝卷、高纬站在面前,六只眼晴来回地在冯丰面前扫了一圈。每个人都神情委顿,而且带了几分惊恐,显然对被留在这里大感害怕。
这些日子,他们自从见了刘子业的怪型怪状后,早已被吓破了胆,根本就不需要任何审问,真正是有问必答,一五一十。可是,时方显然得到的都是”过期信息”,遥控器的下落、存活千年的秘密,一样毫无进展,只圈养着,抽取定量的血液、骨髓进行检测。
三人虽然无比害怕,但没死,而且都年轻力壮,抽那点血也无损身体,这次混乱之下,三人被带出来,同时被告知,只要找到遥控器,就会放了三人。
三人都毫无疑问地相信,遥控器一定在李欢冯丰二人手里,因此,眼晴一次次在二人身上打转。
冯丰根本就不理会三人这种寒的目光,只看看旁边的李欢,他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
高纬见她不理不睬,一伸手就拉开了李欢的眼罩,但是,李欢却没有睁开眼晴,也没有气息,仍然处于昏迷之中。
他冷笑一声,一拳就击在李欢的脸上:“遥控器,你也有今天……”
顿时,李欢的鼻血就流了出来。
冯丰惊恐地睁大眼晴,却见萧宝卷飞起一脚就踢在李欢腰上:“恶贼,老子忍你很久了……”
萧昭业慢条斯理地补上一脚:“别打死了,打死了我们交不了差……”
可是,李欢任凭他们踢打,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家伙昏迷不醒,没用……”
冯丰惊恐地躺在地上,除了眼珠子以外,浑身上下一分一毫也动不了。眼睁睁地看着三人打累了,又掉转头,一起向自己看过来。
她也看着他们,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终是养虎为患啊,今天,得死在这几个小暴君手里了。
萧昭业一伸手,将她嘴里的堵塞拉了出来,冷冷道:“冯丰,遥控器在哪里?”
冯丰真是痛心疾首,原以为这三个家伙变好了一点儿,没想到一遇上罪恶的土壤,立刻原形毕露。她的目光从他的脸上转移到萧宝卷和高纬身上,许是想起了她的好,三人被她这一瞧,都有点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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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未完的结局
萧昭业勉强道:“你说出遥控器的下落,我们是不会为难你的……”
她反问:“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还是萧昭业开口:“神秘人说,要是我们找到遥控器,就放了我们……”他们还不知道神秘人的身份,但被吓破了胆,一提到就声音打颤。
“你们相信他?他肯定是骗你们的……”
“我们走投无路,只好相信他,再说,要不是恶棍李欢拿着遥控器成胁我们,我们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我们可不想变成刘子业那个样子……”
冯丰好奇道:“你们难道还不知道神秘人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怎么会知道?估计就是杀了黄晖的那些人,你知道?那你说是谁?
她想了想,也是摇摇头,没有告诉他们真相,如果他们能逃出去,自然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她只看着萧昭业一个人:“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今晚要把我们都送走?
萧昭业迟疑一下还是开口:“好像有人拿着遥控器闯进来了,他们要先转移一下,怕你们被人掠去了……”
冯丰立刻想起叶嘉,难道是叶嘉拿着遥控器闯进来了?叶嘉怎么能使用那种遥控器?宋博士不是说己经作废了么?心里又是一沉,强烈的担忧几乎让她忘记了现下的处境,叶嘉怎么样了?叶霈会不会杀了他?
萧宝卷见她吓得六神无主,不耐烦了,狠踢李欢一脚:“快说出遥控器的下落……”
她大喝一声:“住手!
“你说出来,我们自然会住手,不然……”萧宝卷的面目十分狰狞,作势又是一脚,“不然,今天就要他的命……”
冯丰怒道:“你们都清楚,我早就被抓了,怎么会知道遥控器的下落?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们打死他也跟你没什么关系,对不对?
“我的确不知道在哪里,你们可以先打死我……”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都迟疑着,不知道拳头该不该招呼到她身上.
萧昭业上前一步,从背后提着捆绑她双手的绳子,将她拉来坐起,冷冷道:“来了现代,你也算对我们最好的人了,我们既然叫你一声‘姐姐’,今天可以不为难你,可是李欢,我们吃了他多少苦头?你又何必护着他?你难道忘记了他当初为讨好芬妮,是怎么对待你的?……”
三人受过李欢“遥控器”的苦楚,被他指使、呵斥、还挨过他的打,像被种了“生死符”后巴不得吃天山童姥肉的72洞主,不待冯丰辩解,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很快,李欢的嘴角、鼻子都流出血来,躺在地上跟死过去似的……
冯丰这才彻底明白李欢的苦心,当初的那番做作,偏要当着几个小暴君的面决裂,恶人,都他自己做了,好人,就留给了自己。
若不是这样,今天,他们怎么肯放过自己?
他也原是想过趁此机会和自己一刀两断的,以维护他帝王之尊的高傲,可是,他失败了,因为爱呵,再次回头,却落得令天的下场。
若不是因为自己,他何至于轻易就落在了叶霈手里?
她目姿尽裂,嘶声道:“住手,我告诉你们……”
三人住手,一起盯着她。
遥控器在叶嘉手里,可是,叶嘉上次就落在了叶霈手里,难道还能逃跑出去,重新大举攻进来?
她也拿不准闯进来的是不是叶嘉,她自然不会说实话,但要在这三个精明过人的小暴君面钱撒谎也不容易,只得采取了模糊的策略,一时没有说话.
正僵持时,忽然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三人赶紧退到一边,只见门一下被拉开,几个人冲了进来,仓库里的光线很黯,他们隐约瞧见李欢浑身都是血,显然被打得不轻,怒道:“谁叫你们打他的
三人遥控器也不敢追问了,只恨不得马上得到自由,离开这个鬼地方。
为首之人道:“遥控器的下落打听出来没有?
“暂时……还没有。
高纬怯怯道:“我们可不可以走了?
他阴阴地笑一声:“可以……”
话音未落,只见左边的两名大汉,手里一挥,三个少年惊恐地瞪大眼晴,目光凸出,每人胸口多了一个血洞……
他们用的是一种无声手枪,冯丰偷偷一瞥,赶紧闭上眼晴,眼眶又干又涩,他们虽然可恶,可是,毕竟来到现代后再也没有穷凶极恶,这次也是因为被胁迫,甚至在这样的时刻也没有毒打自己。
可是,他们都被杀了,再也活不了了,他们即便存活千年,但也不过是血肉之躯,怎么能抵挡枪弹的袭击?
她紧紧闭着眼晴,不让泪水掉下来,甚至看不清楚,三个少年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几名大汉匆忙架起她和李欢,拖着就往一辆小货车上扔,然后,车厢锁上,周围,又变得一片黑暗。
车厢里冷冰冰的,她和李欢挨在一起,却不知道他究竟是死是活。
有微微的响动,是李欢在挣扎、她一阵欣喜,李欢好像在逐渐醒来。
仿佛是一辆越野型的车子,前面的路有点泥泞,一阵猛烈地颠簸,马达的声音很嘈杂,颠簸到最厉害时,她几乎被弹起来,不一会儿,手又撞在车厢上,她疼得差点叫出声来,她本能地想挥挥手来减轻那种痛楚,却发现一用力,手上的绳子就松开了。
这一发现,简直是绝处逢生的感觉,她才想起,先前萧昭业跑到背后提起自己,想必就是那个时候替自己解开了手上的绳子,她怔了几秒,眼里流下泪来,但是,此时也无暇悲哀,很快弄开自己身上的绳子,在黑暗中摸索着抓到了李欢的手。
他立刻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别害怕。”
李欢真的醒了。
她心里大喜,顾不得回答,立刻去解他身上的绳子,他被缚得严严实实,绳子打了死结,根本解不开,她低下头就咬,可是,她的健康情况本已很不好,如今只是求生本能在最后挣扎,这一咬,根本就用不上劲。
李欢贴在她耳边:“别动,我来……”
他自己狠狠地将反绑的双手在车厢的铁臂上磨打,冯丰也帮着撕咬,过了十几分钟,绳子才一点一点地磨断,手刚一获得自由,他立刻抱住了冯丰:“别怕我们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嘶嘶的,像是强忍着身上的巨大痛楚,敢情是被几个小暴君打醒的。
她贴在他怀里,点点头,这一刻,心里仿佛没有那么大的恐俱了。
……………………
前面,就是上次潜伏进去的那片围墙了,叶嘉知道,这一次,再也没法潜伏进去了,而且,即便进去,也会立即被发现一一就跟上次一样,一进去就是自投罗网,何况还有围墙里面的第二道围墙。
里面的震撼声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一群妖魔在疏忽来去地叫嚣,挣扎、痛苦,仿佛在受着什么酷刑……他想起冯丰描述的刘子业等人刚被放出来时收到遥控的情景,心里更是奇怪,拿着遥控器,下意识地一径按着那个最大的按妞,也不知道那些可怕的嘶喊是从哪里来的。
他一径往前面跑,这已经是围墙后面的腹心地带了,忽然见到前面一道门打开,隐隐的,夜色下,一辆车子疾驰出去。
他心里一衡量,这里转移的难道是小丰或者李欢?
此时,那种可怕的地动山摇和嘶喊声逐渐弱了起来,他略一判断,就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给阿水打电话……
阿水和几名便衣都在一个约定的接应处,本来是无法进入这里,但既然他们把人转移出去,那就好办多了。
关押着冯丰和李欢二人的车子又是一阵七弯八拐,副驾座上的大汉看看身上的接收仪,上面一个警示的红点不停地跳跃,他急得鼻尖都冒出汗来:“我们还没有甩脱追踪,前面有人接应,得赶快转移那两个人……后面的人快追上来了,还出动了警方……要是这两个人落到警方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妈的,山路太滑,开不上去了.”
“就在前面停车,不过两百米距离,把他们带上去就行了。”
“快,是死是活不管,先脱手再说……”
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仿佛进入了一片山坡上的树林,车子行动十分缓慢,不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哐当”一声,车厢被打开,两人都闭着眼晴躺在地上,身上原样缠绕着绳子,屏住呼吸。
两名大汉持枪走了上来,各自伸手扶一个,李欢一下跃起,一掌劈在扶自己的那个人持枪的左臂上,一脚踢向扶冯丰的那个人。
第一个人手掌一歪,他站在门边,手枪一下掉在了车下,而第二个人膝盖被扫中,身形迾蹴差点摔倒,李欢顾不得抵挡后边的袭击,不顾一切劈腿又向他手里的枪扫去。
这一扫,几乎用尽李欢全部的力气,那个人手一歪,整个人被李欢踢了下去,摔在地上,头重重地磕在一块石头上,顿时晕了过去,与此同时,另外一人一拳击在了李欢背心,侧身而过就去抓冯丰。
冯丰哪里反抗得过来?李欢眼前一黑,也顾不得火辣辣的疼痛,一把将冯丰拉在身边,这时地下看守的那个人低喝一声,瞄准了车上,手里拿的,正是李欢进山寻人时被他们抓住,从李欢身上搜去的那把美杜莎左轮手枪。
他低喝一声:“住手……举起手来……”
李欢来不及思考,挡在冯丰前面,恍若不闻,间不容发地一掌劈在了那个人身上,那人如纸一般飞了出去……
只听“砰”的一声,一声枪响,子弹穿过李欢的头顶,一个弹壳“哐当”一声掉在了车厢里。
持枪的人冷哼一声,显然他们再有妄动,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射杀他们。
两人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举起手,下来……”
李欢举起手挡在冯丰面前,脚被什么咯了一下,正是那个弹壳,他不经意地悄悄拗了一下,踩在自己脚下。
那个人继续令道:“下车,跳下来……”
李欢高举着手,突然脚微微向内侧一勾,子弹壳踢出,“砰”地一声重重地打在持枪人的鼻梁骨上。
众人几乎能听到他的鼻梁骨碎裂的声音,鼻血流出来,眼前一花,手枪掉在地上。
李欢拉了冯丰立刻跳下来,捡起地下的手枪就窜入了前面的密林里。
估计是入夜才下了一点雨,山坡密林中一团漆黑,又泥泞路滑,跑得一会儿,冯丰的脚步慢下来,心咚咚直跳,拉着李欢的手,这时才觉得那么温润,鼻端浓浓的血腥味,全都是血,也不知是哪里来的……
这血的刺激令她来了点精神,可是浑身上下却如即将油尽灯枯的草芯,再也立不起来了。
这个时候,心情却完全镇定下来,柔声道:“李欢,你先走吧.反正我活不了了……”
“不,只要出去,我一定找最好的医生治好你的病.
没用的,已经没用了。
她待要挣扎,浑身软绵绵的,加上知道李欢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抛下自己,哪怕自己此刻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他也不会抛下自己独自逃生。
她不再试着说服他,只提起一口气,拼命往前跑,尽力不拖累他,如回光返照的人发出的最后的超越极限的能量……
李欢的脚步慢下来,紧紧搂住她的腰,半抱着勉力飞奔。
林中的草没过人头,前面亮光一闪,有车子的声音,不知多少人向这片草丛围拢来。
李欢已经完全抱住了她,再跑几步出了草丛,脚一滑,一个踩空,原来前面是一道坡,两人一起滚了下去。
虽然坡度不高,两人也被摔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从泥泞的草地上爬起来,才发现光线明亮了许多,两三尺外,竟然是一条环山路修建的跑道,对面是一片植物园,都是低矮的灌木。
这里是一片普通的基地庄园,也许是叶霈的另一处老巢。
有低喝声:“站住,再不站住,就开枪了……”
两人如陷入笼中的野兽,这时,来路上忽然响起枪声,好像是另有人闯了进来。
就这一瞬间,李欢拉着冯丰窜入了那片低矮的灌木丛,茫无头绪地向前面跑去,追逐他们的人虽然多,但并没有真正开枪,显然是要留着他们的性命.
两人就益发肆无忌惮起来,前面是一道木栅栏的门,左边是一栋普通的三层圆顶房子,穿过这里,李欢判断出就是通往外面的路。
这时,一阵尖利的警车声音划破夜空,按照声音来判断,还不止一辆警车,有警察来了!
两人又惊又喜,也顾不得警察为什么会来,立刻就往声音的方向冲去。
追赶的人显然也听到了警车的声音,再也顾不得留二人性命,枪声大作,好几次,子弹几乎贴在二人脚后跟上,溅起的泥土火辣辣地打在背上。
眼看就要接近栅栏了,斜地里,一把砍刀从左边劈出,李欢本能地一拉冯丰,刚把冯丰推开,这一刀从上到下砍在了他的右半边身子上。
“冯……丰……快……跑……”“跑”字没有说完,他咕咚一声就倒了下去。
“李欢……”
她扑下去扶他,却被两只手一拖,两人架起她就往前面停着的一辆车跑去,那么黯淡的夜光,她扭头,只剩下李欢躺在地上的阴影!
这些人显然已经动了灭口的念头,李欢是死是活,他们完全不在乎。
可是,自己在乎啊。
“我跟你们走,可是,你们快救救他啊,救救李欢啊……”
她拼命挣扎拼命嘶吼,却被拉上车,车子很快发动,沿着环山的跑道,往警笛相反的方向冲去。
这边是一道隐蔽的出口,掩映在大片的深草和灌木从中、距离警苗的声音越来越远,驾车的人松了口气,车子风驰电掣地正要驶出去,却被一辆迎面而来的车撞上,“轰隆”一声,车中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震荡撞得几乎晕了过去。
冯丰本来就被扔在后座上,反倒受伤轻些,这时挣扎着站起来,发现两辆车头完全陷在一起,尽管看不清车牌,她却一下认出那是叶嘉的车子。
她叫一声“叶嘉”,旁边的阴影里,一个人跃起,身手十分矫健,显然是撞车的刹那,他已经先跳了出来。
“小丰……”
果然是叶嘉.
她还没回答出来,已经被身边那个黑衣大汉一把抓住推下车去,掼在地上。
四五个大汉一起跳下车,警笛的声音越来越响,只听得一个人腰上隐形的对讲机里,有微弱变形的声音:“尽快了断,一个活口也不留……”他的声音虽轻,却歇斯底里,带着最后的绝望,仿佛许久的心血就这样付之东流……
这个声音虽然严重变形,叶嘉却听得一愣,而冯丰旁边的人,已经举枪瞄准冯丰.
求生的本能让冯丰就地一滚,可是,这一枪依旧打在了她的左腿上,一阵剧疼,她立刻就晕了过去,叶嘉几乎是从呼啸贴地的子弹声里冲过去拉住了她的手,拖了她就往旁边的灌木丛滚去。
眼看就要滚到门口了,枪声也越来越密集,两人伏在地上不动了。
黑衣人暂时失去了搜寻的目标,距离稍微一远,叶嘉立刻抱着昏迷不醒的冯丰跃出了出口。
外面停着一辆车,车门已经打开,是一个女人颤抖的声音:“儿子,快上车……”
前面开车的是家里母亲专属的司机,也大声道:“三公子,快上车……”
叶嘉大吃一惊,抓住车门,刚将冯丰塞进去,就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打在轮胎上,档风玻璃上……
司机飞速转动方向盘,车子尚未启动,一颗子弹射向他的胸口,他头一歪就倒在了座位上。
叶嘉跳起来就要抢上前座去开车,几颗子弹打来,他一低头,却被重重地推开,叶夫人护在他的面前,两颗子弹击在了她的胸口……
他惨叫一声,拉了母亲伏在宽敞的后座下,只低声叫:“妈,妈……”
为首的黑衣人,身上的通讯仪里忽然传出焦急的声音:“快住手,快……”
枪声停止,警察的包围声传来,几个黑衣人早已逃窜得无影无踪……
“妈,妈……你坚持住……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叶夫人的声音十分微弱;“儿子……来不及了……他没有杀你,幸好没有杀你……我这几天一直在找他,原本是因为其他的事情……这个地方,我其实早就知道一点的,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他要杀的是他们,不是你,不是……叶家危急,需要他出面,你不能恨他,否则,就完了……完了……他……”
“他”字在喉咙里打转,叶夫人在儿子怀里,阙然闭上了双眼。
“叮”的一声,一个东西摔在地上,叶嘉捡起来一看,是母亲的手机,刚刚拨过一个熟悉的号码,是打给“他”的,打给“他”的……所以,“他”才放过了自己……
母亲的心跳己经停止.他抱住母亲,泪流满面……
三个人抢先围了上来,正是阿水和那两名便衣。
阿水见到此情此景,也呆了一下,只道:“叶先生,您节哀……”
两名便衣立刻道:“叶先生,快走,这里危险……”
叶嘉没有开口,阿水替他回答一声,坐到了驾驶室里,立刻就发动了车子,两名便衣一人驾驶一辆车子开路……
叶嘉闭着眼睛,仿佛整个人都麻木了,阿水忽然道:“冯小姐她……”
叶嘉的身子一晃,在母亲惨死的悲痛之下,一时迷糊了心,这才想起昏迷在座位上的冯丰,立刻放下母亲,轻轻抱起冯丰,她的一截小腿被子弹擦伤,并不严重.但是,她的双眼已经闭上了,鼻端也没有什么热气了。
“小丰……”他惨叫一声,立刻加以急救,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她的眼晴都没有再睁开来。
窗外的夜色墨汁一般黑,他紧紧抱住冯丰,感觉自己的胸口也被什么压着,不能呼吸,无法动弹,人生最美好的一切,都要被这可怕的黑夜全部吞噬了……
李欢勉样睁开眼!
四周是雪白的墙壁,那种支撑伤者的特殊架子病床,自己就躺在这种床上,左侧身子被固定,好像做了一个大手术。
一切的麻木在刚睁开眼晴时苏醒,才感觉到疼痛,仿佛一层肉被从骨头上生生地拉开,这种感觉一浮上脑海,很快就扩散到全身,他的额头上胃出冷汗来……
一个苗条的身影走进来,是一个穿白色制服的小护士,她见李欢满头大汗,惊喜道:“李先生,你醒啦?是不是很疼?我给你打一支镇痛剂……”
李欢摇摇头,闷哼一声:“不用了……冯丰在哪里?
“哦……”
“冯丰,她在哪里?
李欢几乎要从床上跳下来,冯丰去了哪里?会不会己经死了?
护士还没回答,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告诉我,她是不是已经死了?她在哪里?究竟在哪里?
护士小姐好不容易才挣脱他,心有余悸:“先生,你不要激动……”
他大喝一声:“快说她在哪里?
“在观察室里……喂,李先生,你不能下去,你的伤口会裂开……”
她还没反应过来,李欢已经飞速地冲出去了,她从没见过一个受了重伤的人还能跑得如此快,吓了一跳,心想,除了地震那天,再也没有任何病人这么跑过。
这是一间特殊的病房。
李欢一瘸一拐地推门进去,看到她安然躺在床上,才松了口气,她没有受什么重伤,也没有死,鼻端也没有Сhā着氧气罩之类可怕的东西。
她的面容十分安详,苍白,但并非死人那种灰白,一截左腿露在外面,跟一节嫩藕似的,上面有一点被擦伤的血痕,但早已经过了处理,此外,她的浑身上下完好无损。
李欢松一口气,在她身边坐下,喊她:“冯丰,冯丰……”
他喊了许多声,她一直没有睁开眼晴。
她还“活着”,但是,已经没法醒来了?
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放在她的鼻端,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他甚至拿不准那丝气息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因为他清晰辨别时,发现那丝气息又消失了。
一种比死还可怕的念头几乎击溃了他,这时,几名医生护士已经跟了进来,他见到过的那名护士推着一架轮椅,如闯了祸一般小心翼翼:“李先生,你不能乱跑……你快回去吧……”
“她的情况如何?她怎么醒不过来?”他吼起来:“谁送她进来的?
“李先生,你不要激动,你们都是叶医生送来的……”
“叶嘉?他在哪里?
“这位小姐是叶医生主治,他每天都会来的。
李欢没有再问,这时,他已经从最初的激动里清醒过来,看几名医务人员如临大敌的样子,冷静道:“我想和她住在同一间病房,谢谢。
几人对视一眼,为首的医生道:“我得问问叶医生。”
“行,你先问他。
医生当着他的面打了个电话,只说了几句话,挂了,然后点点头:“行,你可以住进来,但是,李先生,你不要乱动了,否则,你的伤口再裂开,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复原,你会变成终身的瘸子……”
李欢并未听进去他说的什么,对于今后自己无论是会变成瘸子还是拐子,他其实丝毫也不介意了。
这间病房很大,再加了一张病床也丝毫不显得拥挤。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两尺,微一伸手,就可以抓住她的手,但是,她始终没有醒来,李欢躺在对面的床上,一直大睁着眼晴,无论多么困,都不肯闭上眼晴,心想,也许下一秒她就醒过来了……
这一晚,叶嘉并没有来。
原来,叶嘉并未如小护士所说,“每天”都来看她!
又或者是因为自己强行搬到这间病房里,他才不肯来的?
李欢十分疑惑,又实在伤疼难忍,一会儿,医生进来给他上了一种特殊的药,又注射了三针,他很快就睡着了。
接下来的两天,叶嘉依旧没有出现、只有两名护士每天来给冯丰做长时间的理疗,然后,给她服下一种颜色特别怪异的药汁,是绿色的,绿得如某种透明的小青虫。
李欢疑心自己睡着了叶嘉是有来过的,可是,究竟他有没有来过,他也没法判断。
傍晚,他打开病房里的电视看看新闻。
画面一转,到了本地的一个新闻频道,讲的貌似是一场豪门夫人的葬礼,李欢正要换台,忽然看见花圈上“叶夫人”几个字闪过,他心里一动,果然,接下来,就看到了叶嘉,叶嘉在处理叶夫人的丧事,不过他并没有回答记者的任何问题,葬礼非常低调,简单几个画面一闪而过,然后,是这件事情的新闻播报。
报道说,叶氏集团的当家主母,遭到一场绑架,不幸丧生。现在,叶家向警方施压,要警方尽快破案云云,还说涉及此案的凶手,已经死亡九人,目前只有主谋在逃,嫌犯是一个常年带着大口罩的中年男子,估计己经偷渡出境,警方正在努力……
同时,也略提了女店主冯丰和“男朋友李欢”的事情,画面上,冯丰的店铺己经被洗劫一空……据警方初步推测,是小店的小工勾结外人合伙抢劫主人,由于分赃不匀,三名小工全部被杀害,具体情况,正在调查之中……
报道并未说叶夫人之死和冯丰案件有什么相关,一切都和警方的一贯作风一样讳莫如深。
整个新闻,对叶霈只字未提,出来发言的是叶大少,一脸的悲痛,只恳求警方要尽快找出凶手替继母报仇,说父亲和继母很恩爱,闻知噩耗,病倒了……
李欢按下遥控器,关了电视机,他绝没有想到,警方竟然会得出如此荒诞的结论。
不过,显然,叶霈的势力己经达到了自己难以想象的地步,否则,是不可能把一切掩饰得如此天衣无缝的。
他想起那阵被遥控的惨叫,要不是如此,自己等人绝对无法逃出叶霈的魔掌,但是,遥控这一切的,真的是叶嘉?叶霈“病倒”,真是因为遥控器的原因?如果最大按扭遥控的是他,那么,他是历史上哪一位大暴君?
最关健的是,他是某大暴君复生还是被大暴君附体了?
如果是某大暴君复生,该如何控制?
如果是附体,又该怎么驱逐?
叶夫人死前,又究竟是如何“恰好”赶到哪里的?
如有的一切困惑,表面上都清楚了,但是,他知道,只要叶霈一天没得到惩罚,所有这一切,就尚未完结。
第三天上午,警方来做了一场笔录。
李欢几乎是有问必答,只除了说出自己是“北魏孝文帝”,他深知,这样的荒诞说法一出口,只怕立刻会被当成神经病关起来,但若解释不清楚这一点,所有的供词则就毫无用处。
前拒狼,后进虎,叶霈这样的野心家不知有多少,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呢!
警察刚走,叶嘉就来了。
这是事发后,他第一次看见叶嘉,叶嘉的面容十分焦悴,胡子也长得老长,两人目光对视,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叶嘉走到冯丰身边,做了一番例行检查,然后,又亲自给她服下那种绿得可怕的药,在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昨常平静,动作也很细心温柔,仿佛面对的是一个有知觉的人。
李欢盯着他,发现他在强行压抑住内心极大的痛苦,父母的事情、冯丰变成这个样子,这一切,会不会彻底击垮叶嘉?他于心不忍,可终于忍不住了,这个问题再不问,他自己也要发疯了:“冯丰……她是不是变成植物人了?
植物人?
叶嘉的眼中看不出是悲切还是绝望,想了一会儿,才摇摇头:“她的情况很特殊,浑身肌能都是存活的,连脑子都是活着的,只有心脏部分,好像……暂时冬眠了……”
“那她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我也不知道,
两人相对默然,再也没有什么可谈的。
好一会儿,叶嘉才淡淡道:“李欢,你也伤得不轻,但手术很成功,只要静养一不段时间,就没问题了。
李欢并不在乎自己的伤势,又忍不住问:“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叶霈……叶霈在哪里?
叶嘉没有回答,慢慢地走了出去,快到门口了,又停下:“那个遥控器,我已经毁了,至寸‘他’!你放心,‘他,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李欢愕然。
李欢酒楼的员工听得失踪的老板突然回来了,早就成群结队地来看过了,甚至一些很遥远的相交不深的朋友。
陈姐没来,但派人送来了花篮‘就连柯然也打了个问候电话,她和一名生意人结婚了,生意人原有妻女,结识柯然后,就和前妻离婚,娶了柯然,现在,柯然己经怀孕几个月了。
熟人中,只有芬妮从未露面,也从未致电,李欢自然也并不希望她致电问候,更不关心她的下落,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如果大家都变成彻彻底底的陌生人,这何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唯一令他欣慰的是大中大祥来看他,两人那次随他去山里找冯丰,都受了伤,大祥治好了,大中却被大石压断了一条腿,坐着轮椅,落下了终身的残废,万幸的是也活着。
三人久别重逢,不胜欣喜。
大祥轻伤,早就回去照料着酒楼,并照顾大中,虽然辛苦,一切都还井井有条。
黄氏夫妇是和叶嘉一起来的。
他们寻找冯丰已久,好不容易得知冯丰的下落,却见她昏迷在病床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夫妻俩不胜悲怆,叶嘉却很镇定地安慰他们,说冯丰一定能醒过来。
黄太太见他的语气如此肯定,又看李欢,李欢不知道叶嘉为什么会如此肯定,但再也不忍让这对饱受丧子之疼的夫妻俩悲伤,便也肯定地附和,说冯丰一定会醒来的。
黄太太提前病退了,黄先生也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夫妻俩准备去沪泸沽湖平静地生活一段时间。
他们也早该去散散心了,少时夫妻老来伴,失去了爱子,幸好还有彼此相伴。
临别时,黄太太只一再叮嘱二人要好好照顾冯丰.她是玲珑心,知道二人叶对冯丰的感情,无须自己操心,只是暗叹,冯丰无论选择其中哪一个,都会生活得很幸福,只是,她还有没有醒过来做出选择的机会呢?
有一天早上,李欢醒得很早,好像有一种极其古怪的直觉,他一睁眼就伸手拉住了冯丰的手,大声道:“你答应了,一出来就嫁给我的,你为什么要反悔?”
冯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长长的睫毛整个地遮住眼帘,像一只倦极的蝴蝶,翅膀再也闪动不起来了.
“骗子,你每一次都骗我,这次好不容易信誓旦旦了,你也该起来兑现你的诺言了,你不要以为是女人就可以不讲信用……”
他越讲越气愤,又是心疼、无奈,可是,无论他怎么嚷嚷,她只是静静地躺着,好像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标本。
奇怪的是,尽管心疼,却并不感到特别悲哀,下意识里,总觉得她很快就会睁开眼睛。
有人按铃,是护士的声音,说有客人来探望。
他不想被人打搅,正要拒绝,当听到护士说是叶晓波,立刻就同意了。
叶晓波提着一大篮鲜花,神情却比叶嘉还要憔悴,双眼通红,神情掩饰不住的焦虑,好像已经连续熬夜的结果。
他放下花篮,,急忙道:“大哥,你怎么样了?我等了这么几天才来看你,真是不好意思……唉……”
“晓波,我没事.你别急,慢慢说……”
“叶家快完了……”
完了?这么严重?叶嘉从来不提家里的情况,好像家族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本来,他也从未参与任何家族事务。
“母亲惨死,父亲病重,加上林家和陈姐联手打压,现在叶氏集团陷入一片混乱……最可气的是,跟我父亲私交很好的一名C城高官也趁机落井下石……现在,叶家真是四面楚歌……”
“不是有你大哥在掌舵吗?怎么会这样?
“大哥在外有人,大嫂早就心生怨恨,自己在外借着叶家的名义投资,)股票大跌,不知亏损多少,大哥自顾不暇,甚至有可能被起诉……”
大家族就是这样,外表光鲜,里面不知多少尔虞我诈。李欢叹息一声:“还有你们几兄弟,慢慢来吧……”
“我们绝不能看着叶家垮了,我和二哥、三姐在想办法,大家都尽力而为,唉,也只能尽人事后听天命了……”
叶晓波匆匆来去,他的探视,一点没有令李欢心情放松,却更是沉重了。
可是,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叶家的纠纷上面,如果现在全世界他还只关心一件事情,那就是:冯丰究竟什么时候会醒来了。
他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按铃叫护士,护士进来,见他笑容满面,有点奇怪:“李先生,你有什么事情?
“我要做菜……”
护士小姐的嘴巴成“O”状.
“你给我找个地方,买好材料,我要做笋子炒鲜虾……”
“李先生,这个绝对不行!这是医院!你的伤口……”
“没事,你按照我的要求准备好一切,我只动手,很简单的。
他拿出一笔很可观的小费:“非常简单,你听我吩咐就行了……”
“@%&……”
护士走后,他喜滋滋地回头看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冯丰,恶狠狠道:“我馋死你,看你醒不醒来……”
冯丰睁开眼晴,浑身上下都很轻松,没有丝毫病痛受伤的后遗症,如一个最健康的人,病房的窗帘拉着,但中间留了一丝空隙,可以看到外面的阳光火辣辣的。
七月流火一一当然并不是形容七月天气热,可是,这种天气,倒仿佛真要滴出火来。
电视机开着,是新闻预道。
先是一则娱乐新闻,画面上,是芬妮的身影,穿着最华丽的裙裳,做谢幕的演出,台上,她数度哽咽,台下,影迷歌迷流泪痛哭,灯牌上都是“芬妮别走”,“芬妮,我们爱你”……之类的挽留之言,当然,也有FANS发言,说恭喜芬妮找到好的归宿,为她的甜蜜爱情而感到幸福并祝福他们。
芬妮要嫁的,就是地震期间和她一起度过的那位本土富豪,两人婚期已定,即将外出做一段时间旅行,算是蜜月,不过,画外音又是女主持人的“PS“,说是前几天,富豪被拍到和一位小有名气的模特共进晚餐,态度殷勤,但二人都称只是普通朋友,芬妮还亲自替未婚夫澄清,娱乐圈真假莫侧,大家也不必太认真。
芬妮居然退出娱乐圈嫁人了!
冯丰又惊又喜,想到给她打个电话祝福一下,可是,转念一想,也许,她再也不会想见到自己,更不想见到李欢,又何必再去增添她的烦恼?
有些人,宁可微笑着回忆,也不要当面去作别.
遗忘吧,有些事情,有些人,遗忘远比惦记好。
有声音传来,她悄悄躺回床上,假装闭着眼晴,却微微睁开一点点,见是李欢坐着轮椅进来,跟在他身后的一名护士小姐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他的一只腿上着夹板,估计还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站起来。
他颐指气使,隐隐的一副皇帝做派。
东西放下,护士就出去了。
食盒一揭开,扑鼻的香味。
这家伙,莫非是嫌弃医院的伙食不好,自己去开了小灶?在医院里,他竟然也不忘享受,要大吃大喝?
这菜,居然,是,笋子炒鲜虾!
躺了这么久,浑身的馋虫都已经爬上了头顶,冯丰活动活动筋骨,一跃而起,伸手就从食盒里徒手抓起一只鲜虾放在嘴巴里……味道很鲜美,绝对不是出自酒楼,而是李欢亲手做的。
她突然发难,得意洋洋地大嚼鲜虾,以为李欢会吓一跳,也正期待着李欢吓一跳的表情,没想到,他却无动于衷,根本就没有察觉一般,竟然来到对面的病床边,唉声叹气的,声音也是恨恨的:“冯丰,你再不醒来,我就吃光了,一点也不会给你留……这是你最喜欢的笋子鲜虾哦……”
赤祼祼的威逼利诱。
而且,他的手还做出那种轻轻抚摸的动作,仿佛在摸着某人的面颊。
这个“某人”,该不会是自己吧?
这家伙好奇怪,是不是疯了?自己明明站在他面前,他跑去空空的病床边发什么神经?以为自己是行为艺术?
她原本是要吓他一跳,给他一个惊喜,现在,自己倒吓一大跳。
“喂,李欢,李欢……”
她喊得很大声,却没有人回答,李欢在病床边站了一会儿,又摇着轮椅回来,目光回到了食盒上。
一一李欢对自己还是视而不见。
她怒道:“李欢,你在搞什么鬼?
可是,等等一一李欢好像看不到自己?
她忽然醒悟过来,李欢看不见自己!也听不见自己!
这是为什么?
她明明白白地听得李欢的叹息:“冯丰,你快点醒来,只要你醒过来,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依你,即使你反悔不嫁给我了,我也……唉……你先醒过来再说……”
她又好气又好笑,这个时候,李欢都还在讨价还价,一点也不肯松口。
可是,他活着,这又令她无比的开心。
又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这次,进来的是叶嘉。
叶嘉的样子,可真是憔悴啊。
她心里一紧,李欢看不见自己,叶嘉又能不能看见自己呢?
她悄悄走到他面前,叶嘉眉心微锁,这令他的额头上有了那么深的岁月痕迹一一美男子啊,老了!
他只不言不语,可是,她完全能看得出他受过怎样的煎熬,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了!倒在叶嘉怀里之前,模糊中是听到枪声和喊声的,那是叶夫人的声音一一以及叶嘉的那声“妈”一一
叶嘉的妈妈死了!
无论和叶夫人有过什么恩怨,她完全是为了救儿子而死的。
这令冯丰无比的感激,同时那又是一种心碎的感觉.
她悄悄伸出手去,垫起脚尖,轻轻抚摸叶嘉打结的眉心,想抚平,让他的脸上出现小王子一般的笑容,温暖、和煦,有时有如一个吹牛的男孩子一般,这样的笑容,以后还会回来吗?会吗?
可是,叶嘉好像是空气一般一一也或许是自己如空气一般,叶嘉竟然没有丝毫的停留,径直走到床上,在做例行的检查.
她看去,床上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叶嘉在检查什么?
心里的寒意从脚背升上来,莫非,他们看见的是躺在病床上的自己?而自己,却早已站了起来?
自己己经“离魂”了?
按照牡丹亭里的杜丽娘小姐的遭遇,离魂并非奇事,可是,那至少也应该还有“尸体”一一尸体和灵魂的分离。
自己为什么根本就看不到自己的“尸体”
她跑到床边看,床上也是空荡荡的。
李欢也好,叶嘉也罢,都是在和空气交流。
或者,是他们在跟自己开玩笑?
她又惊又怕,大声嚷嚷:“李欢,李欢……”
“叶嘉,叶嘉……”
她甚至冲过去摇晃他们,可是,二人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吵嚷得累了,这时,只见二人的视线都转向了电视机,原来,正在播报一则财经新闻,说叶氏集团的股票,连续跌停,集团出现很大的危机,报道说,叶霈病危,无法再出来主持大局,叶大少已经下课,由叶晓波暂任代理负责人,画面上,叶晓波强作笑脸,应付记者各种尖锐的长枪短炮,他的做派己经很有大将之风,一点也没露出怯意……
画面一转,是林佳妮的身影,她坐在陈姐旁边,自然代表的是林家,很高调地宣布收购了叶氏集闭的大量股票.她一身职业装,面容不再是往常娇滴滴的模样,一副女强人的样子,这是她报复叶嘉的最好时刻,她自然不会放过.
心里那个恨啊,她恨不得用遥控器砸烂屏幕。
“啪”地一声,李欢关了电视。
李欢说:“林家也有大问题,现在派林佳妮出来风光一把,他们一定会尝到苦果的,陈姐的做派,我很清楚、我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帮助晓波……”
叶嘉淡淡道:“我不关心叶家的情况,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和晓波说,李欢知道他因为父亲的作为、母亲的去世,早就伤透了心,叶家是兴旺也好衰败也好,他早就不在乎了,而他对金钱财富也没有什么概念,觉得穷富之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个家族的兴衰自然是常事,可是,李欢因为叶晓波的缘故,总想助他重整旗鼓,看他一夜之间,能够独挑大梁的样子,也很是欣慰。
“喂,李欢,你要怎么帮叶晓波?绝不能让林佳妮得意……还有啊,叶霈是不是真的要死了?他会不会是装死?”冯丰大叫大嚷,可是,没有任何人听她的,只当她是空气。
她冲过去,对准李欢的膝盖就猛踢一脚:“笨蛋……”
李欢毫无反应,她又冲过去踢叶嘉,几乎用手揪住了他的耳朵,破口大骂:“大笨蛋,你这个大笨蛋……你什么都不关心,那你还关心什么?
“我只关心小丰的安危,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她醒来,这比什么都重要……破产也没什么了不起,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并不是天天名车豪宅,山珍海味的……叶家人过过普通的日子也没什么了不起,众生本来就是平等的……”
叶嘉很自然地接下去,却是对李欢说的。
比尔盖茨身家580亿美金,并未按照中国的传统留给子女,而是全部捐给了自己的慈善基金会。
这是一种对社会公平的尊重和维护。
“对我来说,只要小丰醒了,什么都可以不必计较……”
“我也是,冯丰若醒了,我们干脆结伴去非洲远行,探索神秘的世界,对于目前的生活环境,我一点也不留恋了,但是,我渴望真正走出去看看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
叶嘉眼晴一亮,经乃了许多波折,对男女之情倒早已看淡,如果能跟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出去探险旅行,过自由自在的生活,真是理想的人生。
他点点头,很是伤感:“我会尽力让小丰快快醒来……
冯丰也点头,自己也一点不想再呆在C城了,能换一个生活环境,哪怕是一段长长的旅行,也是好事.
“笨蛋,我早就醒了!”她又气又急,这两个大笨猪,为什么都看不到自己?
她狠命揪住叶嘉的耳朵,拔他的眉毛,也许是因为用力过猛,她一下跌倒,晕了过去……
风和日丽、春暖花开、香风阵阵、百花明媚……所有美好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如此瑰丽的一天,那是春天中最好的一天。
怎么会从夏天倒退回了春天?春夏,春夏,几时变成了“夏春”
冯丰有点奇怪,抬头,视线及处,是一座巨大的园林,孔雀开屏、呦呦鹿鸣、白鹤展翅、彩蝶竞逐……她的手放在一朵将开未开的蔷薇上,那样大的骨朵已经露出粉红的脸,娇艳无比,她看见自己的袖子一一还是医院里的病服。
这是哪里?
她奔跑几步,看得前面依稀人影绰绰,都是身着艳丽服侍的宫女,争奇斗艳,乐声阵阵,好像有什么大喜事。
她径直往前走,一路上,也没有任何人阻拦,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地在忙碌,无任何人注意到她。
前面是一座华丽无比的宫殿,许多人,喜乐阵阵一一这是皇帝大婚才有的气派。
她很是好奇,这是谁人的皇宫?大婚的又是谁?
喜乐一停下来,她也终于挤了进去,踮起脚尖看着台上——一对新人已经登上了婚礼的高台一一这是北方某国的婚礼习俗,新娘凤冠霞帔,并未蒙面,新郎大红龙袍,喜气洋洋。
新娘的面孔有几分熟悉,却不知道是谁!
而那个一身龙袍的新郎,不是李欢还有谁?
李欢,李欢这个“段正淳”
山盟海誓犹在耳边,怎么变成了这样?
有人吃了自己的巧克力!
自己的巧克力被人吃了!
新郎新娘正要行礼,新郎耳边忽然听得一阵尖锐的辱骂:“负心汉,你这个负心汉……”
他好生奇怪,抬起头,四处看看,目光落在人群里一名女子的身上,女子穿一身他从未见过的奇怪衣服,身材娇小,用力地往自己的方向瞪,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好熟悉的一张脸!却不像这个时代的人。
他心里一震,手恰好指着冯丰:“把那名女子给我带上来……”
旁边的一名大臣小声提醒他:“陛下,吉时已到,使者马上要开始祈福了……”
一名使者走出来,他头戴高冠,一身金红色的法袍,身姿挺拔、仪态雍容,如宋玉在世,玄奘复生。
天啦,迦叶,这是叶嘉。
叶嘉出现在李欢的婚礼上。
可是,他那样的装束,绝非是出家人,倒像某个国家来观礼的王子。
她又惊又喜,迦叶不再是和尚了。
不是和尚!
他是无牵无碍的自由身了。
“迦叶,叶嘉……我在这里……”
几名侍卫凶猛地向她扑去,人群立刻乱成一团,纷纷走避,一场严肃的皇家婚礼瞬间变成了一场闹剧。
年轻的皇帝皱着眉头:“取消婚礼……”
“陛下,错过了吉时是不吉利的……”
“立刻取消婚礼!我自有主张。”
几位大臣再要争辩,可是,皇帝却毅然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垂帘听政的老太后已经去世几年,年轻的皇帝早己展露出雄才大略的一面,有着绝对的权威,臣下不敢违抗,只好告退。
皇帝一抬头,只见几名侍卫己经抓住那个突然闯进来搅局的女子,女子的目光一接触到他的目光,立刻恨恨地啐一口:“呸,该死的段正淳,负心汉,你又夜夜新郎啦……”
他很自然地替自己辩解,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有,这才是我第一次纳妃,是一个小国送来的,在此之前,我还没有见到过她的样子。”
“哼,你这个骗子,你的皇后呢?
“我还没立皇后。”
她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那位即将离去的使者的背影,大声尖叫:“迦叶,叶嘉……”
皇帝笑起来,觉得场面真是又古怪又有趣,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冥冥之中,一句诡异的台词浮现在脑海中:
这个妹妹,我是见过的!
是,他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他的朋友,那位使者,也慢慢回头,目光很不经意地,也落在了那个女子的身上,仿佛见到了一个久违的熟人……
冯丰忽然想起自己梦中见到迦叶的情形,恍悟过来,一定是迦叶或者说迦叶的一部分灵魂在时空中穿梭,救活了自己,可是,他在离开的时候,是不是稍微粗心了一下,将自己的生命错送回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皇宫?
她大吼一声:“迦叶,弄错啦,你快出来,送我回现代……”
新生和永别
这时天空忽然一声霹雳,地下仿佛在开裂,冯丰眼前一花,就晕了过去……
碧草蓝天。
群莺乱飞。
绿,最上等的丝绒一般的绿,柔软、清新,一望无际。
冯丰坐起来,自己躺在一块大石板上,这种石板很古旧,接缝处有着严丝合缝的暗纹,再一看,身边是一整片这样的石板。这样的石板,对于考古的人来说,每一块都其有极大的价值,何况这样一大片。
她茫然地四处看看,忽然醒悟过来,这里是泾水和渭水的交界地带,放眼看去,早已被一片一片的高楼大厦所湮没。
可是,为什么这里还会被保存着?
记得李欢和自己刚回到现代时曾经找过这里,但是,却怎么都找不到了。难道这里是一个非常隐蔽的所在,只能某些人看见,其他人都看不到?
前面有一条小河,小河对面是一片很古旧的建筑、很清凉的河水,河的两边,开满了野花。红花绿草,美艳惊人,只是觉得陌生,独自处在这样的环境里,更觉得整个世界是洪荒一片。
叶嘉呢?
李欢呢?
迦叶一一她想起刚刚看到过的那片皇宫,立刻就叫了出来:”迦叶,是你带我来这里的么?”
四周寂静无声。
一切的一切,仿佛不过是一场梦。
头顶,有几只白色的鸟儿飞过,翅膀也是白色的,飞得很低,能清楚地看见翅膀上面淡淡的红色花斑,异常漂亮。
她坐在满天的夕阳里,摘一朵野花,看河对面古老的街道。街道两旁还是灰灰的古老建筑,仿佛一千年前沉睡的历史。
一个穿灰衣的男子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视野里的:他灰袍飘飘,风神若仙,远远看去如夕阳中的一尊神佛。
她的目光像被一块磁石牢牢吸住,呼吸急促,内心狂跳。
叶嘉,是叶嘉。
不,是伽叶,伽叶。
这一次,分得那么清楚。
她飞奔过去,福至心灵,嘶声大喊:“伽叶……伽叶……”越来越近了,对面的男子拈花微笑,手里赫然是一支红色的玫瑰,仿佛佛前的一朵玫瑰,充满了仙气又渗出一丝淡淡的妩媚。
他的笑容,他的眉眼,他的褐色的柔软的脖子,他的伸出的修长的手指……一切都越来越清晰,可是,冯丰几乎跑得要晕过去也始终距离他一丈左右的距离。
“迦叶……等等我……”
男子慢慢转身,脸上的笑容再也看不见了。他在往前走,往相反的方向走。
冯丰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都要跳出来了,声嘶力竭,满是惊惶:“迦叶,你等等我,等等我……伽叶……”
“我知道你是迦叶,我没有认错……迦叶……”
泪水顺着脸颊流到嘴里,不是咸的,是苦的,男子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冯丰眼前一黑,腿一软,就倒在地上,一阵生疼,好像膝头磕出血来。
她低低地呻吟一声,前面灰色的人影终于慢慢停下了脚步,但还是隔着一丈左右的距离。
她慢慢地爬起来,怯怯地,走了两步,生怕他又离开,只好停下,小小声地∶“迦叶,我知道你是迦叶……”
眼晴眨了一下,一只大手伸出,在她的膝头上轻轻揉了揉,疼痛的感觉立刻就消失了,像一个得到了糖果和抚慰的小孩子,她咯咯地笑起来,温柔而娇媚:“迦叶,不疼了啦……”
回答她的,又是背影,根本看不清楚面孔,但,为什么那个背影会如此温暖而宁静?他的声音飘渺,带着深刻的慈悲和怜悯:“你不想回到那个时代么?”
那是个女子被剥夺了一切权利的时代,男人和拳头的天下,女人,只能如菱草一般依附着,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也不能自己挣钱吃饭。只能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冷宫,期待帝王奇迹一般的良心发现,否则,就是死路一条。也不敢再爱上任何人,否则,你就是奸夫淫妇。
她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不,我一点也不想,在那里,我就像迷路的人,没有一点安全感。哪怕是锦衣玉食,万千宠爱,我也绝不愿意去那里,我坚决不去。”
每一个人,被置换了生活环境,都会迷途,我们都曾经是迷途的人。
沉默许久,微风送来无声的叹息。
“只是,在这里,我就无法再保护你了。”
这话好像从天际直接传入心底的,并非来自耳边。
冯丰心里一震,偷偷伸出手想拉住他的手,可是,明明都触摸到了,却是空空的,什么都拉不到。
她小小声的:“迦叶,你是不是我了我很久?。”
他没有回答。
还有许多问题要问他,一直都是要问的:
“迦叶,有一次我在李欢的别墅里看见一个人影,是不是你啊?”“迦叶,那些小暴君是你关起来的吗?你是怎么做到的?”
“迦叶,叶霈是谁啊?他也是一个暴君吗?他跑到哪里去了?会不会遭到应有的惩罚啊?”
“迦叶,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离开了?”
“迦叶……”
她的问题实在太多了,连珠炮似的,可是,没有人回答,风动、心动,迦叶的背影却一动也不动。
“迦叶,一直跟我在一起好不好啊?”
他慈悲的背影,仿佛面对一个在肆无忌惮撒娇的小孩子,她要的是天上的月亮。他没有回头,冯丰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微笑,充满了温柔的慈悲:“小丰,我送你回你真正想去的地方。”
“迦叶,那你呢?你要去哪里?”
“小丰,以后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好好活着。”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平静,理解而充满同情,却没有回答她任何的问题,只念念有词,仿佛是几句祈福的祷词。然后,他的影子就完全虚化了,但并不仓促,仿佛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冯丰忽然想起他一身金色袍子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己经不是和尚了,仿佛某国的王子。
“只是,在这里,我就无法再保护你了。”一一
如果在那里,他就能保护自己么?
她大喊起来:“迦叶,迦叶……”
四周再无任何声音,迦叶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她颓然坐在地上,这世界上真的没有小王子,小王子不知道已经漂流到哪个星球去了。只是叶嘉,叶嘉一一
她蓦然想起,这是叶嘉的出生地,叶嘉三十几年前,就出生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他褐色的脖子,胸前的箭痕,对玫瑰的酷爱,还有他的许多版本的《小王子》一一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淌下来,好像放弃了什么,选择了什么……百味杂陈,又说不明白,只是锥心刺疼,仿佛某一次死过去后的新生……
病房里。
叶嘉已经给冯丰做了例行检查,李欢依旧坐在轮椅上,两人淡淡地道别一声,叶嘉正要离去,两人忽然听得一阵尖锐的声音:“迦叶,别走……”叶嘉本来已经走到门口,听得这声“迦叶”,蓦然转身又跑回来,却见李欢已经伸手拉住了冯丰的手:“冯丰,你醒啦?”
可是,冯丰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眼晴依然紧紧闭着,满脸的泪水,好像刚刚不过是有人说了一句梦话。但是现在说梦话的人一一等等一一叶嘉赶紧附身下去,发现她的心跳已经停止了,可是,脑部的曲线反应却那么活跃。
这是什么情况?
身子死了,脑袋处活着?
李欢焦虑地抬起头:“叶嘉,她这是怎么了?到底是醒了边是?”她的手已经完全冰凉,李欢一时间,不欢说出“死”这个字,声音都在发抖。
叶嘉没有做声,这一刻,他几乎也镇定不下来了,难道小丰刚刚这一声大吼,只是回光返照,然后,就?
“喂,叶嘉,你是医生,你杵在这里干什么?冯丰到底怎么样了?”叶嘉这才醒悟过来,又仔细检查一遍。
这一次,他没有再使用任何仪器,只摸着她的脉,又看看她的眼皮,心里益发觉得奇怪,小丰的脑部活动一定是正常的,可是她己经全身冰凉。
他忽然想起传说中的“离魂”一一难道小丰真是处于这种状况?
也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其他原因,叶嘉的脸上满是汗水,李欢见他这样,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也是满头大汗,甚至手心都浸出汗来,嘶声道:“她,真的……死了?”
说出“死”这个字,他的牙齿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好像喝风似的。叶嘉仍旧没有做声。
李欢再也坐不住了,几乎是一下跳了起来:“叶嘉,你弄什么玄虚?”
“情况很奇怪……”
“怎么奇怪?”
“她的头部一直在活动……”
“废话,头部不活动,早就死了……”他几乎是怒目而视,“她怎么会死?绝不会死!”
叶嘉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李欢也说不下去了,两人枯坐着,也不知道饥饿,或者口渴,只看冯丰手脚冰凉地躺在床上,仿佛是某种无声的抗议一一用她的“离魂”来抗议二人曾经对她的所有不好。
又一个清晨,然后,又到了黄昏。
叶嘉一直不曾离开,和李欢二人木桩似的坐在一边,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一离开,也许就是永别了。
吃醋
夕阳西下。
叶嘉刚想站起身活动一下麻木的双腿,忽然听得咕噜一声,他握着把脉的那只手就暖了起来,然后,那双蝉冀般湿漉漉的长睫毛微微颤动几下,一双明亮的眼晴一下就睁开了,却是怒目而视:”笨蛋……你们两个真是不折不扣的笨蛋……”
二人又惊又喜,又是面面相觑,不明白她为什么一睁开眼晴就怒发冲冠。
“小丰……“
“冯丰……“
冯丰看着二人焦虑不堪的样子,怔了一下,她先看看四周,雪白的病房,穿病服的李欢,穿白色长袍的叶嘉……不错,这是21世纪,是C城最大最好的医院,叶嘉是这里特聘的医生。
她慢慢地笑起来,仿佛做了一场梦,一个长长的梦,那么清晰,如自己亲身走了一遭,穿金色袍子的迦叶,即将大婚的李欢……难道是迦叶听到自己的呐喊,又将自己送回来了?
幸好没有停留在那个富丽堂皇的皇宫,否则,又是新一轮悲剧的开始。也许,那真的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她缓缓地,想坐起身,可是全身上下都是疼的,却不是那种隐隐的深入骨髓的疼,而是躺久了后稍微麻木的那种疼。
叶嘉轻轻搀扶她一下,她坐起来,靠在床头上,叶嘉立刻抓住她的手,又摸摸她的脉搏,好一会几才放开,神情更是惊喜:”小丰,你的身体好多了……“
“呵呵,真的么?我是不是不会死了?”
“不会了。小丰,你会好起来的,再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的。”“叶嘉,她真的全好了?哈哈哈……哎哟……”
李欢这一笑,疼得哎哟一声,原来是忘形之下,伤腿站在地上,到感觉生疼时,差点摔下去,幸好叶嘉眼明手快,稳稳地扶了一把,让他正好坐到了轮椅上。
冯丰想起那天他拼死保护自己的情景,替自己挨的那一刀,眼珠子慢慢一转,骨碌碌地看着他:“李欢,你伤得很严重么?”
“不严重,一点也不严重……”
李欢见她醒来,几乎要心花怒放了,哪里还在意自己那一点伤痕?她看李欢虽然坐在轮椅上,却几次要站起来,龙精虎猛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叶嘉却在认真检查她的身子,望闻问切,然后,他刚停下,李欢立刻道:“要不要全身检查一下,以便确诊?”
叶嘉和他一样感到十分奇怪,为什么冯丰一醒来,那么严重的病几乎就痊愈了?除了身体虚弱,她基本看不出有什么大毛病了。
叶嘉摇摇头,压低了声音,缓缓道:“我想,是那盆。长生花,的原因。……”
李欢忧然大悟,深觉有理,万事万物相生相克,相辅相成,如果那盆花需要冯丰的输血,或许,反过来,它对冯丰的身体自然就会有相应的好处。
冯丰没有做声,心里知道,也许,井不是这样的。
那跟花无关。
那是因为迦叶。迦叶在梦中出现,迦叶的话,和他的掌心放在自己背心时那种暖洋洋的感觉,那一定是他在替自己治疗。
可是,她却没有再提起迦叶的名字,心里是知道的,迦叶,他再也不会出现了。或许,他的一部分变成了叶嘉,一部分,还在广阔的空间里,无穷无尽地遨游。
那是一种奇怪的悲从中来,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会悲哀。
他从未在自己清醒时候现身,也许,一切真的不过是一场梦吧。
“小丰,我没有走,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
“对,叶嘉就是迦叶,他一直都会在你身边……”
她转过头,看窗外,这是医院的12楼,晴朗的天空,夏日的傍晚,能看到金色的余晖在黑色的云层上面,仿佛慢慢燃烧的火山,再多看几眼,又幻化成了一群奔跑的马匹,然后,又变成了一片天河,白山黑水,层层叠叠,气象万千……迦叶,经历了千百年,他在天河的这端,还是时空的那端?
“小丰……”
她蓦然回头,是叶嘉在叫自己,那么熟悉而温柔的眼神,这眼神又带着那种淡淡的悲伤的情谊,那是遭遇了巨变,经历了沧桑的中年人才会具有的表情,这眼神里,又有一丝安慰,是对自己最爱的人还能活着的那种压倒一切的欣喜,仿佛在说,只要她能活着,我什么都不会再计较了。
她心里一凛,忽然想起他的母亲,情不自禁地问出口:“你妈妈……”
“她已经下葬了。”
他回答得若无其事。
这一刻,冯丰突然很想拥抱他一下,紧紧地拥抱他一下,那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如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曾经无数次这样互相关怀的举动。
她下意识地抬抬手,手是软绵绵的,浑身都是软绵绵的,因为长期生病的原因,一时不能行动自如。而叶嘉的距离,也隔了那么一尺,仿佛一下竟然够不着。
距离!
明明就站在身边,也会有距离。
她明明没有再问,叶嘉却又说道:“‘他’不见了,自那天后,‘他’就失踪了。叶氏集团对外宣布的是,他重病在身,无法露面,事实上,是他呀咐了一些事情后,就隐居起来了,也没人敢去打扰他……”
李欢和冯丰相顾骇然,叶霈隐藏起来了!
他会不会养足元气,N久之后,又重出江湖?
叶嘉像是在回答二人的疑问:“那个地方应该是他最重要的研究基地。现在全被摧毁了,即便他躲起来,一时片刻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而且,由于叶氏集团遭遇的危机,没有了巨大的经济后盾,他要想再卷土重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难道迦叶还没有把他抓住?”
李欢这话一出口,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只见叶嘉淡淡地,只转向冯丰:“小丰,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有很多话要对他说,但李欢这声“迦叶”之后,冯丰再也说不出口,只好道∶“嗯,你先走吧,明天见。”
“明天么?”他仿佛迟疑了一下,“也许,这几天我都没法来看你了,我很忙……”
冯丰微笑着,柔声道:“好的。那你忙完了,一定要来看我。我身子还没好哦,我只相信你,不相信其他医生……叶嘉,早点来哦……”
她那样近乎娇嗔的“威胁”听在耳朵里,也不知道是安慰边是苦涩,叶嘉没有回答,走出门口,轻轻带上门,才加快了脚步。这时,对她醒来的那种喜悦已经被浓烈的失落完全取代了。
迦叶!
迦叶!!
李欢见过迦叶。
自己见过迦叶。
刚刚小丰醒来之前,还大叫的是“迦叶,你快出来”。
如果,除了自己之外,这世界上还有一个迦叶。
如果,能让她活下来的是迦叶那种神秘的力量。
那么,自己是谁呢?
迦叶是在自己心里,还是漂浮在这个广袤无边的宇宙空间里?
谁说叶嘉=迦叶的?
如果自己不是迦叶,那么在她心里又算什么呢?
也许,自始至终,自己不过是占据了“迦叶”的头衔和外表,所以才能让她那么义无反顾,如果自己根本不是迦叶,又还能如何跟她在一起笑看风云?
母亲惨死,父亲失踪,叶家上下陷入一团混乱,她原本是这一切天崩地裂后唯一的一丝安慰一一可是,这安慰,又何曾是给自己的?
那声轻轻的关门声,仿佛关在了心上,冯丰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叶嘉,他今后是不是就不会再来看自己了呢?
而他那样温柔的眼神,明明就是迦叶。
明明就是。
迦叶也好,叶嘉也罢,他不知道,自己却是认得的。
这一刻,她竟然如此精确地猜中了他的心思。
傻瓜叶嘉,谁说他是天才?他简直就是个大笨蛋。
难怪自己昏迷中都在骂他大笨蛋。
“咳咳咳……”
那是李欢轻咳了一声。
她失笑:“李欢,你干嘛呢?”
他瞪她一眼:“我以为你失魂了,再也看不到我了呢。”
[奇]她也瞪着他:“你在吃醋!”
[书]“难道我就不能吃醋?”
[网]“好啊,今晚吃醋,你借我点螃蟹?”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她笑嘻嘻地:“李欢,你放心啦,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我们两个都是祸害,会长命百岁的。”她想起一件事来,眼晴瞪得铜铃似的:“李欢,你真是没义气,你一个人把笋子炒鲜虾吃完了,也不给我留点……”
“天啦,那时你昏迷不醒的,你怎么会知道?”
“嘿嘿,我还来踢了你两脚,你难道不知道?”
李欢下意识地挽起自己那只没受伤的腿的裤管,果然,膝盖上面有一大团淤青。揉揉,也不觉得疼痛,是俗称的那种”鬼打青”。他惊呼一声:“好狠的女人,你变鬼了,也不肯放过我?”
她咯咯地笑得十分得意:“所以你最好老实点,稍有差池,我就会收拾你。”
李欢相当配合地做出了“诚性诚恐”的表情:“小的遵命,女大王请饶过小的。”
“恩准。”
两人嘻嘻哈哈地,可是,彼此心里却都并不平静、但若不如此嘻嘻哈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李欢才若有所思:“叶家最近发生了许多大事,叶嘉的心情肯定糟糕透顶了……”
“警方是怎么说的?”
“警方只说叶夫人是被绑匪杀害的。”
“绑匪?”
看来,外界对叶霈的势力远远认识得不够。尤其,冯丰听得小店被抢劫、萧昭业等人被杀害后的处理,眉毛几乎都要翘起来了:“警方是猪啊?怎么会得出如此荒谬的结论?”
“因为没有任何有效的证据能够证明叶霈的行为,那个研究基地的一切都是合法的……”
“刘子业呢?刘子业难道也是合法的?”
“现场并没有找到刘子业。没有证据……”
“证据?我们难道不是证据?我们是活生生的证人!”她的情绪十分激动,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他害了这么多人,难道就可以躲起来逍遥法外?”
“那我们能怎么力?”
“说实话!把这一切都告诉警察。”
李欢没有做声。
“我一定要说实话,只有这样,才能揭露叶霈的阴谋。哪怕被关押起来再次被研究,也决不能让叶霈为所欲为。否则,那么多人就白白死了。”
李欢暗叹一声,只说:“好吧,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就是了。”
她依旧气鼓鼓的,只托着腮帮子,一味沉思,要如何才能行之有效地抓住叶霈。
夜己经完全黑了下去,病房里的灯光十分柔和。
晚饭很丰盛,冯丰目前只能喝点牛奶、粥点;李欢也看得恹恹的,但却格外精神,拿起筷子又放下:“冯丰,医院里呆着真没劲,我们干脆明天就出院吧?”
她狐疑地看看他的腿:“你还是瘸子呢,行么?”
“反正也不是很严重,回家休养起就行了,呆在医院里,没病都要闷出病来。”
“不行,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得养着,不能留下什么后遗症。”
“出去我给你做笋子炒鲜虾?”
“你贿赂我也没用,不行,等叶嘉来你问问他……”
“叶嘉又不是外科医生。”
何况这家伙闷闷地,早已声明自己好几天都不会来的。
“那你问你的主治医生。”
“切,关医生什么事?他同不同意,我都会出院……我原是在医院陪你,现在我们都好了,呆在这里没劲透了,外面大好天地。……”
冯丰翻翻白眼,他讨价还价:“那再住两天?”
“哼,复查了再说。”
尽管在出院问题上,两人没有达成一致的意见,李欢依旧很是高兴,忽然又觉得饭菜看起来都不错,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他很少好好吃饭,也从未觉得饭菜有什么可口的,每天孤零零一个人在病房里吃饭时,老是幻想着某一天,她奇迹般地站起来,叽叽喳喳地说话,一起吃饭。如今,这一幕就在眼前,如何不欢喜庆幸?
也许是他长久的注视,她的脸红起来:“喂,你吃饭就吃饭,干嘛看我?”
他端着饭碗,笑嘻嘻地,二话不说就开始吃饭,像个傻小子一般。吃了几口,他又忍不住抬起头,想起她曾经说的那些话:“李欢,只要还能活着出去,我就去嫁给你”一一这话,还作数么?
他待要问,眼前却浮现出叶嘉转身离去的情景,仿佛某一种沉痛的告别。
迦叶,叶嘉,叶嘉纠结于这一点,他又如何不知?
而冯丰呢?她又是怎么想的呢?
此时,她坐在床沿上,手依旧托着腮帮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暗叹一声,终究还没有问出口。
警察是第二天上午来到病房的。
冯丰是最重要的证人,因为她最早失踪,也有便衣的介入。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加上她叙述故事的方式不错,很让人有点惊心动魄的感觉,尤其是讲到自己“穿越古今”的事情,更是让人如身临其况。其间自然也有所保留,比如没说李欢是皇帝,只说是两个普通人的穿越,更没提到叶嘉的身份。
三名警察听得津津有味,不时也面面相觑,有时脸上还带着甚是诡异的笑容。而那名记录的警察边听边抬起头,有时放下笔,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写,像在听一个天方奇谈。
老半天时间,两人终于将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基本是冯丰在说,李欢没有怎么Сhā口。
因为牵涉大富豪叶霈,而且是“天大的大阴谋”一一这一次,警方的行动十分迅速,立刻要指定的医院按照要求向有关当局提交两人的详细身体检测分析报告。
在严格的监督之下,重新开始血液、骨髓、毛发甚至大小便的常规检查,DNA分析……
等待结论出来的最后一天,冯丰的心情忽然变得很紧张,如果自己真的“异于常人”,自然能证明所言非虚,是指控叶霈的最好证据,但同时自己会不会又被抓起来关着研究?要是检测“同于常人”,那对叶霈,岂不是没有丝毫的指控作用?再过一段时间,他又出来为非作歹,又怎么办?
这想法令她不寒而栗,李欢却一直闭目养神,见她在窗台边走来走去,一刻也不消停,讥笑她道:“怎么啦?害怕啦?”
她理直气壮:“你难道不害怕?”
“呵,我怕啥?我还怕抓不住叶霈呢。”
她翻翻白眼,自言自语道:“叶嘉怎么不来呢?来了我们大家也可以一起商量一下啊……”
她话音未落,只见病房里的电视里,财经预道正在播放一个记者招待会,是林大富豪和他春风得意的女儿,林大富豪在对外宣布,由他的女儿出任集团的一个什么经理,负责一个新项目。而林佳妮身边,坐着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对她更是殷勤备至,主持人介绍说,这是林佳妮的私人助理,原是行业内的精英,现在大力辅佐林佳妮。
她暗叹一声,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初叶霈夫妇一直要不惜代价地拆散自己和叶嘉,让林佳妮进门了。
钱的魔力,难道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锋利最行之有效的武器?
叶嘉的巨变
“咳咳……“
她蓦地回头,盯着李欢:”有什么话就直说嘛,干嘛有事没事学人家肺不好的老头子?”
“你敢说我是老头子?”李欢佯怒,又一本正经,“冯丰,你在担心叶嘉?”
“呵呵,我干嘛担心他?如果叶家少了一个叶霈就垮了的话,只能证明叶晓波他们都是统垮子弟,没用的花花大少爷。至于叶嘉嘛,没了家族的显赫,他照样是那个救死扶伤的叶医生……”
李欢似笑昨笑的:“你们俩倒看法一致。”
“切,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难道你在同情叶嘉?”
“叶嘉需要我同情?”
“当然不需要,叶嘉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那不就对了?你还担心什么?”
“我担心……”她期期艾艾地,还是说了出来,还惊恐地看看病房的门口,“我怕,万一我真的异于常人……”
李欢想起她当初找警察时的“勇猛”,仿佛慷慨赴死的烈士,如今又这般惊恐,正想讥笑她儿句,忽然又想起她被关在叶霈的研究基地给“长生花”输血的情景,心里涌起一股极大的怜悯,微笑着拉住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看着她的眼晴,柔声道:“别怕,我在,我一直会在你身边的。”
他镇定的神情给了她极大的安慰,她真正笑起来,十分开心的样子:“我现在又不害怕了啦。”
“嗯,别担心,你目前的唯一任务是养好身子。”
第二天下午,分析报告终于全部出来了。所有检测结论都证明,二人的身体指标,完全同于常人。就连冯丰早前微微的血液差异,也完全不见了,所有一切,正常无虞。
两人拿着这份报告书,冯丰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李欢却是一副意料中的样子,根本就没有任何意外。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提交报告的医生疑惑地看着情绪十分激动的冯丰,她脸色潮红,一只手无意识地挥舞,事实上,要不是见李欢还保持着镇定,他立刻就要建议有关方面将二人送到精神病院去好好治疗一段时间。
几名警察也是同样表情,他们从听冯丰讲述开始,就觉得这是一个荒谬的故事。他们甚至没有将那份笔录交给上级看,怕被斥责为失职,只将之当作一个毫不重要的分析材料扔到了档案堆里,佑计从此就会湮没在那堆浩浩的卷宗里,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刻。
这也变相地从侧面证实了叶霈的清白,即便警察对他曾经有过怀疑,现在也完全相信他了。
午后,天空高、蓝,白云如流淌的瀑布,一层层的,忽而静止不动,忽而快速奔跑,有时软软如棉花,有时又如一群苍狗在辽阔的大地上撒野狂欢。叶嘉站在窗边,看看这片静谧的天空。
有人敲门,叶嘉道:”请进。“
进来的人是叶晓波。
叶嘉愣了一下,几天不见,叶晓波双眼全是血丝,嘴巴上都起了血泡,满面焦虑,一扫往日浪荡公子哥儿的模样。
“晓波,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叶晓波也不拐弯抹角,一来就开门见山:“三哥,我求你一件事情……”
叶晓波极少叫他“三哥”,平素都是“叶嘉”或者“呆子”之类的,叶嘉一时有点不习惯,好一会儿才淡淡道:“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叶晓波的声音很急,难以启齿,又似乎想一口气把话说完,“现在我们急需一笔贷款,要罗市长帮忙,他和某行的行长是……”
叶嘉慢慢地才听明白过来,罗市长就是某一次来过自己家里的那位高官。那天,他带着自己的女儿上门,原本是有意相亲的,结果,自己给了那位千金小姐一个不大不小的难堪,从此,罗市长和叶家的关系,就慢慢淡化了。当初叶氏集团状况良好时,还没有什么,如今情况危急,股票天天一泻千里,如果罗市长再搞点小动作,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他是C城数一数二的人物,官商官商,官还在商的前面,他一声令下,谁敢货款给叶家?换言之,即便对叶家袖手旁观的银行,如果看在罗市长面上,情况肯定大不一样。
“晓波,你要我怎么做?”
“明晚有一个晚会,那位罗小姐是女主人。我叫依依活动一下,她说罗小姐一直对你很有……好感……”
依依就是叶晓波的女朋友,是那位罗小姐的闺蜜。
这话,叶晓波是鼓足勇气才说出口的,他深知叶嘉的脾气,但是,自从负担起叶氏庞大的任务之后,他已经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墙倒众人推,在生意场上混了这么久,饶是叶霈八面玲珑,也不可能就没结下任何仇家,再加上林家大张旗鼓的狂踩,以及一些依附林家的商家,叶氏完全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他见叶嘉没有做声,急忙又道:“除了货款,最主要的还是大哥,大哥和大嫂涉嫌非法融资,其中几项有大哥的签名,如果这次叶家顶不住,大哥只怕要坐牢……”
然后,他紧张地盯着叶嘉,等待着“三哥”的反应。
叶嘉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仍旧十分平静:“我去参加那场晚会就有用了?恐怕不会有什么用处吧!”
“人情,人情,要联络才会有人情,如果你和罗小姐成为了朋友,加上依依,我们也许会和罗市长重新搭上关系……”
“晓波,我还以为这种桥段是女人用的,家族兴亡,男人也可以去‘和亲’?”
叶晓波看不出他是自嘲还是讽刺,也自知有点理亏,嗫嚅道:“三哥,实在不行就算了。唉,我回去另想想办法……”
他走到门口,伸手开门了,忽然听得叶嘉的声音:“我可以去看看,但不知道,会不会有用……”
叶晓波大喜过望,回过头看着三哥,深深鞠了一躬:”三哥,谢谢你。”
叶嘉笑笑,没有做声。
叶氏有今天,这又算怎么一回事呢?
幸好母亲已经去世了,如果她目睹这一切,不知道会如何痛心疾首。
心里乱糟糟的,还没理出什么头绪,电话铃忽然响起,是医院里打来的,说是冯丰和李欢出了一点事情。
他已经几天没去过医院了,现在听得出事,哪里还坐得下去?立刻驱车就往医院赶去。
叶嘉赶到医院的时候,几名精神病方面的专家正在按照警方的要求,想替冯丰、李欢二人“检查”,实在不行,就得让二人“转院”。
据说这是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
冯丰根本没料到医院还有这一招,气急败坏,大吵大嚷,说警察多事,自己绝不会负担这笔检测费用,而且侮辱了公民的人格,要警方赔礼道歉。
李欢行动不便,自己也是被“检查”的时象,早就被两名护工“监守”起来,只在一边急得干瞪眼,一名专家正要靠近冯丰,立刻被她推开了。她的“力大如牛”,更是被认定有“神经病”的迹象……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叶嘉赶到了。众人都停了下来,冯丰如获救星一般奔上去就拉住了他的手:“叶嘉,你可来了……“
心里那么烦乱,握住这双温柔的手,也立刻有了一丝安慰,他微笑着,不经意地将她护在身后:“小丰,别着急……”
冯丰立刻不言不语,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叶嘉身上。
“各位,这是一场小小的误会……”他镇定自若,“我的朋友李欢是名小说作家,小丰也在写专栏,他们俩合作想写一本科幻小说……把梦境当作了一个素材,所以,发生了一点误会……就是这样,各位请原惊……”
他是这个领域的权威,那些专家也有些小道消息,据说这个奇怪的女人正是他的“前妻”。既然“前夫”都说没有什么问题,所以,大家就不好再“检查”下去,纷纷客气地离开了。
等那众精神病专家离开,门“砰”的一声关上,冯丰才恨恨地啐了一口,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妈的,他们才是神经病,笨蛋,疯子……对于自己不懂的事情,不但没有想象力也没有科研精神,一群糟蹋纳税人钱财的米虫……该死的专家,还如癞蛤蟆……”
李欢却笑起来,哈哈的,他不如冯丰“幼稚”,早就猜想是这个结果,反倒不以为意:“你气什么?我们都完全是寻常人了,不好么?”
“那样就抓不住叶霈了……”
她嚷嚷着,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和李欢,已经彻底变得跟常人无异,这是幸还是不幸?可是,她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只看着叶嘉的脸色,然后,没有再说下去。
无论如何,叶霈是他的父亲,尽管叶嘉绝不会袒护他,但是,在叶嘉面前屡屡提到叶霈,总不是那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叶嘉显然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和心中所虑,正在仔细看那叠分析报告,一张张看完了,吁一口气,就连她血液里那种奇怪的因素都不见了,一切如常。
这是这些天来,唯一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这令他的心情都开朗起来:“小丰,你都好了。李欢也完全好了。你们两个,都是不折不扣的现代人……”
两人相视一笑,冯丰因了他的喜悦,也变得喜悦,就连不能指证叶霈这一点不快,也自动忽略了,“呵呵,这样就好。对了,叶嘉,我们要出院啦,在这里住着很不好,我不想再呆下去了……”
“行。我替你们安排一下,明天就出院吧。”
如两只即将被放出笼子的囚鸟,两人都忍不住要欢呼起来,李欢自然不会如她那般忘乎所以,很镇定地稳住情绪,转移了话题:“叶嘉,晓波现在还能稳住局势不?”
他摇摇头,轻描淡写地:“他们自然会想办法。”
李欢无法再问下去,冯丰见此情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问:“明天出院,等你来接我们……”
“抱歉,小丰,我有事情,我会安排阿水来的。”
冯丰满以为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谁知道他竟然一口拒绝了。她有点尴尬,干咳一声,嗫嚅道:“哦,这样啊……”
李欢察颜观色,立刻道:“叶嘉,没关系,大中大祥他们会来接我们,你放心吧,就不必叫阿水多跑一趟了。”
“行,那你们回家好好休养,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
说完,他就没事人样,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冯丰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冷淡的态度,呆呆地站在原地,想了几秒钟,看他已经出去了,又追上去。
李欢本来想叫住她,但嘴巴动了一下,没有做声,由她去了。
电梯“丁”的一声打开,叶嘉正要进去,却被一把拉住,他微微侧了一下身子,淡淡的:“小丰,有事情呜?”
电梯里还有两三个男女,好奇地看着这两个拉拉扯扯的人,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冯丰一点也没有松手的意思,叶嘉立刻放开了按着电梯按扭的手,电杯又合上了。
他这才回头,看着冯丰。
她抓着他的手臂:“叶嘉,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啊,小丰,你想太多了。”
她固执地摇摇头。自从自己醒来后,叶嘉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是因为他的母辛去世了,还是因为家族的原因?经历了生死与共的时刻,即使不再谈什么男女之情,但是,两人之间也不该是如此疏离一一而且,日甚一日,叶嘉仿佛跟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就好像那种点头之交的朋友,甚至连朋友都不如。
“叶嘉,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明晚即将充当的“角色”,其实,也并非真有什么必要,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好象自暴自弃向世俗的一种堕落和妥协。
他移开目光,不敢面对她那样专注而固执的神情,口气更是淡漠:“小丰,时间不早了,我还有很多事情。”
她松开手,神情那么失望,好像看着一个阳生人。
不再对小丰好了
四周的空气很凝重,令人觉得呼吸困难。衬衣的领子早就松开了,叶嘉还是拉了拉,淡淡道:”小丰,你回去歇着吧,你身子还没完全复原,要好好休养一段对间……“他见她依旧不言不语,不自禁地放柔了声音:”李欢会好好照顾你的,你跟他在一起,我很放心……“
这一刻,冯丰不知怎么想起被叶霈关押对,自己和李欢的那段“亲密的表演”,那个对候,叶嘉应该是在外面全部看到了的。
是这个原因么?
她张张嘴巴,想解释什么,可是,根本就无从说起。她悄悄伸出手,想拉住他的手,电梯响了一声,停下,又打开,叶嘉装着没看见她伸出的手,一步就跨了进去。
过了半秒他才转身,电梯合上的一刹那,他看见冯丰孤零零地靠在墙上,削瘦的身子,眼里掉下泪来。
他心里一震,也不知道自己究竞在干什么,心里充满了一种强烈的痛苦,她才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经历了无数的痛苦绝望和悲伤,自己也曾经无数次地立下誓言,只要她能活下来,只要她能活着,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对她好,让她以后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幸福。
可是,她还没走出医院,自己就违背了誓言。
他低叹一声,不如此,自己又能如何呢?
三个人的世界实在太拥挤了,爱情从来都是独木桥,除了离开,自己还能有什么选择?以前,仗着“千年的缘分”,自己还能在李欢面前保有巨大的优越感。一直深深地坚信着:小丰是爱自己的,如果两人不能够在一起,一定不是因为不爱,而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是因为家里的阻力,自己总要想办法做好,直到尽善尽美,直到完整地拥有自己最心爱的人……也有无数次,他曾驻足在婚纱店外面,看着那些漂亮的婚纱出神,深深后悔自己浪费了那么多的好时光……
可是,现在呢?迦叶是迦叶,叶嘉是叶嘉一一
自己是谁?迦叶的替身?还是披着迦叶旗号的爱情骗子?
如果没有了“迦叶”这一重身份,自己又还剩下多少爱情的筹码?仅有爱还不够,那又还需要什么呢?
如果小丰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迦叶”,她还会爱下去么?还会那么义无反顾地投入了?
其实,自己不但不是“迦叶”,自己的父亲、母亲,还给予了她极大的伤害,几番让她命都差点保不住。
这些,都是自己打着“迦叶”的幌子,替她犯下的罪孽。
心底最深处,仿佛某一种被压抑了的愤怒要咆哮出来,电梯打开,走出医院大楼的一刹那,他低低地骂了一声:“迦叶,你这个混蛋!”
内心里,仿佛有人在一遍一遍地重复,叶嘉,你才是混蛋,你是个真正的混蛋!
叶嘉,迦叶,时而两个人,时而一个人,天人交战,一遍又一遍!上车,发动车子,开出几十米远,只觉得左肋的某个地方,一直在疼痛,从隐隐的到剧烈的,疼得仿佛直不起腰来……
是那块“箭伤”的胎记,是迦叶被射杀时候留下的痕迹。
迦叶,自己身上的一部分或者大部分,全部是他的记忆。
他紧紧咬住牙齿,不让自己呻吟出来,那是报应吧,是自己对小丰冷淡的报应,仿佛有一种来自宇宙的神秘的力量,只要自己对她稍有冷落,就会受到惩罚。
这是什么样的惩罚呢!
他笑起来,忽然觉得十分安慰,今后我再也不会和她在一起了,也不会对她好了,就请上帝收回我的一切吧,包括我的生命。
外面是火辣辣的太阳,看不到时间的流逝,一切都凝固了,仿佛这个城市不再有黄昏,一切都会在橙色的高温下,被融化殆尽……
冯丰回到病房,只见李欢已经试着站起来,拨弄着窗台上不知是谁送来的一束花。很大很漂亮的一束玫瑰,他转身,看见冯丰站在自己身后,瞪她一眼:“干嘛走路不声不响的?想吓我?”
她强笑道:“因为我没有穿高跟鞋嘛。”
“对了,我很早就想劝你别穿高跟鞋了,想想,那脚该多难受啊,而且走路那么响,既不礼貌,又制造噪音……”
冯丰第一次听说女人穿高跟鞋是“不礼貌”的事情,哑然失笑,难道出去聚会,应酬,所有女士都穿一双球鞋才是礼貌?不过,穿球鞋的确比穿高跟鞋舒适多了就是了。
她嘟嚷道:“我本来就矮,不穿高跟鞋就更矮啦……”
“矮子又如何?我又没有嫌弃你,谁还敢说什么?”他从那束花里抽出一支玫瑰递过去,“好不好看?”
“好看。”
她接过,又随手放在一边,恹恹地坐在病床上,嘟着嘴巴:“李欢,我们应该今天就出院的,呆在这里太没有意思了。”
“嗯啦,我也觉得没劲透了。呵呵,不过只是多呆一晚而已,明天一早,大祥就会来接我们出院的。”
“唉,那就只好多熬一晚啦。”,
说完,她就躺在床上,闭着了眼晴:“我早点睡,睡着了,时间就没有那么难熬了。”
“又不是猪,这么早就睡?小心把头睡扁了……”李欢走过去,坐在她的床沿上,“等一下要吃晚饭了,吃了再睡……”
她侧一下身子:“我不想吃啊。”
李欢暗叹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见她躺在床上,仍旧是那种小孩子一般的姿势,曲着身子,好像一只虾米。
不一会儿,护工已经送饭进来,李欢看一眼,只见她背对着侧身躺着,好像睡着了,只轻轻示意护工放下,自己也觉得毫无胃口。
护工刚一出门,李欢就见她咕噜着又翻身坐起来,脸上带着微笑:“我还是吃一点吧……不过,我吃一碗,你起码得吃三碗,今晚有猪骨汤,你多喝点,把你的腿补成猪腿……”
李欢笑起来,这一刹那,心里有点酸楚,经历了许多事情,冯丰不再是那个倔强而固执的冯丰,即便她再不想吃晚饭,但是,她怕自己的腿很久不能复原,所以,立马又强颜欢笑地陪自己吃饭。
“唉,李欢,这个猪骨汤味道不怎么好那,不过你还得喝,喝得越多越好……”她一边盛汤,一边啰嗦的吩咐,“出去自己熬才好,珠珠的婆婆教过我,如何把骨头汤熬得雪白雪白,这汤的颜色不对,不是上品……”
“呵呵,回家你给我熬。”
“行啊。我给你熬汤,交换你的笋子炒鲜虾,呵呵,我可不能吃亏……”
没有爱么?谁说一点也不爱?相濡以沫,难道不是一种最高境界的爱?他笑起来,心里充满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的感觉,傻傻的,她每盛一碗,就老老实实地喝一碗,不知不觉已经喝了五碗,肚子都撑起来了,才反应过来,瞪圆了眼睛:“你故意整我的?”
她笑得合不拢嘴:“你自己想变猪坚强,还怪我?你自己说的,最好积蓄100公斤肥膘,地震来了,饿个三五十天也不成问题的……”
两人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
夜深了,两人都觉得有点困了。
冯丰关灯,有些口齿不清的:“李欢,睡觉啦,我觉得好困呀……”“嗯,早点休息吧。”
这一夜,李欢一直不曾合眼,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着对面病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这是她的习惯,每当她有什么心事时,就会整夜整夜的失眠,不停地这样折腾来折腾去。
她的心事又是什么呢?
“李欢,如果还能活着出去,我就嫁给你!”
言犹在耳,他忽然忍不住那股强烈的冲动,一定要问个清楚,这话究竞还做不做数。不知想了多少遍,鼓了多少次勇气,他终于还是开口:“冯丰……”
只有她的呼吸声,轻轻的。,
他又叫一声:“冯丰……”
这一次,她清醒地听见了,在黑暗中,看着他的方向,声音有些嘶哑,好像感冒了的样子:“李欢,怎么啦?你还没有睡着吗?”
“呵呵,没有。你呢?一直都在想什么呢?”
她没有做声,黑夜里,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冯丰,有一件事情……”
“李欢,我想告诉你……”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然后,两人就一起笑了起来,哈哈大笑。
“喂,李欢,深更半夜的,小心吓到别人。”
“行。我不笑就是了。对了,冯丰,你刚才想说什么?”
她反问:”你又想说什么?”
“你先说。”
“不,你先说。”
李欢很固执的,寸步不让:“我先问的,你先告诉我。”
“你这人,先说会少一块肉啊?呸,什么意思嘛。”
他还是很固执:“不,你先说。”
冯丰不再笑了,静静的,仿佛经过了深思熟虑,语调十分平静:“李欢,还记得不?我答应你的,只要我们能活着,就嫁给你!”
“记得……”
“出院后休养一段时间,等你的腿完全好了,我们就结婚吧。”
239、求婚和极致缠绵
黑暗中,有好一会儿李欢摒住了呼吸。心里跳得咚咚的,仿佛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沉默,许久的沉默。
冯丰只能听到他的心跳,却不见他说话,自己的心也跳得很快,好像有人拿着榔头在敲打,疼痛、激烈的翻涌:“李欢……”
“冯丰,你这是在向我求婚么?”
李欢的语气怎么那么奇怪?
求婚不该是男主角拿着玫瑰、戒指,说上一大卡车甜蜜的好话,甚至还会点着烛光……如此种种,浪漫美好……
而自己却躺在病床上,在黑暗里,还是自己先开口,偏偏别人又不回应。
她有点尴尬,好一会儿才讪讪地开口:“你,不乐意么?”
李欢微笑起来,这一刻,巨大的喜悦像砖头一般压在心口,等这一刻也不知道多久了,一千年还是和她在一起后的这几年?无数的风风雨雨、悲欢离合,甚至是生离死别……才明白,有些人,一生中,真的只会单恋一枝花。狂喜里却又隐隐地悲哀,两种情绪交织,胸口堵塞,喉头翻涌几下,终是说不出话来。
她的声音更低了下去,似乎有点底气不足,毕竟一个女人要先开这样的口,本来就是需要勇气的:“李欢……”
他仍旧没有做声。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起那次决裂,李欢的那番话,他不是因为爱,是为了报复,她心里慌乱起来,惴惴的,难道还有另一次“报复”?可是,心里怎么能相信呢?经历了这一切,即便怀疑自己,也绝不会再怀疑李欢了。
但是,他为什么不说话?
幸好是黑暗中,她双颊滚烫也没人能看见。她悄悄侧了个身,躺在了里面,用手轻轻盖住脸,有些自嘲地想,就当自己是自言自语吧。李欢,他也许已经睡着了。
可是,很快,一双滚烫的大手就搂住了她的腰,她吓了一跳,刚张开嘴,他已经极其温柔地轻轻扭转了她的身子,很快,那么狂热的吻就封住了她即将出口的惊讶……
辗转反侧,唇舌吸允,透不过气来,夏日的阳光仿佛在黑夜里探出头来,火辣辣的,要溶化万物。
这是一个异常激烈的吻,两个人都那么投入,仿佛世界到此静止了,什么都不存在了,空气里流动的,全是爱的气息。李欢丝毫也没有客气,大张旗鼓地在行使自己的权利,也是期待了许久的,他理直气壮,满心甜蜜。
冯丰整个人已经完全变得软绵绵的,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偷空了,眯着眼睛,躺在他的怀里,浑身烫得厉害,心里却是清凉的,倦倦的,却十分舒适,仿佛喝了许多醇酒,有种微醺的懒洋洋的感觉。
他紧紧地抱住她,额头碰着她的额头,细细地从她的眉毛亲吻到嘴巴,这是一次和风细雨一般的亲吻,不若刚才的疾风骤雨,却更是缠绵,仿佛有一种力量,要把身体里潜伏着的所有的柔情蜜意,调动到极限……
“丰……”
“嗯……”
他这样叫一个单字,她依稀记得某一次,意乱情迷的时候,他也这样叫过自己,仿佛独门的标志。
“我爱你。”
“嗯,我也是。”
这话,她没有考虑过,根本就不需要思量,是随口说出的,那么自然。
他笑起来,一低头,趁她不备,舌头已经滑入她的嘴里,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嘴里的空气已经被这个侵入者争夺得差不多了,而且,善罢甘休……
等他放开时,她已经只能贴在他的怀里,大口大口的呼吸,又忍不住,“咯咯”地就笑起来。
他也和她一起笑,他本以为,被关着的时候已经是两颗心最紧密的时候了,现在才发现,心和心的融合,是无止境的,完全可以合二为一。
感觉她的身子动了一下,他将搂着她的手松开了一点儿,贴在她的耳边,闻着她发间的香味:“丰,我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我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美好……”
“呵呵,你是个傻瓜……”
“做傻瓜不好么?”
“好。你是大傻瓜。”
他笑得十分愉悦,好一会儿才再开口,小心翼翼的:“可是,我们还是先不要结婚,好不好?……”
她讶然地立刻反问:“为什么呀?”
也许是她挣扎的一下正好碰着了他的伤腿,他轻轻哎哟一声。
她想从他怀里坐起来,但是,他一点也没有在意自己的伤疼,仍旧搂紧她,她能听到他十分急促的呼吸声,一丝发丝垂向,他轻轻地贴脸摩擦一下,痒痒的感觉。
这就是人么常说的“相濡以沫”、“耳鬓厮磨”么?
这可真是一种美好的感觉。
可是,她还是没有忘记追问:“李欢,为什么呀?”然后,语气变得狐疑起来,“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结婚呀?”
“唉,傻瓜。”他侧身搂着她,一口气呵在她的脖子上,暖洋洋的,“我的腿还没有好,那又瘸腿的新郎?多难看呀……”
“我又没说明天就结婚。”她的口气恶劣起来,“我会等你的腿好了再说的……”
“最近发生了这许多事情,叶家巨变,叶霈又隐藏起来,只怕随时会卷土重来,我想等事情稍微平息一下再结婚也不迟……”
叶霈,叶嘉!
原来是刻意在这一刻忽视的名字,李欢为什么又要提起?
她心里忽然有些愤恨,语气变得淡淡的:“你以为我是迫于自己的诺言才不得不嫁给你的么?”
“不,我坚信你是因为爱我。我了解你,如果没有爱,无论如何你也不会答应的。”
她没有做声。
“可是,我们在这个时候结婚显然是不明智的,至少,应该尽力帮助晓波,他现在挑着叶家的重担,面对的确是四面楚歌的窘境。我向来把晓波当我的兄弟,叶霈的所作所为,他们毫不知情,叶家的代价,不应该由他们来承担……”
他一个字都没有提到叶嘉。在这场巨变里,叶嘉,可谓是一个最无辜的受害者,自始至终,他并未卷进家族的一切,如今却要承担大厦将倾的一切。
她的鼻子有些不通气,声音也有点儿沙哑:“李欢,你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太坚定的人。也许,以后我会反悔的。我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拒绝的,以后,你可别后悔……”
“不,我没有拒绝!”
这是自己这一生最重要的把握,又怎么会拒绝呢?
他的语气十分坚定:“你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坚定,甚至,比我还坚定!我不会后悔!我完全相信自己的感觉,也相信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绝对不会输给叶嘉……”
那么嚣张的口吻,他凭什么啊?
他仿佛对她的心思一清二楚,很自然地替她接了下去:“凭你爱我。现在,你已经开始爱我了。这就是我的优势,我凭什么不能自信?”
她有点儿失神,忘了和他争辩。叶嘉,此时孤独寂寞的叶嘉,他又在做什么呢?
他的语气再次变得那么温柔:“我得到消息,林家、C市的市长,都对叶家落井下石……晓波,他根本就应付不过来。其实,我并不在乎叶家会不会就此倒下去,但是,我很想帮帮晓波……”
这些人,都是叶嘉得罪过的,她一直是清楚的,叶嘉是家族的叛逆者,但是,家族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他的“招安”,一次又一次门当户对的“相亲”,一次又一次被他搞砸,如此,接下的罅隙就越来越多……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较之叶晓波。叶嘉承受的难道不比他更多
?他只是默默的,不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他母亲的去世,更是给了他难以想象的打击。
如果自己此刻和李欢结婚,对他来说,又将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
在他的伤口上撒盐,这难道就是自己对他的回报?
可是,如果不快刀斩乱麻,以后又该如何继续下去?
李欢,他其实是一个笨蛋,是一个最大的笨蛋,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坚定的人,尤其是在叶嘉面前,从来是不到五分钟就会举手投降的。
某些人,总是某些人的克星。
叶嘉就是自己的克星。
好像生来就是注定的相逢,一相逢就是永远的亲密无间。
现在,自己要将这种亲密亲手斩断,李欢,他竟然不允许!
她心里忽然觉得委屈,无比的委屈,李欢,是在利用他的魅力和实力进行一场感情的豪赌?不在对手落魄的时候趁胜追击,他要赢得光明磊落。
可是,这光明磊落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狠狠地在他的腿上重重地捶了一下。
他疼得“啊哟”医生,笑嘻嘻的,又抱怨的,“想谋害亲夫啊?”
“滚你的,谁愿意嫁给你?哼。我决定了,取消诺言,再也不嫁给你了,一辈子都不嫁给你了。”
他的声音严肃起来:“你完全可以不嫁给我!”
“好,你记住,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你可以不嫁我,但我一定要娶你。这并不矛盾吧?嘻嘻……”
她又气又恼,面向墙壁,无论他怎么说话,都在也不肯理睬他了。
黑暗中,他抱着她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心里不是没有挣扎过的,她以为,自己不过是想赢得一个光明磊落,天知道,自己为得其实并不是叶嘉。
而是为她。
给她一点时间,让她想明白,想清楚。
既然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以后她的义务就是要“幸福”!幸福地活好每一天,而无需心存遗憾,心存歉疚,心存悔恨。
只有这样,自己也才能真正获得幸福。
这一刻,她做出的冲动的决定,是做不得数的,否则,就不会在白天看着叶嘉那么冷漠的表情,追出去去流泪了。因为爱啊,更是不能让她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委屈。
可是,她终究不止是因为“承诺”才向自己“求婚”的,否则,也不会有刚刚那样热烈的亲吻。
谁说自己就会输给叶嘉呢?他笑起来,心里是那么笃定的感觉。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叶嘉面前,也占了一点点上风了。
哪怕是很微小的一点点,这可是爱的上风,比一切都重要。
他心里更是甜蜜,轻轻咬一下她的耳朵,她嘟囔医生,胡乱地伸手推他,这一推,正推在他的关键部位,她却根本就没发觉,只顾着生气。
可是,他却觉得受了一次甜蜜的酷刑,强烈的欲望几乎要决堤奔涌。心里忽然对自己的决定后悔起来,其实,没有谁比自己更迫切地想结婚了,最好明天就结,不,今晚就结,马上就结婚!
无论从心理还是生理上,自己都迫不及待地想做某某人的“丈夫”了。
因为有些“权利”,是只有丈夫才能正大光明地行使的。
“丰,我后悔了,我又想结婚了,怎么办?……”
她假装没听到,还均匀地发出熟睡一般的声音,一点也不理睬他了。
他苦笑一下,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自作自受”了。
下午五点,叶晓波打来电话,东拉西扯的。
叶嘉随口回了一句,末了,才淡淡道:“晓波,我记得这事,一个聚会,对吧?”
叶晓波很尴尬地笑了一声:“我和依依也会去的,都是熟人,就当朋友聚一下……7点开始,记住哦……”
叶嘉没有再说什么,相亲也好,聚会也好,都没什么关系,只是,他有点怀疑,那个什么罗小姐,自己去了,就会买账?
晓波,是不是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这个时代,人人都精于算计,情感的力量已经变得非常薄弱了,“美男计”,还能如此畅行无阻?
他摇摇头,出神地盯着桌子上那帧照片——那是自己和小丰的“结婚照”。
看了许久,他将照片收起来,锁在柜子的最下层,同时,从里面抽出一份东西,那是两人签署的“离婚协议书”,两人都签了字了,只要办个手续,就彻底生效了。
他这才惊觉,原来,自己和小丰,早就不再是“夫妻”了。
这个东西,自己不不能再拖延着了,可是,从结婚证到“离婚证”——中间的距离,又何止是千里万里。
他按住自己的左肋,疼,说不出的疼痛,每一次,只要想到决裂,就仿佛有人拿什么东西在剜自己的那根骨头,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迦叶,你这个恶贼……你不能爱,为什么还不许我放弃?”他低吼一声,用力地捶打着那个疼痛的地方,“迦叶,你给我滚出来……”
可是,“迦叶”并没有滚出来,只在心底,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发出嘲笑的声音,“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这个只会逃避的懦夫……懦夫……”
他徒然站起来,转身就冲了出去。
刚上车,手机响起。
他看了看号码,“小丰”两个字在屏幕上跳跃,还有她自己设立的那个奇怪的来电显示,那么特别,那是她专属的。自从她设立后,他就从来没有改变过,甚至没有再换过手机。
他没有接听。
响了许久,终于挂了。
他松了口气,又说不出的失望。
可是,不到一分钟,电话又响起来,不屈不挠的,震耳欲聋。大拇指都按在了接听键上,他犹豫着,又放下。
好像一个不洁的人,她不知道自己即将要到什么地方去,要去做什么。
如果她知道了!
如果听到她软软的声音,自己又怎么能够坚持下去?
现在再放弃,又有何意义?
他又放下了手机。
手机还是响个不停,仿佛打电话的人一直在按重播键。一声一声,他几乎要崩溃了,干脆关了手机,狠狠扔在了后座上。
这是一个极其精致的小院落,红砖碧瓦,围墙上的爬山虎,绿得如四面绿锦织就的屏风,干净、整洁,幽美而舒适。
叶嘉原本以为市长千金是什么灯红酒绿的宴会,没想到却是这样中式的,甚至很有点古典气息的环境。
客人并不多,一个个好像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不过叶嘉一个都不认识,并非叶晓波所说的是什么“熟人聚会”。
罗小姐一见他,很礼貌地迎上来,神情落落大方,并为表现如熟稔的样子,而是如初次的见面,一切都恰到好处。
他四处看看,并未看到叶晓波,罗小姐善解人意地提了一句:“依依他们在路上,就快到了。”
大厅的一角,是一个弹钢琴的女子,长发垂在腰际,如柔顺的瀑布,清雅迷人。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叶嘉觉得钢琴曲也不过尔尔,并不是什么天籁之音。
不过,在座的人显然都很有“品味”,一个个听得十分投入,无不保持着绅士淑女的风度,好像全部是大师级的人物。叶嘉观察人物的时候比听琴的时候更多,以前,他更少关注人生百态,现在才体会出真正的人情冷暖,仿佛大家在演一场无声的戏。
一曲终了,一个很清秀的男子拿一束花走到钢琴旁,神态颇为殷勤。然后,弹琴的女子缓缓回头,神态高雅,仿佛公主一般。
竟然是林佳妮!
240、河东狮吼和离婚证
林佳妮一只手放在胸前,很优雅地向众人行了一礼,立刻博得一阵如雷的掌声。她的目光缓缓在大厅里柔和地扫了一圈,看到叶嘉,却见他也淡淡地看着自己,还带了微笑。
叶嘉竟然如此平静。
所有精心设计的一切,仿佛都打了一个折扣。
不过,她的心情还是非常愉快的,叶嘉肯来,这就是他低头的第一步了。想想,要是往日高高在上的叶嘉、清高出尘的叶嘉,怎么肯来参加这种根本不认识一人的“聚会”呢。
她笑起来,那个很清秀的男子牵起她的手,那是一个时尚界非常著名的男模,不过是她的临时的男伴而已,林家独生女进入林氏集团历练的消息早就已放了出去,不致引起多少豪门的震动,这屋子里的男人,看她的神色,无不令她觉得自己是一名真正的公主。
当然,她并没有忘记这是谁的地盘——那个聚会的女皇,市长的千金。
她走过去,微笑着,罗小姐给了她一个拥抱,在一边的姗姗走过来,轻轻敲掌:“佳妮,你的琴弹得越来越好了……”
另一个男士立刻道:“这才是真正的才貌双全……”
她嫣然一笑,不经意地看过去,叶嘉正在和另外一个女子说话,那个女人她认得,是圈里著名的女强人,铁娘子,叫赵小美,相貌一般,身材丰硕,大嘴巴笑得像血盆大口。
叶家落魄的事实显然没有影响叶嘉的受欢迎程度,她有些愤愤的,他凭什么还能在聚会上大出风头?
这一刻,她仿佛完了叶嘉的样貌,叶嘉的身份,只记得那个伤害过自己的男人,那个醒来时,把自己从床上拉下来,象一块破布一般扔在地上的男人——那一刻,他甚至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还是当着他母亲的面,以及那个昏迷不醒的女人。
惟其如此,更是对一个女人最大的耻辱。
她生平从未受过如此的奇耻大辱,才恨得夜不能寐。这两年,也不知交了多少男友,看惯了多少风月,无论是相聚的还是分手的,没有一个男人不对她殷勤备至——除了叶嘉!
现在叶家落魄了,他既然肯来这里,不就是他低头的开始么?
叶嘉高贵的头颅,终于还是低下来了。
她觉得开心,就笑了起来。
赵小美这一晚上都非常开心,她父亲是一个大煤矿主,挣钱后,进军房地产,前十年是房地产的黄金时代,她领军进入,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她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离婚后,跟许多女强人一样,从此再无可以匹配的合适男子出现,一直单身。
一看到叶嘉,她立刻眼前一亮,天下竟然有这般的男子。心里砰然乱动,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可是,她的身材跟她的名字完全是个反比例,当她露出那种羞涩的时候,叶嘉觉得胃里有点不舒服,仿佛自己是某一头被展览的动物。
事实上,今晚上的鸿门宴,罗小姐、林佳妮……都是跟自己有罅隙的女人,尤其是林佳妮。
他自嘲地暗道,难道今晚是所有的女子联合起来,对自己的报复?
这些,不是花花公子才会遇到的么?自己从来不曾花心绯闻多,为什么也会遇到如此尴尬的境地?
一个声音在耳边,一如既往的轻柔,甚至还有一丝甜蜜:“叶哥哥……”
他也淡淡地:“佳妮,你好。”
“呵,叶哥哥,你喜欢我今晚弹的曲子么?以前,我给你弹过的……”
“是呢?抱歉,我很久没有听过音乐,退化了,都忘了名字”他歉然地笑笑,神情非常自在。
“叶哥哥真是忙人事多。今晚为什么有空来这里呀?”她小女孩子一般捂着嘴巴,“是不是因为罗小姐请客啊?”
罗小姐被叶嘉忽视的消息,她也有所耳闻,传闻中,罗市长因此,虽然没有对叶家落井下石,但也绝无任何援手。按照罗市长和叶霈的交情,这本来是令人意外的。
如今,叶嘉来这里,用以自然不言而喻。
叶嘉自然听出她话里的挪揄,只微笑着没有回答。
这是,她看见罗小姐正挽着一个高大男士的手,神态较为亲昵,她的目光收回来,丝毫也不放松:“叶哥哥,看来你是来错了吧?看来你是没什么机会了……”
赵小美听不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觉得这个小妞真是扫兴,加上她一向觉得这些娇小姐,化妆打扮是好手,做生意就未必是好手。见她一个劲啰嗦,就有些不耐烦起来:“叶先生,听说你在非洲有许多有趣的见闻,讲几件听听吧……”
叶嘉尚未回答,林佳妮已经接过了话茬:“赵小姐,叶哥哥现在哪有心情给你讲那些?”
赵小美听出她话里有话,正好有人招呼她,她就往人群里去了。
这一角落,只剩下叶嘉和林佳妮二人。
她脸上甜美的笑容一点也看不见了,语调也变得冷冷的:“真没想到糖糖三公子,也开始走女人路线了……”
叶嘉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她的声音压得非常低:“就算你把自己卖给罗小姐,叶家也休想轻易翻身了……”
叶嘉淡淡一笑:“其实,我并不在意叶家是不是还能翻身。”
“哈,你大哥呢?你大哥坐牢你也不介意?”
“他如果做错了事情,遭到法律的惩罚也是应该的,如果没错,法律自然会还他以公正。”
“这话课说得真是漂亮,”她的眼睛一瞟,又是那种很甜美的笑容。还带了一点儿天真的神情,“既然你什么都不在乎,又何必来这个地方?”
好像被戳到了一处软肋,叶嘉依旧面不改色,语气还是淡淡的:“我自然也是在乎的。”
她像抓住了什么把柄,提高了一点声音:“所以,你就想来求罗小姐?”
他还是没有做声,这个时候,跟这样一个充满恨意的女人解释,实在是不理智的事情,何况,自己有什么必要和她解释设么?
林佳妮笑得十分得意:“叶嘉,这也许是你最后的挣扎了,地下你高贵的头吧,尽管秀吧,趁你还有几分色相,也许,罗小姐会说服她父亲回心转意,也未可知……”
真是一种赤祼祼的侮辱。
最粗俗的,往往最有杀伤力。脱去天真的伪装,露出市井一面的林佳妮,原来是这个表情。叶嘉也不觉意外,申请还是很平淡,只拿起一杯酒,慢慢地喝了一口。
男伴已经走过来了,林佳妮更压低了声音:“叶嘉,你做什么都没用了,我一定会让叶家彻彻底底垮下去的……”
“佳妮……”
男伴的声音响在身后,她回头,微笑如花,挽住了男伴的手:“碰见一个熟人,刚打了个招呼,聊了几句……”
叶嘉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这才看见罗小姐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的对面,那种了然的目光,仿佛听到了林佳妮刚才说的一些话。
尽管明知道今天来不过是自取其辱,叶嘉也被这样的目光看得一阵心寒。真正的高手才是伤人于无形的,林佳妮跟他比,简直太小儿科了。
罗小姐带着那种了然的微笑,好像风水在轮流地转,这个世界多奇妙呀,那么一个高傲无礼的男人。
她自然不会如林佳妮一般怨恨,态度十分矜持,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这个聚会要是放在去年的今天,那个叶嘉肯定不知是多么尊贵的座上宾,但是,到了今天,就掉价了,尤其,她还心知肚明他的目的——那是依依已经多次透露过的。
她的话客气而有些高高在上:“叶先生,今晚客人太多,招呼不周请原谅。”
叶嘉微微颔首,自己也并不是来做客的。是来偿还的——因为自己叶家三公子这一身份而还债。
自己只要登上了这个大门,就是屈服的开始,这一点,就连林佳妮都毫不掩饰地指了出来,自己,也实在没有再掩饰的必要了。
并非能屈能伸,而是事实求是。
也许是他这种平静的态度,仿佛真是一个来做客的普通人,甚至他自始自终没有提到他的家族一个字,她倒忍不住了,纯粹是朋友的一种口吻:“我听依依说,叶家财务上最近有些危机?”
他摇摇头:“我对家族的事也不太清楚,实在是回答不上来。不过,情况不太好,倒是真的。”
“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
叶嘉笑起来,悠然道:“不,我只是来走一圈,做个秀而已,表示自己尽了力。”
罗小姐愣了一下,对于他的那种极其赤祼祼的坦白,觉得很是意外。好一会儿才道:“叶先生,你可还真自私!”
他居然点点头,丝毫也不反对。事实上,他完全清楚,这个情况下,派自己这种门外汉出场,本来就是很可笑的事情。晓波若肯把心思更多地花在拯救业务上面,也许还会更好一些。而自己呢,就是走这么一转,图个心安而已。
他看看屋子里晃动的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有人进来,只有依依一个人,她说叶晓波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两人打过招呼,他就要告辞,罗小姐淡淡地点点头。依依原本指望他能和罗小姐相见欢,至少不要那么疏远,没想到叶嘉这么快就告辞了,心里很是不悦,又怕更加触怒了罗小姐,试探道:“和叶嘉聊得愉快不?”
罗小姐只回答:“他是一个坦诚的男人。”
罗小姐忽然道:“叶嘉真的离婚了?”
依依来了兴趣,加上此刻又有求于罗小姐,立刻肯定地道:“真的离婚了。”
“我真想见见他的前妻,看看是什么样的人。”
“切,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看的?很普通的一个人。”
“难怪很普通的女人都看不上他,叶嘉。的确不是一个适合做老公的人。”
依依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但见她并不如那次从叶家离去后一般生气,倒也松了口气,只是,又觉得非常失望,她和叶晓波,期待的是比这更好得多的结果,如今这样,倒真是白费功夫了。叶嘉,显然并未如家族所愿的妥协。
剩下的夜晚,又闷又热。
叶嘉驱车在河边停下,也还不算太深,河边上还有一些乘凉的男女。
他也找了一个石凳子坐下来,看看四周,既有摇着蒲扇的老人,也有相依而坐的情侣,衣着,谈吐都非常普通。
这些人,都不是什么有钱人,也没有条件天天坐在凉爽舒适的咖啡厅里或者是在什么很有情调的地方你侬我侬。
但是,他们很快乐。
那是一种属于普通人的快乐,在不花一分钱的天地里,感受自然的凉风或者炎热——有些快乐,不一定真的就那么需要钱。
叶家也许会没落了,那样庞大的几页,日落西山自然是令人惋惜的事情,但对于叶家人来说,不再开什么迈巴赫,改为骑自行车,真的就是那么悲哀得要下地狱的事情?
那么,那些本来就骑自行车的人呢?
没见那么多人,人家天天都高高兴兴的,并没有觉得自己就是天下大不幸的人。
等级,就是因为金钱才划分出来的。
风有点大了,一片叶子掉下来,正好落在他的大腿上,他拿起看看,又随手扔在旁边圈起来的花台里。
然后,他拿出手机,开机。
无数条短信的声音。他用了大拇指,一一点开。
“叶嘉,你在哪里啊?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叶嘉,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好担心啊……”
“叶嘉,我来找你好不好?”
“叶嘉,快说,你在哪里?快点啊,我有事情找你,很重要的……”
然后,下面的话就变样了。
“叶嘉,你真是个傻瓜……”
“叶嘉,你这头猪,笨猪,你躲起来干什么?”
“叶嘉,你这个猪坚强,猪刚强……全世界的猪都比你聪明……”
“……”
他想象着她打不通电话,调教怒骂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心里忽然觉得很安慰。如果这个时候,她出现在自己身边,如果,她没有认识李欢,只有自己,自己和她!
曾经是最亲密的人啊,自己的妻子!这个时候,自己需要她的安慰,柔情的抚慰。
哪怕自己只能骑自行车驮她回去——谁说这又不是一种天大的幸福呢?
可是,一想起李欢,便黯然了。
自己终究成为了局外之人。
她今天出院了,他们一定是在一起的,李欢当然不会不管她。明明知道她有人守护,却还是忍不住地挂念。
电话铃忽然响起,他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小丰”两个字,暗叹一声,心想,她还真是不屈不挠。
他按挂掉的键,不知怎么按成接听键。只听得她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连喂都没有喂一声,就嚷嚷起来:“叶嘉,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不接电话的,你了不起啊,翻脸不认人了,是不是?想出现就出现,想失踪就失踪……哼,猪坚强……笨猪……”
一连串的怒骂,那是一本典型的“河东狮吼”的教科书。
他把电话那得稍微远点,不然耳朵真要聋掉。
那么恶劣的心情,却又忍不住想笑,他低声道:“小丰……”
终于听见他的声音,像隔了几千几万年,冯丰反倒骂不出来了,顿了好一会儿,语音哽咽,呜呜咽咽的,发出一阵抽泣声。
他有些焦虑:“小丰,怎么啦?”
“我……我一直在担心你,怕你出事了……你不接电话……”
她在陈述,也在指控。
“小丰……”
“哼,你不是不想理睬我的了吗?你以为我又想理睬你啊?稀罕么!”她骂一句,立刻又问,“你在哪里?”
“我在河边。”
她吓了一跳:“你在河边干嘛?”
他笑起来:“打望美女。这里美女很多。”
他甚至能听到她撇配嘴巴的声音,却是急切的:“你等我,我马上来找你。”
心里是喜悦的,可是,又忍不住的悲凉,他阻止了她,淡淡道:“不用,我马上就要回去了。这里蚊子很多,我不想再呆下去了。”
她固执地:“不,叶嘉,你等着,我马上就要来找你,我又很重要的事情。”
“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不,一定要今天。”
他的声音十分轻快:“就明天吧,正好明天我也有事情找你。”
“什么事情啊?”
明天再说吧。“
“不,你马上就告诉我,非告诉我不可。“
他沉默了。
“喂,叶嘉……喂,你干嘛又挂电话,又想失踪了?喂,叶嘉,你干什么?
久久听不到他的回答,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又要”河东狮吼“了。
他这才平静道:“不,小丰,我没挂电话,我听着呢……”
这样的咆哮,听在耳朵里,其实,是说不出的天籁。
难怪C城许多男人都是“耙耳朵”。
“叶嘉,究竟有什么事情?我出来找你,好不好?我马上就来,你等着我……”
“不用了,小丰。”
他一字一顿:“小丰,明天见吧。明天你若有空,我们去把离婚证办了!”
246最有诚意的情话
“什么主意?”
“我会出任叶氏总经理”
冯丰吓了一跳,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眨了眨眼晴,好一会才狐疑地看着他:开什么玩笑?你能行吗?
李欢笑嘻嘻的:”晓波都行,我为什么不行?”
“可是……”
“可是什么?早在晓波叫我去帮忙之前,我就非常详细地了解过叶氏集团的产业,加上我跟陈姐合作时,对对手的情况更加详细研究过,对于许多问题,你相信我,绝对比晓波还看得清楚………”
-那你又为什么要让股东们相信你?这个时候,他们去外聘一个总经理回来,”而且,你又不是业界卄么大名鼎鼎的人物,他们怎么会信任你?”
“我会证明给他们看。”
“怎么证明?”
-”先贷到解决危机的款项……”
“李欢,你就吹吧。你到哪里去贷款?把你酒楼抵押了?別墅抵押了?如果我没说错,你就连身上的裤子一起抵押了,总值也不过七八千万,你能贷多少款?”
“呵呵,冯丰,现在总算有点我女朋友的样子,对我的身家了解得这么清楚……”
“李欢”你不要Сhā科打诨,你怎么贷款?”
“-自然是找那位杨女士,”
说了半天,还真”要去用美男计
冯丰沮丧地瘫坐在沙发上,叶嘉也,,李欢也好,媽的,诈说只有女人才会用美人计?男的,,只要有点资本的,也想利用姿色谋取利益,难怪前些日子,报纸上报道,一个60几岁的有钱太婆征婚,应征的都是二三十岁的小伙子。
她疲倦地闭上眼:”去吧去吧,祝你好”……”
“冯丰,你真是个蠢人,你自己想想,哪个美男能值上个几十亿上百亿?你以为杨女士就那么蠢,沒见过漂亮男人,我一去,人家就拿钱往我身上砸?”
“哼,你有点自知之明就好。说不定,你送上门,人家还不要呢…―”她忽然又有点幸灾乐祸的,”白玩弄你一场,又不給你任何圩处,一脚把你踢出门……”
李欢哭笑不得,在她手上轻轻拍了一下:”你胡说什么呢?我是有了周密的计划书,还有一些合作项目,估计杨女士会有一定的兴趣。只有看到双赢的前景,她才会真正向我们提供帮助,这也是合作,她也有利可图……”
“你还晓得啥子叫,双赢,?”
“哎,中国的企业圈子里,往往讲究如何整人,打垮对手,恶性竞争,却很少考虑,双赢,的问題,这样的氛围,真是恶劣……”
所以叶氏一旦落难,许多牛鬼蛇神就钻出来,痛打落水狗的,乱中取利的,幸灾乐祸的,虎枧眈眈的……不一而足,像叶晓玻这种没有经历过真正历练的花花公于,又怎么会是那些老狐狸的对手?大哥一死,两头分心,很快就被集团的股东逼住,处处掣肘,毫无还手之力了。
“丰听得李欢肯出马,心里例松了口气,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总是相信他的,认为他一出马,一定能够成功。
“哈,原来你要去大集团做总经理,所以才让我做一个小酒店的经理”
“这个经理,还得看你,能不能胜任呢!如果你不能胜任,三个月试用期一满,我立刻解聘你。”
她大言不惭,自吹自擂:”,喜,喜,我当然行了,三个月后,我得让你刮目相看。”
李欢想起她开小店的那股劲头,倒不认为她純粹是吹牛,她有股子勤劳的韧劲,做事也很有点毅力,说不定还真能成事,
她从沙发里跳下来,跑去打开冰箱,拿了两根冰棍,自己吃一个,强行递給李欢一个,
李欢见她前一刻还愁眉苦脸,現在又乌云散尽,眉花眼笑的,摇摇头:”冯丰,不焦虑啦?”
-喜-喜,有你出马,我就不担心啦,~
“这么相信我?”
“嘻嘻,因为你是李欢嘛。”
这话于她,是随口而出,不假思索;于他,听在耳里,却仿佛什么甜言蜜语,不由得心花怒放,就如一个充满英雄主义情怀的骑士,听到情人说出的崇拜的话语,
他举着冰棍,傻使地啃一口,呵呵地直笑:”冯丰,等忙过这一阵,我陪你到处去游玩……”
“唉,先别说那么多啦,你明天就要出去,腿受得了吗?得注意你的腿。”
“没事,放心吧,再说,瘸了,可不还有冯老板养我嘛,我担心啥?―
“我怎么又变成冯老板了?―
“酒楼的老板啊!自始至终,法人代表都是你,新开张的那家也是你……”
眼看她又要怒目而视,他笑起来,”我这不是以前碍于身份证,户籍的原因,,就利用你的本土身份证嘛,朋友之间,帮一下忙,又有什么关系呢,对不对?反正你又不会侵呑我的财产……”他郑重其事地,一本正经地,”我曾经因为身份不明,做什么都很麻烦,现在虽然没有什么问题了,不过,为防万一,还是有所准备的好。冯丰,我足千挑万选才选中你的,信赖的是你的品质,你不会真的觊觎我的财产,辜负我对你的信任吧?
冯丰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却没事人一样,拍拍她的肩膀:”当然,作为酬劳,所有资产,你都可以自由调配,流动资全也可以随意取用,想怎么吃喝就怎么吃喝……”
“哼,我几天就挥霍得精光,让你变成穷光蛋。”
“呵呵,当然,你不许赌,也不许嫖……只要不千这两件事,消费什么都不会花钱很快的,哈哈哈哈…,,,~
冯丰其实何尝不知道他的一片心意,很早就知道的,只是这个时候,心里那么乱,两次求婚又都被他拒绝。
李欢,傻瓜李欢,他不知道,人活着,其实并不需要那么精明,感情、事业、为人处世,没有必要什么都弄得一清二楚——有时候,睁—只眼闭一只眼,才是最明智的逃择,可是,他并没有,他在感情上,都要争个明明白白。
心里有种淡淡的悲哀,叶嘉也好,李欢也圩,其实,都不是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而是越来越远了,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侥幸活下来,又经历了一场迫不得已的慘痛的离婚,本耒是硬着心饧一刀两断,记著自己的承诺,也遵守自己的承诺,可是,李欢,他不答应!
心里其实已经慢慢灰去,又还有什幺力气重新再来,—切从头开始呢?
如果能寄身李欢翼下,这一輩子,谁说又不是一种幸福?可是,自己肯糊涂,李欢却不肯。
她想,李欢其实是不明白,这何尝不是他一种下意识的”报复”?否则,何至于让自己那么辛苦?一切都斗得明明白白又有什么好处?不过让自己更”煎熬”着罢了。
冰棍已经吃了一大半,一些滴在手上,冰凉到骨髓里,她重重地咬一口,想几下吃完,没想到,这冰浸入牙齿里,连牙銀仿佛都被冻结了,眉毛皱成一团,转身就走:”李欢,我回去洗澡休息啦……”
“就在这里洗不好么?我给你放好热氷…”
孤男寡女的,洗澡这种暧昧的事情,何必在别人家里进行?她转身就走,李
欢只得眼睁睁地着着她出去,不知怎地,她吞一口冰时,眼中那种淡淡的灰黯,
让他很是不放心。
当对面的门“砰”地一声关上时,那种咫尺天涯的感觉就更是强烈,李欢不由得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这一刻,心里无比的后悔,为什么要拒绝她的提议?为什么要给她考虑的机会?两人如果就这样成亲了,谁说,又不是一辈子的幸福?
有爱就足够了,又何必管她的心悉是不是百分百呢?
糊涂是福,自己何必如此清醒?
难道是因为自己付出了百分百,就要不得丝毫的杂质和犹豫?他坐在沙发上,重新思量起自己曾经以为的最周全的考虑,莫非,这又是对她的一次伤富?如果自以为的体恤又变成了伤害,自己这么做,又还有什么意义?
他越想越坐不住,终千还是忍不住去敲她的门,
冯丰已经快洗完”,听得敲门声,以为是收煤气费的,急急忙忙拿了大帕子擦干头,钻出浴缸时,脚一滑,就摔倒在地,惨叫一声,半天爬不起来,
李欢在门口听得这声慘叫,拿了备用钥匙打,开门就沖进去,却见冯丰已经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的正往浴室外面走。
“冯丰,怎么啦?”
冯丰見是他,没好气道:“李欢,你害我摔一跤,你……”
她的语气委屈得像一个小孩子,又加上疼痛,更是显得楚楚可怜,李欢急忙扶住她,半抱着她坐到沙发上,拿了红药水给她涂抹,絮絮叨叨地责怪她怎么就改不了这毛手毛脚的毛病呢?
他帮她揉揉摔得青了一大块的膝盖,他的手滚烫,一下一下地揉在她的膝盖上,被这样一个男人如此捏着双腿,揉着膝盖,一股热流理科蹿遍全身,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奇怪的感觉。冯丰大是尴尬,他自己还未曾察觉,冯丰一推,将他退得几乎摔倒在地,讶然道:“冯丰,你干什么?”
“没什么,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李欢见她满面通红,忽然明白过来,呵呵地就笑起来,搂住她的肩膀:“还疼不疼?“
-不疼了,不疼了,一点也不疼了,“快回去,我要休息了……”
“你不问我有什么事清了?―
“不问了,不想问了,“
“可是,你不问我也要说。~
“要说就赶快。-,
“冯丰,我只是突然想见你了,就过来看看,―
她双眼圆睁,这是什么鬼话?剛刚才分別,又要肴什么看?没看过美女,是吧?
他的声責溫柔得出奇,生怕她产生任何不好的、悲哀的猜测,这于他,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再也容不得上一次的悲剧重演。
“冯丰,我不是不想结婚,而是不想那么仓促的结婚,因为腿没有痊愈,新房也还没有准备好,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最好最漂亮的家,相信我,好不好?而且,我更希望你能够再自由自在地生活一段时间,过一段最快乐的单身曰子,真正享受被人追求的快乐……丰实最好的姑娘,自然得有王子般的男人给予最浪漫的求婚……”
肉麻死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哼,有男人这么教自己要追求的女孩子,如何享受被追求的快乐么?
她嘟嘟囔囔:“李欢,你还真把自己当王子啦?”
“我不是王子,朕是皇帝。”
朕是皇帝!
冯丰“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李欢却依旧循循善诱的的,像在教导自己的女儿不要被坏人骗了:“……一沖动结了婚,我自然划算,你就太不划算了,很快变成我的煮饭婆,你就要生孩子,做家务,义务那么多,不可能再如往常那么自由自在了……”
她怪眼一番,这人还想得远呢,谁要给他生孩子了?
还煮饭婆呢!
她像”赶苍蝇”―般,“去去去,我这一辈子也不会結婚了,不要跟我说这些废话……”
“这足废话么?”
“不是么?”
“这足情话!”—他十分耐心地纠正她,“你不愿意做煮饭婆也可以,方正你煮的饭也难吃死了,我就做煮饭公好了,至于家务嘛,我们请人做,除了生孩子我不能代劳,其他,统统交给我好了……一
“我还以为生孩子你也一手包办的。”她的神情那么促狭,“李欢,你要是把生孩子这事也代替了,也许,我会真的考虑嫁給你…,,,哈哈哈啊…-〃
看到她这毫无遮掩的大笑,李欢也笑起来,是不愿让她的心里再存一点阴影的,哪怕是敏感的猜测都不行”也许是因为她受了大多的苦,所以,一点苦也不忍,不愿再加在她的身上了,让她明白愛,才是接触猜疑最好好的办法,
因为真正感受到了愛,相信爱,才会给人最充足先足的信心。
叶嘉换了一身衣服!推门出来,
新下了一场雨,空气十分清新,夏日的暑气也消失的无影无踪,门前的几丛翠竹,沾满了雨水,绿得分外苍翠。
这座简单的院子,因了这从竹,倒显出无穷蓬勃的生机,这是他一手置办起来的真正意义上的“家”原以为这至会有妻子,然后,也会有小孩子,活泼的儿子,或者漂亮的女儿,,,一家几口,和乐融触,曾经有一段时间,自己渴望成为一个最平凡的男子,早出晚归,辛勤劳作,供养妻儿,
可这屋子连一顿家饭都不曾出现过,只带回一纸离婚证,搁置在书柜的最底层,从此,连去翻肴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但这里还是”家”,真正意义上的家,没有那个女子驻进来,它还是他心底真正认可的地方,至少,这里放了离婚证,就有了更不一样的情怀。
他慢慢走过那丛竹子,电话响起来,他接听,竟然是罗小姐打来的。
罗小姐的声音永远是那么彬彬有礼的:“叶先生,我有个朋友,目前要投资—个项目,他对叶氏集团很有兴趣,有意合作……―
叶嘉立刻明白过来,罗小姐是委婉地伸出了援手,
“叶先生,如果有空的话,明晚,XX大酒店有一个小小的聚全,都是几个准备在C城投资的朋友……一
显然,这些“朋友“是冲着罗市长去的,而非她的朋友!这些天,叶嘉特別关注经济方面的新闻,了解到,昨日有上百家外资机构到C城参加新—轮的招商引资,其中,有三四家的产品和市场很符合叶氏的条件,想必,罗小姐就是因此給自已打的电话。
叶嘉道谢后,挂了电话,上车,又整理了一下资料,然后,才給叶晓波打电话。
叶晓波听得三哥的声音,立刻道:”三哥,货款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正在进行中,你先处理好其他的事,暂时别管这边的货款。”
“对了,罗市长那边肯定不行了,三哥,你也不必再去委屈自己了……“
叶嘉不动声色:”怎么,罗小姐没和依依联系?”
没有,依依说,她一直在忙,好几天邾没有联系过了,“
也罢,李欢那里安排得如何了?―
“多亏你说服了二哥,有了他的支持,我才能去游说董事会,明天李欢就会到公司来……”叶晓波忽然有点犹豫,“三哥,你真对李欢有信心?”
叶嘉反问:”难道你没有?
“有!尤其,有你的支持,我对他更有信心,只是……,董事会很顽固……
“晓波,李欢的优点就是实千,绝非开空头支票的人,而且人品绝对值得信任,目前,再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就怕不足以服众……11
叶嘉淡淡道:“能够出业绩就能服众,乱世用重典,晓波,现在这个关口,前怕狼,后怕虎,就是对李欢的不尊重,我建议你让他放手一搏,
“好,我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
247李欢和叶嘉的第一次联手
叶嘉挂了电话,又看看手里的资料,然后,放在车里。
他要去赴一个约。
电话又响起,是杨女士温和的声音:1'快到了吧?'-
他笑起来:“快到了。”
这是一片开满了荷花的地方,车库的栅栏全部用一种雕花的木栏,乍一眼,不像车库,而是古时名马的马圈。
前面是一片法国梧桐,在一棵特别髙大的梧桐树下,掩映着一栋小木屋,青绿的竹枝在琉璃的窗口若隐若现。
没有门牌,没有仟何一般人习惯的冠名,一切都很简单,却透出厚重,低调而大气,水性自然,清风凉爽,不着痕迹地透露出一丝禅意。主人的品位隐然可现。
琴瑟叮咚,古韵燎绕,叶嘉顺着音乐的方向推开门,弹琴的女子抬起头,手仍然拂在琴弦上。微微一笑:“叶嘉,朋友带回来一种新茶,特意邀你一起品尝,没有打扰你吧?
“没有,,'
叶嘉在她身边的雕花木椅上坐下。才闻得一股淡淡的香味,古韵的博古架上,摆放着手工制茶具,一壸氷在上面咕咕的,然后,杨女士走过象,她穿红色暗底花的旗袍,雍容而古典,仿佛图上走下来的一副工笔仕女画。镂花的明朝书架,金丝楠木的书桌,堅个屋子,都跟她的人融为了一体。墻上桂着一幅水墨山水,I她的作品。红色的印章,“杨玉如“三个字淡雅如三朵梅花,那是她的本名,她的手伸出来,纤纤如玉,状如蓬花,褐色的茶壸,雪白的手,形成鲜明的对照,工序复杂,怛不繁琐,仿佛一道工艺品,她斟过这杯茶。才嫣然一笑:“你品尝一下。”
叶嘉接过,喝了一口,连声道:“好茶,好茶!―
她微笑起来:“喝茶,也要懂茶的人一起,才会有意境。”
两人就茶叶谈起,越谈话题越是放开,这时,杨玉如已经不再是外界所报道
的优雅高贵的银行家遗孀,她时而仰头时而用手指拔弄一下額前的头神态天真,一如少女,绝无丝毫的做作之态。
两人什么都说,唯独没有谈到贷款,在这样的屋子里,喝着这样的清茶,说任何有关铜臭的事情,都是大煞风景的。
末了。叶嘉告辞,杨如玉才漫不经意地,笑容毫无伪饰:“叶嘉,我有意和叶家合作。不知你肯否替我约见一下叶晓波。晓波,他现在是负责人,对吧?”
叶嘉笑起来:“谢谢,我会尽快告诉晓波的。”
“呵呵,应该是我谢你,还要你做这么一个中间人。”
叶嘉没有再说什么,完全明白,她伸出的援手,以如此一个委蜿而体面的方
式,保全自己的自尊。
成熟妩媚的女人。不是林佳妮那么张牙舞爪。也不是罗小姐出自官宦之家的那种微笑中都透出不经意的权谋。她是平静,如氷一般平静,柔软,又充满张力。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只是冯丰又是什么做成的呢?人性因执。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她这样的,是海水还是湖水?
车子开得很快,曾经的诺言,曾经的挣扎和犹豫,在胸※※※战,不由自主
,忿忿的∶“迦叶,我不会按照你的意志行事了,你是你,我是我,从此,我
要彻底脱离你的世界和精神控制,我是叶嘉,眼你毫无关系的叶嘉”
叶氏集团。
早上,空气十分凝重,经历了前期的震动,叶霈夫妇死伤病重-。叶大少的车
祸。股票暴跌……一系列事件让公司气氛越来越紧张。许多员工都在偷偷议论,也不知道是要改朝换代还是江山易主,是走是留,还是个问题。目前经济板不景气,找工作非常困难,而要找到冇目前薪氷福利的工作,更是不易,所以,均十分紧张。
早上九点,旋转的大门推开,员工们发现叶家的二公子和四公子
男子西装革複,身姿挺拔,头发是一种罕见的银色,却并不令他苍老,反倒给他增加了一种厚重而儒雅的气息。
从来不曾见过把西装穿得如此高贵的男子,却决不是T台男模的味道,沉稳而内敛,仿佛天生其有那忡令人信赖的的发号施令的品质。
办公室里,七八名董事会成员正在窃窃私语,还冇几人没到。显然是不准备
出席了。有的要撤资。有的是观望,或者抱着给一个下马威的心理……正议论得激烈,忽见秘书推开门,然后,叶家兄弟和一个中年男子一起走了进来。
七八双眼睛立刻落在了李欢身上,评估,衡量……一个个均想,这就是即将
出任集团总经理的人选?他,能不能胜任?
叶晓波简短地向大家介绍了一下李欢,董事们更是面面相覷,原来,此人竟然是当初搅得股市风生氷起的股神,也是那个C城冠军的“超级帅哥“,座中,大多数人也知道,他还经营着一家C城最顶级的牽华餐厅,他们中的人。基衣都去过那里。怛是。并未和李欢碰过面……
这个传奇人物,好像无论做什幺事情,都会兴旺发达。
见面胜过阁名,这个男子精神饱满,身体强健,目光异常坚定,浑身上下冇
一种难以描绘的内敛的霸气,无形地散发出来,令人莫可逼视。
李欢很礼貌也很有分寸地向众人打招呼。众人本表想好了反对的话,此刻倒一个个都说不出了,好像这张脸是一张值得信赖的招牌。
叶晓波兄弟没料到事情如此顺利,当即拍板,李欢即刻展开工作。
李欢的心情却不像叶晓波那么轻松,虽然常握的资料十分先分,对叶氏集团
的情况也摸得很清楚,但如此庞大的局面,混乱的时刻,要力扰狂澜,决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
他要面对的第一件事情,就不知能不能马到成功。
跟杨女士的约会定在一个商务酒店。
这是杨女士指定的地点,这间酒店,也是她亡夫持股的企业之-。
李欢和叶晓波提前赶到。下午三点。杨女士分秒不差地到了。
三人在包间里坐下。杨女士微微一笑,李欢心想,这个女人,一定不好对付。
果然,当叶晓波递上合作计划书时,她仔细地看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逐条逐条地提出分析,其中的专业风格。完全可以媲美资深银行家,甚至。她还提出
了好几条计划书里所没有的风险漏洞,幸好李欢早有准务才回答过去,她边看,边用一只红色的笔在上面圓点,细致而认真,一直到补齐了所有的条款,李欢一看,好家伙,跟马关条约有得一拼,整个叶氏集团割地赔款的架势。
关键时刻,也可谓生死存亡,卄么不乎等条约也得接受了。接受了。尚有一丝希望,不接受,就真的难以东山再起了。
可是,如果就这样接受了。即便不死,日后复苏也得掉一层皮。
杨女士见叶晚波本来已经没什么话说了,可是,李欢却又提出了三条意见,
她细细思索,竟然觉得无从辩驳,只好又用红笔将增加的一些条款删除。
三人达成初歩意向后,已经是傍晚六点多了,栖女士这才放下方案书,肴着
李欢,微笑道:“这世界真神奇啊,第一次见你是在文物拍卖店,没想到第二次,竟然变成了商场……―
“这天下变化太快了,没有人能预料明天会发生什么啊。”
“晓波,你算找对人了。有了李欢,你就有了诸葛亮,叶家的振兴,我非常看好。
“谢谢,这次真要多谢你……-'
三人边走边谈,气氛也轻松起来,在门口的大厅里,李欢看到一个人匆匆进
来,竟然是叶嘉。
三人打过招呼,却见叶嘉是沖着杨女士而去的,微笑着向她道谢:“谢谢^
杨女士嫣然一笑:“哪里^还得感谢你。为我介绍了这么好的合作伙伴。否则,要是让人捷足先登了。才是我的损失。
她那样的态度,实在令人感觉如沐春风。只是,李欢想,她的最后一句话,真的稍微刻意了一点。终究,还是商人的本性,完美的女人,正是这一丝精明,更显得真实,否则,根本就难以想像她如何能够继亡夫之后,获得公司董事的支持和信任。
“你还没吃饭吧?叶晓波,李欢,一起留下吃饭……”
李欢和晓波自然知道杨女士的意思,立刻知趣地告退了,快出门口了,李欢回头,只见叶嘉和杨女士已经一起进了电梯。他知道。在这家商务洒店的顶楼,有一间很著名的花园餐厅。
这真是令他感到意外,绝非是冯丰所说的那种“美男计“,杨女士的所有决策,全部出自商人的考虑,跟叶嘉并无任何关系,但是,叶嘉几时开始,和她走得这么近了?
十晓波问他∶“大哥,你和小丰现在情况如何?”
他笑起来:“我正在追她呢。”
叶晓波惊叹:“还需要追?到底要多久才能搞定?
“呵呵,得追到她满意为止。女人嘛,都喜欢一段浪漫的岁月,她也得有,对不对?
“大哥,你很是好耐心,哈哈。”
“……”
二人都可以地避开了叶嘉,一句也没提起他,李欢心想,叶嘉,难道真的爱上杨女士了?
杨女士的确是女人中的板品,连自己这么挑剔的目光看来,她都是柔中带刚,张弛有度,整个的修为已经到达了化境,如果说男人不欣赏这样的女人,那肯定是违心之论,只是,欣赏是一回事,是不是自己的那道菜,又是一回事。
莫非,现在叶嘉觉得,她是他的那盘菜了?
这干叶嘉。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11……我妈生前很是喜欢杨女士,和她的性情也非常投,两人都信佛教,还一起到庙里念经拜佛。也许,我妈冥之中在指点叶嘉吧。他二人也真算得郎才女貌了……”
“也许吧。”
两人的谈话,很快从叶嘉的八卦转移到了正题上。跟杨女士的贷款,并不轻松。而且,因为她的条件的苛刻,并不敢把宝全部押在上面,而把眼光放到外界才是更主要的。
叶晓波拿出一份厚厚的资料:“对了,这是叶嘉给我的,大哥,你看看……
李欢接过一看,起初。还没有觉得什么。越看越是喜上屑梢:“晓波,这都是极其珍贵的资料啊,叶嘉从哪里弄来的?-'
“这些日于。叶嘉一直在奔走。我也不知道他具体是从哪里弄来的,估计是通过一些朋友吧。”
“这里面,有好几个项目是可以操作的…。。。
“是么?唉,可惜叶嘉不肯进入公司帮忙…
李欢点点头,无论是给出这样的资料还是到和杨女士谈判结束才出场,自始至终,叶嘉都是在外围努力,既不邀功也不张扬,他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不摻和进商场上的事情,毕竟,他志不在此。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又那么密切地和杨女士交往?是因为好感?朋友?甚
超越这二者的关系?难道真如叶晓波所说,是叶夫人在冥冥之中的“指引”?
他想,那样,叶夫人还真算得上强大,生前没有说服儿子,死后。也按照自己的遗愿。终于让儿子走上了她规划好的“幸福“之路。
他暗叹一声,忽然觉得心里有点压抑。
尽管天气炎热,但是,冯丰一天也没有休息,
三天后。酒樓就要开张了^
李欢几乎已经全情投入了叶氏集团的工作,特殊情况下是早出晚归。”正常
'-情况下是很多时候都在加班,两人的时间总是错开了,她甚至有两三天都没有見过他一面了。
也许是忙碌沖淡了一切,手续都是大祥等人在跑,最得力的是,她邀请了珠
珠来这里做大堂经理。
珠珠生孩子后就賦闲在家,听说她这里需要人,就答应下来。珠珠性格开朗,善于沟通,亲和力又强,做事也认真,还没正式开业,倒做得有模冇样的。把内勤一块替冯丰分担去不少,
冯丰比较了总店的菜谱,新店如果一陈不变,只是改换一个用餐环境,是不
是毫无新意呢?这样能带来多少新老客户?
这时,就分外地怀念起那几个不幸死去的小暴君,如果他们还在,还能开发出多少官廷名莱啊。而且。高纬的琵琶,萧宝卷的杂技,萧昭业的书法,那可是酒楼的卖点之一啊。
她叹息一声,最后决定最初采用1'蕭规曹随“。西汉蕭何死后,曹参继任做丞相,完全按照萧何定下的规矩做事,一点也不改变。事实证明,他的“无为而治”,正是西汉初年经济恢复的关键。
冯丰刚入行,许多事情还拿不准,如此决定,自然是最稳妥的。
纸上写了一些名字,最后,才添上叶嘉的名字。
可是,叶嘉,他会来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去请他,他会不会来。
夕阳的金光洒在院予里的青绿的竹子上,每一片竹叶都绿得金光闪闪的,红衬着绿,煞是好看。
冯丰坐在院子外面的一个秋千架上,第一次来,她就发现这个秋十架了。但
是。一直不曾细看,今天长时间的等待。才发现它上面满是灰尘,许久也不曾有人迹的样子。
她从挎包里拿出紙巾擦了一下。坐在上面。秋千并不太高,荡悠悠的。能感觉到一点傍晚的风,但还是充满暑气。
等了许久,都没有人影,天色渐渐晚了,她也不知道叶嘉会不会回来,或者究竟是什么时候回来,一切都不知道,只是漫无目的地等下去,甚至没有催促他。
但是,她并未等到天黑,不一会儿。她听得车子的声音,她立刻从秋千架上下来,看向车子的方向,正是那辆熟悉的车子,叶喜回来了。
她兴高采烈地在前面招手:“叶嘉……”
叶嘉停下车子,摇下车窗。十分意外:“哦。小丰,有事情么?~
“呵呵,你停好车再说吧^'-
叶嘉在外面的车库停好车,下来,没有说话。她也不等他招呼,跟着他进院子。院里芭蕉青绿,竹子苍翠,一丛的玫瑰蓬蓬勃勃。
“叶嘉,这里很漂亮啊。”
叶嘉回头,两人都还在院子里,他的神情淡淡的,像在等她说出事由。
她手里拿着一张红色的请東,用了那种烫金的字体,看上去,就如酒樓的吃吃喝喝那般俗艳的漂亮,却满是喜庆,咋一看,还以为是喜帖。
叶嘉心里一抖,慢慢地开口:“小丰……'-
“呵呵,叶嘉,酒楼开张那天,我想请你去做嘉宾,好不好?―
248忘情绝爱
叶嘉接过请帖,仔细看了看,然后才慢慢的摇头:“真是抱歉,小丰,也许那时我并没有时间,最近,我都很忙。'-
“哦,这样啊……”她嗫嚅着,设想了千百次的答案,他同意,或者拒绝,怛是,绝没有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回答,轻描淡写,无懈可击,跟许多人的托辞差不多,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敉衍和虛伪之意。
这不是叶嘉。
叶嘉一直带了那幺点点书生气,即便橄谎,也说不高明,透着一股木呐,这是他性格上的缺陷,却是男人身上罕见的那种清純,
别以为清純是少女的专利,有些男人也会清純的,只是特别少,偶尔在人群中回眸了,牵手了,就如流星一般划过天空。
冯丰还在垂死挣扎,像那么不甘休的人:“叶嘉,我提前预约了,就不可以给一点时间么?”
他的声音那么温和:“小丰,恭喜你,到时我会给你送花篮的。但是,我真的很忙,没空,一点时间也抽不出来,抱歉啊……”
冯丰最拍人向自己说“抱歉''了,女人,最害怕的就是成为别人“抱歉“的对象。只是,没想过,有一天,甚至会成为叶嘉“抱歉“的对象。
她心里慌乱起来,比领取离婚证那天更加慌乱,叶嘉的神态如此平静,可是,心却变得那么遥远,这是女人的直觉——那比形式上的离别更不可接受——
她傻傻地,忽然有一个非常愚蠢的举动,从包包里拿出一张报紙,举着,仿佛拿着老公出轨的证据,仿佛即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泼妇。
清图纸印刷的娱乐版,上面是大幅叶嘉和杨女士的合影,也不知遠是哪个好事之徒出卖給小报的,甚至还有和林佳妮的合影,题目自然是“家族衰落无损叶三公子行情,神秘富豪遗孀过从甚密''之类超级知音体的风格。
叶嘉看一眼报纸,依旧轻描淡写:“小丰……'-
只是这样淡淡的一声“小丰“,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疏离之意,冯丰下意识地就将这份报纸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筐里,
杨女士的脸,还在垃圾筐里露出一个侧面,笑得高贵而舍蓄,有股沁人心脾的风度。这样的一个女人,绝非林佳妮可以比拟的,即便不曾亲眼所见,这幅相片也表现出了她那样的神采,
心-里那种失落。悲伤-恐恨。不要-嫉妒。悔恨-气愤。压抑……千百种的情绪交织在心底。终究说不出口,长长地吐一口气,却是酸苦的。
“小丰……~他的态度非常平静,宇斟句酌,好像每一句话都是深思熟虑过的-“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她摒住呼吸,不明白他到底想明白了什么重大“问题“,
“我是叶嘉,不是迦叶!”她的头“嗡“的一声,像被人敲了一下。”过去,也许是迦叶曾经附身在我体内,控制了我的炅魂和思维,所以,我的一切都受到了他的操纵,眼你相遇,相爱。结婚……可是,后来。迦叶出现了,你明白,迦叶是迦叶,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迦叶……―她头上开始有了汗水,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热。”既然还有一个迦叶,那么,我就是叶嘉,跟他毫无关系的叶嘉。我甚至能够肯定,自从在地下室里他现身救出你之后,就离开了我的体内,叶嘉,再也不受他的控制了……小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叶嘉,现在是一个独立的人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个崭新的人,眼迦叶毫无关系……―
他看到她那幺迷茫地睁着眼晴,异常温和而耐心地给她解释,給她补充:11过去爱你的那个人是迦叶,也许,现在甚至将来,迦叶都会爱着你。但是,不是我,不是叶嘉!”
她终于明白了他的悉思。
^还是仿佛听不明白,只晓得傻呆呆地站在他面前。唯一清楚的是,叶嘉不再愛自己了,所以,他断然离婚,然后,跟其他的女人交往……是这个意思嗎?就是从此萧郎是路人!
她很艰难地开口:“叶嘉,你是说,从来都没有愛过我吗?―
“爱你的那个,是迦叶!”他语气断然,决无拖泥带氷。
“可是,我愛的那个,既是迦叶也是叶嘉!~:叶嘉怔了一下。
她的语气十分坚定:“我爱的那个,就是叶嘉!送我玫瑰的叶嘉,喜欢小王予的叶嘉,喜欢埋头工作的叶嘉……”叶嘉沉默。
冯丰看着他的眼晴,他的眼睛却看着别处,仿佛落在对面的竹枝上。看末柏'的一片发黄的竹叶,如何随着晚风轻轻落下地面。
“如今,所有的纠葛都清楚了,也该结束了,小丰,请原谅,我想向过去的一切做个了断,然后,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她又看看垃圾筐里,杨女士那张脸,心里是明白的,也许,叶夫人在死去的那一刻,已经下了诅咒,那是一种心盘,叶嘉,自始至终,都在为母亲的死而耿耿于怀,
叶夫人要儿子按照最幸福的道路上走-于是。她赢了。这是她用生命换来的,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自己也即刻死去,和她在阎王面前一起较量一场?不能死去,就只好活着。
活着承受自己该承受的一切,包括失去爱情和婚姻,
叶嘉跟自己在一起,也许。真的没有“幸福“可言吧。也许,两人在一起,他就没有幸福过。
所以,他才要开始“新“的生活。什么才是适合他的新生活呢?
“小丰,抱歉……”既然不爱了。又何必说抱歉呢!
冯丰忽然笑起来,然后慢慢地站起来,拿着手里的包,向他挥一挥,“抱歉,叶嘉,耽误你的宝贵时间了,再见。”
“不用客气。”
冯丰转身出去。叶嘉看着她的背影,
她穿一条银灰色的连衣裙,上面部分是白色的村衣,下面是裙子,让她的背影看起来特別纤细苗条,却又孤独。她轻轻挥包包的样子也很好看,妩媚中带着一丝倔强,好像一朵玫瑰,突然挣扎着绽放。
他想,小丰真是自己见过的最好肴的女子了。那么好看,每一处都好看,任何別的女子,都没有她好看。
他再看去时,她已经走出两三丈远了,脚步并不快,步子也非常均匀,只是背影分外孤独。
孤独的背影,隐忍的倔强,一个女人在路上。毫无目的,不知去向何处。让人觉得很酷——
是那种真正从心底里透露出来的残酷,不知是她,还是自己。不知怎么,他忽然想起那句诺言:
“如果别的女孩子过马路也要人陪,那小丰也不能半夜三更一个人回家。―
如今,又是天黑了,小丰,却独自一个人,走在路上。
酒楼如期开张。
忙碌是一件好事情,体力上的。精力上的,一忙起来,那些无病呻吟的伤风叹月就显得那么无关紧要了。
偶尔看报紙时,她会看到林佳妮的身影出现在一些财经人物版面,林佳妮仿佛一夜之间成为了新职业女性的代言人,也许,是因为她挺不错的外表吧,编辑们喜欢找这样的噱头,比如什么美女总我。美女CEO之类的。
人们就喜欢八卦这个。
然后,在这样平淡的八卦里,她迎来酒楼的开张。
一大早,大中大祥和珠珠等人就赶来了,大中还坐在轮椅上,在跟厨师交代一些事情,而大祥别在要排保安适宜,大堂领班方便的事情,珠珠也弄得有条不紊。
门口放着两排花篮,都是李欢的朋友送来的,什么叶晓波、陈姐……甚至还冇一个是杨女士送来的,摆在那里,特别刺眼。她知道,那是因为李欢的缘故,现在,李欢。叶家和她是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叶嘉,叶家。李欢,他们都是同一战线上的人。
冯丰的亲故很少,珠珠在这里,不用送了,还有几个要好的同学,然后,她再看看,没有叶嘉的花篮。
他连花篮也不送了,也许,是打定主意一刀两断的吧。
一旦放弃了,就不再拖泥带水,这是一种优良的品质。
她惨淡地想,叶嘉也好,李欢也好,每一次真正的放手,他们都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想放手就放手,想追求就追求,而自己,又做得了什么主呢?
自己,其实一直处于任人挑选的位置,
不想要了,就放手了,没人会管,自己到底是如何想法,
她穿着很职业的套装,因为被关押的那场苦楚,最小号的衣服穿在身上,也显得略空,只微笑地站在门口,笑迎八方宾客,心里最柔軟的某一处地方,却在慢慢僵硬。冷却。
一对年过半百的夫妻相携而来,正是黄先生夫妇。
冯丰迎上去。情不自禁地抱住了黄妈妈,语气亲昵:“爸爸、妈妈,你们来啦,呵呵。”
黄太太拍拍她的肩膀,同样亲晛的语气:“小丰,好好加油,我们会支持你的。
“呵呵,我会加油的。”
好像心里多了许多勇气,一些温存的力量,黄爸爸黄妈妈就站在她身边,眼她一起迎接客人,
来表往往的人群,川流不息的面孔,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吹着口哨走过去,青春的面孔,依稀仿佛是黄晖的身影。。
她楞了一下,细看几眼,不是,不是黄晖。
这样类型的小伙子,天天在大街上,何止千千万万的走过。
快到11点了,一辆“别摸我“在门口停下,而不是按照保安所指的停到地下停车场。一个人下车来,穿着阿曼尼的蓝色西装,身材笔挺,神采奕奕。
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他,应邀而来的许多人都忙着跟他打招呼,众星捧月似的。他八面玲珑地回应,好像是一个交际的好手。
老远,他就开始招呼黄先生夫妇,热情而又真诚,黄先生一直很喜欢他,觉得他身上有股子男人少见的真诚:“李欢,祝贺你”
'“谢谢伯父伯母。―
他已经走到冯丰身边,看她这样的一身装東。看她脸上的笑看了好几眼,才笑起来:“冯丰,今天累着了吧?―
“还行,呵呵。'
“今天才是开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以后更有你累的。'
“知道,老板,你放心吧,我不会白拿你薪水的。'
李欢被她逞得笑起来,但见她的眼睹里有细微的血丝,可是,脸上的妆画得好,违掩了憔悴,柔声道:“也别大累着了,等忙过这段时间,我回来帮你。'-
“你才是不能白拿人薪水,叶晓波給你开那么天价的年薪,称你为打工皇帝也不为过,李欢,你要是对不起你的薪水,江湖声誉就毁之一旦了……-'
李欢苦笑一下,连日来的加班加点,越来越清楚,叶家的这份年薪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打工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以至于,自己的酒楼开张,都只能当天才赶回来。
“我今天早上八点才睡觉的……,'
冯丰狐疑:“就休息这么一会儿,你还这么精神?”
“我身体素质好,不像你这种豆芽菜,风吹就倒,平素又不锻炼。”
又来了,这话耳朵都听出老茧了。
幸好吉时已到,要安排剪彩了。
剪彩是邀请的C城最著名的“变脸“艺术大树,这座酒楼打出的是“宫廷莱―招牌,自然是古典艺术氛围浓郁。
冯丰忽然想起第一家酒楼开张时的情景,芬妮那样艳光四射的站在台上。和李欢一起拿着剪“,自己在人群中,看着二人……
往事一笑而过,仿佛一切又在重演。”冯丰,快来啊……,
李欢叫她,拉她的手时,发现她的手异常冰凉。
“你是总经理,我们的主心骨,怎么能不参加剪彩呢……冯丰,快来……―
冯丰木木地眼在他身边,觉得生活中许多地方都像舞台,得令时是主角,失势时是看客,主角和看客并不固定,也许时刻会变换角色。
李欢已经在招呼着客人去用餐了,冯丰也眼看招呼,一点也没有失礼于人这是李欢第一次见到她出现在众多人面前应酬,言谈举止,比他预料的更好。冯丰,她一点也没有失礼于人。这是李欢第一次见到她出现在众多人面前应酬,言谈举止,比他预料的更好,冯丰,她一点也没有使小性子,脸上一直挂着那么温和的笑容,比职业人更透出一股子真诚。
249糟糠之妻不可弃
晚上九点,餐厅准时打烊。
这个时间的硬性规定是李欢决定的,很醒目地放在大门口的经营时间一栏里,过时不候,也不拖延。
这是他看到一篇报道中时无意中受到的启发。报道说,一些华人在国外开餐馆或者小商店。当地的习惯,下午四五点就关门了,怛是,华人的商店一般会经营到晚上十点左右,自然,钱也就会多賺一些。当然,从好的方面来说,你可以认为华人更勤劳,勤劳致富,无可厚非。但是,从人文习惯来说,华人的这种做法就很不受当地人尤其是一些商家的欢迎,认为此举破坏了大家的习惯。
李欢自然没有去考证此举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只认为如果为了挣钱,将时间尽量无限制延长,也实在辛苦。本来,他是把时间定在八点的,但考虑到C城的实际情况,冯丰觉得很不妥,两人商量之后,就定在了9点。
所以,尽管今天是开业大喜,来的大多是朋友和老顾客,李欢也一点没有破例,9点准时打烊了。
冯丰看出不少人还意犹未尽,却不料李欢真的“一言九鼎“,就这么结東了,笑嘻嘻的问他:“哎,李欢,你不怕得罪人啊?-'
“大家按照规矩办事,怎么会得罪人呢?你们常说餐饮文化,既然是一种文化,就得有自己的风格,喜欢的就来,觉得约束的就去老地方,我们的总店并没有这个约東……”
“呵呵,李欢,你是想偷懒,不想熬夜。-'
“傻瓜,钱是賺不完的,我不想你太过劳累。而且,我认为人人都应该有一种观念,包括商人,无板限地延时挣钱是不可取的……―
说到劳累,冯丰倒真的觉得全身酸软,尤其是腿。这一天不停地走来走去,又穿着高跟鞋,脚几乎都要断掉了。
她放下账本,揉揉自己的膝盖,李欢伸出手帮她揉一下。她却一下就拦开了:“李欢,你干嘛?
“你说我还能干嘛?”他笑嘻嘻地拉住她的手:“走,我们回去休息啦。”
虽然劳累,精神却前所未有的好,两人一起往外走。
从大厦的玻璃窗望出去。整个城市一片流光溢彩。冯丰看了几眼,觉得很迷离。然后,两人去停车场,当车开上大街时,晚上九点多,城市正是热闹时,主席像的对面,人山人海,整个的市中心,富庶灿烂,舂熙路上,那么多穿着清凉、时髦的美女走来走去……
冯丰坐在车上,看豪华的“别摸我“,想起自己的身份,新开张的大酒樓的“总经理“,以及身上这身为了今天而特意准备的行头,从裙子到包包到脚下的鞋子,它们的价值,是自己以前,一年也挣不来的。
不是我不明白,而是这世界变化太快。
她坐在座位上,闭着眼睛,好像人生一直都处于虛幻的境地。
和李欢闹翻,被神秘人盯上,黄晖之死……相当长一段时间,她来不及审視自己的生活,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只陷入一种紧绷的状态,从未轻松过,而今。停下来,才发现一切都有了太大的改变。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也许,是很久以前了。
她下意识地看看胸前的项链,那一颗“小小“的钻石,以克拉来计算,当算得“大大“的了。这是她在首饰盒里找到的,也不知道是李欢什么时候买下的,自己今天需要,所以,就带上了。可是,它象征什幺呢?财富,还是身价?
她还在看窗外的夜景,看这个不夜的城市,人们流动的脚歩,繁华里,也能看到不少流浪汉,一些讨钱的乞丐跪在地上,头完全仗在地上,三五卖花的小孩儿,拉帮结派地追着行人,牵扯行人的衣角,强行要路人买……有报道说,不少乞丐靠乞讨也能发家致富,而那些卖花的小孩儿多半是被拐来的,一天必须卖多少,得完成任务……冯丰心想,乞丐固然有发财的,但是大多数乞丐呢?真能如媒体所报道的,靠乞讨也能在老家修两三层小洋接?
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住,她蓦然回头,李欢柔声道:“手怎么这么凉呢?”
“车里冷气开大大了吧。―”
“那我开小一点。”
李欢调整一下,又拉住她的手。看肴她戴的那条项链:“冯丰,改天我们再去看看,多买几件首饰才好配衣服,你的首饰太少了……'-
她强笑一下,心里很是不安,戴名贵的苜饰,进出坐的是“别摸我“——当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后。人生会是什么样子?失去后,又会是什么样于?其实。这些,何曾是自己一手一脚挣来的?
“李欢,不用买了……”
“为什么?'-
“等酒楼效益好了再说……呵呵,等效益好了,我也发财了,那个时候我再去买。你送我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李欢紧紧拉住她的手,声音温柔得出奇∶“知道为什么男人不管家道贫富贵贱,糟糠之妻任何时候都不可弃?因为她是富贵时福萌的象征,也是贫贱时携手共患难的伴侣……―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却想不起是哪里来的,她红了脸,想拉开自己的手,轻轻哼了一声,谁又是他的糟糠之妻了?
“冯丰,今天的一切,都是我们所共有的,无论是发家的股票的第一次投入,第一家酒楼的开张,再到现在……每件事情的最初,都是你陪我一起,所以,请你。理直气壮地享受自己的一切,这是你应得的!并不是我赠送你,而是那些财富名单上本来就有你的一半。
有这样的道理吗?
她很怀疑,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心里那种隐隐的不安,还是无法消除。
回到家里,还不到十点。
李欢送她进了屋子,坐了一会儿,但见她双眼露出憔悴之意。而他自己,为连日的忙碌,更是满眼的血丝。
想让她马上洗漱休息了,却终是不甘:“冯丰。我们好几天都没见面了。”
“呵呵,你忙嘛。”
“是啊,我有几天没有回来,有几天半夜回来你早睡了……他枣张地叹息一声,“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做'咫尺天涯'。”
“李欢,太夸张啦,今天不是一直在一起嘛。”
“是么?我看过一个笑话。说一个商人,天天业务繁忙,每天都要半夜才回家。有一天晚上,他回到家里,发现家里已经人去楼空,只有妻子留給他的一张纸条,上面写道:大前天,你是前天才回家;前天'你又是昨天才回家;到了昨天,你却是今天才回家。因此,明天你回家里来,发觉我已经在昨天离家出走了
冯丰笑起来:“李欢,哪有那么严重?'-
李欢轻轻抱住了她的肩膀,好像变戏法一般,从衣袋里拿出一朵蓝色的玫瑰:“冯丰,等忙过这些日子,我一定尽量多陪你。其实,事业也好,酒楼也好,什么事情,都决不可能比家人还重要……对我来说,你最重要!”
肉庥死啦'
她拿着玫瑰,玫瑰还那么新鲜。她的脍红彤彤的,小声问他:“你从哪里得来的?今天你不是一直都在忙碌的嘛……”
“秘密。”
他悠然的,然后,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才放开她;“好好休息,这些天你会很忙的,可不要累坏了。”
“嗯,你也要休息。”
“按照计划,估计接下来的一周。更是要加班加点,等过了这一阵予。我给你做笋子鲜虾……”
“好的。”
他开门出去,正要到门口,她又叫住他,笑嘻嘻的“李欢,我在学一种宫廷水果汤,是以前萧昭业教我的,想用在酒楼的菜式上,明天晚上,我等你回来喝……晚点也没关系,我等你。”
李欢的眼睛顿时亮起来,突然跑回来,飞快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又飞快地走了:“呵呵,好的,我一定回来喝……”
等那道门“砰“地关上了,冯丰才坐下,手背捂在唇上,又放开。
自己和叶嘉早就“离婚“了!
自己也是承诺过,只要能活下来就“嫁给“李欢的。
自己没有死,遵守诺言是起码的品德,不是么?
李欢还对自己这样的好,能够用爱回报爱自己的人,难道不也是一种美德?
更何况,两人一起经历过生死的考验,许多情谊已经变得比爱情更加深刻。
临睡前^她甚至都没有再去想过叶嘉。这些天。她已经越来越不会想起叶嘉了。
不见面不通电,要忘记也是很容易的。
乂是半夜里,不知怎地忽然惊醒,梦里并没有叶嘉的脸,却是杨女士的,那么美丽优雅的一张面孔,慢慢扭曲成狰狞,樱桃小口忽然变成了血盆大嘴,如一只猛虎一般,生生地把自己己从一片玫瑰园里赶了出去。
杨女士变成了那片玫瑰园的主人。
醒来时,再也睡不着了,仍旧丝毫也没有想起叶嘉,只想,小王予,它可真傻啊,除了他,谁也不会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独一无二的玫瑰。
事实上,许多的玫瑰园里,別说五千朵,一万朵一模一样的玫瑰都足可能的
叶氏集团的紧急闭门会议。
近日,市场开始传出了消息,说叶氏集团财政不稳,出现严重财务危机,叶氏的股票更是一泻千里,连续跌停盘。
叶晓波又气又急:“一定是林家放出去的风声,他们觊觎叶氏已久,趁此机会拼命做低叶氏的股票,而且,已经有两名董事将手里的股份转让給他们了……
那两名董事,李欢一次也没有见过,自从公司出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另一名董事也非常着急:“虽然我们的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但是,谣言猛于虎,市场今天已经在传说银行要强迫我们还款清盘,这些,都是林氏放出去的风声,我熟识的一名财经记者说,近日,林氏的公关部媒体策划部门,多次秘密联络财经记者,联手爆出所谓的独家内幕。
副总经理摇头叹息:“林家的动作很大,我们稍有不慎,叶氏就会跨下去…
“要止住这些谣言,阻止我们的股票下跌,唯一的办法,是要立刻公布得到贷款的消息……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情况十分危急。
一个个都看着李欢,这名新来的总经理,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他来的第一件考验就是得到贷款,在危急关口,再也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李欢没有当即回应,凝想了片刻,才向在座各人说话:“这段日子以来,我们都在倾尽全力撑住局面,不让林家趁机接我们的伤疤,造成股价的低迷,没想到,他们还是穷追猛打……
一名董事急不可耐:“所以,贷款呢?”,
“贷款细则已经拟定,三天后,就可以了……”
“太好了。”
“立刻安排公关部和宣传部门对外发布这个消息……
“哲时不用。”
叶二少有些意外地看着李欢:“为什么不用?怕他们中途变故?”
“不是。只是我们和杨女士有些协议,必须遵守。”
叶二少非常不满,这个时候,舆论的重要性大家都凊楚,哪怕有一线希望,也得放大一万倍才能稳住人心,否则,让林家天天买通的财经记者,大肆评论“叶氏的穷途末路“之路的,股价不暴跌才怪呢。
他不像叶晓波,对李欢言听计从,始终认为这外来的和尚。也不是行业翘楚,不一定就能把经念好,叶氏終归是叶家的,只有叶家人才会倾尽全力。
李欢和叶晓波走出公司时,已经是深夜了。
叶晓波道:“大哥'我二哥也是急躁,你不用太把他的话放在心里。
李欢摇摇头,根本无暇注意叶二少的恶劣态度,只注意到秘书的提醒明天有一个重大宴会必须参加。
跟叶晓波一说,叶晓波也想起来,这是杨女士的宴会,几乎宴请了C城工商界的所有名流。她在这样的时刻,为什么要举行一场这样的盛宴?
如此关键时懊,杨女士的盛宴,二人自然不能不捧场,但心里都藏了个疑问
250三个人的爱情抉择
李欢见叶晓波面色十分难看,有些意外:“晓波,哪怕是一场鸿门宴,也不用太过担心……“
“大哥,唉,我是担心'其他的,我家里,只怕要分家了……
“为什么?
“现在家里情况十分混乱,二嫂已经提出分家……”
大厦将倾,每个人自然都要尽最大的努力维护自己最大的利益,他们已经看出,捆绑在同一条线上已非上策,还不如各谋生路的好。李欢大吃一体,现在正是危急关头,如果叶家再分崩离析,只怕很快就要成为一盘散沙,无论叶晓波如何尽力,都无可救药了。
“他们想把持有的股份套现……”
“这岂不是给林家机会?
“我也不知道林佳妮是怎么说动了我二嫂的,最近。她和二嫂常常联系。''
叶晓波叹道:“本来,大哥过世了,应该轮到二哥继任的,但是,由于我爸以前的安排,董事会就推举了我。我肴,如果要抱住叶家,唯一的办法就是我把职务让给二哥……”
叶二少性格阴沉,并未有什么明显的表现,原来背地里却有这样一手。
兄弟阋墻是很平常的事情,李欢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其实,单看叶二少今天在会上的表现,他就清楚了。
也许,大厦将倾,是谁都阻拉不了的事情。
几乎所有成员都到齐了。就连很露面的叶嘉也回来了。
叶二少坐在主位,肴着两个兄弟和妹妹妹夫,大家神色各异,各怀心思。
还是二嫂打头阵:“晓波,不是我们逼你,叶家情况危急,你说的贷款遥遥无期……我听密友说,杨女士他们那头的贷款条件一向苛刻,而且数额不大……
夫妻俩显然是商量过的,她的意思就是二哥的意思,
姐姐忍不住了:“二嫂,你这是什么意思呢?晓波一直都在努力……”
二哥这才道:“晓波是在努力没错,但是,现在努力根本没有找准方向,请一个李欢回来又能如何?晓波,实话实说吧,李欢对贷款根本毫无信心,根本就不敢放出消息……”
一直沉默不语的叶嘉忽然开口:“谁说李欢毫无信心?”
“有信心就不妨拿出来。拖延到现在,董事们大多没有信心了……
“两天之内拿下贷款!”叶晓波根本不敢答应下来,杨女士的条件的确苛刻到了极点,李就是因为对某些细节的修正,所以还在磋商之中4这个时候匆忙去接受那种苛刻的条件,无异于饮鸩止渴。
叶晓波看看叶嘉,叶嘉看了他一眼,他才点点头:“二哥,我答应你,三天之内拿下贷款,如果做不到,我和李欢就一起辞去公司的所有职务,由你全权负责……”
“晓波,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二哥在逼你?我只是对李欢没有信心罢了。”
叶嘉淡淡道:“晓波如果做不到,他就让贤。如果做到了,董事们也不会再对他指手画脚,“晓波这个建议,我同意,二哥,你认为呢?”叶二少松了口气。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二嫂却冷冷地补充了一句:“要是拿回来的是霸王条款,叶家还不是很危险”
叶晓波强忍住心中的怒火,三天之内,即便是接受霸王条款,也不见得能拿到手,眼看他就要发怒,叶嘉立刻制止了他:“就这样决定吧,晓波,你还不去和李欢分头努力?”
“你妇人家多什么嘴?”二少假意呵斥了妻子两句:“这么晚了,还不去照顾孩子们睡觉?”
“我还不是关心叶家,要是不关心,早像大嫂一样跑了……”
姐姐怒道:“听说二嫂你和休佳妮来往密切……―
“哟,小姐,话不是这么说的,难道三弟和佳妮有龌龊,就不许我们来往了
二嫂的娘家和林家很有点亲威关系,矛盾是错综复杂。
她很是忿忿:“要是佳妮嫁进叶家,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佳妮现在还惦记着三弟呢。”
叶晓波再也忍不住了:“二嫂,你这是什么话?”
“我还能有什么话?大嫂带着财富走了,省时省心照样可以荣华富贵,现在叶家里里外外的事情,我哪一样不操心?再说,我们和林家的恩怨,也算是三弟结下的,现在,面临家族兴亡,三第再怎么说也是叶家人,就算不花叶家一分钱,也有义务向家人伸一下援手。女孩子嘛,哄哄就好,佳妮也算得一个痴情的人儿,而且,男人哄女人,也没什么好丢脸的,三弟,你何不放下架子……”
姐姐打断了她的话:“二嫂,你太过分了!商场如战场,这关三弟什么事?
“我过分?嫌我过分就不碍你们的眼晴了。当然,你们金枝玉叶从来不肯稍微摧眉折腠。小姐你是女强人,我只是全职太太,但也晓得自古就有和亲的道理……”二嫂冷笑一声站起来,'自家人都不肯伸出援手,还能指望外人?”
叶嘉十分地心平气和:“二嫂,你累了,垓去休息。”
二嫂走了,二哥也跟着走了,一点也没有组织他妻子的意思。
各人都觉得没趣,很快就散伙了。
三哥,都怪我没有本事,倒连累你受了一场齷齪之气…
“晓波,你们的贷款细则谈得如何了?”
1'杨女士寸歩不让,而且他们的金融机构和我们偿还协议之间有个差额,一来一往,就会如滾雪球一般,稍有不慎,叶家会被拖垮的……”
叶嘉沉思了一下,没有做声。
“现在,李欢在另想办法,对了三哥,你給的那份资料很好,李欢在——接洽他们,想和他们谈合作的事情,如果能初歩达成意向,我们也就增加了不少和杨女士谈判的筹码。但是,林家现在一再在背后公开捣鬼,给我们形成很大的负面影响,甚至遭遇严重的遏款危机……
“晓波,公司在药剂制造这一块的研发如何?―
“以前曾经收购了一家濒临倒闭的中型药厂,爸本来是想大力发展的,后来不知为何又搁置了发展计划。大哥对这个项目没有兴趣,一直闲置在那里。按照你提供的资料,的确有一家跨国公司对这个项目有合作意向,但是,我们做这一块并不是强项……”他眼前忽然一亮:“三哥,你是不是?”
“远水解不了近渴,晓波,还是先度过眼前的借贷危机再说。”
叶晓波这一次,再也没有像当着二哥面那么慷慨激昂了,沮丧地坐下:“搞不好,叶家真要分崩离析了……”
叶嘉站起身,觉得胸口十分压抑。本来情况并没有那么严,但是,大哥发生车祸大嫂卷款私逃,再加上家族内部的争权夺利,即便有很多希望和资源,也被白白浪费了。
“三哥,你要帮我一把,这个时候,只有你能帮我了。我不能让叶家在我手下毁了……~
他看叶晓波满面的憔悴,只在心里暗叹,百无一用是书生,自己又怎么能够在商场上力挽狂澜?
天下从来没有全才和超人。自己自然也不是—
夜已经深了。
滾烫的水在明前小壸里咕嘟嘟的。
杨玉如亲手倒了一杯茶,那样的香味是明前龙井所特有的,叶嘉接过,喝了一口,慢品,然后放下茶杯,才说一声“好茶“。
杨如玉微微一笑,从未见过喝茶姿势这么好看的男人,人、茶,仿佛都是一类失传的艺术,一种精品。她想,也许这就是自己半夜三更约他喝茶的原因吧。
不是因为寂寞,而是一种情调。无论什么时刻,都有个情趣相同的人肯接你一通电话,然后赶来。
“伯母生前也是很喜欢喝茶的,还送了我一种很罕见的新茶,据说是从苗区带回来的
“我母亲的确很喜欢喝茶,可惜……”
叶嘉喟然长叹一声。
杨如玉何等玲珑的人?接下来的话题,几乎都围绕叶夫人而起-,叶夫人的Сhā花,叶夫人的泡茶、叶夫人的礼佛上香……再也没有什么比在一个思念母亲的儿子面前谈到他母亲百般的好和优点更令人愉快的事情了。
叶嘉甚至发现,她对母亲的了解,比自己还多。
隐隐的,叶嘉想,也许自己一生都没法这样平静地和冯丰一起谈论母亲,她们两个,从第一面起,就是天敌,永远得不到调和。婆媳之间,从未对对方有过任何好感和温情,无从有值得怀念的地方。母亲的强硬,冯丰的倔强,没有任何人肯稍微后退一歩。
谁说婚姻只是两个人的事情?
两人品茗聊天,只一个字都未谈到贷款。如此风雅的时刻,的确不适合谈那些充满锏臭气味的事情。怛是,叶嘉却是为那种铜臭而来的。她自然知道他的心事。
叶嘉的离婚,叶嘉是彻彻底底的一个自由人了,这是她知道的。
心里忍不住的高兴,像她这样理智成熟的女人,完全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以及应该如何去拥有,所以她一步一步,很仔细,既不太过主动,也不令他有所不快,尺度之间,拿捏得恰到好处。自始至终,她对冯丰都只是一个听来的抽象概念,只是叶夫人的形容,何等的市侩。貪财、无耻,而叶嘉则是闭口不谈他的“前妻“,仿佛不足一提;只有个休佳妮,闹得很是令人不快,在上层的圈子里,谁和谁那点宫闱内幕,其实是隐藏不住的。
但叶嘉的这种态度令她欣赏,那是大乱面前还能心平气和的从容。必须得是何等超脱的男子才能有这样的气度?
高处不胜寒,再婚的考虑,谁都不敢排除利益的重组,但是,只有在这个男人身上,自始至终她不仅没见过丝毫的觊觎而且连那种感觉都觉得很亵渎——因为他不需要。
甚至当他抱着对家族的妥协有求于自己时,都有种光明磊落的气息,
叶家的情况,她几乎已经了如指掌,在这样的时刻,她必须怀着异常谨慎的态度,掌握状况。只是,哪怕这个时候,她仍然不希望他先开口,女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无分年龄和身份,当抱着一个美好愿望的时候,就希望两相情悦没有任何其他成分的参与。
下意识里,竟然有点期待,他的家族成为感情的一块试金石。如果他完全不是因为家族利益,完全是出于对自己的欣赏和赞美,甚至他的家族破产了——这才是一个女人所期待的最純粹的完美。
她媽然地又给他倒烧得恰到好处的水,茶叶竖立起来,一根一根。似一种散发着清气的花瓣:“叶嘉,明晚的晚会,请你帮忙,好不好?”
叶嘉自然不能拒绝这样的请求,点点头,杨如玉的目光一闪,那么动人地微笑,于是,她还是没有提到丝毫有关贷款的事情。这样权衡利弊的较量,是应该和李次。叶晓波等人来斗智斗勇、讨价还价,锱铢必较的对手,不应该是叶嘉!
和有些人,只适谈心和谈情,
只是,叶嘉会不会是这样人生里可遇而不可求的人物呢?出门,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发白,但被一路的路灯-渲染得黯淡,失去了大自然原本的独特魅力——在不夜的城市里,不必强求白天和黑夜的分界线。
叶嘉摇下车窗看前面愤怒的女子,鄙夷的眼神,她张开双臂,仿佛一只气急败坏的公鸡,冷冷地笑:“叶嘉,我真是低估你了,你不求罗小姐,原来是找到了更好的靠山……”她的声音十分尖锐,“哈,你原来是傍上了那个寡妇。亲爱的叶哥哥,你怎么走投无路到这种地步?莫非真的打算做那个老寡妇的入幕之?”
她尖利的笑,心里像一把火在燃烧,这个男人,无论如何都不肯“卖“给自己,哪怕他的家族面临崩溃。她曾经在二嫂面前明示暗示,只要他肯低头-
只要他肯低头,才是自己做了这许多事情的最好的回报。可是,他没有,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他有那个本钱,老寡妇是比罗小姐更好的人选,他甚至不需要受到任何的羞辱和不快!
以她二十出头的青春,近四十的杨女士自然是“老寡妇“了'。
林佳妮宅全失去了章法,她本来就千金小姐意气,被父亲推上宝座,由于有父亲坐镇-助理护航,一歩步都走得中规中距,唯一的挫折就是在叶嘉这里,许多年,胸中那口怨气都得不到有效的发泄,日积月累,几乎已经浸入骨髄。尤其,当看到叶嘉从杨女士的别墅里出来,在这样清晨的时候。
喉咙里的话几乎是嘶喊出来的:“叶嘉,我倒要看看你向那个老寡妇摇尾乞怜,到底能够让叶家再支撑几天!叶备,我们走着瞧。”
“林佳妮,你有这样的精力,不如好好做自己的事情。也许。能够让你更加愉快一点。”
“你放心,我绝对会比你想象的更加愉快”
林佳妮。咬牙切齿,上车后驾着车,旋风一般地开跑了。
叶嘉转向相反的方向,脑海里那口龌龊气几乎要沖出来,拿起电话,却又不知道打給谁,整个世界异常空虚。
下午六点,李欢准时回家来接冯丰。
冯丰有点紧张,她从未参加过此类的晚宴,感觉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个世界的事,自己是游离在外的。最重要的,今晚的主角是畅女士,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早就怀了一份微微的敌意——心口微酸,像吃了一片刚切下的柠懞。
又好像是一场陷阱,是敌人布置好的陷阱,只要一去,就是自投罗网。
她放下礼服:“唉,李欢,我可不可以不去?”
李欢拿着请東:“冯小姐,上面指明了带女伴,我若不带,多没面子?”她嘀咕一声:“你可以带其他人嘛……”
“带谁?”他邪笑一下,“真这么大方?我带小三你也不介意?你可不要后悔啊……”
李欢顿时英雄气短:“唉,我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有小三了,所以只好带正主,以后,无论去哪里,你都必须陪着我,不然我就亏大发了……”
冯丰真是不愿意到了极点。心想,自己普通百姓,小家子气的女子,见识不了大场面,所以喜欢平静的生活。
她拿着礼服,一直不肯换上。李欢拿出一套钻饰,是他订购了,今天才送来的。
仔细看看,自己觉得很满意:“冯丰,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干嘛又买?这种东西,谁天天挂在脖子上招摇啊,我戴以前的几样凑合一下就可以了嘛,真是的,钱多了花不完哦?”
李欢翻一下白眼,这天下,几个男人送女人钻饰,会得到这样一种语气?人嫌狗不爱的,可悲呀。
他自然知道她是因为不安,哄她道:“傻瓜,你别担心,这种时候不会很多,以后,能推辞的我都推辞……”
冯丰撇撇嘴已:“你要在叶氏集团,就永远避免不了。你自己做生意,更避免不了。总有一天,你会带小三的,那些商场上的男人,都那样子,还吴其名曰,逢场作戏,身不由己,因为生意的需要,妻儿要敢说什么,还怪你头发长见识短不体谅老公……哼!”
“谁说我要一辈子经商?”
“那你要干什么?”
“等帮了晓波这一把,我去修一所很好的小学,自己当校长。”
这是地震期间,李欢曾多次说过的话,冯丰一直以为他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居然一直还记着,如今又老话重提。
“一味賺钱其实是很没意思的一件事情。或者,我们去旅行,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整个世界都看遍。冯丰,我觉得老呆在同一个地方,很没意思。”
“你不像是一个来自古代的皇帝。你像一个吉普赛人。李欢,你是一个浪子。浪子最不可靠。”
“即便是浪子,也是最可靠的浪子。冯丰,这天底下,再也没冇比我更可靠的人了。”
他威风凛凛,大言不惭:“这天下的男人,总想着有杈利有金钱有地位,年轻的时候找一个能够帮助自己共患难的妻,发达显贵就要过一把帝王将相的癩,享受天下美女……这些,我都早已经历过了,后宫三千都拥有过了,绝不需要再做任何庸俗的重复,更不会像成龙那样犯什么'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冯丰,你嫁给我,绝对没错!”
罢了罢了,扯这么远干嘛,
冯丰不再听他的自吹自擂,赶紧跑进屋子换衣服。
她呆得久了一点儿,李欢也没催她,很有耐心地在外面等她。
冯半推开门出来,只见李欢已经歪在沙发上,就这么一会几功夫,也睡着了,他的劳累,她都知道,甚至不忍叫醒他。但过了几分钟,还是忍不住轻轻拉他一下:“李欢,走啦,再不走要迟到了……”
李欢睁开眼睛,还有点惺忪,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珠子立刻就瞪得大大的,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哦,不,是到胸。
好家伙,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冯丰穿这样的礼服,虽然是他陪她去订做的。——裁剪合身的礼服,将她胸部的曲线恰到好处地勻勒出来,自然不会是什么波霸,却是东方女性那种极其温婉的含蓄,因为含蓄,更添了一份青涩的诱惑,妩媚而窈窕。
他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冯丰瞪他一眼,双颊发红:“李欢,你憧不懂什么叫做'非礼勿枧'?”
他恨恨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发明的这种礼服。现代人真真是太不要脸了。”
冯半哑然失笑,也不晓得这衣服是谁怂恿自己去做的?哼。
李欢赶紧挽着她的手出门,打定主意,今晚一定得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免得她被人多看了几眼去。
叶嘉和他的三个女人
美人在侧,李欢开着车子,很有些心猿意马的,他笑嘻嘻的,一路上都在傻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开心,看起来特别像一个傻瓜。
冯丰被他的这种笑容弄得心里毛毛的,又见他的一只“熊掌“不时想伸过来拉住自己的手,更是郁闷。
当他的手再一次抓住她的手时,冯丰瞪他一眼:“李欢,专心开车子,我的身家性命系在你手上呢,你可不许大意。”
他侧脸看身边的这张脸,那种小孩子一般的表情上添了几分女人的妩媚,也不知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她本来就那么漂亮,他越看越是心花怒放:“冯丰,我觉得你越来越漂亮……”
真是牛头不对马嘴。
她撇撇嘴巴:“难道我以前就不漂亮吗?”
他一本正经的:“以前也就一般一般全国第三啦,是跟我谈恋爱开始才变得漂亮了的,没听过吗?人家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
“是恋爱中的女人最蠢好不好?”
也不晓得究竟谁在跟他恋爱,这家伙,惯会自作多情。
他依旧笑嘻嘻的,目光却在她的身上——主要是胸上——转来转去。她这样的坐姿,这样的说话,真可谓“胸中有丘壑“,许多风景,尽收眼底。冯丰好一会儿才察觉他的“贼眼“在哪里扫来扫去,哀叹一声,立刻坐得端端正正的:“喂,李欢,你就不能绅士一点儿?”
丫的,活脱脱一色狠模样。
他惊叹,并且理直气壮:“一个男人若在自己女朋友面前处处一本正经装模作样,那肯定是有毛病。我又没毛病,干嘛装啊?”
冯丰简直说不出话来。
他却依旧笑眯眯的拉住她的手,忙碌了这许多天,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放松了,就如一个辛劳的男人,回到家、回到妻儿的身边,总会油然生出许多成就感。而就像现在这样跟她斗嘴,看她小孩子一般撅着嘴巴,生气的嗲嗲的样子,简直是令人赏心悦目的事情。
其实,已经相濡以沫好几年了,彼此身上的优点缺点早已一目了然,彼此的性子也摸得清清楚楚,常常是你说上一句话我就能接上下一句话,连彼此的心意都是了然的。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感觉会分外热烈,竟好像青梅竹马一瞬间的转变,李欢每每想起,总会生出一些少年一般的情怀。
他从未体会这样的情怀,但觉得这样的情怀无比甘美,一点也不想遮掩,只任其泛滥和放纵。仿佛越是蔓延,就越是多一分幸福的感觉。
这难道不好么?
他再看过去时,发现她坐得腰杆笔直,好像是专心听讲的小学生一般。他的手一松,放开她的手,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搂住了她的腰:“呵呵,你在紧张什么?”
她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晚会呢,心里真的很紧张,怕被人笑话。”
和叶嘉在一起的时候,叶嘉原不喜交际,叶夫人又严禁自己登门,所以,从来不曾随他出席过任何重大的场合。
“傻瓜,我一直都在你身边陪你,谁敢笑话你?”
她呼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李欢,我饿了。”
李欢以为她要说什么,结果出来这一句,笑着从车上的冰箱里拿一盘鲜果给她,她吃了几口又放回去,肚子里有了货,总算没那么紧张了。
这是一场盛大的晚会,聚会地点在本城最好的酒店的顶楼。参与者,全是C城政商两界的名流。
车子一开到酒店门口,早有穿制服的小弟等候迎接,开车门、停车……冯丰走下来,觉得这些都是电视里才能看到的,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自己也会踏上这样的场合。
灰姑娘之所以“灰“,就因为她没有从小就习惯头戴公主王冠的优越心境,不熟悉另一个世界的礼仪章程,拿惯了粗瓷大碗的手,一时捏不稳金盏玉碗。
幸得李欢牢牢挽住了她的手,向她微笑一下,她才发现,是李欢在“教“自己挽他的手。此刻的李欢,看起来如此器宇轩昂,神采奕奕。而他看着她的眼神,完全是那种看着公主一般的眼神,亲切、亲热,体恤而又温暖。
这给了她很大的信心和安全感,于是,她也微笑起来,这次,是真正牢牢挽住了他的手。李欢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微笑,不禁伏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声:“丰,你真好看……”
这一声“丰“,满是性感的亲昵,她的脸蓦地红了一下,
通往顶楼大厦的两部贵宾电梯,和酒店的其他电梯分开了,所有来宾,往这里上去。电梯停下,两人进去,冯丰看那种装饰着古色古香花纹的栏杆,那种特制的玻璃,人往上升,外面,整个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她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从未坐过这样的电梯,此时此刻,才深刻地体会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多么巨大。
电梯门刚一打开,穿制服的英俊小弟就迎上来,满面微笑地邀请带路。
二人刚走到大门口,杨女士就迎着二人,先看一眼冯丰,才看向李欢,满面笑容:“真是一对璧人。”
她随口而出,完全是不经意的,却令人感觉不到刻意的成分,好像出自真诚的赞美。冯丰第一次会面传闻已久的“杨女士“,只一眼,就差点摒住了呼吸——她并不太美,也不是芬妮那种艳光四射,她是妩媚而含蓄,这令她看起来无比高雅雍容,是传说中那种最最标准的贵妇人典范。她保养得极好,身材、面容,甚至是眼里的那种隐隐的风情,绝不会令人想到她的年龄,是那种比少女多一分,比少妇又减一分的恰到好处的臻于一个女性年龄段极致的美丽和魅力。
她穿一身玫红的晚礼服,这样的礼服是很少女士敢挑战的,但是,她却穿得异常富贵优雅。她的浑身上下都很简洁,脖子上只带一串米白的珍珠果作为装饰。这种珍珠果来自沙漠,非常罕见,且不易保存。如今,她戴一串这样出自天然的饰物,又比首饰多了一份生命的活力,更在高雅中透出一股出尘的风韵。仅此一项,冯丰立刻发现,她已经把满场哪怕是最最大好年华的佳丽比下去了。
但是,她并不给人“随意“的感觉,她耳上那副钻石耳环在为这场晚宴的主人身份“坐镇“。冯丰虽然不识珠宝,但也看出,那样精致的东西,除了不菲的价格,更具备了非常古色古香的文物艺术价值。
只是,这副耳环看起来微微有点眼熟。
跟杨女士就这一个照面,冯丰已经被镇住了,心里微酸,难怪叶嘉会喜欢她。要是寻常的女人,又怎么会得到叶嘉一打电话就是半天的待遇?
原来,叶嘉是遇上了一个极品的女人。
跟她相比,自己何止是丑小鸭,简直连最灰的灰姑娘都算不上。
心里好不容易鼓起的信心,又淡了下去,但见这满目的名流,自己一个也认不得,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只是,叶嘉呢?叶嘉在哪里?
但是,她的手却被李欢拉得紧紧的,他下意识地用力握一下,她立刻醒悟过来,自己今天是陪李欢来的,而不是来跟杨女士“比美“的。
满堂宾客,熟面熟口,整个C城的非富即贵的一班人马齐聚一堂,其中许多人,李欢都曾在叶家几次的盛宴上见过,也打过招呼。
李欢一一和熟人招呼,众人见他拖着女伴,意气风发,又都知晓他刚入主叶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叶氏重整旗鼓的希望极大,到时,又是合作伙伴,三分薄面还是要给的。
谈笑间,只见叶晓波和女友从对面过来,叶晓波老远就热情地叫一声:“小丰“,他女友的态度也非常热情。
总算见到一个熟人,大家交谈几句,冯丰忽然下意识地往后面看看,这一看,心里差点咚咚地跳了出来,只见叶嘉陪着杨女士正一路招呼着众人过来。
记忆中,叶嘉是不善交际的,甚至还微有几分木呐,可是,眼前这个谈笑风生的男人,一颦一笑,风度维持得那么得体、健谈、风趣、绅士……竟连他的短处,不知什么时候也变成了长处。
他的成熟,她的媚妩,相得益彰,珠联璧合。
冯丰觉得有点儿透不过气来,目光偏偏又落在杨女士的那副耳环上——突然想起,这幅耳环,是叶夫人最得意之物,来头也很大,据说,出自唐朝某位皇后的遗物。曾经有一次,在c大的小别墅里,叶夫人和姗姗、林佳妮、叶嘉等围坐摆闲龙门阵时,曾经眉飞色舞地讲述这对耳环的来历,而冯丰见到,则是自己唯一一次登叶家的大门,只见过那么一次,所以,刚看到杨女士时,还没想起来。
如今,见她和叶嘉那样亲密地走在一起,叶嘉俨然一副男主人的姿态,她又戴着叶夫人的遗物——选择在这样的时刻,佩戴叶夫人的遗物,这说明了什么?
传家宝都是留给儿媳妇的。
难怪叶嘉一定要和自己离婚。
谁说这个世界上,真正存在用情专一的男人?
杨女士的气派、身家、休养、圈子……无不百分百地满足叶夫人的要求,十全十美。叶嘉,他现在终是成功维持了他孝顺儿子的身份。
他还是遵从了母亲的遗愿。
他终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儿子!
忠臣孝子,原是最受人尊重的,自己,以前也许一直是个刁妇。
流光溢彩的盛会,满大厅的牛鬼蛇神,冯丰看到叶夫人缓缓而降,如九天的王母,威风凛凛,笑傲群美,指着自己的鼻子,得意洋洋:“你这只黑鸟鸦,终于还是没能变成凤凰!给你一百万,权当我儿那一年招妓了……”
自己和叶嘉在一起,从未曾正大光明地跟他站到人前过,谁说他下意识里不是觉得自己并不足以与他匹配?如果是不喜交际,那么,现在他和杨女士站在一起,为何又如此游刃有余,仿佛平素就习惯了的?
他本来就是豪门子弟,这才是他熟悉的生活。
而跟自己在一起时,不过是自己拉着他,在狭窄的小圈子里打转而已。自己高攀,他低就,结果就是不能磨合,终致分道扬镳。
难怪古人一再强调要“门当户对“。
如今,他终于彻底摆脱了自己,一旦脱离,就毫不留情,哪怕自己在烈日下苦苦哀求他送自己一程,他也绝不肯答应;给他送请柬,他也绝不会来光临。
那时,他的宝贵时间是要用来跟杨女士煲电话粥的。
要断就断得一干二净。
心里涌起那么强烈的自惭形秽,那种被背叛、毫不留情的抛弃、遗失……百般的滋味涌上心底,叶嘉、杨女士的脸在眼前模糊,不知怎地,眼里竟要掉下泪来。
“丰,你喝点东西……”
一个温存到极点的声音向在耳边,她蓦然惊醒,生生将眼里的泪水吞了回去,接过李欢递过来的一杯也不知是什么饮料,一口喝了下去,那种冰凉的味道,立刻令心里镇定了不少。
她握住李欢的手,他的手那么温热,她忽然觉得添了勇气,更加依偎着他一点儿,仿佛这是自己的守护神,有他在,风雨不俱。
叶嘉正陪着杨女士招呼来宾,一时三刻也不会看到自己,她也不愿意去揣测他看到自己后脸上的表情,其实,他早就应该知道自己会来的,不是么,底牌都在他手上,自己又何必自作多情?
她并未去和叶嘉照面,远远地,李欢看到一个熟人,过去招呼,她柔顺地跟在他身边,得体的微笑、招呼,只想,自己决不能有丝毫失仪令李欢丢脸。这种场合下,女伴的表现是非常重要的,否则,就会令男人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柄。
越是所谓的上层,越是津津乐道于宫闱内外的花边新闻。既然自己随李欢来了,何不努力做到一百分?
李欢果如自己所说,一步也不曾离开她,细心地给她拿饮料,大大方方地把她介绍给任何跟他打招呼的人。
稍微闲下来一点时,他贴在她耳边,异常柔情:“丰,下一次,我希望给人家介绍,就是‘我太太’了……”
她红了脸,悄悄反手掐他一下,李欢笑起来,很是乐不可支的样子。
“冯丰……”
一个那么熟悉的声音。
她回头,竟然是林佳妮。林佳妮挽着一名中等个子的男子,男子很眼熟,冯丰是“见过“的,叫李海川,是地产界新秀,有一阵子很出风头,开发了一个很知名的楼盘,以黄金单身小开的形象,一度成为财经人物的封面。
林佳妮这种活跃分子,倒十处打锣九处在。
她淡淡地应一声,林佳妮的目光落在她和李欢交扣的食指上,若有所思,又漫不经意:“不去跟叶哥哥打个招呼?”
李欢笑眯眯的代她回答:“早打过了,叶嘉今天是大忙人,主角是杨女士,呵呵,我们都是配角,在一边享受盛情款待就好,林小姐,你说呢?”林佳妮原是要刺激冯丰这个“下堂妻“,一来,自己心中的恨得分摊转移到其他人身上,而冯丰就是最好的对象;二来也要激起冯丰的同仇敌忾,来个利益联盟,毕竟,冯丰才是正主儿,她更有理由痛恨,不是么?
没想到还没说到主题上,就被李欢明嘲暗讽几句挡了回来,她心里恨得牙痒痒,却面不改色。李海川自然不明白众人打的什么肚皮官司,还八面玲珑地说:“是啊,杨女士才是主角,她可是圈里大大有名的美人,更掌握着一个金融集团,这次叶嘉出马,显然是美男计,哈哈哈……”
冯丰只觉此人俗不可耐,也不知道林佳妮是什么眼光,竟然找了个如此蠢物,但林佳妮更换男伴的速度也是极快的,也许,下一次,就不知是谁人了。
林佳妮见冯丰始终无动于衷,只依着李欢,除了微笑,也不怎么说话,竟一派怡然自得的样子,如此场合,顾忌着身份和男伴,也开不得口,只得恨恨离开。
冯丰早已知道她对叶嘉的满腔恨意,如今,怕是将曾经对自己的厌恶又全数甚至是加倍地转移到了那位杨女士身上了。
别人恨杨女士,她觉得甚是快意,可是,一想到林佳妮对叶嘉也是深入骨髓的恨,却再也快意不起来,隐隐地,反倒觉得一阵悲哀。
仿佛一脚踏过自己最青葱的岁月。
走过几步,听得有人议论叶嘉,林佳妮和男伴,他们一堆的熟人,压低了声音:
“看来,杨女士是想梅开二度了……”
“她和叶嘉倒也般配。”
“放在以前肯定般配,现在嘛,叶家今非昔比,三公子身价也大不如前。”
“保不准这位三公子是美男计啊,谁不知道杨女士掌握着亡夫金融集团的大部分股权,又是董事……”
“叶家看来有救了……”
“……”
人品的高低,其实并不与财富和教育的高低成正比.冯丰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原来,这天下竟然有如此多的长舌男女。
难怪最近的娱乐花边上,常有叶嘉和杨女士啊、罗小姐之类的绯闻,敢情是林佳妮一直在捣鬼,叶嘉整个的形象,几乎已经被描写成花花公子,情场高手了。
她僧恨杨女士,却更憎恨诽谤叶嘉的所有人。李欢根本不听那些越来越不堪入耳的议论,拉着她就走开了。
远远地,杨女士的目光不时有意无意地去看看人群中的冯丰、林佳妮。这二人都不是她邀请的,尤其是林佳妮,她早已知道她和叶嘉有不小的过节,虽然不十分清楚那究竟是什么过节,但出于慎重考虑,自然不会邀请她来令叶嘉难堪。
没想到,林佳妮竟然不请自来,是以李海川女伴的身份来的。
就如冯丰,是以李欢女伴的身份。
聪明的女人,绝不会请这样的两个女人,她并不需要在她们面前展现自己的优越感,可不巧的是,她们竟然都来了。
只一回合,杨女士就看出了高下.
林佳妮四处谈笑风生,拉着男伴向人招呼,却掩饰不住脸上、眼神中的失落和急切的愤怒,因为年轻,也因为沉不住气,就掩饰不住牙尖嘴利了。
而叶嘉的“下堂妻“——刚刚签章下堂的“前妻“,则是她最关心的人物。从叶夫人的口里,她几乎已经知道冯丰种种的“劣行恶绩“——被叶夫人妖魔化了的“穷女人“,原来并不曾张牙舞爪,她端庄清秀,额头高高,是那种典型聪明而又“旺夫“的面相,脸上透出一丝孩子气的妩媚。
跟传闻中的“穷女人“有点不符,她浑身上下衣嘏品味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决不是粗疏的暴发户风格。她的举止也没有丝毫的不得体,只是自进门后就紧扣着李欢的手,仿佛依人的小鸟,任凭身边的男人去遮风挡雨。
李欢这样强势的男人,和这样的女人,自然是绝配。
李欢一径的春风得意,完全是一副享受着美满爱情的男子的做派,挽着自己的女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于是,冯丰就可以彻彻底底地躲在他的羽翼下,只负责微笑就可以了。
一个是下堂妻,一个至多算过气女友或者连女友都算不上——两重身份,天地迥异,为什么前者一直微笑,若无其事;后者却眼神凄厉,不顾身份肆无忌惮?
可见选择男人的不同,对女人会造成何等重大的影响。
忽然对冯丰有点刮目相看的感觉,那个女人就真如外表一般看起来人畜无害?如果不是很有眼光,就只能说她运气太好了,能找到李欢这样的男人,就是最好的明证。
也许是她多看了几眼,李欢的目光也接触到了她的目光,笑着点点头,她干脆上前一步,举着酒杯:“今天人太多了,也没顾得上招呼二位,真是不好意思。冯小姐……”
李欢笑嘻嘻的拉着冯丰:“我觉得'冯小姐'是不是不太好听?也许,下一次就该向大家介绍‘李太太’了……”
叶嘉从人群里走过来,只听得“李太太“三个字,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心想,也许是因为今晚笑得太多了,肌肉都酸了。
谁辜负了谁
他听得杨女士的声音:“哦,李太太,二位好事近了?到时我们可要讨一杯喜酒喝……”
“一定,一定。呵呵,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结婚了,但又不想草率行事,所以等过了这一段最忙的日子,才好好筹划,迎娶娇妻,人一生就结这么一次婚,自然不能让爱人委屈了……”
“呵呵,冯小姐,你可真是有福……”
冯丰机械地回答:“谢谢。”
李欢也十分客气,喜悦的:“哪里,哪里……”
“……”
叶嘉忽然不想走过去,就在一边,和素不相识的人,在这样的交际场合,说一些口不应心的话,一点也不想过去,不愿看见李欢,不愿看见杨女士,更不愿看见冯丰,谁都不愿看见。
可是,很快,他听得杨玉如在叫自己,李欢在叫自己。
“叶嘉……”
“叶嘉……”
相知满天下,谁人不识君?
满堂的娇客,一地的熟人,除了冯丰,谁都在招呼自己。
冯丰,她穿裁剪精细的礼服,添了几分高雅,减了几分孩子气,脸上那种病容和赢弱,也不知道是疗养好了还是被化妆品遮盖了。
忽然想起领取离婚证那天她穿的白色的裙子,如蓬蓬的婚纱,垂着手坐在离婚登记处大厅的凳子上,那是一种决绝的艳丽,凄楚、心碎,从此,那样的艳丽就不见了,消失了,永远也不会再来了。
如今,只剩下另一种“漂亮“,是李欢一手打造出来的漂亮,独家属于李欢一人。
他很不喜欢这种漂亮.
看得异常刺眼。
自己的玫瑰仿佛变成了牡丹.
他一直不喜欢肚丹这种花,但是,还是得走过去。
近了。
冯丰依旧挂在李欢的手腕上,只是微笑。
笑多了,脸颊会僵硬的。
她看着叶嘉走过来,很不经意地和杨女士交换一下眼神,杨女士轻轻挽着他,是那种熟悉到默契的样子,那么亲密。
叶嘉不再是打着领结的小王子的模样,而是成熟的风度翩翩的男人,和杨女士站在一起,如天造地设的一双,成熟的那种伴侣。
他和李欢招呼,也是神采飞扬,一点也没有觉得不自在,仿佛这才是适合他的天地。
那种憋屈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自己和他的“婚姻“,于他,只是损害,放弃才是新生。忽然有点同情林佳妮,林佳妮曾是一个轻度的忧郁症患者,这样的人自然偏执。而自己呢?自己会不会变成重度精神分裂症患者?
太碍眼了,杨女士的耳环晃得更加刺眼了,嚣张而炫目,好像太阳光反射到同一个焦点,万伏的电压,要把人的眼睛晃瞎。
谁说杨女士优雅?她简直就是一个狐狸精。
心里又失望又痛苦,对叶嘉也情不自禁地恨起来,仿佛他所有的好都不见了,剩余的全是对自己的辜负,一味地纵容他的母亲欺侮自己,纵容姗姗、林佳妮,就连新欢杨女士也可以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连衣服都是同一款式的人,谁说就一定会专情?
那简直是他的伪善,一个最伪善的陈世美。
忿忿不平的心简直要被揉碎,因为自己穷,因为自己不如杨玉如,所以叶嘉绝然放弃自己,一定是这样。
原来,这个男人如此阴险,真真是天下第一大的恶人和负心汉。
眼泪要冲出眼眶,又被咽回去,生涩的,眼晴仿佛要滴出血来。
“表哥……”
人群中,一个女子走过来,是姗姗和着叶晓波的女友依依。
姗姗身上已经脱去了大学生的那种青涩,而是职场新鲜人的精明强悍,她在父亲的公司市场部任职,虽然时间不长,但也算得一番历练。
叶夫人还在世时,因为儿子和林佳妮的交恶,日渐硫远,就更当姗姗亲生女儿一般,事事少不了她的份。因此,杨女士对姗姗也一直青眼有加,这样的盛会自然少不了邀请她,加之她还没有男朋友,原也算变相地相亲。
姗姗和杨玉如极熟,说话也就随便多了:“玉如姐,你越来越漂亮了,把所有女宾全比下去了;呵,表哥,你今晚看起来也好帅,比在场所有男士都帅……”
叶嘉和杨玉如几乎是异口同声:“小丫头就是嘴巴甜。”尤其是叶嘉,他的神态完全是一个大哥的风范,好像看着自己调皮的妹妹。
依依笑道:“姗姗,你要是以三哥为标准找男朋友,难度可就太大了……”
“你们合起来对付我,我可不依……”
“……”
冯丰几乎要捂住耳朵,触目都是敌人,叶嘉和曾经欺侮自己的人如此亲密,打成一片。而自己,已被他彻底排除在另一个世界了。
叶夫人赢了,叶夫人真的赢了。
姗姗的目光这时才落到李欢身上,故意地不去看冯丰,又忍不住扫了几眼,心里酸妒异常,这只黑鸟鸦,竟然被李欢变成了公主。
李欢笑着招呼她:“小丫头,好久没见,你出落成漂亮姑娘了。”
她将他一军:“有冯丰漂亮么?”
依依这些日子目睹李欢如何为叶氏集团打拼,知道他是叶晓波最信赖的人,对他异常尊敬,又得叶晓波一再提醒,这是李欢第一次带冯丰正式亮相,绝不能让姗姗对冯丰有任何不礼貌,生怕触到了李欢的底线。
她怕姗姗说出任何不妥的话来,正要把话接过去,李欢却哈哈大笑起来,毫不介意:“在我眼中,这天下自然是冯丰最漂亮了。小丫头,以后你也会找到一个男人,在他眼里,你一定比杨贵妃还漂亮……”
他紧挽冯丰,满目含情,仿佛面对着一个绝世的美人。姗姗见他这个样子,原本想好的几句不落痕迹的讽刺再也说不出口,心知,按照李欢这个“护花使者“的姿态,加之他又是一个著名的“耙耳朵“,虽然彬彬有礼,但反击起来也是毫不留情的。自己再说下去,只怕是自取其辱。
冯丰忽然有点感激李欢,在这样的时刻,在别的女人挽着自己的前夫亲密默契的时刻,在这个满是是非和敌人的圈子里,自己并未成为在一边“饮泣“的深闺怨妇,也不曾受到丝毫加诸于自己身上的侮辱--因为李欢那样强势的姿态。
其实是知道的,在叶夫人、姗姗、林佳妮等人的大肆渲染下,自己早就成了众人口中被豪门遗弃的可怜女人,单看自己刚进门时,那些好奇地打量自己的目光就知道了。
现在,她们也许早就发现自己并未如她们想象中那么“可怜“,不成为豪门的少奶奶,女人也不一定就会穷途末路。
她更加挽紧了一点儿李欢的手,冷气开得太足,身上本来凉飕飕的,但李欢温暖的手正好给与自己足够的力量,不是么?
她振作起精神,继续在四面楚歌下微笑,偶尔也淡淡地应一句。
杨女士不经意地看姗姗在这一回合里败下阵来,再看冯丰,她挽着李欢,既不局促也不得意,在满堂的所谓的豪门贵妇、千金闺秀堆里,并不曾黯然失色,因为身边的男人,更凭添了几分的身价。无需开口,也无需自己动手,所以,向她挑战的女人,仿佛平白地倒成了跳梁小丑,大失身份。
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有点羡慕,一个女人,可以躲在男人的身后,任他披荆斩棘,阻挡风雨,自己只需要沿着拓好的路走下去,这难道不是很棒的一件事?
享受男人的成果,被他所保护,这难道不是很帅的一件事情?
再强大的女人,心底都有最柔软的地方,所以,女人才会永远相信爱情,叶嘉,会不会也成为自己心灵上那位披荆斩棘的勇敢的骑士?
杨玉如再看叶嘉,叶嘉对和冯丰的见面,完全是若无其事的,二人只简单招呼了一句,礼貌而疏离,一点也看不出曾经是夫妻,倒完全似刚认识的路人。她对这样的情况非常满意,心里一松,不着痕迹地更挽紧了一点叶嘉。
可惜杨玉如还没来得及多享受这一刻的温存,只见林佳妮已经走了过来.林佳妮比冯丰更先发现她佩戴的那副耳环。林佳妮自小和叶夫人亲厚,叶夫人的所有贵重首饰,她都非常熟悉,叶夫人还送过她一些首饰,但都不如这件。即便叶嘉和冯丰已经结婚,叶夫人也曾经不止一次郑重其事地说,要把这副耳环送给自己--那是她打定主意要给儿媳妇的,她从不承认冯丰是儿媳妇。在叶夫人的心目中,自己才是最正宗的媳妇人选。
没想到,这耳环却到了杨玉如的耳朵上。
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一个比冯丰还厉害百倍的敌人。
而叶嘉,叶家已经被逼到这个份上,他也不肯向自己妥协分毫,却毫无廉耻地来求这个老寡妇——
最令她不可忍受的是,杨玉如的条件,比自己更加符合叶夫人的要求。
所以,杨玉如才肆无忌惮地戴着叶夫人的耳环招摇。
好一对奸夫淫妇。
耳环的光芒刺激得双目充血,她忍了很久,可是,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再也维持不住千金小姐的身份,拖着毫不知情的男伴慢慢地走过来。
一路上,李海川还说:“佳妮,你和叶嘉很熟络吗?真好,现在房地产银根紧缩,资金周转艰难,正好让他做个中间人,让杨女士跟我们合作……”
林佳妮一句也没有听见他说的什么,极不耐烦地拉着他快步往前走。
“佳妮,慢一点……”
杨玉如一回头,只见林佳妮已经走过来,满面的笑容。
冯丰情知不妙,看一眼叶嘉,觉得有点荒诞,自己、林佳妮、杨女士——三人齐聚一堂,这些,分别又是叶嘉的什么人?
叶嘉的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林佳妮甚至无暇招呼李欢冯丰等人,一切的繁文缛节都省了,瞟一眼叶嘉,直奔主题:“叶哥哥,今晚的晚会好成功,你这个男主人当之无愧啊……”
杨女士说:“谢谢。”
“叶哥哥,你最近看起来好憔悴啊,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叶嘉淡淡道:“没事.”
“伯母才去世不久,叶家事情又多,对啦,叶哥哥,你的贷款问题解决没有?”
杨女士笑起来:“林小姐,今日欢饮,不谈俗事……”
偏偏那个李海川不识好歹,今天来的都是政商届人士,本来就是寻找生意契机,哪里肯放过一丝机会?立刻凑上来:“叶先生肯定不需要担心,有杨小姐在,一切都是小意思啦。对了,杨小姐,还要请你多提点……”
“呵呵,叶哥哥,有杨小姐做靠山,你就可以放心回到实验室工作啦……”林佳妮捂着嘴巴,仿佛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我记得你以前忙碌得一点时间都没有,现在却经常看到你出来应酬,唉,有你这么拼命,相信叶氏集团一定会比以前更加兴旺……”
愚蠢、粗暴,却直截了当。
要侮辱人,其实并不需要高超委婉,有时,粗暴才是一种利器。
冯丰再也听不下去了,这个恶毒的女人,好像天生是叶嘉的克星,难道叶嘉是卖身给杨玉如吗?
就算卖身给杨女士,也比找她林佳妮强.
她悄然看一眼叶嘉的表情,他根本就若无其事,想必,他早已明白,对待林佳妮这样的人,最好是不理不睬。沉默才是对对手最好的轻视。可是,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分分钟都会滋生八卦,不知明日的消息,又会怎样地刊登叶嘉的“美男计“了。
从李欢口里,她早已知道,杨女士并未因为给叶氏集团任何优厚条件,相反,更是苛刻。她想,也许,叶嘉是喜欢她,两人才在一起的吧。可是,在外人眼里,却显然不是。中国人是个习惯“和亲“思维的民族,特别热衷于联姻,政商之间的利益关系,现在都还屡试不爽,所以,叶嘉有意无意地,已经被定性为“和亲王子“了。
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叶嘉的艰辛。
对他的怨恨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佳妮还在喋喋不休,她忽然很想上前,狠狠地给林佳妮一耳光,手动了动,却被李欢紧紧拉住,呼吸也有点急促起来。
圈内人早就知道林家的动作,但杨玉如依旧对林佳妮的态度感到吃惊,而李海川又不知好歹地凑上一句:“杨小姐,还需要你多多提点……”
哪怕是应酬,如果答应了难免后来落人口实,如果当场拒绝又不好看,杨玉如虚晃一招,微笑道:“但愿我能做得了主……”
“……”
再也听不下去了,冯丰觉得头有点儿晕,李欢拉拉她的手,立刻很委婉地向众人招呼一下,带着她换了一个地方。
这次招呼的,是一个外资机构的负责人,正有意和叶氏合作。趁李欢和叶晓波与对方交流得愉快,冯丰独自去洗手间。
李欢悄然道:“要不要我陪你?”
饶是这样的气氛下,她也忍不住笑起来,自己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哪里都要人陪看。
洗手间的一角有一片园区,可以看到外面葱郁的夹竹桃。冯丰站了好几分钟,总算透了口气.
正要往外走,忽然看见一个人从左边出来,正是叶嘉。
叶嘉也看见了她,两人都愣了一下。
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这样的时刻,也能狭路相逢。
早一分钟晚一分钟原本就会错过的。
她移开目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很快,又忍不住看他一眼,这样的面对面,才发现,叶嘉,他一点儿也没有神采飞扬,眼神里都是疲倦和无奈。
这样的疲倦和无奈,绝不是因为林佳妮,林佳妮的粗暴从来也伤害不了他。
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摇摇欲坠的家族?因为种种的压力?
叶嘉几时变成了家族的孝子贤孙,为了家族的荣华富贵而蝇营狗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由于什么原因,他如此果决地放弃自己?甚至,快得自己还来不及做出任何理智的反应之前,只能亦步亦趋地由他决定,从此,萧郎路人,往事随风。
如果不是这次“偶遇“,是不是今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心里害怕,所以目光变得贪婪。因为猜疑,更渴望明白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是敷衍,是要知道全部.
更甚至于,叶嘉的鬓角已经有了几丝华发,在很久的以前,在自己自杀出院后的那一天,她也看到过这样的华发,很不起眼的一缕,不经意是看不到的。但是,两次她都发现了,美男子沧桑了,岁月,不会饶过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上帝创造的杰作。
她试着微笑:“叶嘉……”
叶嘉心里一震,那瞧着自己的目光里竟然满是怜悯和温柔的同情。小丰,她在可怜自己,毫无遮掩地可怜自己。
这样的目光,全天下只有一个女人才会有,只有她才会“可怜“自己。
他再也忍不住,移开目光就走,丝毫也没有停留。
冯丰依旧站在洗手间,看看他的背影。也许,自从他打定主意离婚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不会把他的心事,把他的喜怒哀乐告诉自己了。
不再分享,不再倾诉,形同路人.
是自己负了他,在他最困难的时刻离开他;是他负了自己,在原本最需要的时候,抛弃自己。
她站在原地,觉得浑身那么凉。
OOXX一次证明爱
好一会儿,才想起往外走,刚出去,就看见李欢正从对面走过来,一看见她,立刻上前几步拉住她的手:“呵呵,怎么去了那么久?”
她微笑道:“我去透口气嘛。”
“难道洗手间的空气比里面还好?”
“你别说,还真比里面好,洗手间的侧面是大片花圃。”
李欢被她的样子逗得笑起来,悄然贴在她耳边:“今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总算没有白跑一趟……”
她十分欣喜,难怪那些人都热衷于这种聚会,原来里面蕴含无限商机。人情人情,果然是要应酬才有机会的。
目的基本达到,李欢带她向杨女士告辞,杨女士和叶嘉正在和一堆故识叙话,所以众人只是礼节性地招呼了一下,冯丰下意识地看向叶嘉,只见他的神态依旧那么平静,无论是林佳妮的愚蠢也罢,自己的出现也好,都不曾扰乱他丝毫的心思。甚至在洗手间相遇时那一丝一闪而过的憔悴也不见了,仿佛是自己看花了眼睛。
他侃侃而谈,众人对他也礼敬三分,即便叶家倒了,从此一蹶不振了,毕竟,他还是世界著名的大医生大学者。自来,他的声望,都不是靠家族而来的。
有很多伟大人物,并不依靠家族,也能够扬名显身,受人尊重。
叶嘉过得好着呢。他那么的彬彬有礼,只有看着自己时候是淡淡的,仿佛看着一个路人,既不亲密也不失礼。惟其如此,才更是两个世界的疏离。
叶嘉不爱自己,一直都不爱自己,也许,以前都没有爱过的。叶嘉恨自己,恨自己令她不能徜徉于上流社会,恨自己害死了他的母亲。
爱都磨灭了,只剩下恨和僧恶。
可心里为什么这么难过?难道自己不希望叶嘉幸福么?难道自己也像林佳妮那样,恨不得整死叶嘉?
胡思乱想中,她已经随李欢告辞出去,直到上了车,意识都还很混乱。
深夜,街道两边的“流光溢彩“工程美仑美奂,各种灯牌,倾诉着这个城市夜晚的繁华。当初上这个工程时,许多市民提出反对意见,认为太过浪费,并无实际意义,当然,有关方面是不会听的,这是他们的面子和形象工程。
面子和形象,真的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上层的人,总是比下层的人容易成功。
李欢开着车,见冯丰的脸一直贴在车窗上,但是,那种姿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了,不再是小孩子一般模样,而是一种茫然,好像思绪游离在外的茫然。
“冯丰……”
“冯丰……”
他叫第三声时,冯丰才回过神来,强笑道:“啊,好困啊,李欢,你不累么?”
他柔声道:“累啦?回去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嗯。”
又想起问:“李欢,这样应酬,你们真的会有收获吗?”
“的确很大,其中有两个重要人物,有杨女士牵线搭桥,效果好多了。晓波和他们谈得很愉快,并且约定两天后来一次详谈……”
她想,真是杨女士的功劳啊。
回到家,时针已经指向两点半了。
冯丰坐在沙发上,好像眼睛都睁不开了。李欢拍拍她的肩,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去洗洗,好生睡一觉,明天不用太早起床了,我会先去酒楼看看的……”
心里忽然对自己这一整晚的失魂落魄很是不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见李欢那样包容的笑脸,倍加的体贴,更不知道如何应对,站起来,拉住他的手:“李欢,你别走……”
“还有事情吗?”
“我给你煮宫廷水果汤……”
“傻瓜,这么累了,明天煮不行么?呵呵,快去休息。”
“不,你先歇着,我去给你煮。”她异常固执,几乎是将他按在沙发上,“你休息一会儿,等着我,那天就说要煮的,结果我们都回来晚了,耽误了,这次,一定要煮……”
“我去帮你。”
“不,你休息,等弄好了我来叫你。”
李欢微笑着答应下来。
苹果、大樱桃、梨子、荔枝……各种各样的水果早已准备在冰箱里,冯丰心里默记着菜谱上需要的东西,清点了四五种,剥壳、榨汁、切片、削皮……一通忙碌,终于将各种材料配齐,这时,陶瓷罐里的水早已咕嘟咕嘟在冒泡了。
将这些材料统统处理了炖下去,就等待熬好了喝了。
等待的时间,变得那么漫长,不知怎的,她又不想回到客厅,更不愿闲着,总想找点什么事情来干,想了半天,用水盆打了半盆热水,拿了一条新的毛巾。
李欢在沙发上快要寐着了,忽然觉得有温热的帕子擦着自己的手和脸,他一下睁开眼晴,见她蹲在自己面前,动作温柔,像一个温柔的妻子,在服侍辛苦归来的丈夫。这种温柔的感觉充盈于心,觉得幸福,笑道:“我自己来。”
冯丰把帕子递给他,他洗了脸:“汤要好了?”
“嗯,等一下就可以喝了。”
“好的,那我就等看,肯定很好喝。”
她瞪着眼睛:“当然啦。”
李欢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她就柔顺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听到他的心跳很有节奏,稳健,成熟,仿佛是最可遮风挡雨的墙。
她想,一个女人,能有这样一个男人相伴终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他开辞道路,自己享受;危险来临时,他为自己不顾生死;受人欺侮,有他保驾护航;甚至,他的所有财富都独家写着自己的名字——除了这些,他相貌堂堂,甚至还是温柔体贴,幽默风趣,很有品位和情调的,就连自己衣服的搭配,都是他出的主意。
一个男人能够为女人做的,他都做到了;即便不能做的,他也做到了。
李欢对自己那样好,自己回报他以温柔,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不爱,谁说不爱呢?
也许早就试着爱了。
林林总总的理由,每一样都指向李欢的优点,李欢的好,如果世界上真有一百分男人,也不过李欢如此了。
可是,为什么纵然在这样的时刻也会想起叶嘉?为什么一见了叶嘉,心情就那么恶劣,悲伤?而且,还妒忌!
妒忌那个狐狸精似的杨女士。
只有失败的女人才喜欢蔑称那些在情场上百战不殆的女性为狐狸精,自己,也快成为一个失败的典型了。
谁的内心深处,又不是另外一个林佳妮?
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这样的想法令她瑟缩了一下,为什么还是意难平?不是早就决定了离婚后就各自收手收心好好生活的么?为什么就此一面,就心烦意乱?
这对李欢公平么?
自己这算什么?明明是打定主意要嫁给李欢的,被关押的时候,曾亲口承诺的。
谁说那是权宜之计?谁说那不过是随口敷衍?难道女人说话就可以不作数?何况,叶嘉还早已有了杨女士。即便再小白的人也明白,今晚的宴会是杨女士替叶嘉兄弟安排的,那些来的商贾、投资商,跟叶家有利益往来的各路神仙……单看叶晓波笑得春风得意,李欢大呼收获巨大,就明白了。
杨女士,她以一种最最体面的方式在帮助叶嘉,无声无息,却又名目昭昭,真是两全齐美。这一切,当然是为叶嘉做的。
她对叶嘉好,她不是愚蠢冲动的林佳妮。
这是个善解人意又精明强干的女人,能做到这样,也是怀了爱和真诚的。
与杨女士相比,自己真是差得太远了。
在叶家快分崩离析的情况下,选择杨女士,无论对叶家还是叶嘉本人,都是上上策,自己,又何必还怀着那些痴心妄想?
这对李欢,对自己,都是一种可耻的亵渎。
每个人,都该忠贞于真心爱自己的人,该一心一意,不是吗?否则,爱情还有什么意义?
那种可帕的愧疚、纠结、软弱、挣扎……统统从心里冒出来,仿佛被剥光了衣服在游行示众——
不行,会有人看见。
会千夫所指的。
内心的秘密也变得不安全起来。
她害怕起来,忽然就从李欢怀里站起身,神色匆匆:“汤好啦,我去给你盛一碗来。”
火开得太大,瓦罐太烫,汤盛得太满,她手忙脚乱,也许是不慎洒了水在地下,脚下一滑,整碗汤翻倒在地上,一地的碎片……
李欢听得响动,立刻冲进厨房,只见她正蹲在地上拣一地的碎片,手指被划伤,一滴一滴的滴着血也浑然不知。
“冯丰……”
他关了火,一把抱住她来到外面。
“李欢,没事,真的没事……”
她还在强笑,还想去盛汤,挣扎着,李欢拉住她,忽然开口:“叶嘉,他放弃你是他的损失,他一定会后悔的……”
他知道!李欢一直知道!
所有的心事统统被窥破,她好像被发现秘密的小孩子,嘴巴一张,又哭不出来,只晓得害怕。
“傻瓜,想哭就好好哭一场……”
仿佛催眠的声音,她再也忍不住,扑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
李欢并没有再劝慰她,过了许久,她才停止了哭泣,可头还是埋在他的怀里不肯抬起来。李欢低低在她耳边道:“傻瓜,弄得我一身的口水……”
“不管,我不管……”
她的头埋得更深,腻在他的怀里。
李欢笑起来,抬起她的脸:“傻瓜,别捂坏了……”
“谁要你管我?你……”
细声的嚷嚷被封住,所有的委屈、悲苦、害怕、挣扎……都被这一吻所封住,脑子里天旋地转的,觉得缺氧,却又是另一种安全和踏实的感觉。
仿佛甜蜜。
好一会儿,李欢抬起头,看着她,她也看着他,眼珠乌黑,眼神迷离,眼角还有泪痕,却满脸的红晕。
“傻瓜,有我在,以后每一天,你都会生活得很幸福。”
是情话,也是诺言吧。
在恰当的时刻,甜言蜜语仿佛是治疗心病的一剂做好的良药。
她看着那双温柔而带着慈悲的眼神,在用世间最好的温情,替自己拔出心中的那根刺,一点一点,直到自己心里完全变得平和。
直到此刻,才真正下定决心,就这样吧,就这样和李欢在一起吧,相亲相爱,互不辜负。
辜负人,被辜负,都是痛苦的事情,如果能两情相悦,执手千载,又何必还要一意孤行,头撞南墙?
叶氏集团的事情,比预料的还要顺利。
欧洲一家投资集团看中了c城的巨大发展潜力,在多方磋商之后,决定和叶氏集团合作。在众多竞争者中,局面如此混乱的叶氏集团能够取得先机,叶晓波和李欢不知熬了多少个不眠之夜。终于,到了项目的最后细节方面,不过,得派人去欧洲总部磋商一些问题。
叶晓波是代理董事长,要坐镇指挥大局,关键时刻,务必要稳定军心。所以,李欢就顺理成章要代替他去走这一趟,这一去,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出发前的晚上,他早早回家给冯丰做饭,弄了丰盛的四菜一汤,全部端上桌,才笑嘻嘻地叮嘱她各种各样的事情。
这些吩咐,冯丰每一样起码都至少听过三遍以上了,边吃虾子边嘟囔:“哎呀,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李欢,你快成糟老头子了,老是说这样重复的话……”
“吓,这么快就嫌弃我老了?”
李欢摸摸自己银白色的头发,一幅很受伤的样子,忽然压低声音,很神秘的∶“其实,要证明我还年轻,是很容易的……”
“怎么证明?”
“OOXX一下就知道了。”
“※※※№@……”
一块回锅肉很准确地塞进他的嘴巴里,堵住了他下面的话,冯丰红了脸,瞪他一眼:“吃你的饭,废话那么多……”
他笑嘻嘻地把肉吞下去,才一本正经的:“冯丰,我看我是不是去把头发染一下色?你看,你貌似才刚20岁,我却是中年色大叔模样,别人会以为我是萝莉控……”
萝莉控?
冯丰惊叹一声:“李欢,你行哦,你连这个都知道?你比现代人还现代。”
“嘿嘿,所以,我更得去染染头发。”
“别别别……”冯丰一叠连声地阻止他,“这个样子才帅呢,跟犬夜叉似的”
“犬夜叉是什么东西?”
“一条狗。”
李欢没有忍住,一口就喷了出来,冯丰来不及逃开,惨遭荼毒,脸上都沾了饭粒,恶心得想吐,李欢却在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李欢一走,日子就冷清下来。
他在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一走,每天回到家里,都是冷锅冷灶的,有时饿得慌,想起笋子鲜虾,馋得流口水,也没得吃。都说一个女人要抓住男人最好先抓住男人的胃,谁说男人不也是这样呢?如果一个男人抓住了女人的胃,那也就把心抓得差不多了。
尤其是最初两个夜晚,一回家,就孤魂野鬼似的满房间晃荡,饿得乱跳,也不知道该吃什么,好在冰箱里有李欢准备好的丰富的干粮、水果、酸扔……胡乱吃一点,也没滋没味,就连书也看不下去,专栏也写得像在凑合,只好看肥皂剧打发时间。
李欢每天都会打一次电话回来,有时,明显能够听出他声音里的疲惫,说洋鬼子不好对付。还说自己回来一定得好好学英语,因为他常常觉得那个翻译的意思表达得不够清楚,恨不得自己亲自上场。
但无论多疲惫,只要和冯丰聊一会儿,收线时,就又精神十足了,有几次,还说,如果有空,就去法国给她买香水和服装带回来,惹得冯丰每次都要骂他假公济私,这么关键的时刻,哪里还能去买啥东西哦,又不是去购物的。
不过,白天的日子则是很容易打发的,因为酒楼正在逐步走上正轨,有许多事情要做,财务、人力资源、税收、社保、货源、菜品……一系列的事情,不做这一行,还根本就不知道里面的五脏六腑,每一样都要人操心费力。
李欢既然把酒楼全权交付给自己,自己就一定要干出点成绩,如果经营不走,岂不证明自己真是一个米虫女人?虽然说吃他的喝他的已经逐渐心安理得了,但自己能够有一番作为,岂不是更好?
下意识里,还希望李欢在外面打拼时,自己能够给他稳住后方,不要他再两头操心。所以,李欢走后,冯丰倒比他在时,更敬业何止十倍,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耗在了里面。
这天上午,冯丰刚刚九点就到了酒楼,九点半,服务员就要集合培训开始准备一天的工作了。
快到九点半时,珠珠过来,说一名叫小萱的服务员骑自行车上班时,被一辆车撞了,现在正在医院里。
冯丰叫她安排工作,立刻就带了大祥一起去医院。
原来,小萱骑车上班时,被一辆开到人行道上的奔驰撞伤,伤虽然不致命,但腰部骨折,至少也得休养两三个月,而且还需要一次手术。
大祥问了有关情况,对肇事者说:“需要先垫付三千元医药费,先生,请你垫付……”
肇事者是个二十几岁的男子,因为是在人行道上人多,脱不了身才把伤者送到医院的。他戴着墨镜,样子很凶,一口烟圈就喷在大祥脸上:“妈的,老子看在她是女人的份上,送她来医院就是人道主义了,你们还要老子赔钱?”
大祥怒道:“是你的全责,你当然要赔付医药费了。”
“好,你等着,老子给你拿钱来。”
男子说完,就扬长而去。
冯丰等人还没反应过来,男人的背影早就去远了。
大祥道:“妈的,这个人跑了。”
冯丰也来不及去追他,反正车牌号码也记着,倒不怕他不认账,立刻就去交钱,马上安排对小萱的治疗方案。
她交了钱,拿了单据和一些药回病房,护士马上就要来输液了。走到半路上,忽然听到病房门口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嘈杂成一团。
她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还没跑拢,就见病房里乱棍齐飞,喝骂声声,七八个人拿着棍棒、砍刀、砖头,正在围攻大祥,幸好提刀的只是做作样子,但那些棍棒可没有留情,大祥已经头破血流,而床上受伤的小管,已经吓得晕了过去……
她想也不想,立刻报警。刚挂了手机,一名大汉夺门而出,也许是发现了她在报警,一棍就打在她的手上,手机当即掉在地上,她惨叫一声,疼得整个左手手臂仿佛都不存在了……
这七八个人却大笑着,扬长而去。
他们一走,沿途两边的病房才纷纷打开,一些病人、家属一一围在走廊上,七嘴八舌:
“妈的,什么人这么嚣张?”
“这是歹徒啊……”
“什么世道,撞了人还不赔钱还打人……”
“小姐,你没事吧?”
“……”
冯丰顾不得其他,赶紧进门看大祥,只见大祥倒在地上,满头满脸都是血。她扶起大祥,这时才见到两名保安和一名护士赶来,护士的声音很低:“小姐,你们怎么惹上那帮子人了?那个男的就是XX洗浴中心老板的儿子……”
XX洗浴中心就在医院附近,距离不过两条街,是c城的“天上人间“,据说里面的小姐,全是重点本科以上才貌双全的女大学生,才艺不输古代名妓。去年它的一家分店开张的时候,c城的公安、税务、检察院、工商等部门可都是送了花篮和横幅的,一时间,在市民中传为“美谈“,自然也更令普通市民感到敬畏。
难怪医院根本不敢出面。
冯丰又气又怕,现在又添一个伤者,好在大祥是皮外伤,轻微脑震荡,就立刻安排大祥也住院治疗。
办好一切手续,冯丰正要走,却见两警察施施然的和那个肇事者一起来了,而警察,正从那辆很炫目的奔驰车上下来,三人谈笑风生,十分熟络的样子。
病房里。
警察甲很是公事公办的口吻:“小姐,是你报警么?”
“对。”
“说说情况……”
冯丰先没有介绍自己的任何情况,反问他:“你为什么要坐他们的奔驰一起来?”
警察甲愣了一下,警察乙道:“小姐,我们的公车外出了,所以临时坐了当事人的车,这是有规定的,我们并未违规行事……”
警察甲:“对,法律面前一律平等,该赔的药费,一定会赔。”
猫不但不捉老鼠,反倒替老鼠壮胆.
这话,冯丰可不敢说出来,只淡淡道:“不用了,我们不用任何赔付,自己出医药费,这事,就这样了结吧。”
很吊的青年陪着警察,又施施然地出去了。
大祥怒道:“妈的,警察是来替他壮声威不是来解决问题的……”
冯丰断然道:“忍一时之气,算了。折财免灾。医药费全部由酒楼承担。”
自己和李欢,毫无任何背景,无论是官方还是黑白两道,又开着两间酒楼,如果惹上了这伙瘟神,难保不惹上无穷无尽的麻烦。
民不与官斗,古已有之。
忍气才能家不败。
大祥还在气不过,但见冯丰态度坚决,也就没法再说什么。
当天下午,警察又来到医院,非要弄个什么笔录口供,说一定会让时方赔偿两千元医药费,一个劲地催冯丰签字,让他们好了解这个以CASE。
冯丰再次拒绝,只说自己是外来者,不要任何赔偿,也不做任何调解,此事就不了了之。
警察却不罢休,一再游说,最后,见她态度坚决,就走了。
他们一走,几个看热闹的病人家属又才探出头,其中一个老者说:“妹儿,你报了警,他们要结案,为完成任务,所以要你签字……”
“妹儿,不要赔偿也好,那种人,惹不起的……”
“可是,不要的话,你两个伤者,起码得花两三万,太划不看了……”
“这是什么世道啊……”
“……”
众人七嘴八舌,但也只得哀叹几句。无论怎么说,冯丰都很坚决,反正那“2000元“赔付,是决计不敢要的。逞强一时,贻害一世,该夹看尾巴做人的时候,还是把尾巴夹紧一点,何况,那两千元,根本就不解决任何问题。
没想到李欢刚走,就出这样的事情。也许,李欢以前也遇到过不少不好的事情,开酒楼茶馆的人,估计不可能一辈子风平浪静,李欢以前又是如何处理的呢?他从未告诉自己那些不好的事情,当遇到时,古代的皇帝是不是在现代也如自己的选择?夹着尾巴做人?
心里不是不悲哀的,可是,现在就自己主持大局,决不能乱了方寸。她劝走围观的众人,这时,珠珠安排的两名来照顾的员工也到了,冯丰交代了一些事宜才往外走。
走出门,看看天空,热辣辣的,也灰蒙蒙的。
简单处理过的手臂那么疼痛,一看,整只手臂已经完全肿了起来,跟猪大腿似的,又红又粗,擦的药水也不顶用,疼得好像抬都抬不起来。
这时,才想起这家医院也是叶嘉工作的地方。不过,他相当一段时间都不曾出现在这里了,他在忙其他事情。
即便在医院又能如何?自己总不能李欢不在,出了事情就找叶嘉吧?
风雨还是要自己一肩扛下,活着不容易,百性的悲哀就在于总是蝇营狗苟,无法鲜衣怒马,快意恩仇,那些,是武侠小说才会有的。
人生又不是武侠小说。
美男思春
回到酒楼,珠珠一直在门口徘徊,见她的左手手臂肿得红彤彤的,惊道:冯丰,怎么了?”
她把事情简单讲了一下,珠珠气得直跳脚:“妈的,这伙垃圾,你记下他们的编号没有?投诉他们……”
投诉有什么用呢?
那样的背景。
“妈的,真是觉得窝囊极了……”
冯丰何尝不觉得窝囊?但老百姓的生活就是这样,如果有人认为法律面前真的人人平等,总有个公道之类的,那他如果不是撒谎的政客,就是从不涉及人世的天真无暇者。
自己两样都不是,所以夹着尾巴,紧紧的,这样才能让自己和李欢,和身边的人,都活得更加安全。
珠珠又气又急,马上去拿一些备用的药再给她擦擦,但都没什么效果,依旧生疼。眼看天黑了,立刻叫来公司的一名保安送她回家。
冯丰立刻道:“不用了。还得你辛苦看着店呢。”
珠珠瞪眼道:“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
冯丰知道她担心,就答应下来:“呵呵,那好,不过,你就辛苦了。”
“你休息好,酒楼有我盯着,绝不会有任何硫忽。”
两人那么多年的交情,也就不再说任何客气疏离的话了,冯丰也实在觉得疲惫不堪,稍微安排一下,就准备回家。
刚要出门,却见两个极其时髦的女孩子匆匆而来,正是依依和姗姗。
李欢出差在外,叶晓波知他挂念冯丰,反正依依天天也没什么事情,就叫她不时过来看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这天,依依和姗姗相约购物,路过这里,想起李欢这家酒楼,就准备上来吃个饭,也顺便看看。
依依一看冯丰的胳膊,急忙道:“你怎么了?”
“不碍事,呵呵,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在附近购物,路过,是顺便来吃个饭的……”
“欢迎欢迎。”
姗姗虽然和冯丰不睦,但冯丰本着上门是客的原则,对她也是热情招呼,她很矜持地点点头,但也惊疑盯着她的手臂:“你和人打架了?”
的确是和人打架了。
冯丰苦笑一下:“没什么大碍,你们去吃饭,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一步,改天再陪你们吃饭。”
“好的,冯丰,你要注意一点。”
“谢谢。”
上了车,冯丰才觉得整个手臂都抬不起来,本来应该陪陪依依她们的,但实在耐不住了,一回到家,就拿湿帕子擦擦脸,澡都没洗就睡了。
叶家。
二少一回来,就将公事包扔在沙发上,拉拉领带:“渴死了,来杯茶……”
佣人立刻端上茶,二少喝了一杯,二嫂才拖着软缎的绣花鞋子从房间里出来,挨着丈夫坐下:“情况如何了?”
他冷笑一声:“能如何?老四能耐着呢,现在财经版天天都是他和投资集团合作的事情,上了几次封面人物了,‘叶家的接班人和强力拍档',他和李欢风头出尽……”
二嫂撇撇嘴巴:“那个李欢不是拍着胸口说三天要拿下贷款么?已经多少天过去了?”
“合作消息一发布,比贷款更有说服力,你没见现在叶氏的股票都停止大跌了……”
“晓波也不能因此出尔反尔,他说过不能贷款,就让出董事长宝座。”
“你可真是妇人之见,晓波如今有各大董事支持,杨女士的货款虽未正式签约,但几乎算得上十拿九稳。而且三弟虽然不说什么,但也是全力支持他的,杨女士的贷款据说就是他争取来的。现在晓波翅膀已经硬朗,怎么可能还热让他交出位置?”
“老头子也真是偏心,古代帝王还有个嫡幼之分,以前有老大,咱们没话说,可是,现在呢?现在算什么?排序也该到你了.叶晓波他算老几?还老实不客气地占住位子,出尔反尔……”
老二心浮气躁:“别说了……”
“你也真是窝囊,明明是老四食言抵赖,你也不敢争取,难怪一辈子都是老二命,你看,等李欢把这单合作谈妥,他和晓波都是野心勃勃之人,两人联手,你以后更是没有地位……”
二少更是抓狂:“你少废话……”
二嫂见丈夫怒容满面,也气道:“你就这点本事,在老婆面前撒气,怎么不把脾气放在集团上?把属于你的位置夺回来?”
二少气得抓起衣服就往外面走。
“你去哪里?”
“去喝酒。”
“站住,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又去找你的小情人……”
二嫂声音尖利,二少早已砰地一声关门出去了。
二嫂无气可出,见厨房的佣人在门口探了一下头,立刻大骂起来:“狗东西,探头探脑地干什么?”
佣人立刻退出去了。
可是,很快,三个孩子从外面打打闹闹地回来,一个个汗流浃背。她厌恶地看一眼老大的孩子:“快去睡觉。”
“不,我要看电视……”
“回你们院子去看。”
“这里人多,我要在这里……”
三个孩子争夺遥控器,立刻闹成一团。
“滚,统统都滚出去……”
她推搡一把老大的孩子,大孩子哇地一声就哭起来:“二娘,你欺负我……”
…………
叶晓波和依依回来时,正看到客厅里乱成一团,大哥的孩子又在沙发上哭闹,不禁道:“二嫂,怎么了?”
“哟,我还能怎么?大哥大嫂不在,我含辛茹苦帮着照顾这孩子,还当我仇人似的,你们倒好,天天在外潇洒……”
依依和叶晓波都没有接话,二嫂怒气冲冲地赶走三个孩子,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叶嘉进来,几乎和二嫂擦身而过。他叫一声“二嫂“,二嫂哼了一声就出去了。
他进来,客厅里乱七八糟的,佣人正要来收拾,叶晓波挥挥手:“明天再弄。”
三人对坐,叶晓波叹息一声,叶嘉问:“公司情况如何了?”
“李欢那里进展很快,现在公关部和媒介推广部定时向外界发布信息,股价总算止跌。”
“货款的事情安排得如何?”
“董事会一致决定,下周再做最后决定。”
“行。”
叶嘉想了想:“晓波,明天我就要回去上班了,这一次是继续上一个免疫项目开发的第二个阶段,会比以前忙碌得多,家里的事情,我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叶晓波由衷道:“三哥,别这么说,这一次你可是帮了大忙,要不是一些契机,我们也拿不下那个大的投资……”
叶嘉淡淡道:“你跟李欢通力合作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也不必计较太多。”
叶晓波这些日子,遭受到来自二哥方面很大的压力,现在听得三哥此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很是激动,正要说什么,叶嘉拍拍他的肩:“晓波,顶过这一阵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兄弟俩相视一笑,生平第一次如此亲近。
叶嘉正起身要走,依依叫住他:“三哥,我们今天出去逛街,买了不少东西,我和姗姗都觉得这条领带挺适合你,就买给你了……”
“谢谢。”
叶晓波感激三哥为自己的忙碌,见依依居然那么懂事地替叶嘉买了礼物,喜道:“呵呵,依依,你越来越像我的贤妻了……”
依依嗔他一眼:“我什么时候不像贤妻了?”
两人的婚姻是联姻的结果,本来彼此都不是甘心情愿,但叶晓波经历了这些事,又在家族危难的时候,得依依一直陪伴身边,这些日子来,心有感触,二人感情倒急剧升温,真正像一对患难与共的夫妻了。
叶晓波问她:“去了哪些地方?给我买礼物没有?”
“你呀,没你的份。”
“哈……”叶晓波眼尖,看到沙发上还没收起来的袋子,“你不会说那件男装是你自己要穿的吧?”
依依笑道,“对了,今天我和姗姗还去了李欢的酒楼吃饭,见到冯丰……”
叶嘉拿着领带看看本来正要告辞,听得依依提起冯丰,就更是打算立刻就走。这些日子,不知怎地,一丝冯丰的消息也不愿意再听到了。
“……冯丰出事了……”
他本来已经起身,又坐下去,听得叶晓波赶紧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酒楼一个员工出了车祸,对方是黑道上的,不但不赔偿,还冲进医院打人冯丰也被打了,左手手臂肿得老高,现在两名受伤的员工还住在医院里……”
叶晓波大怒:“竟然有这种事?怎么不报警?”
“冯丰说怕遭到报复,就折财免灾了。”
“李欢出去之前,曾叮嘱我帮着照看冯丰,出了这事,我竞然一点也不知道。依依,我们马上去看看冯丰吧……”
“也行,不过得先给冯丰打个电话.”
叶晓波立刻给冯丰打电话,接通了,冯丰只说自己没事,叫他们不用麻烦,很委婉坚决地拒绝了。
叶晓波挂了电话,叹道:“她并没有告诉李欢,还要求我不要告诉李欢,说这是小事,她自己会处理.要是李欢知道了,不知会担心成什么样子。这个关键时刻,可不能让李欢分心……”
“你放心吧,我明天会去看她的。”
“行,依依,就辛苦你了……”
夫妻俩讨论了好一会儿,叶嘉一直没有做声,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慢慢站起来:“我走了。”
二人仿佛这时才想起,冯丰,她是叶嘉的“前妻“,立刻就住口不语了。
叶嘉出门后,依依才道:“我不该在三哥面前提起冯丰的,我忘了……”
“没事。”
“可是三哥的态度也实在太冷淡了,完全事不关己的模样。”
“三哥也够不容易了,现在他和玉如姐相处不错,也没法做些什么,这可不能怪三哥。”
“也是……都离婚了,是不太方便……唉,离婚后就是路人了。”
“……”
叶嘉开车出去,看看,才九点过。
车在大街上乱开,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漫无目的的,转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一个小区门口。
这里,他曾经来过多次的,黄晖出事之后,冯丰在家里自杀,住院、出院……其间的分分合合,三言两语又怎么说得清楚?
黄晖啊,为救她而死的黄晖。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坐在车上,一动不动.
风从开着的车窗里吹进来,全是扑面的热气,脸上身上都是汗水,更觉得燥热不安,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浑身都热得麻木了,他拨动方向盘,终于,还是掉转方向,往回而去.
躺在床上,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睡梦中,迦叶那么狰狞的脸,仿佛是自己最为惧怕的敌人,张牙舞爪,声色俱厉:“叶嘉,你为她做过什么?她遇到危险,是黄晖救她并为她付出生命;她陷入绝境,是李欢陪她出生入死;你呢?你为她做了什么?”
他大声反驳:“爱她的是你,不是我,我干嘛要替她做什么?”
迦叶的声音咄咄逼人:“所以,你就可以任母亲侮辱她,任父亲伤害她?现在她受伤了,也对她不理不睬?你真不配做个男人……”
他翻身而起,一拳就向迦叶打去:“住口……她爱的是你,跟我无关……这一切都跟我无关……”
“跟你无关?是谁跟她一起生活了一年?是谁享受过她给的温存?你又为她付出过什么?不爱她?从来没有爱过?”
“滚开,你这个恶魔,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他又是一拳打去,却看到迩叶那么轻蔑的笑脸:“你母亲欺负她时,你躲着;你父亲要杀她时,你也束手无策,现在,外人伤害她,你照样只知道袖手旁观……叶嘉,她需要的时候,你从来不曾对她好过!难怪她选择李欢不要你……她绝不会要你的,你不配……”
一拳又一拳,却全部击在床头上,叶嘉蓦然坐起身,冷汗漆漆,握着的拳头是红的,是在床头上捶红的,脑海里,那个可怕的声音还在挥之不去:“难怪她选择李欢不要你……难怪她选择李欢不要你……”
睁开眼睛,立刻就是一阵巨疼,冯丰才发现,左手臂已经肿得黑亮亮的,仿佛一根黑毛猪蹄。
电话响起,是李欢打来的,声音那么疲惫,却带着笑意:“起床没有?”
她笑得咯咯的:“正要起床呢。事情进行得如何了?”
“累了一天,我正要睡觉了。”
她柔声道:“快别多说了,好好休息吧,嗯,我挂电话了……”
“别忙啊,冯丰,没发生什么事情吧?酒楼一切如常?”
她开玩笑的:“太平世界,能有什么事呢?李欢,你可别啰嗦了,赶紧睡觉。休息好了,早点办完事情,好回家……”
“呵呵,催我回家,是不是想我了?”
“做梦呢,谁想你啊?”
“女人最爱口是心非,说不想就是想。”
“哼,既然知道我在想,你就赶紧办完事情回来、不然,不想了。”
“遵命,老婆……”
她,怔了一下,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啐他一口。
李欢笑得那么愉快:“回来后,我们一定要尽快结婚……”
她表示怀疑:“你有时间么?”
“时间嘛,挤一挤总是会有的。我一定要结婚,冯丰,我太想OOXX了……”
她哀叹一声:“李欢,你能不能正经点?”
“这世界上,我绝对是第一柳下惠,要是不正经的话,嘿嘿……”
她忽生警惕,嚷嚷起来:“喂,你没有去红灯区吧?”
开玩笑,洋妞们身材正点,据说OOXX的功夫一级棒,要是李欢去光顾了,那可就,可就……
“红灯区?冯丰,亏你想得出来,也太小看我了。”
“嘿嘿,李欢,我警告你……”
“傻瓜,警告啥?我可以天天给你验DNA证明清白好不好?竞然连我都信不过,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不过,我真的很想和你OOXX,快想疯了……”
她笑嘻嘻的:“你是打了折扣的傻瓜。”
心里,其实对他是一百个放心的。
李欢又说了几句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话,挂了电话,她才慢慢起身,换了衣服立刻就往医院赶。
大祥的情况已稳定,头上缠着绷带,早就起床走动了,小萱则需要做手术。
处理了一些事情后,她又去看自己的手臂,这一次,医生给她用了一种油乎乎的药膏涂抹,又打了一支止痛剂和退烧剂。
走出小萱的病房,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以为看花了眼,待再看一眼,立刻发现自己并不是看花了眼晴,的确是叶嘉。她想,这个世界终究是狭小的,不过,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段多距离,也许他并未看到自己,立刻就低了头,几步往左手方向走去,从那里,可以走楼梯下七楼。
刚走到楼梯口,听得身后有人叫自己:“小丰……”
这一声“小丰“,仿佛隔了一万年再自耳畔传来,带了一丝令人心酸的温柔,仿佛是虚无的。
她没有回头,抬脚,踩住了第一级楼梯。
“小丰……”
这一次,声音大了一点儿,她的右手腕被拉住。
仿佛缠绵
他的力气很大,忧惚中,她想起叶嘉是贻拳道高手,身手是很不错的。她站着没动,他拉她的劲道也用得恰到好处,一点也没有令她感到疼痛。
他从来也不会伤害她,哪帕轻微的疼痛也不曾。
然后,他拉着她的手就往楼梯下走,不快不慢的。
没有任何人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很轻微的,这7层的楼梯如此漫长,这几十级的台阶如此短暂——心里那么奇怪,多么希望永远也走不完,却又恨不得一下就到头。
到了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终究是疾病压制了浪漫,并无人侧目一对拖手的男女,只要不碰见医生护士,病人,谁也不会关心这些。
冯丰试着松开叶嘉的手,但是,他依旧拉得紧紧的,然后,径直拉着她去了停车场。叶嘉已经打开车门,冯丰明白他的意图,却一点也没有要上车的意思.因为想起那天,自己在烈日下如何苦苦地求他送自己回家,他却断然拒绝,跟杨女士那么久地煲电话粥。
这是心里的刺,这天下谁都可以那样对自己,叶嘉却不可以。
心里深处,一直固执地以为,即便离婚了,即便不再是爱人,叶嘉也绝不会伤害自己哪怕是一星半点,一直是相信的。
可是,世事终究难料,也许,他早已有了更重要的人。自己,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如果对彼此来说,对方都已经不再重要,那么,又何必还要纠缠不休?
学现代都市男女的玩暖昧?
那就太槽践自己了。
她扭头就走,步子很快。
可是,才走出两三步,又被叶嘉拉住。
她怒道:“叶嘉,你干嘛?”
“给你疗伤,医院里的这种药不顶用,恢复起来慢,我有新药。”
“谢谢,我不需要。”
她神色冷淡,一味记恨着他那天的决绝、他一次次的硫忽和冷漠。
不是要从此陌路相向的么?干嘛现在又假惺惺的?
自己又不是快要死了。
她异常不耐烦:“我只是皮外伤,还不至于那么金贵,几天就好了。”
叶嘉只是看着她,紧紧抓着她的右手。
从叶嘉的眼睛里,她忽然看见自己的影子。那样清澈的眼晴,漂亮的眼睛,都不像是男人的眼睛,天生就是来蛊惑人的。
如果男人中也有苏妲己,叶嘉就是那个妖媚的男版千年狐狸精。
心跳忽然加快,也说不出话来。叶嘉趁她发愣,轻轻推一下她的背,仍旧是那种拿到好处的力气,一点也不费劲,就让她稳稳地上车坐好,甚至,他连安全带也帮她系好,才关上车门,自己从另一侧上去,发动了车子。
心里是不悦的,也不知道他要干嘛,冯丰只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叶嘉微微侧脸,见她那种小学生一般的姿态,忽然想起她第一次坐自己的车子,那样生着病,发着烧,却兴高采烈的。
心里微微觉得湿润,稍微将车速加快了一点。
冯丰偷眼看他,心想,这个时候,他居然翘班,太没职业道德的家伙,真不像叶嘉的作风,但见他穿的便衣,并未穿工作服,才明白,他今天不是来医院上班的,自己也并不是“碰巧“遇到他,而是他专门赶来的。
大概是依依告诉他消息的吧。自己只叮嘱依依不要告诉李欢,但没想到她却告诉叶嘉。叶嘉不是大忙人吗?身边又有个如花似玉的杨女士,今天怎么还有空来找自己?
正胡思乱想,目光忽然对上叶嘉的目光,见他眼中居然带了一丝温柔的笑意,仿佛关切。
心里一震,脑袋也嗡嗡的,叶嘉,这样的目光,该死的叶嘉。
不到10分钟,车子就在C大停下,这是叶嘉的实验室,里面有他的一间独立的休息区。人来人往,叶嘉又一直紧紧拉着她的手,冯丰没法再使小性子,只好跟在他身边。
进了门,一切都是熟悉的。
她下意识地看看四周,想看看有没有杨女士来过的痕迹,却看不出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来过。
正东张西望,叶嘉拉她一下:“小丰,坐下。”
这时,她才发现叶嘉拿了个大大的药箱出来,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瓶膏药,揭开盖子。然后,拿起她的黑毛猪蹄似的左手手臂,将她原本已经处理过的药物全部擦掉。
他用的是一种特殊的红药水,擦得很疼,她几次要缩回手臂,却都被他牢牢抓住,很细心的,一点一点的擦拭。
终于疼得忍不住了,不禁怒道:“叶嘉,你干嘛?”
她龇牙咧嘴,那么熟悉的神态,又带了点儿撒娇。
“叶嘉,好疼呀……”
这熟悉的娇嗔令他的心里忽然温暖。他微笑:“像小孩子一样,这点疼都受不了。”
哼,换他来试试?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用力缩回手:“我要走了。”
叶嘉根本不理会她,径直又将她的手拉过来,慢慢地开始涂抹那种褐色的药膏。说也神奇,这种药膏一抹下去,立刻有种清凉的感觉,那种红肿发烧的疼痛迹象立刻缓解。
她忍不住问:“这是什么东西这么神奇?”
他极其耐心地回答她:“我按照那个老中医的秘方,另行开发的,目前,正准备投产之中……”
老中医就是那个赤脚医生,她认识的,第一次见面,就是自己烫伤后被叶嘉翻墙“劫持“到他在C大的小别墅。
那时的花那么红,天那么蓝。
只是当时已惘然。
赤脚医生的药膏曾在这次地震中救治伤患,发挥过很大的作用。叶嘉的则是一种崭新的药系,就是他前些日子那么拼命的成果吧?
她好奇道:“还没投产么?”
“还没大规模投产。”
“为什么呀?”
“因为我和制药厂有些分歧,在定价上,他们要走高档路线;事实上,这样的一瓶药青,成本不过两元钱,如果定价到80一luU元一瓶,我认为是欺诈。我心目中的定价是10元左右。药价的虚高,导致近年百性负担越来越重……”
叶嘉,固执的叶嘉,他其实,从来不曾是象牙塔里的人物,而是活生生的世俗人物。像他这样的大学者,并不是整天脱离实际的,事实上,许多年来,他在医学上一直是入世的,有着最第一手的资料。
所以,他不愿意合作。
对这个男人,她总是抱着那种淡淡的崇拜的情怀。天下人都说他是呆子,只有她知道,他不是,他在这个喧嚣的世界里,永远保持着一颗悲天悯人的情怀。
她小声地问:“那,这样会有其他人合作吗?”
“会的,一定会有的。”
许久没有这样面对面,藏在心底的问题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叶嘉,你家里情况如何了?”
叶家的情况,她几乎从李欢口中知道得一清二楚,因为叶晓波对李欢并无任何隐瞒。但是,听转述,和从叶嘉本人口中听到,完全就是两回事了。她希望听到叶嘉自己的看法。
叶嘉淡淡道:“还是老样子,整天鸡飞狗跳的。二嫂最近特别来事……”
老二想和叶晓波争夺“王位“这是她知道的。
“唉,只希望你二嫂别破坏就行了……”
“谁说得清楚呢。”
“你支持晓波,那她岂不是天天对你没好脸色?”
“我并不需要别人对我有什么好脸色。”
心里忽然有种强烈的怜惜的感觉,叶嘉,从未享受家族利益的叶嘉,在大难来临的时候,不但成为世人眼中的“卖身求荣“者,就连家里人也要拿腔做调。
他们可曾想过,叶嘉的种种栖牲和委曲求全,难道是为了自己得了半分的好处?
心里忽然有很愤怒的感觉,细声道:“叶嘉,你别管他们的闲事了……”
其实还想说一句“你别和杨女士在一起了“,但是,终究这话说不出口。
太过市侩。
他似笑非笑:“他们看我不顺眼也没关系,反正我很快忙碌起来,也少有回家了……”不知不觉地,他把自己的委屈告诉她,唯一的倾诉者面前,一些理藏在心的委屈,也就这么流露了。
冯丰很想安慰他一下,却又不知怎么安慰,忽然道:“我还有十万块钱……”
叶嘉一怔。
冯丰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很傻的话,可是,那时,心里的确是那样想的,想倾其所有帮助他,给他,他的困难就是自己的困难。
事实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还有三斤钉,何况叶氏集团不过是陷入一阵财务危机,并未分分钟就要宣布破产清盘了。
十万块,也许不够二嫂之类的叶家女性成员买一件大衣。
她红了脸,仿佛自己是一个傻瓜,只有小家子气的女人才会说出这样的傻话。
叶嘉却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他这样笑,中年的沧桑、年轻的美妙奇异地结合,那双漂亮之极的眼晴充满了一种久违的熟悉的柔情脉脉。
多久没见过这样的眼神了?
不对,其实是不久以前,当他翻跃了围墙冒着生命危险闯进叶霈的基地,找到自己时,就是这样的笑容,这样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终其一生也不会忘记。
药膏已经涂好,叶嘉放在一边,才道:“小丰,你可以带几瓶回去送给你的朋友们。”
“嗯。”
“我再给你按一下,今晚就不会疼了。这一周,你再擦三次,估计就会差不多了。不要去打止痛剂,也不要打退烧针,那对身体很不好。”
“嗯。”
叶嘉又拿起她的手臂,揉揉,好像在按手臂上的一些|茓位,异常舒适。她穿无袖的长裙,左手臂下面一截红肿如猪蹄,上面一截膀子却是雪白腻滑的,叶嘉为她按得一会儿,心里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几乎是同时,冯丰已经察觉到了他掌心的滚烫,指尖的滚烫,仿佛烙铁。那样的烫,绝对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而是,而是……
两人曾经是恩爱夫妻,你侬我侬时,曾经有过许多次销魂的时光,彼此对彼此的身体反应都异常熟悉,如令,见叶嘉这样子,冯丰忽然慌乱起来,自己也觉得浑身发热。
叶嘉的呼吸都已经不再稳定了,气息紊乱,好像身体某一处地方要爆炸开去,越来越忍不住,一定要做些什么来缓解一下。
他的手停在那雪白的肩头,不由自主地滑向她的脖子,一切程序都那么熟悉,甚至她的清晰的锁骨,他盯住那里,那是他多次亲吻过的地方,然后一路往下,忧惚中,耳边甚至听得喘息,也不知是自己的喘息,还是她娇媚的喘息,那么熟悉……
那些都是爱的记忆呵,永生也难以忘怀的。
“小丰……”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又带着那种她极其熟悉的磁性,无数次,他做“皇帝“的时候,就喜欢这么叫她,一声一声,令人销魂。
她全身都热起来,像在发一场爱的高烧。
明明应该赶紧躲开,可是,腿却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只呆呆地坐在原地,任他揉着自己的手臂。
他的眼睛已经变得暗黑,是那种很危险的火焰,浓烈,连她的倒影都被淹没在那样的火焰里。
“小丰……”
他的声音那么辛苦,仿佛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煎熬。他是一个已婚的男子,曾经和自己的妻子一起体会过最甜蜜的琴瑟和谐,可是,已经多久了?一年、两年,还是三年?夫妻二人有多久没有亲热过了?自己又忍了多久了?
自己是个欲望正常的男人,也受过无数的煎熬,却从未想到过到除她之外的任何女人身上去获得满足。
如今,突然被唤醒身体里所有的热情和欲望,记忆中,最最稍魂的时候也不及现在来得强烈,哪里还忍得住?
男人有权利获得愉悦,最正当的,莫过于从自己的妻子身上。
这一瞬间,他完全失去了理智,完全忘记了二人已经离婚的事实,潜意识里,觉得一切都那么正当,那么自然——
夫妻之间,那样子的亲热,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不然,人类为什么要一直繁衍存在?
不然,爱情为什么叫人向往?
仿佛回到了两人在一起最美好的那段时光,激|情完全被引爆,他几乎不假思索伸手就抱住了她。
冯丰蜷缩在他滚烫的怀抱里,忽然有些清醒过来,杨女士的脸,李欢的脸……两人之间,隔着的不再是纯洁、简单、你侬我侬,而是千万里的壕沟……
情感上、心灵上、舆论道德、人情伦理上,都无法再有任何的偏差。
否则就是背叛。
她遽然推开他,转身就走。
叶嘉立刻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眼神立刻黯淡了下去。
她要走到门口了,他才晓得拿了药膏追上去。
二人匆匆出门,冯丰正要去拦那种校园里跑的三轮车出门打的,却被叶嘉抓住,低声道:“我送你回去。”
她无法挣脱,只由得他,随他上车。
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动,却又带着千丝万缕的纠缠,仿佛缠绵,又仿佛悲哀,两只手近在咫尺,却再也没法拉拢。
冯丰手足无措,去放音乐。许多次,她坐在叶嘉的车上,坐在他的旁边,理直气壮,心安理得,因为自己是他的爱人,这个位置,是自己专属的。她熟悉这车上的一切,知道纸巾放在前面还是后面。
如今,却有些手忙脚乱。
唱片没变,还是那么老的调子:
别说爱情就是你的名和姓
就除了感情你都不愿再提起
破碎的心难填平昨日醉心的恋情
所以我将忘记你的回忆
……
凤飞飞的老歌,一曲《潇洒的走》,是她选的碟子,认识叶嘉不久,就放在车上的。多少年了?竟然不曾变化,还是这曲熟悉的老歌。
歌喜欢老的,人呢?
人为什么会喜新厌旧呢?
是自己变了,还是叶嘉变了?
歌曲反复着,叶嘉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忽然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许是昨日,也许是今日,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以后这样坐在叶嘉旁边的,会是杨女士,不再是自己。
再也不是自己。
他们两个也这样,听着同样一首歌曲?
那是自己的小王子,是陪着自己看日落,摘玫瑰,曾经一直渴望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人。如今,他要归他人了。
他要归他人了!
她心里惊恐,情绪不稳,忽然伸手关掉了音乐。
车里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冯丰颓然靠在椅背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落下泪来。
她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叶嘉一个急刹车,这里,距离酒楼,不到一百米远了。
她伸手拉车门,满心愤怒:“叶嘉,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他强行将那瓶药膏塞在她的手里,声音淡淡的:“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不来找你。但是,你受伤了就不行……”
她拔腿就走。
他的声音并未因为她的离去而中断:“小丰,你受伤,我又怎么可能不管你?”
这话是说给她的背影的,她早已走远,听不见了。
男人最世俗的污点
车子重新开动,也不知是不是冷气开得太大,身上一阵冰凉,也许,凉的是心。那种巨大的恐惧,比她还大的恐惧,仿佛对她的亏欠,也不知道该如何偿还。
除了爱,再也没有可以偿还的办法。
曾经以为,爱情不过就是你爱我,我爱你,这么简单,却不知道,里面还有那么多的艰难险阻,阴险狡作,伤害欺侮……就如迦叶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你母亲欺侮她、父亲害她,你也忽略她……
再爱下去,又怕是更深的伤害。
是谁把自己和小丰逼到了如此的境地?
内心里,仿佛有一股极其强烈的暗流在天人交战,恨自己出身的家庭,恨迦叶,恨自己一一
想要坚定的爱,爱不下去;
想要放弃,却又如掏心挖肺。
第一次正视自己内心的软弱,一切的光圈全部被剥掉。
除了小丰,我到底还会爱谁?
电话响起,是杨玉如打来的,那么好听的富有磁性的女中音:“叶嘉,我出来办点事情,刚好路过C大,有没有时间,一起吃午饭吧?”
他明白,一直明白她的意思.
像他这样年龄这种经历的男人,是不可能不明白一个女人对自己所怀有的目的的.她的魅力、她的身份、她对叶氏集团可能提供的帮助……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因为家族利益才跟她在一起,可是,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自己要的是一次一一改变。
一次爱情上的改变。
彻底摆脱迦叶,以独立的叶嘉,去选择其他的路,其他的人.
只有这样,才会彻底放弃小丰。
可是,努力了这么久,甚至已经无情了那么久,以为一切都接近成功了,从此,小丰开开心心地做她的“李太太”,自己,也归于自己“叶嘉”的身份,爱上一个魅力女人,幸福地生活,顺带提携家族……
一切,都是一种庸俗的完美。
故事这样结局,不是很完美么?
可为什么不能继续这样?
为什么,在见到小丰受伤的那一刻,精心安排的人生就彻底滑出了轨道?自己爱小丰,要她,强烈地渴望她,以一种男人的渴望和热切。
可是,这一切的渴望,为什么对杨玉如就没有?
杨玉如也那样美,那样好,甚至还能带来许多附加的好处,不是么?但对着她,却觉得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
仿佛是一种背板。
是对谁的背叛?
不止肉体上,仿佛是对自己精神上,灵魂上的一次背叛。
他自认有很强大的内心,从来不曾想过要背叛自己的灵魂。
他的头晕沉沉的,思路也不太清晰,只还想着小丰那段雪白的膀子,在长裙下若隐若现的锁骨……极致的性感,自己所熟悉的销魂的感觉,仿佛望梅止渴.
“叶嘉……”
杨玉如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而美好,可是,在自己如此心心念念着“前妻”的时候,又怎能再心安理得地去和另外一个女人共进午餐?
他很委婉地拒绝:“抱歉,我在实验室里出不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这一瞬间,根本就不想见到她。
心里不是不清楚的,自己于她,其实是世人眼中的“拈板上的一块肉’,,为了家族的利益,周旋在她身边。
杨玉如也是清楚的,尽管尽量隐藏,也带着衡量.大家都是中年人了,再也不是十七八岁那么天真,她的内心里希望自己并非因为家族,也因之而微微有所保留。
自然怪不得她有所保留。
自己内心就那么千净?就一点也没有因为家族的原因?
每个男人心里都有最世俗的污点,叶嘉发现,自己也不例外,、面对着那样一个会带给家族强大好处的女人一一却,仿佛“不举”的感觉。
尽管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可潜意识里,也是不希望家族就这样倒掉,因为叶晓波那样求自己,因为即将分崩离析大厦将倾的那种可怕的悲剧……不是因为爱,不是因为玫瑰和夕阳,不是因为美好和深挚的渴望……只因为能给家族带来好处,只因为能够看见金光灿灿的钞票。
而杨玉如本身又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女人,无论哪方面看,都称得上第一流的人物。
可是,为什么终究“意难平”?
不,自己并不需要这样去“爱”一个女人。
自己需要的,是小丰这样的柔顺、娇嗔,心意相通,可以一起躺在草地上念几个版本的小王子,在每一个自己劳累归来的晨昏,她等候自己,只一个微笑,或者是那样从灵魂到肉体完全契合的00xx一一
她依恋自己,需要自己;自己被她需要,并爱护她,为她遮风挡雨。那是一种爱人强者的感觉。
男人都喜欢做强者,尤其是做自己心仪女人心目中的强者,而不是永远处于仰人鼻息的角色。
惟其如此,才能达到灵肉合一。
这一刻,如此厌恶起自己的身份。再也不想成为任何被交易的筹码。如果不是这样,杨女士其实,是个十分值得欣赏的女人。
但是,欣赏的人千千万,想不想娶了做老婆,又是另一回事情了。
挂掉电话,心里忽然觉得轻松,许久不曾有过的松弛。.
他没有意识到,这个时候,竞然没有想起自己的心魔“迦叶”一一不知道为什么,在审视自己的内心的时候,第一次忘记了迦叶。
仿佛他是从来不曾存在过的幻象。
李欢搞定签约的消息传回叶氏集团,所有董事奔走相告,叶晓波甚至欢喜得在办公室里跳了起来,像少年时代一样,差一点跳起来触摸高高的天花板。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笑容,二少也笑容满面,可是,一出公司大门,这脸上的笑容就完全消失了。
没有人比他更希望签约不成了,从此,自己这个“准太子”,就再也登不上王位了,按照妻子的埋怨,真的就成了“千年老二命”。
电话响起,是妻子打来的,他再也不想面对她的唠叨和埋怨,没好气道:今晚有应酬,我不回来了……”
“应酬,你哪来那么多应酬?公司是叶晓波的天下,几时少了你叶二少,天就要塌下来了?',
他挂了电话,调转车头就走了。
叶家,二少挂了电话,气咻咻的,客厅里,几个孩子又在争抢遥控器。她不明白这几个冤孽,为什么不各自呆在房间里,难道谁的房间里没有电视?刚走出客厅,手机响起,是林佳妮打来的:“二嫂,有空没有?”她立刻大倒苦水:“佳妮,烦死我了,什么都不如意……”
林佳妮柔声道:“二嫂,出来喝杯咖啡,放松一下,”
“好的,佳妮,现在也只有你才了解我了。”
失意之人,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都很容易互相理解,并很快达成同盟。两人约在常见的一家咖啡厅里。
林佳妮看着二嫂,发现她最近明显的心浮气躁,连粉都擦得不甚均匀,眼角也有点青,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
“二嫂,怎么这么憔悴?”
“唉,现在家里一团糟,我要看顾那么多孩子,你二哥也不让我省心,怎么能不憔悴啊?”
“最近叶氏集团不是挺好的嘛?二嫂还有什么不省心的?”
二嫂冷笑一声:“得意的是叶晓波,有我们什么事情?他的谋臣李欢今天签下大单了,他牢牢坐稳了龙椅,自然春风得意了……”
林佳妮暗暗吃惊,这个该死的李欢,动作竞然那么快,
“二嫂,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佳妮,你有话不妨直说。”
“在外人看来,是林家逼了叶家一次,其实不是,在叶家那种内乱下,林家不出手,自然有其他人出手,而且,林家现在基本已经停止了收购叶氏股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先前还是帮了叶家一把,二嫂,你该不会怨我吧?”“我怎么会怨你?我家老三那么对不起你……”
林佳妮打断了她的话:“呵呵,叶嘉现在有了杨玉如,我也有了男朋友,大家各走各路,也不必提他了……”
“佳妮,叶嘉放弃你简直是他的损失。现在找了那个性杨的寡妇,在圈内都被传为吃软饭的小白脸了,看他还怎么维持自己的清高……”
“叶嘉,也算是替你们叶家栖牲啊,哈……”
“替叶家?他是偏帮叶晓波,也是为他自己。叶嘉是孝子,是他母亲喜欢他才选择的,他安慰他母亲,跟叶家有什么关系?我们粘他什么光了?竟然外界还认为他是栖牲,姓杨的寡妇,多少男人等着排队想娶呢,叶嘉有什么好栖牲的?要说栖牲,你二哥才栖牲得多,一个人力撑,还得不到任何的好处……”“二嫂,说起这个,我可真替你们不值。圈里的叔叔伯伯也都说,人家都是立嫡立长,论资历、身份,也都该是二哥,凭什么要叶晓波继承?人家暗地里都议论他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
二嫂经这一提醒,恍然大悟,的确,不对劲啊,叶晓波只是叶霈的私生子而已,现在原配的摘子还在,凭什么就该轮到他了?
私生子
林佳妮见她沉吟,掩口笑道:“二嫂,你看,我这就多话了,只是业界这种传闻多了,对二哥的同情很多,所以我今天才多嘴几句,请不要见外……”“佳妮,我怎么会跟你见外?”二嫂更是忿忿不平,“现在,叶家上下,都把功劳归在叶晓波身上,连他姐都向着他,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再加上老爷子有交代……,,
“老爷子是糊涂了,对了,老爷子现在情况如何?”
“还不是疗养着,他那脾气,也不许任何人去打扰。谁敢去惊动他啊?”自从叶夫人的丧事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见过叶布了,外界分析是受打击过重,一病不起,但真实情况如何,谁也无从得知。林佳妮本来是想从二嫂这里得到一些消息,但是,几次有意无意问起,二嫂都是相同回答,方相信二嫂并非故意隐瞒,实在是也不知情。
她立刻转移了话题:“二嫂,你对上次我给你提的计划有没有兴趣?”二嫂迟疑了一下,林佳妮何等聪明?立刻笑道:“如果没有兴趣就算了。”
二嫂想到叶晓波,心里早已非常不爽,见林佳妮打算取消计划,立刻道:佳妮,容我再想想,我跟你二哥商量商量,他肯定会有兴趣的,。.…”林佳妮却无所谓地笑笑,
叶二少第二天早上才醉熏熏地回来。
二嫂躺在床上,抖他一眼:“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今夭不去上班?”“别烦我,老子不想去。”
“不想去?再不去,只怕你连董事会的位置也保不住了,瞧你那个窝囊样…
二少不理老婆的冷嘲热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二嫂更是火上浇油:二少翻身坐起来:
“哟,你不去,不怕被叶晓波记你旷工,开除你?”
“他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现在,他有李欢帮忙,如虎添翼,贷款也是板上针钉的事情,可谓一统天下,叶氏新王,你这个二哥算得了什么?”叶二少瞪着老婆,气得说不出话来。
二嫂撇撇嘴巴:“你瞪着我干什么?人家都议论一个半路领回家的私生子,现在竞然光明正大地掌权,排挤自己亲兄弟,切,他是不是你们叶家的种还不一样呢……,,
“你胡说什么?”
二嫂本来是信口胡拉,这话一说出来,忽然认真道:“我看,晓波就一点也不像你父亲,还没有那个李欢像。要说私生子,我看李欢才是你父亲的私生子…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二少惊觉,如果真有这种可能,这天下,哪里还有自己的一份羹?
他心浮气躁地点燃一根烟,抽了几口,二嫂见丈夫已经烦躁得差不多了,才压低了声音:“佳妮说,想和我们合作,你听听,看行不行……”
她将计划一说出来,二少立刻灭了烟头,又惊又怒:“你疯了?这不是要叶家垮了?”
“叶家垮了又如何?不垮也不是你的天下.如果另辞蹊径,我们倒有大把世界可捞……,,
“不行,叶家怎能败在我手上?”
“真是个窝囊废.现在你能从叶家得到什么好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看看,姑娘姑爷、叶嘉、叶晓波,他们都是一条战线上的,谁站在你这边?谁替你着想?姑娘还是你的亲妹妹,可关键时刻,她为你说了什么话?现在看叶晓波坐上王位,自然都去巴结晓波了,你这一辈子,在家族里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二少怒喝一声:“住口,你头发长见识短,除了惹是生非,你还会千什么?
二嫂被丈夫一顿痛骂,冷笑一声:“好,我没见识,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人嫌狗不理的窝囊废会有什么见识……”
说完,身子一歪,就侧在里面继续睡了。二少拉了拉领带,才气咻咻地出门了.
冯丰坐在办公室翻一本新出的财经杂志。
她以前对这类杂志是毫无兴趣的,直到赶鸭子上架,做了酒楼的总经理,才开始关心起商业动态,经营理念和策略。但那些东西,往往是纸上谈兵,真正要操作起来,却是千难万难,不亲身体验,是根本就体会不到的。
这本没啥意思,她又翻另一本,这一本是一家新锐的财经杂志,在业界很是权威。这一期的封面人物,是叶晓波。
她以为是叶晓波掌握家族情况的事情,毕竞,他先前是明星,现在从商,因缘际会,一下登上了家族企业的最高掌门人,财经杂志对他感兴趣也是可以理解的,尤其现在又是多事之秋。
她随意翻了翻,这一翻不打紧,发现这一期的题材相当八卦,几乎算得上一篇“叶氏家族绝对隐私”的深度报道。文中,详细揭示了叶晓波私生子的身份,包括他六岁被领进门,包括传闻中,他那位身份微贱的生母,整个描写,仿佛是一个庶子夺嫡的故事。尤其八卦不过的是一张叶霈、叶晓波、李欢三人的Ps大合影,用了一整页的篇幅描绘。叶霈居中,李欢、叶晓波分立两侧,上面用箭头标明李欢和叶霈的各种相似之处.相似的箭头指向,竟然多达十几处.图片没加任何文案,也没标注任何旁白。但有心人一看,就明白里面的潜台词:李欢比叶晓波更酷肖叶霈。叶晓波尚且是私生子,那李欢呢?其中的揣测,简直令人寻味。
冯丰看得勃然大怒,心想、这是什么无良记者,这样捕风捉影的。暗讽李欢是叶霈的私生子,也不想想叶霈这种人渣,他配么?李欢不要他的命,就算他逃得快,撞大运了。
她还没生完气,更愤怒的却还在后面。整个报道的后面PS上,是杨女士的一张照片,说她是这次叶氏集团崛起的关键人物.照片上,杨女士戴着那幅极其古典的耳环,虽然只字未提叶嘉,但却看似不经意地末尾提了一句,说她所戴耳环是叶夫人之遗物,其和叶家三公子的“情事”可见一斑……
这对耳环简直如一颗定时炸弹,将本来已经气愤的冯丰炸了个晕头转向,一下就将杂志扔到了垃圾桶里.
她从未去想过杨玉如那幅耳环的来历,叶夫人送的?叶嘉送的?也不知是不愿想还是不敢想,心底里,总是渴望着最好是叶夫人给的,
可是,看这种情形,也许,也可能是叶嘉送的.∶
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但冯丰却明白,杨玉如既不是林佳妮也不是芬妮,比自己见过的任何女性都出色,言谈举止,身份教养,那是真正的第一流,任自己如何渴望,她也不可能变成“反派”。
甚至,自己变成了“反角”,她依旧会是世人心目中的高贵女神.像杨玉如那么出色的女人,叶嘉不可能丝毫都不会为之动心,
如果他动心了,就可能把母亲的耳环送给她。这也是理所应当的,因为叶夫人生前的那段时间,和杨玉如走得极近,也是她心目中最理想的儿媳妇人选,叶嘉是孝子,母亲已死,和自己又离了婚,现在再婚的对象,选择杨玉如,那也是合情合理的,顺便,也可以告慰他母亲的在天之灵。
事实上,她心里一直有种可怕而难堪的感觉一一因为叶夫人的死,叶嘉是恨自己的。不然,他不会断然和自己离婚。
而不是如他所说的,他是叶嘉不是“迦叶”,因为,她从来都坚决认定,叶嘉就等于迦叶的,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可是、现在却不禁有些动摇了,叶嘉和逛叶最大的区别,就是迦叶是没有母亲的。迦叶也不会因为母亲的死亡而恨自己的一一
叶夫人是因自己而死的吧,至少是间接因为自己,.活着的人永远没法跟死去的人呢竞争,她一死,她就彻底胜利了。
自己和她争斗几年,终于,还是以她的含笑九泉而告终一一杨玉如戴上那副耳环,她就含笑九泉了.
不由自主地想起叶嘉那天的亲吻和拥抱,仿佛受了极大的侮辱,又是悲哀又是愤怒,叶嘉,他都把母亲的遗物送给杨玉如了,跟杨玉如的关系也墓本公开了,却还那样对待自己。如果当时自己没有把持得住,岂不是就地和他OOxx了?
心里那么痛心,叶嘉,竞然也变成了这样庸俗不堪的男人?
难道他对自己的顾惜,只不过是还惦记着自己这具肉体?
难怪离婚那天,自己苦苦哀求,他也绝不肯送自己一程,这一次,却那么“好心”,居然会主动来看自己。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冷笑一声,自己又不是什么倾城倾国的绝色佳人,何德何能值得叶嘉如此“惦记”自己的肉体?即便是得到了,又有什么意义?
这一急怒交加,几乎气得要闭过气去,靠在椅背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到桌上放的那瓶叶嘉给的伤药,抓起一并扔在垃圾捅,喃喃道:“叶嘉啊叶嘉,你看我今后还会不会再理睬你!我一句话都不会跟你说了。”
这时才发现,自己扔药瓶的手那么有力,原来是手上的疼痛早就消失了,这药果然见效,一周还没到,就基本痊愈了。
她恨恨地又去垃圾桶里把药检回来,气咻咻的自言自语:“唉,这药至少还可以给其他人用用。叶嘉是个混帐东西,但这药还是不错的,我何苦要扔呢!”
这一天,都无精打采,做什么事情都失魂落魄的,
珠珠抽了个空,问她:“你今天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她摇摇头:“没事,”
“如果累了,就回去休息吧。你这几天,医院、酒楼两边跑,也累坏了
“没事。署假马上就要结束了,我来酒楼的时间就会少许多了。”“呵,这倒是真的,你开学后怎么办?”
“到时再好好安排一下,实在不行,再想办法。”
两人聊了一会儿,又商量下一步的计划,现在酒楼声音很好,两个人第一次做事,就遇到这样兴旺的势头,都非常满意。正讨论到雄心壮志处,有人叫珠珠,珠珠就出去了。
珠珠一走,冯丰那种雄心壮志立刻烟消云散了,无精打采地趴在办公桌上,对看这个月的流水账,大眼瞪小眼
无声无息的,一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差点跳起来:“喂,李欢,你是人是鬼?这么无声无息地,就不怕吓死我啊……”
“鬼,色鬼……”
她还没开口,就被李欢一把抱起来,整个抱在怀里,即将出口的话,也被他整个“吞”下去了。
他的吻又深又火辣,唇舌交缠,有许久,冯丰脑中一片空白,短暂的缺氧,好像眼晴都睁不开来。
好一会儿,他的唇总算从她唇上离开,她刚缓过一口气,他又突然袭击,再次更深地吻住了她。
这一次的亲吻,简直跟着了火似的,她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跟着他的感觉走,在他的带动下,一味地唇舌纠缠……
光是亲吻还不够,他的手悄然从她的头发抚摸到光洁的脖子上,然后,嘴唇也一路下滑,亲吻到那片美丽的月训灸上,耳垂上……冯丰只觉得浑身越来越软绵绵的,像纵酒过度的酒徒,期待更多,却又不知该到哪里才能喝到更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欢才终于停下来,抱着她,坐在她的位置上,而她就坐在他的腿上。
这时,冯丰才记起看看办公室的门,发现门已经关得好好的,就连百叶窗也拉了下来,原来,这家伙是早有准备。
两人脸对着脸,李欢的额头碰在她的额头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双颊晕红,嘴唇红艳艳的,被刚刚激烈的亲吻蹂确得好像一朵润泽得恰到好处的花辫,那么美丽。
他忍不住,又低下头亲了一下,才柔声道:“刚刚想得那么出神,是不是在想我?”
她咯咯地笑起来:“呸,你做梦呢。哼,你鬼鬼祟祟地进来,还关上门,欲行非礼,我没找你麻烦就不错了……”
“呵呵,你想如何找我的麻烦?欢迎欢迎……”
李欢乐呵呵的:“谁叫你刚才那么走神?竟然连我进来都不知道,你说,你是不是在偷懒?要是偷懒,我扣你薪水。当然,如果是在想我,那就加10倍薪水……”
像上课打磕睡被老师抓住的小学生,冯丰悄悄吐吐舌头:“其实,也不算偷懒啦……”
他步步紧遏:“不是偷懒就是想我?”
“也不算想你啦……”
李欢啼笑皆非,见她脸上又是那种小孩子一般十分“狡桧”的神情,果然、她又道:“我在想什么,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李欢楼住她的腰,拉了她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臂上涂抹的那种药膏,立刻道:“怎么受伤啦?”
“没事,一点小伤,”
李欢拿起她的手仔细看看。虽然不严重,但这样的伤显然不是自己烫伤活着摔伤的,孤疑道:“冯丰,你老实交代,究竞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你和别人打架了?”
冯丰见瞒不过,才笑嘻嘻地嘟唆道:“唉,是别人打我啦……”
李欢听她讲了一下事情的大致经过,很是愤怒。
她见李欢发怒,倒立刻抱住他的脖子:“算啦,老百姓就是这样,反正也不是天大的怨恨,能忍气吞声就忍气吞声……”
李欢心疼地为她轻轻揉捏,心里却一阵郁闷,几千年来,也许就是人民的这种柔顺,一些极个别的人才会越来越嚣张。
一只狼站在羊群里,其实,羊们如果每人一只角就能顶得狼腹穿肚裂,但羊们一见到狼,早就吓得四分五裂,魂飞魄散,只能一只只被狼从容不迫的吃掉.
所以,极少数狼才能一直站在尖端统治绝大多羊。
他绝没料到,自己刚走不久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冯丰,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你一定躲开,等我回来处理。”
“嗯,知道啦。”
这时,她才想起问他:“时了,你的单子签得怎么样了?”
“已经顺利签仃合约,条件比预计的还要好一些,”
“呵呵,真的么?真好啊,李欢,你可真厉害,哈哈,现在叶氏集团可是真正要扭转危机了……”
男人最得意的事情,莫过于心仪的女人毫无保留地对自己的赞美和崇拜。这是李欢第一次从她身上深切体会出这种英雄一般的崇拜。他很是高兴,当然,如果没有她的受伤,这种愉悦会更加强烈。
李欢贴在她的耳边,柔声道:“工作上的事情虽然重要,但是,你更重要,以后,我会把事情安排得更加妥当,决不让你再受任何伤害……”
“李欢,你傻啊,这是意外嘛.又不是什么大事,”
“对我来说,就是大事。”
想想,如果当时在医院,她不是挨了一棍子,而是被人砍了一刀,或者更重的伤害,那又会如何?自己赚再多的钱,在工作上再有成就感,也弥补不了万分之一。
一半情人一半女儿
这不仅是大事,还是头等大事。
李欢拿起她的手看看,又看看天色已晚,再也坐不下去了:“饿了不?走,我们去吃饭……”
“呵,你是老板呢,鼓励自己的员工旷工?”
“七点过了,好不好?正常下班时间早到了”
“可是,我们下班时间是9点。”
他不由分说,拉起她:“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一定得好好吃一顿……”
“要吃就在自己的酒楼啊,何必跑远了?不照顾自己的生意,难道去吃其他人的?”
“哈,冯丰,你还敬业呢。”
“当然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我也有核算的,像你这种要餐大客户,消费得起,能多来几个自然是好事……”
“不会吧?在你这里吃饭还要我请客?你是地主,难道不应该尽尽地主之谊?”
“这跟地主有什么相干?当然得你请我了,”
“为什么?”
“因为你想追我嘛。要追女孩子,难道饭也不请吃?难道还要我倒贴?”她理直气壮,笑意盈盈。
这话简直胜过一万句的甜言蜜语,仿佛酷署的天喝下一杯最凉最甜的水,李欢简直笑得嘴都合不拢:“呵呵,当然要请吃,随便吃……”
太阳的光线早已黯了下去,屋子里又没开灯,更是黯得厉害,这样的空间,这样的两个男女,……李欢再也忍不住,低头又吻住她的嘴唇,声音粗嘎嘎的:“冯丰,这些日子可把我想坏了……”
她像小猫一般蜷缩在他的怀里,偷笑着轻轻推他:“你不饿嘛?都说了吃饭的,是不是不想请我?”
李欢也的确觉得饿了,饱暖才能思淫欲,饿着肚子是不会有什么兴致的,古人诚不欺我。
他抱起她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她咯咯笑着不停挣扎:“李欢,外面是公司不是你打情骂俏的地方,你是不是想我混不下去啊?”
“嘻嘻,混不下去就嫁给我啊,干嘛混不下去?”
她笑嘻嘻地在他耳边低声道:“被员工看见就不好吧?”
“你是不是平素总装出公事公办的样子啊?老板和老板娘一起在自己的餐厅吃饭有什么可怕的?”
“唉,虽然不怕,可是……”
李欢逗她:“现在又不怕大客户跑了?”
“怕啥。哼,要跑,是吧?李欢,你小心我把你的财产全部霸占了,让你变成穷光蛋再赶你出去……”
李欢大笑起来,看她眉梢眼角那种熟悉的“狡狯”,抱着她的肩膀,可怜兮兮:“可不可以把我也霸占了?热烈欢迎你霸占我……”
“想得美。”
她啐他一口。
李欢心里是早就做好打算的,在自己的餐厅,总是碍手碍脚,想玩浪漫也有构束,总要换个完全轻松的地方,肥水落了外人田,就任它落好了,谁一生都那么精明?
不该精明的时候,就变傻瓜好了。
冯丰在他怀里挣扎:“喂,别叫人家看见啦……”
“放心,没人看到。”
李欢自然有分寸,将她抱到门口才放下来,伸手开了门,拉着她走出去。刚到过道上,就见珠珠在忙看处理事情。但见李欢牵着冯丰的手,冯丰的眼睛水汪汪的,脸上红彤彤的,嘴唇也红艳艳的,立刻心知肚明,眨着眼晴笑笑,算是招呼二人。
李欢却大大方方地跟她招呼:“珠珠,辛苦你了。”
“不辛苦,你才辛苦。”
冯丰噗嗤一声笑起来:“珠珠,吃饭没有?一起去吃饭吧?”
“呵呵,我就不跟去当灯泡了,祝你们用餐愉快。”
冯丰的脸更是绯红,李欢却若无其事地拉着她的手往外面走。
除了第一天剪彩外,李欢并不经常来酒楼,一些新来的员工甚至没有见过他。不过员工们早就完全公认冯丰的“老板娘”身份,李欢也从不隐瞒这一点,一向高调。只是冯丰自己把自己当了打工的“总经理”,非要干出点业绩来。这段时间,大家见她凡事亲力亲为,而且在管理上也很有几分才干,绝不是摆个花瓶架子在那里,加上营业执照上,法定代表人可是货真价实的“冯丰”二字,一个个对她倒从“老板娘”身份逐渐转变成了真正的“老板”,不再怀有最初的“花瓶”之心。
偷眼看去,冯丰发现不少女服务员,迎宾小姐等,都在看着李欢。走出大门,她才捅他一下:“嘿,她们都看你呢……”
“我长得帅嘛。没人看才是怪事呢。”
冯丰瞪他一眼,他这个样子,简直就如超级巨星,好像无论走到哪里都一卡车粉丝似的,真是令人恶心。哼。
李欢见她的眉毛又纠结起来,笑道:“她们看我其实没用,要看你才有用…
“为什么?”
“她们不识货,只见我衣着光鲜,却不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幕后大老板,所有财产都是你的,我根本就没有任何多余的钱可以包养二奶。美女们觊觎我也没用……唉,谁叫我是耙耳朵呢……”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男人就喜欢自作多情,谁多看他一眼就是看上他了?!。
冯丰擂他一拳,拉着他的手咯咯地笑。
这是一家两人从未踏足的西餐厅,里面的环境非常漂亮,宽大的厅堂里,有人在那里拉小提琴。红酒、鹅肝酱、牛排、视觉比味觉更好的各种点心……不过,冯丰并不太喜欢吃这些东西,李欢也不怎么喜欢,他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这样的气氛下,更便于说一些情话。
音乐缓缓的流淌,冯丰吃完自己最喜欢的几种小点心,就不吃了,心想,这东西真是不划算,又贵又难吃。又想,会不会是自己不适应?别个书上杂志上描写的,可是美味得很。
李欢见她歪着头看餐桌上精美的器皿,微笑道:“冯丰,我变个戏法给你看……”
她随口道:“什么戏法啊?”
李欢的手垂下桌面,再拿起来,左手上拿着一个红丝绒的盒子:“打开看看吧。”
冯丰忽然觉得心里跳得那么快,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却也觉得突然,呆呆地,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并不想立刻打开这个盒子。
“冯丰,打开看看吧。”
他的声音十分温柔,像在下一种蛊惑。
冯丰的手不由自主伸向盒子,打开,果然是钻戒,还是一对。
李欢拿出一只给她戴在无名指上,然后,自己也戴上一只,
她傻傻地问:“李欢,你这是向我求婚么?”
他凝视着她的眼畸:“不,这才是求爱第一步。先定下婚约……或许也不算婚约,先算求爱约定,冯丰,现在你要算我正式的女朋友了。呵呵,求婚的戒指,应该比这个还大颗点,娶新娘子,当然得最好的……”
是要这样一步一步稳扎稳打么?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仿佛面对一个绝顶的高手,而自己在他编织的一张爱的大网里,也许幸福,也许迷惑。
小提琴的乐声在空气里流淌,用餐的人都很文明,偶有些喁喁细语,也绝不会妨害到他人,流淌的灯光那么柔和、优雅,一切的一切,衬托得如梦似幻。侍者送上鲜花,也不知是李欢什么时候吩咐的,冯丰接过花,花那么娇艳,是高雅的百合,连花香也都是高雅的。就如这空气里流动的小提琴乐声,她一点也听不懂是什么,只知道悠扬,但不知好在那里,不过李欢也是不懂小提琴的,两人都不以为意。
她看看花,又看看对面的李欢,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有一种女皇般的感觉一一这是生平第一次,在一个男人面前有过这样的感觉,第一次经历男人的求婚一一求爱一一这个时候,正是女人最矜持最娇贵的时刻,女人的一生,这样的机会并不太多。
有一瞬间,她忘了自己曾经有过一次婚姻一一也许,潜意识里也终究是虚荣而世俗的,没有超脱到不在乎世俗礼仪的地步。心里不知为什么有些悲喜交加,她猛喝一口柠檬冰水,那种微酸的感觉冲入鼻端,眼晴就湿润了起来。
李欢拉住她的手,将自己手上戴着的戒指和她的并在一起,很是喜悦:“丰,你喜不喜欢?”
她点点头,也只晓得点头,此外,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一夜,连月亮都是圆的。
车子慢悠悠地往回开,冯丰却发现,这并不是回家的方向,而是往城南而去。她问:“李欢,去哪里啊?”
李欢笑嘻嘻的:“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的一只手一直拉着她的手,她的脸却贴在车窗上,一直在看天上的月亮,月亮又大又圆,才想起今天是十六,再一个月,就要中秋了。过了清明花不好,过了中秋月不明。如今花好月圆,是不是,生命中就再也没有一丝缺憾了?
她更拉紧一点李欢的手,也许,真的不会再有缺憾了吧,跟着一个这样的男人,遮风档雨有他,吃穿住行有他,自己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张小娴说,一个好男人的标准就是要自己的妻子享尽荣华富贵,并且还对她千依百顺。这话,张小娴是针对男人要求女人聪明漂亮智慧幽默ooxx还很出色一一当笑话说的,但李欢,不就是这样么?
车子驶上一条满是风华树的大道。这种风华树,除了比白杨树长得高大,它的叶子、外形,基本是完全一样的。在C城随处可见,因为它的生长期非常快。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冯丰一直以为它是白杨树,但是,去北方旅行时,见到的白杨树却又与之不同,北方的白杨树笔直的生长,如投枪匕首;但是,在南方,这种树木却能长得非常茂盛,能够遮风挡雨,提供一大片的阴影一一后来,冯丰才知道,这种树,当地的人都称为“风华树”。树虽然寻常,但形成的美丽和凉风习习并不因为它的“寻常”而改变。冯丰很喜欢这样的树林,只是不知道李欢一味往前去干什么。
越是近了,前面是一栋一栋的小别墅,每家的距离并不太远,也不太近,既保持了私密空间,又不至于让人感到冷清,没人气。远远的,有几名保安在巡逻,监控系统明明白白地告诉过往的人,它在工作。此刻,三三两两的光,从某些窗户里透出来,冯丰能看到上面漂亮的琉璃瓦四合院的建筑,门桥还有小桥流水,隐约有些江南风情。她一下明白过来,大瞪了眼晴:“李欢,你在这里买房子了?”
李欢笑嘻嘻的。
“哼,你还瞒着我,是不是要金屋藏娇啊?”
“是金屋藏妻”他笑着纠正。
这时,他已经停好了车,走到一边,给冯丰拉开车门:“冯小姐,请!”冯丰见他这样做作,笑出声来,一下车,才见周围的草坪修建得十分整齐,跟着李欢开门进去,四壁的灯一亮,她才发现这装修得古色古香的院子,很是秀丽,里面的天井上,甚至还有一口井,挂着辘护,几乎是立刻,她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她嘟咬着:“李欢,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
“我告诉过你的,你当时不在意罢了。”
他一说,她才想起,那时,自己整天忙着追查神秘人的下落,李欢的确提过几次买房子的事情,但每一次她都心不在焉,根本没注意他在说什么,当他自说自话罢了。
在客厅里坐下,她细细地四周看一遍,发现风格都很符合自己的喜好,竞然不知不觉中,自己和李欢的许多习惯都差不多了,难怪人家说,经常在一起生活,吃相同的东西的人,会长得越来越像。
客厅还没看完,李欢却笑嘻嘻地拉她起来,她柔顺地跟看李欢,这次,来到的是一间大卧室,卧室布置得简单大方,床上用品的色调看起来也非常舒适柔和。
冯丰红了脸,这个荷尔蒙分泌过剩的男人,有事没事拉自己来卧室干啥?是不是又滋生了什么歹念?
她还没开口,见李欢指着一个密码箱,“冯丰,打开看看……”
“什么呀?”
她不动,李欢打开了箱子,他的动作不快不慢,她却立刻发现,他输入的密码是二人农历生日的组合。
这一打开,她傻傻地看里面的房契、存折、有价证券……忽然想起,他出差前,已经把两间酒楼的账目也完全交给了自己……除了他出差要用的身份证,护照等,所有财产全部装在这个保险箱里。
她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李欢,你干嘛?”
“以后你要辛苦了,这些东西都你掌管。”
“为什么啊?”
“老婆管老公的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她傻傻地撇撇嘴巴:“李欢,你傻啊。以前还说我们一人一半,现在你的一半也没啦,全都归我了……”
“嗯。全归你了。”
她笑得越是贼呵呵的,像捏住了某人咽喉要害的恶霸,随意为所欲为:“嘿嘿,李欢,如今你再也没有经济大权了,以后就要看本大王的脸色行事了……”
他唱作俱佳地配合她的奸笑:“冯大王行行好,瞧在小的对你忠贞不二的份上,给小的一口饭吃吧……”
“嘿嘿,你以后想包二奶都没得钱钱……”
“钱是男人的胆。所以我早就说嘛,如果有女人看上我,那肯定是看花了眼,其实,我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嘻嘻,掌权的是老婆,要看,就看上我老婆好了“呵呵,这样也不错,拿着这些东西,我可以养好些小白脸……”“你敢!”李欢作势欲打,手触摸到她的脸上,却改为了手指按在她的唇上,凝视着她的眼睛,“冯丰,我们再也不分彼此了,好不好?”
好不好呢?
说不上来。
脑子里晕乎乎的,也许是今晚喝多了红酒。
灯光下,李欢看她酡红的脸,她也看李欢一身的西装革屐,无比潇洒,这家伙,每次有什么要事,就穿阿曼尼的西装,仿佛是人家的免费代言人,虽然单一,可偏偏好看得要命。尤其是他银灰色的头发,令得他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中年男人略带沧桑的魅力,仿佛千山万水后的唯一归依,她想,李欢可真是帅啊。“丰……”
“嗯。”
“丰……”
他的手指移开,亲吻在她的唇上,她才清醒过来,李欢这家伙在用美男计,用美男计迷惑自己。
她笑眯眯的:“李欢,你在用美男计么?”
他惊叹:“这也被你看出来了?”
她干脆腻在他的怀里:“我偏不上你的当。”
他轻轻拥抱着她,虽然荷尔蒙的分泌已经达到顶点,但并未就此崩溃,心里也满是甜蜜的感觉,亲了亲她长长的睫毛:“现在有没有真正开始喜欢我了?”
她的睫毛被他吻得湿渡渡的,像刚破壳的蝉翼,飘渺如一阵轻烟。李欢见她不回答,用手指轻弹她的脸,她脸上的酡红,洁白的肌肤,摸着那么光滑,像是最上等的丝绸,柔软可鉴。她的样子还是那样许久不曾改变的娃娃脸,这样娇怯怯地坐在自己膝头上,微微仰着脸,用湿渡渡的眼神看着自己,像最最听话的小女孩子,哪怕你再铁石心肠,也情不自禁地化为指柔,想爱护她、照顾她。这种一半情人一半女儿的感觉,简直妙不可言,分分钟仿佛就要飘飘欲仙。他的声音也是嘎嘎的,满是炽烈的情感:“丰,说啊,有没有开始喜欢我了?”
“呃……有一点点啦……”
她的声音像掺杂了什么蜜糖,软软的,如最可人的解语花,又温存又娇媚。
李欢的心里好一阵荡漾,第一次领略到,自己真的在恋爱了一一是两个人互动的那种恋爱,就如最青涩的少年,最初而最纯真的情怀,除了爱,别无杂念。
如果我爱的人,她也深爱着我,这难道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一件事情?腻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声音还是软软的:“我口好渴,我要喝水……”
“客厅里有矿泉水,我去给你拿。”
“我自己去啦。”
她机灵地从他怀里下来,往客厅跑,边跑又忍不住咯咯地笑,不知在笑什,只觉得愉悦,也是满心的欢喜,好像还有甜蜜。
一口气喝了半瓶矿泉水,喝多了水,她又去洗手间。
李欢开了电视,看着等她。
她的手机响起,一声一声的。
李欢随意拿起一看,上面跳动的是“叶嘉”二字,而那样的音乐声,他也听过的,冯丰设立的独特的来电铃声一一那是叶嘉专属的,一直没变。他想也不想就接了电话:“叶嘉,有事么?”
叶嘉根本没想到接电话的会是李欢。
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时候,为什么会是李欢在接电话?
“李欢,你好……”二人淡淡地招呼,叶嘉立刻转移了话题,“李欢,叫小丰接电话吧……”
李欢的声音非常强势:“她在洗手间,无法接听,你有什么事情,告诉我就行了,我可以转告她……”
“她的伤好没有?”
“谢谢你的药。她好得差不多了,我会照顾她的,你放心吧。”
叶嘉挂了电话,
李欢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才放下手机。今时不同往日,自己和冯丰,已经是正式男女朋友关系,就再也不许任何第三者Сhā足了。
自己不是没给过叶嘉机会,但他自己放弃了,有了杨玉如,这是圈内都已经公认的,在那次晚会上,叶嘉本人也算得是表明了态度的。就算他反悔,再有其他任何想法,也绝不可能了,从此,他那种自以为先下手为强就可以战胜一切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至于他和冯丰,如果是普通朋友,那就保持普通朋友的距离好了一一最好的是连朋友也不必做了。
谁愿意自己的妻子和她以前的爱人保持着很亲近的朋友关系?尤其,叶嘉又是个不死心的危险分子。虽然冯丰看似软弱,但一旦认定就并不容易动摇,也有女子少见的坚定,很能把持住,但让她远离“危险源”,岂不是更好更省心?自己的“绅士态度”,已经到此为止。
该着是自己的,就要看得牢牢的了,这是一个男人起码的血性和草严。
谁在逼叶嘉?
这时,马丰已经出来,李欢坐在沙发上向她招手:“快过来……”冯丰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电话曾经响过。
李欢拿起她的手看看,手上敷过的药膏痕迹下,一半柔软洁白,一段隐隐带着褐色,很不均匀,看起来如层层叠叠的两段山丘。就问她:“心疼不疼?这擦的什么药?”
“还是有点啦。呵呵。这药是叶嘉给的一种新药,擦了就好多了。这是他独家研制的,还没上市呢……”
她并无任何隐瞒或者犹豫,神情坦然,李欢听了很是高兴。
冯丰见他的眉毛笑得飞起来,又有些高深莫测的样子,问道:“干嘛呢,李欢?”
“刚刚叶嘉给你打了电话。”
“哦”
“你在洗手间,我就给你接听了,”
她不由自主地拿起自己的手机看看,愣了一下,心想,叶嘉找自己干嘛呢?这些天,他可一次也没有给自己打过电话,一直以为,他后来的关心是出于道义吧,自己也不必想太多了,他己经有了比自己好一万倍的女人,自己也有了李欢,再纠缠不休,那又算什么呢?
她愣愣地,“他找我有什么事啊?说了没有?”
“说了,他问你的伤好了没有,我说已经好了,谢谢他的药,以后我会照顾你的。”
就这些么?就这么不巧?叶嘉偶尔打一次电话,自己又没接听到。除了问好,难道就没有其他的了?可是,自己希望还有些什么呢?什么都没有难道不是更好?
他细细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哪怕最细微的神色转变也没有放过。冯丰见他这样的眼神,心想,难怪他刚才问自己擦的什么药,原来是故意套问自己有没有说实话。
李欢见她默不作声,柔声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
“真没什么?我知道,一定是恨我刚才在套你话,看你有没有说实话”她反问:“那你是不是在套我话呢?”
他老老实实地承认:“对,就是,那一刻,我好怕你会时我撒谎……我问了就后侮了,如果你真的撒谎,我这样问就是愚蠢,还不如装做不知道……”她失笑,真小人、坦荡荡,说的就是李欢这样的?
“丰,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哪怕最轻微的隔阂也不要滋生,所有的矛盾都要及时沟通,否则,哪怕是一些小小的细节,也会积少成多,最石变成大的矛盾,想解决也没法解决了……”
她不知道李欢几时变成了婚姻爱情方面的专家,讲得那叫一个头头是道。她撤撇嘴巴:“哟,李欢,你纸上谈兵还行呢”
“我这叫牢牢把握我们两个的人生。你迷糊,没法,所以这些事,就让我考虑好了……”
如此的洋洋自得,自以为是,但心里是喜欢他这样的,如果人生的矛盾,有一个生活上、心灵上的导师伴侣一起开导化解,对女人来说,难道不是可遇不可求的幸福?
太累了,太疲倦了,如今,需要放松和休息,既然李欢愿意这样“一手遮天”,就让他遮住好了,只是,也是不罢休:“李欢,我觉得你越来越像我老爸了,你成糟老头儿啦”
想起那种半是情人半是女儿的滋味,李欢又乐起来,她不知道,她在自己生活中、心目中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一个男人想斌于的两种最热烈的爱,对情人的爱是火热奔放的,对女儿的爱则是持久不变的一一不知从某一天开始,这两种爱都给她了,一起给了。
他也暗暗觉得意外,也不知道自己对她的后一种情怀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从她自杀那时吧,也或许是她被抓住受尽折磨那时吧一一如果你几次将一个人带出死亡境地,无论如何,都会情不自禁地想时她的未来负上一点责任。时于你救过命的人,即便是陌生人,一生中也会怀着一些牵挂的,何况,那是一个和自己的生命有着万般纠结的女人。
一千多年的恩怨啊。
在后来的岁月里,他从来都不愿意再想起她自杀的那个时刻,那间屋子仿佛变成了冰冷的地狱,全是绝望、悲哀和残皓……心里其实是明白的,如果不是自己下意识的那种可怕的“报复”,她绝不会走到那个地步。
借着“不拖累她,让她安全”的理由,给子她重重的一击,还击她曾经的背叛,一度,他曾认为自己是君子的做法,大难来时不但不拖累亏负自己的女人,还暗中保护她,这个男人有如此“伟大”?
后来,才明白,那是何等的卑污。
带着一种刻骨样心的警惕和愧疚、怜惜,一夜白头。
一一就是从那个时候起,除了爱情,就更多了一份难舍的时她女儿一般的怜惜之情。他生平也没有时任何其他的女人再有过这样的怜惜,仿佛自己一手枪救回来的几乎被毁灭的珍贵宝物。
幸好抢救回来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起,才真正明白冯丰并非如初相识那样尖锐的浑身刺猬性格,那种表面上的大咧咧、不怕受到伤害和冷漠一一因为没有很多爱,所以总把自己包裹起来,装成满不在乎的弹人样子。
因为这样,遇到致命打击时,毁灭也就来得更快,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她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软弱,需要更多的爱护和温柔。遇上这样柔软的内心,男人很难不激发那种天生的英雄主义情怀,那种被需要被崇拜、怜悯弱小的情怀一一这是他从冯丰身上发现的另一面,也是两个人深入了解的一大进步。就是这样,所以才更愿意让着她,宠着她,娇纵着她吧,这何尝又不是一种温存的乐趣?
夜已经深了。
他见冯丰倦倦地坐在沙发上,像小孩子一样盘着双腿,长长的黑发垂下来遮住半边脸颊,眼晴也有些膝胧。但她的身子已经不若早前那么瘦弱。他觉得欣慰,轻轻抱起她:“困了么?去睡觉好不好?”
她警惕地睁大眼睛:“你想干嘛?”
“我很想。干嘛,,但我现在不。干嘛?只和你一起休息。”
“那还差不多。可是,我们为什么不回去?”
“这里就是家了,我们真正的共同的家。呵呵,现在夜深了,就在这里小住一晚。以后再收拾收拾就搬来常住。”
新房不是要结婚才用的么?这么早就搬来,那还叫新房?
她忽然想起以前自己立过的誓言:今生今世,绝不会再和任何人未婚同居了。
那是心灵上一次极大的创伤,自此,在他的辛友面前,尤其是不喜欢自己的亲友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形成灵魂上的一次自卑,那种“当我儿免费嫖妓”的压抑,不知不觉会将内心属于女孩子的矜持和高傲的感觉,一点点腐性殆光,从此,任人践踏,自己也无从辫驳。
打着爱的旗号,自己认可,别人未必认可。这还是男权的社会,没什么真正平等一说。
李欢见她忽然发呆,柔声道:“冯丰,你比以前沉了一点儿。”
“呵呵,抱不动了么?”
“再沉一百斤我也抱得动。”
她咯咯地笑起来,被他抱到那张十分宽大的床上。床又大又软绵绵的,床单的颜色那么清新淡锥,舒运而令人愉悦。
他把枕头给她摆得恰到好处:“睡吧,好好休,息。”
他柔和的语气让她觉得可靠又安心,心里完全松他下来。
她的头沾在枕头上,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李欢也很疲倦了,这些日子,第一次出国、日差的影响,谈判的焦虑,几乎从未好好休态过一天,早己不胜负荷,此刻,倒真的是一点“兴致”也没有,只觉得无比的困倦,躺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就在新房里睡着了。
一切都是崭新的,但二人却对这崭新的环境毫无陌生的感觉。这一夜,二人都睡得十分一香甜。
早上,冯丰睁开惺松的睡眼,朝阳已经升起。两重窗帘的第一层厚厚帘幕已经被拉开,剩下一层薄薄的鹅黄|色窗帘,上面的叶子十分漂亮。朝阳就从这一层薄薄的窗帘里透进来,好像不知身处何方,但也没有感到有什么不自在,就像在家里一样、她翻身坐起来,发现李欢早就起床了,估计又是去活动了,也不知是在“练功”还是跑步。
洗漱完毕,见李欢从外面跑进来,穿着运动破,额头上都是汗水,无比的英气勃勃,笑道:“从明天开始,你随我一起锻炼,好不好?”
她立刻拒绝:“不好。”
两人以前“合租”的时候,他就千方百计地想拉她去锻炼,都被她以上万种的理由和借口拒绝了。现在,自然也不答应。
李欢很是无奈,如面时娇纵已久的女儿,一时是纠正不过来的,就放松了计划,“不锻炼也行,每天就沿着外面的草坪跑一图。,。…”
这样看出去,那片草坪翠绿得十分可爱,光一看,就觉得空气无比的新鲜了,她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
“哈,答应了?答应了今天早上奖励你吃好点。”
“有什么吃的?”
冯丰随他走到厨房,才发现餐桌上摆了几味小菜米粥,都是自己喜欢的。“呵呵,李欢,你变成田螺姑娘了?”
“钟点工按照吩咐做的。做好就走了。”
自李欢到叶氏集团任职石,每天早出晚归,自然别想吃他做的饭了。冯丰好久都没吃过早饭,见到这么美味的一餐,才不管是李欢做的还是钟点工做的,立刻就坐下,又拉李欢坐下,端起碗,就津津有味地吃喝起来。
李欢见她吃得如此开心,昔日面容上的那种死灰色,一点也看不见了。他满心喜悦:“玛丰,我看你的身体越来越健康了。”
她含糊不清地点头:“嗯嗯嗯……我每天吃很多的……”
“好,吃得是福气。”
她狐疑:“不对啊,以前你会说,吃那么多,小心胖成猪的……”“胖不好么?胖子抱着才软绵绵的嘛。冯丰,我权威地告诉你,没代么男人愿意抱着一根芦柴棒的,那样,真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切,又来了,又来了,一大早就开始谈论少儿不宜的话题。
她故意不接他的话茬,只一个劲地吃饭,然后,一见他的碗空了就给他添饭,暗道,让你也吃成肥猪。
她越是不说话,李欢就越是故意逗她说话:“杨贵妃体形肥胖,你晓不晓得她究竟体重多少?”
她随口答道:”135磅”。
“聪明!”他啧啧称赞,这是他刚来的时候,被她抓住恶补千年两史,无意中从一本杂书里看到的,原以为能考住她,结果又失效了,看来,那堆杂书,她的确都看过的。
她得意洋洋的,这个体重,是大学者陈寅先生在某一次的课堂上回答一个学生的。陈寅学问渊博似海,众人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得出的这个结论,但他既然那样有备而答,显然并非随口胡说,而是有所依据的。
杨贵妃作为胖美人的代表,其体重一直是个谜,有形容她胖的,说她睡在床上,肚皮上的肉就会垂到地上。但依据陈寅先生的“135磅”说(约合61。5公斤),一个123斤的女人,胖固然有点胖,但无论如何是达不不到肚皮垂地的境地的。
看来,传言真是不足采信。
二人吃了早饭,顺道一起去上班。
坐上车,系好安全带,李欢柔声道:“喜欢这里不?以后我们都住这里,我每天早上都可以送你去上班……”
这是什么意思呢?天天都住这里?那不是夫妻一般了么?
“哼,李欢,我还没嫁给你呢。”
李欢不慌不忙:“那就马上嫁啊、我翻翻黄道吉日,看最近哪一天最适合。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喜酒就在我们的酒楼请。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去拍婚纱”
“哟,你倒想得美,我求婚你都拒绝了的,现在,你求婚,我起码也要拒绝个七八次……”
“傻瓜,又自作多情了吧?我哪里向你求婚了?我直接娶你不就得了?”她的脸贴在车窗上,气呼呼地,再也不肯理睬他了。
李欢却笑眯眯的,这一路上,心情都十分愉快,好像上班从来不曾如此轻松过。
快要到酒楼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又忘了不理他的决心了,歪过头,神神秘秘地:“李欢,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情?”
“有一家八卦杂志写你,列举了你和叶霈的N个相似点,说你们的相貌、行事风格都非常相像……”
李欢立刻哦了一声:“就这些?”
“当然不止这些啦,还说你比叶晓波更像叶霈的私生子……”
李欢吃了一惊,叶晓波的身份在圈内并不是尽人皆知,许多人都以为他是叶夫人的儿子,只有少部分老人才知道,这一点,叶晓波是告诉过他的。如今,竟然被人挖掘出这样一段私隐出来,是想说明什么呢?
“呵呵,李欢,现在的狗仔队很强大呢,连这些陈年八卦都能调查得那么清楚……”
“只怕不是调查出来的,而是有人在故意曝引-……”
“是么?”玛丰吃了一惊,她一点也没有往这方面想,现在经李欢一说,立刻道,“谁会这样整叶晓波啊?”
李欢摇摇头,叶霈风头正劲的时候,自然也结下过不少仇家,何况,堡垒最容易的是被内部攻破。这些事情,没有极其熟悉之人揭秘,是不可想象的,狗仔队泛绝不能达到那样神通广大的水平。
冯丰有些担优起来:“会不会有大的负面影响?”
中国人整人,最喜欢从身份背景和男女作风问题上入手,如果叶晓波被塑造成了一个陈冠希一般的00xx极品公子又是什么舞女之类的私生子,只怕他这个叶氏集团的少东的龙持,就不会坐得那么高枕无忧了。
“李欢,你说会是谁啊?林佳妮么?”
“傻瓜,就知道一个林佳妮。”
“不是她也有谁?”
“现在我也不知道,等我知道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真是外交部一般无聊而无所作为的口吻。冯丰瞪他一眼,他还是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因为事实上,他也是真的“无可奉告”,但就喜欢故意逗她,看她生气的样子,石毛一掀一抵的,真是有趣极了,只要见到她这个样子,心里无论想到多么烦乱的事情,立刻就会忍不住会心一笑。
李欢刚进办公室,叶晓波随后就跟了进来。
昨日他回国时,先就到公司和叶晓波成过头的,叶晓波己经完全清楚这次合约的事情。但是,现在,他走进来,面上却并无昨日的欣喜,显然被什么事情困扰着。
李欢问他:“晓波,又出了什么事情?”
叶晓波将两本新出的杂志递给他,李欢一看上面的封面人物和大标题就明白了,这几家周刊显然都收到了一些“密料”,这一次,深度挖掘的是叶晓波生母的情况,甚至飞之刊登了一副他生母的黑白照片。不过,照片早就模糊了,照片上的女子隐约秀丽,但看得也不是十分清楚。报道上说,叶晓波的生母是20几年前很当红的舞女,生活极其糜烂,和C城许多男人有染。被叶霈包养后,却不甘空闺寂寞,又和其他男人有染……这个报道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是那本杂志的旁白上补了一句:“叶晓波是不是叶霈的儿子,也许,还需要验一下DNA……
李欢冷静道:叶晓波摇摇头:“叫公关部起诉这家杂志,这是赤祼祼的诽谤…”
“没用的,他们敢如此肆无忌惮,肯定是背后有人在指点。
李欢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问他:“你认为是谁?”
他迟疑了一下:“这些内情,我都是第一次知道,如果不是叶氏家族的人,只怕也再难有其他人了……”
叶夫人和林佳妮关系那么好,叶家和林家也算世交,会不会是林家呢?这些排闻八卦,没道理林家毫不知情。
“当然不排除是林家,但能拿出我生母的照片,就一定是关系匪浅的人……
他自小得叶夫人抚养长大,对生母并无什么印象,也从没人在他面前提起,刊登出来的照片,他自己都从未见过。
李欢见他吞吞吐吐的,情知他必然正有事情,就道:“晓波,有话你就直说吧。
叶晓波终于道:“昨晚回家,我发现父亲的书房被谁翻过,好像有人在里面找了什么东西……”
李欢一下明白过来,这内鬼一定是叶家之人,否则,外人绝无可能潜进叶家翻箱倒柜。想必,那张照片就是那么来的,他心里一寒,皇宫里的争权夺位,他是极其熟悉的,手段比这迁残皓阴险百倍。不过,这是21世纪,隔了一千多年,在现实中上演这种兄弟相残,也实在令人不寒而栗。如果叶晓波的身份被极度抹黑,继承人的合法性得到挑战和质疑,谁才能得到最大的好处?
“晓波,还有谁知道这事?”
“我没声张,连依依都没说,不过,我告诉了我三哥。”
“叶嘉怎么说?”
“三哥叫我不要吱声,他先想想办法。”
叶嘉基本是从不到叶氏集团的,李欢很有点好奇,叶嘉究竟能想出什么办法呢?
这时,才明白叶嘉身上背负着何等重大的压力,父亲罪恶深重,母亲惨死,原本毫不相干的家族企业又压到身上,人活在乱世红尘,谁又能真正潇潇洒洒地躲开一切的纷扰?
他忍不住道:“叶嘉和杨玉如现在如何了?”现在,需要确定这个关健因素之一,如果这里又出了差错,叶晓波的地位就更足要岌岌可危了。
叶晓波垂下头,很是惆怅:“唉,是我求三哥去找罗小姐或者玉如姐的,现在看来,也不知是对还是错。只希望他是真正喜欢玉如姐的……”
李欢讶然道:“晓波,是你求他的?”
和林佳妮拼命
叶晓波沮丧地点点头。
李欢沉默了一下,据他所了解的叶嘉,一向不是对家族的事情漠不关心吗?哪怕杨玉如,也是他母亲临终前为他选好的。再加上叶嘉待母王=至孝,母亲之死,恐怕更是他的一处解不开的结,再加上杨玉如也算得极品的女人,两个人又有共问的话题,走在一起,也是理所应当,顺便也能提携家族,难道竟然不是这样?这一刻,对叶嘉倒真的有了几分佩服之意,一个人为了自己要达到什么目的而做出牺牲是很容易的事情,但要为了自己井不怎么热衷的人和事情做出牺牲,那才是极大的不易。
李欢拿起那份杂志翻了翻,除了叶晓波的八卦,自然还有叶嘉的八卦,上面很清楚地八卦了他的离婚。但除了公认的和杨玉如的新恋情,也探不出什么内幕了。
怕只怕这双黑手无限制地伸下去,被竞争对手从这方面大做文章,倒真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他说:“晓波,叶嘉比我想象的更关心你啊。”
“从小,我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都不怎么搭理我的,家里,只有我妈和三哥对我好……”事实上,他时父亲都没有多大亲近之情,可惜,叶夫人不幸去世。只剩下自己兄弟二人苦苦打熬。
但是,在危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怀念起老父,他叹忍一声:“要是我爸在就好了,哪怕他什么也不说,就亮一下相,我们也不至于弄得这么狼狈……”叶霖的去向一直是个谜,事实上,李欢一直都在暗中打探他的下落和真实动向,可惜,到至今也一无所获,只可以判断,他一时片刻还不能复原,就算是伏地魔,也得有些休养的时间。
叶晓波毫不知情,李欢也没法向他提起如此爆炸的内幕,却听叶晓波压低了声音:“大哥,我妈究竟是怎么死的?”
李欢心里一震,叶晓波是什么意思?
“警方说我妈是被绑架勒索,可是,出事前怎么会那么巧?你和玛丰、我三哥都在?”
“晓波,你想知道什么?”
叶晓波急忙道:“大哥,我不是怀疑什么,我是想,要找到事情的根源,才能真正找我爸出来,我怕我做不下去了……”
李欢没有做声,只意识到,他决口没有提到他的二哥,莫非,他也是对二哥有所怀疑?
叶晓波的手机响起,他讲了儿句,李欢听出,他是在和叶嘉说话。不到一分钟,他就挂了电话,匆忙道:“三哥在家等我,我马上回去一趟。”
“行,你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再说。”
叶家。
才上午十点多,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大人们上班,孩子们上学去了,就连唯一不上班的二嫂,也约了人出去购物了。
叶嘉进门时,客厅里空荡荡的,坐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老佣人跑出来问他中午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他摇摇头,老佣人乐得清闲,就出去了。
坐了一会儿,叶晓波匆匆走进来,面色很是急促。
“三哥,你去看了没有?”
“走,现在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兄弟二人走进父亲的书房,书房是一片禁地,叶霈在时,是严禁任何人未经允许踏入书房半步的、他出事后,书房就锁了起来,家里出事后,叶嘉曾经来过一次书房,他记性过人,熟悉里面的一切布局,发现里面翻阅得并不明显,也没有丢了什么东西,只有一个抽屉被拉开过。
叶晓波紧张道:“三哥,要不要报警?”
叶嘉摇摇头。
叶晓波很是愤怒:“二哥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嘉反问:“你怎么就知道是二哥?”
“不是他还有谁?他们两口子野心勃勃,天天就想把我赶下台、你想想,我倒下了,得利的会是谁?就是他……”
叶嘉见叶晓波情绪太过激动,也没说什么,等他稍微平息了一点,才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还不算大?”
叶晓波心里的惊疑更是加重几分,如果按照那家该死的八卦媒体所言,自己和叶霈一点也不像,质疑自己的私生子身份,自己继承人的合法性都要打个问号,就别提坐在总裁位置上,谈什么振兴叶氏家族了。
初尝权利滋味,又和李欢联手拿下了关于叶氏集团生死存亡的大单,他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第一次体会到成功的美妙,每天投入全部的精力拼搏,正准备大展拳脚,没想到来了这一招隐隐的“逼宫”,怎不愤怒惊恐?
叶嘉想了想才道:“先叫媒体公关部去接洽,尽量不要让报道再深入下去…
“那二哥?”
“先别提他。”
这个关口,再把二哥卷进去,更是给外界表明了叶家的分崩离析,损害股东信心。
叶晓波立刻警醒,只道:“这书房怎么办?我怕再被人搜出什么东西来……
父亲的秘密多如牛毛,如果再被人翻出什么东西,就不好办了。
叶嘉随手拉开几个抽屉,里面并无什么东西。他再看看左刚的一排拒子,心里忽然一动,想起自己8岁的时候,有一次随父亲来书房,那也是他第一次进书房,看到父亲将一个什么东西放入这一隔,他开拒的时候输入的几个数字,他只看了一遍,估计父亲当时不经意,但他一直就记下了。
他试着输入记忆中的几个数字,果然,柜子立刻打开了。还是两层,第一层放着一个薄薄的信封。他抽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张函,上面是叶霖的亲笔:“待我百年之石,书房里的一切归第三子叶嘉处理。”
父亲的亲笔,二人都是认识的。
兄弟俩时视一眼,这书房里四壁的藏书,并无任何值钱的古董。叶霈如此郑重其事地提前立下“遗嘱”,显然是早就想好了的。
拒子边有一层,里面的东西并不稀奇,只是一本普通的相册。
叶晓波道:“这是什么东西?”然后,就拿了出来,刚一翻看,就忍不住脸都红了。
叶嘉很是意外,凑过去一看,只见里面全是一个个陌生女子的照片,从四十年前的装扮到现代的装扮,都是当时最时髦打扮的年轻女郎,下面标注着她们的代号和跟她们O0xx的聚气方法……
原来,这竟然是叶霈的“养生秘诀”,难怪会传给叶嘉。
兄弟俩看到父亲的这种“绝对隐私”,虽然只有二人,也不禁相对尴尬。叶晓波甚至不敢翻下去,生怕在里面看到自己生母。可是,好奇心超越了一切,他一路翻下去,立刻发现第三页上就是自己的生母,这帧照片可是比杂志上刊登出来的清晰多了,生母果然是舞女打扮,样子十分妖娆。
兄弟俩面面相觑,没法再看下去,叶嘉又把影集放回抽屉里。
叶晓波紧张道:“要是再被人找到怎么办?”
“加强防备,封锁书房,不许任何人再进出。”
“可是,二哥他们会答应么?”
“我做主,封锁书房、他们要怪就怪我好了。”
他想了想,又取出那张纸笺和相册,叶晓波问他:“做什么?”
他也没回答,拿起相册,将里面的相片一张张抽出来,就往旁边的碎纸机里放。
“三哥,这是爸留给你的,自然有他的意图……”
他的意图就是长生不老,修炼的估计是什么房中术之类的。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这种术,再练得多,也决无可能长生不老,反倒是害人早催命。几十张照片和着它们背面的“秘诀”全部在碎纸机里化为碎末,完了,叶嘉放在一个托盘里,亮着打火机点燃,不一会儿,这些东西就化为了乌有。兄弟俩正要出门,只见一个人轻手轻脚地往书房进来,正是二嫂,面色铁青。
“二嫂,你回来了?”
“父亲不是吩咐不许任何人进书房么?为什么你们要擅自传入?”二嫂大声责备,眼晴从二人身上上下扫描,生怕他们拿走了什么重要物件。
叶嘉淡淡道:“没什么,二嫂,出去吧。”
“你凭什么叫我出去?”
“因为我有权利做主。”
二嫂轻蔑地看他一眼:“你有什么权利?以前不是都对叶家的事业无动于衷?现在趁老爷子不在,就迫不及待地要回来捞取好处了?别以为巴结着太子爷,你们兄弟就要联手翻天……”
叶嘉心是不紧不慢的,将那张纸笺递给她:“二嫂,请你看看……”这是叶霈的亲笔,下面还盖着他的印章签名。
二嫂愣了一下,又冷笑一声:“哟,老爷子还偏心,把好处原来都留给你们兄弟俩了……真不知他这样值不值得……”
叶晓波不耐烦和她蘑菇下去,怒道:“你看清楚,这房里并没有什么珍珠宝贝,全部都是些书错而已,三哥占了什么好处?”
“谁知道里面锁着些什么?如果没有秘密,你们俩兄弟会鬼鬼祟祟地潜入进来?”她哼一声,“也罢,你们是不是亲兄弟还不一定呢……”
叶晓波气得浑身发抖:“你出去。”
二嫂不得不出门,叶嘉边是维持着礼貌,只淡淡道:“二嫂走好,”叶嘉再次给房门落锁,真正关好,吟咐佣人里面的卫生都不必打扫,其他的以后再说,兄弟俩走出大门,才呼出一口气,尤其是叶嘉,一进去就觉得压抑,仿佛进了牢笼,出来后,才能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气。
豪门深似海,却是死海。散发着腐烂的腥臭味道。
“三哥,你看二嫂明显是在监视我们,我们一回家,她就赶回来。”这并不稀奇,估计她是吩咐了家里的某一个佣人,一见到“生人”,立刻就像她回报。
“他们千方百计想赶我下台,我偏不下台。”
他心里很是慌乱,语气也不太稳定:“对了,三哥,你和玉如姐情况如何了?”
叶嘉又吸了一口气,感觉立秋后,天气就明显凉了起来。
“我也好些天没见到她了……”
恋爱中的人,同在一个城市,也可以好些天不见面的?
叶晓波小心翼翼道:“玉如姐的货款细则,我们也谈得差不多了,我想尽早拿下,免得夜长梦多,这样,可以先稳定局势……”
叶嘉淡淡道:“随你做主就是了”
兄弟俩各自上车,叶嘉总算清净下来,这一段时间,他经常被打断工作节奏和频率,实在不胜其扰。只想,快点等这一拨事情过去,好集中精力投入工作。
只是,工作可以再集中精力,人呢?
对于某一些人,又该怎么再集中精力?
心里只觉得疲倦,无比的疲倦,在这样的时刻,明知机会在指缝间一点点的溜走,只利下最后一个尾巴了,可要去努力,却又觉得那么有心无力。干脆放弃了吧。
不是早就放弃了么?
他一个急刹车,歪在路边,肋骨由以前隐隐的疼,到剧烈的疼,仿佛要冲破胸腔,刺出血肉。
他想,等疼过这一阵就好了。
迦叶,一定是迦叶这个恶魔在做法,把他的意志强加在自己脑海中,一不如他的意,就用疼痛来加以惩罚。
可是,为什么不惩罚不疼痛的时候,自己也会常常想起她?甚至想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热烈?
自己几时这样想过除她之外的任何女人?
这世界上并非她最好,她最美,可是,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去想其他的女人?
他闭上眼晴,那么努力,可是,一张张面孔都是模糊的,一晃而过,甚至连自己在天上的母亲,也是模糊不清,只有小丰一一小丰她一个人的面孔在眼前放大,占据脑海,一点也不肯消逝缩小,甚至能听见她那种咯咯的笑声:“叶嘉,这是我的地盘,是我一个人的地盘,谁也不许进来……”
谁都不进来,又能如何?
她终于还是选择了李欢,不是么?
自己先提出离婚,先无情分手,在她有了决定的时候,又怎么再掀风浪,让她左右为难?
他拿起电话,输入她的一号码,一个一个,一遍一遍,也不知输了多少遍,却始终没有按那个拨号健,仿佛在重复一万次的徒劳无功。
许多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都在重复这样机械无用的动作,直到她受伤,直到微微鼓起一点信心,最后一次拨通电话,可接听的人已经变成了李欢。李欢无牵无挂,世界里只有她、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能照顾她的人吧?此时此况,自己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精力和能力去对她好,去照顾她?
跟着李欢,她会比跟着自己幸福得多。
他再次发动了车子,也不知是不是外面的阳光太刺眼,晃得人睁不开眼晴,只觉得前路迷茫,一切都陷入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巨大漩涡……
这天,冯丰一早就来到酒楼,刚处理完一些事情,手机响起,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声音:“玛小姐,你好…
“您哪位?”
“我是某某周刊社的记者,想约您做个人物专访。”
自己既不是名人也不是富人,有什么好采访的?她立刻下意识的婉拒。对方却十分客气,彬彬有礼的:“冯小姐,您开着一家全城最好的酒楼,而且在短时间内如此火爆。wωw奇Qìsuu書còm网地震后,C城的旅游经济受到很大的影响,我们下一期有一个策划专题,推出C城好吃好玩的地方,介绍给全国各地的游客,也算是为恢复c城的人气做一点微薄的贡献……”
对方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冯丰一时倒不好拒绝。
“冯小姐,能不能跟您约个时间?我们也是希望让更多外地游人吃到最好的东西,而且,您的酒楼也能得到一次很好的形象宣传……”这家杂志发行量很大,在业界很是知名,如果能得到一次正面的宣传,而且还是免费的,倒是大好事一件。只是,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免费的午餐?上杂志封面的事情,不是李欢、叶嘉这些社会精英的专利么?怎么轮到自己了?要采访,也该李欢出马,他对这个最拿手。诱惑力虽然颇大,但她也是加以婉拒。
对方却锲而不舍:“冯丰小姐,您可不可以电话里回答我几个问题?”“果是可以回答的,我一定回答。”
“这些问题都很简单。第一个问题就是:您创业的第一笔资金是怎么来的?
她想也不想就叉开话题,态度仍旧很温和,这跟外地游客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励志故事。她立刻就欲结束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采访。
“冯小姐,听说您经为过一次失败的婚姻,离婚后,很多女人就此一蹶不振,但是,您却站立起来,还成了女强人,能不能把您离婚当初的艰辛给大家讲讲?就如我们这个遭受了灾难的城市,有重新站起来的力气……”
话说得如此冠冤堂皇,冯丰却立刻明白了这次的采访,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笑起来,礼貌地说声再见就挂了电话。
一挂电话,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气得几乎要跳脚,这些该死的狗仔队,幸好自己没中计,没接受他们的任何采访。他们显然志不在自己,而是要问自己和叶嘉离婚的情况、现在,和记者说话,也跟和律师说话一样,稍有不慎,就会中了他们的圈套。
刘嘉玲和梁朝伟结婚,狗仔队天天追着张曼玉问有什么感想,甚至当着她的现任男朋友也这么反复追问。哪怕别个张曼玉再是仙女一般优雅也忍不住发飙,可你一发飙就说你耍大牌、恼羞成怒,更难听的话还是,旧情人成婚你心里酸溜溜的……反正被伤害的人决不能发飙,道理都在狗仔队那里。
他们整得自己像天下最最完美的道德楷模,殊不知只是一群翁嗡飞向大变采集了臭气再向大众传播的苍蝇一般。
因为叶晓波屡次被慕隐私,冯丰时这群人早有警惕,但没想到财经人物记者忽然问出八卦来,暗道,幸好自己没有答应接受这劳什子的采访。
因为留了心,所以这儿天就特别注意那份周刊,新的一期出来,立刻去买了一本,这一看,心都凉了半截一一只见上面虽然没有自己的人物专访,但有叶嘉的大幅照片,是叶嘉个人排闻的深度报道,其中,最大的篇幅是关于自己的,里面的细节详细得跟知音似的:从灰姑娘被豪门公子看上,结果因为恶婆婆不喜,夫妻生了碑隙,导致离婚被赶出豪门……没想到财大气粗的叶家却没给下堂的德妇任何好处、报道里说冯丰名下只有一l间租来的小饰品店,总值不到20万,而且遭遇一次洗劫石,已经亏本关门。
一边是下堂妇哭,一边却是前夫笑,离婚石,叶嘉很快有了富可敌国的银行家女友某某,前不久,论拍卖了一部2500万以上的迈巴赫……最可怕的是文中最石一段,提到叶嘉离婚的原因,是前妻在参加完研究生考试回来,逮住他“现场偷腥”一一无情无义,道德败坏,吝啬小气一一至此,叶嘉的人格形象,也受列极大践踏。
整个报道,完全是一副同情冯丰的“口吻”,叶嘉则不舍千夫所指的陈世美比自己受到伤害更痛楚百倍。冯丰气得手都在发抖,用劲撕拉了几下却撕不下来。
心里立刻明白,是林佳妮干的。有一次,她曾找上自己的小店,劝自己跟她合作勒索叶家分取财产,好“一辈子荣华富贵”。
除了她,谁还可能那么清楚自己和叶家、叶夫人的恩怨?为了整叶嘉,她几乎是不惜代价,竟然连她和叶嘉那一幕也敢说出去。
文中虽然只说某小姐,没提名,但她显然已经破釜沉舟了。
如此不惜一切代价的诋毁十嘉,她究竟能得到什么?
她已经气得完全失去了理智,抓了包包就匆匆出门,在大堂里看见珠珠,珠珠叫她,她都没听清楚,只胡乱应一句:“珠珠,你给我看着,我有点事情外出
刚走出去,手机又响起,是李欢打来的:“冯丰……”“我现在有事,不多说了。”
“什么事情?”
“我要去找林佳说这个贱人拼命……”
不要钱的鸡
李欢吓了一大跳:“冯丰,你想干什么?你冷静点……”
怎么冷静?如何才能冷静得下来么?
心里的暴力因子在一点一点扩大,只想着如何才能把林佳妮撕成碎片。“冯丰,别冲动,你如果再去闹,扩大事态,不仅对叶嘉没有任何好处,反倒会让他陷入更加尴尬的地步……”
她停下脚步,呆呆地站在原地,是么?是对叶嘉雪上加霜么?
李欢这些天吩咐助理关注着这件事情,早上一去,助理就给了他最新出刊的杂。志,一看完,他就明白冯丰会抓狂了,因为冯丰这些天也几乎搜罗了几乎所有预计会报道叶家信息的报刊杂志,所以,他立刻就打来了电话,幸好,她还没有完全冲出去。他急忙道:“冯丰,你冷静一点,有事我们再慢慢商量……”秋老虎火辣辣地晒在头顶,冯丰看看毒辣的阳光,慢慢回过一点神来:“李欢,你放心,你好好处理自己的事情,我不会做傻事的,”
这个时候,就更不能因为自己的冲动而让李欢也陷入混乱。自己帮不上忙,也就绝不能拉征后腿。
李欢很是欣慰,柔声道:“别急,一切都会过去的。叶嘉的品行,我们都清楚,别人低毁他,我们就更要支持他、相信他。”
“嗯,你放心,”
“今晚下班,我到酒楼来接你。”“嗯。”
李欢听得她的声音已经不如最初那样咆哮了,总算松了一口,才挂了电话、
冯丰在大门口呆站一阵,正要返回去再想对策,忽然见一辆很拉风的红色跑车驶来,她立刻认出,这是林佳妮的车子。
这个贱人,居然还敢找上门来,
她不动声色地站在门口,门童很殷勤地去给林佳妮开车门,泊车,冯丰就站在门口看着。然后,林佳妮款款而来,穿着当今最新款的Guccl新装、拎着一个冯丰也认不出款式的包包,十分地春风得意。
她见冯丰站在门口,倒像见了老朋友似的,很是热情:“冯丰,你好……”
“林佳妮,你有什么事情?”
林佳妮四处看看酒楼的装潢风格,又看看来来往往的服务生和漂亮的迎宾小姐,笑道:“冯丰,你现在很不错嘛,这间酒楼是你开的?”
。。你有何指教?”
“找你有点事情,去你办公室吧?”
冯丰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点点头:“好,”
进了办公室,林佳妮又看看四壁的装修,笑道:“冯丰,你的办公室和一流CEO相比也不逊色了……”
冯丰强忍住一口恶气,但见林佳妮的视线转向墙壁上的营业执照上的法人代表一栏签名,竞然是冯丰,很是意外,话锋一转:“哟,冯丰,你还真不错,居然能开一家这么豪华的酒楼,是李欢给的钱吧?”
冯丰不动声色:“你认为呢?”
林佳妮的语气忽然变得“真诚”起来,“冯丰,我们明人就不说暗话了,死老太婆在世时,我打听得一清二楚,叶嘉并无大笔财产给你,看来还是跟着李欢比较好,你看看,和叶嘉离婚,你只能开一家惹人笑话的小店,而李欢,给你这样一座酒楼,。。…”
叶夫人,从她口中极其亲热的“伯母”变成“死老太婆”了,可以想象她心里的怨恨之深刻。冯丰还是淡淡道:“那又如何?”
“据我所知,死老太婆在叶氏集团有一部分股份,叶嘉名下也有一些,他们呣子加起来,很是可观。你和叶嘉离婚,就这样空手而归,一分钱也没有得到,岂不是很冤枉?你想想,你至少也为叶嘉付出了几年青春,女人一生中最好的几年啊,可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那你认为该怎么办呢?”
林佳妮笑得那么“友好”,随手从包里拿出一本杂志,“你看看这个报道,也许,你早已看过了吧?”
正是那本几乎令冯丰抓狂的杂志。
“报道对你完全持同情态度,怎么样?我还是很够义气吧?一点也没有踩你。你应该抓紧时间,入票法院,请求分割财产,获得自己应得的赡养费……”“林佳妮,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好处?”
“帮你啊,呵呵,你难道不感激我么?以前,你说叶家财雄势大,伸出一根小指头就能捏死你,所以不敢提出任何财产要求。现在,趁他们是多事之秋,正好可以维护你自己的正当利益,不是么?我们现在有共同的敌人,应该联手合作。冯丰,你一定要去起诉叶嘉,我可以给你介绍很好的律师……”
“你倒真是处处替我着想。”
“我们也不兜圈子了,我和叶嘉的恩怨你清楚得很,我恨那个死老太婆、恨叶嘉,这口恶气不出,一生也不会快活……”她双眼发红,像一头歹毒的小豹子,甜美的笑容也变得挣狞起来,“叶嘉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你也用不着对他客气,你看看,他现在又和那个老寡妇打得火热。我不但要叶嘉身败名裂,还要他一无所有……冯丰,我们联手,一定要联手……”
“好!”
这声“好”字一落口,她扬起手掌就狠狠地给了林佳妮一耳光。
林佳妮呆了一下,怒气冲冲地反手一耳光就向冯丰捆来。
冯丰侧脸躲开,她哪里肯罢休?立刻就冲上来抓住冯丰,两人扭打成一团。
她个子比冯丰略高,冯丰前些日子又受了那么些苦楚,终究不曾完全复原,本来就气虚体弱,但心里早就憋了口气,又比林佳妮泼辣,两人扭打起来,倒势均力敌。
两人激烈的扭打从办公室打到外面,走廊上早已站满了闻讯赶来围观的服务员、工作人员……
珠珠和两名保安冲上来拉开了二人,二人都是披头散发。林佳妮早已发了狂一般骂起来:“贱人,不知好歹的贱人,一辈子受穷的命,难怪一分钱蟾养费也拿不到,,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见过比你更贱的女人……冯丰,你这个贱女人,一辈子被人白白玩弄的命……妈的,人家找小姐都还花点钱,你就是不要钱的鸡冯丰双眼血红,喘着粗气:“林佳妮,你比鸡还不如。你要敢再踏上我这酒楼一步,一定打断你的狗腿……”
两名保安立刻拉着林佳妮出去了。
围观的众人也立刻散去了。
珠珠扶着冯丰进了办公室,她还气息未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珠珠也不多问,先去给她弄了湿毛巾擦脸,拿红药水给她擦手臂上,脸上的一些抓伤,幸好不严重。忙完这些,又给她冲了一杯她最喜欢的铁观音来,看她喝了半杯,才叹道:“你怎么不叫上我?那个女人上门滋事,我们该关上门揍她一顿的……”
冯丰扑哧一声就笑起来,打了一架,又加上珠珠这一席话,心里的郁闷跟龌龊气倒消失了好几分,心里大是后悔,当初怎么就忘了先叫珠珠呢,要不,二人联手,真可以好好揍一顿林佳妮,反正是她先找上门的。
“唉,真她妈的窝囊,我还没去找她拼命,竞然被她找上门揍一顿。真是倒霉死了……”
珠珠实事求是:“她也没讨得好去,脸上跟猫爪过似的,一道血痕呢……”
冯丰拿起一面小镜子看看,自己又何曾不是满脸血痕,都快毁容了呢。脖子上也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跟谁O0xx呢?
女人打架,揪头发,抓脸,有点血痕,那是很正常的,估计林佳妮也狼狈得很。
珠珠道:“要不要报警,再吓她一下?”
冯丰摇摇头,不愿再节外生枝。况且,林佳妮自然也不会害怕“吓唬”,自己是吓唬不了她的。
珠珠出去工作了,冯丰见扔在地上的那本杂志,又检起来看看,正翻到杨女士的一帧照片,那么高贵动人地微笑,高雅大方。
心里在强烈憎恨林佳妮的同时,又淡淡地同情她,她今天搞这么多事情,会不会终有一天又要变成疯子?也不像人杨女士学学,无形之中就战胜二人,这才是高手。
像林佳妮这样,得不到一个人,就非要毁灭掉对方才肯罢休,她这样损人不利己,又有什么意思?
还有叶夫人,若不是她惹出那么多事情,叶嘉会遭遇到今天的恶果?叶夫人对林佳妮的伤害,岂不是更大得多?
她又看看杨玉如耳朵上那副耳坠,本来,人死为大,一切都一笔匀销了,何况,叶夫人还多多少少因自己而亡,但此刻,对她依旧有淡淡的怨恨,她自以为在为叶嘉安排最好的幸福,可是,叶嘉幸不幸福呢?
如果不是她,叶嘉会早到林佳妮如此疯狂的报复?
林佳妮采取的虽然是最直白的手段,但也最是有效,对叶嘉这样的大学者来说,名声重于一切。
叶嘉,可怜的叶嘉。但愿他永远呆在实验室,永远也不要看到这些卑污的东西。甚至永远也不要知道,两个已经走出他的生活与生命的女人,曾因他而打得头破血流。
他失去的东西已经太多了,如果杨玉如能够爱他,真正带给他幸福,这又有什么不可以的?难道要叶嘉一辈子生活得狱独寂寞又落魄?
她久久盯着那对刺眼的耳环,完全忘了自己的脖子被抓得火辣辣的疼痛,只想,但愿她真正爱他。
有人推开门,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她也没有察觉。
一只手轻轻摸上她涂了红药水的脖子:“傻瓜,疼不疼?”
她抬起头,笑起来:“李欢,你怎么来了?”
他的口气微填:“你看,你就是这样的火爆脾气,我就知道你忍不住的……
“喂,你是神仙啊?是林佳妮找上门挑衅我的,可不是我去找她。呵呵,你怎么会知道?”
“我本来只是想回来看看你的,怕你终究沉不住气……”
“我沉住气了的,是她惹我……”
“对对时,是她惹你。”
李欢拿起她的抓出一条条红痕的手臂看看:“一个月之内,你跟人打架两次了,你看看,你都要变成花花太岁了……”
“哼。都是别人打我好不好?”
李欢抱起她,坐到前面的长沙发上,替她仔细川柔揉淤青的地方,又看看她弄得乱糟糟的头发,估计被拉扯得不清,上面头皮上还有些血迹沾到了衣服上,也不知是她的还是林佳妮的。他心里暗叹,两个外表都如此斯文的女人,打起架,可还真是绝不心慈手软。
爱情的力量真是令人疯狂。
“从来都是男人为女人打架的,唉,这个世道变了,真的变了,竟然女人也会为男人打架了……”
她柳眉倒竖:“是林佳妮找上门来叫我跟她合谋,去起诉叶嘉,要叶嘉身败名裂,我不答应……”
“所以她就揍你?”
“呵呵,是我先揍她。”
李欢耐心道:“林佳妮找你的理由是充足的,只是她没想到你不肯合作,自取其辱而已……”
一分钱也没有拿到的下堂妇,和林佳妮合作的理由是很充分的,即便不趁人危机入票法院,至少私下里威胁勒索一下也是有的亡
冯丰嫁给如此大名鼎鼎的叶家三公子,离婚时,完全是净身出户,几个灰姑娘嫁入豪门后,肯灰留溜的,一钱不得就被赶走?
也难怪林佳妮会找她“合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大多数人的思维,林佳妮并未错,如果换一个人,是很有可能成为她的同盗军的,即便不同盟,也绝不会翻脸。
只可惜,冯丰是个比她还凶悍的古怪悍妇。
可是,天知道,他多么喜欢这个“悍妇”啊。这个天天斤斤计较小家子气的有时一毛不拔的爱财如命的女人一一这天下又有几个人真正能做到她一般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如果她愿意,是可以毫不费力地从叶嘉手上得到非常可观的一笔赡养费的,足以让她后半生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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