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作声。”捂住她的人放开了她，在她脑后低声道。

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牧青歌正要转头看，突然一挑眉，想了起来，正是祈城之中见了两次的陆未。

奇怪，他就算半夜要探什么虚实，也应该是去探萧尘房间，跑来这里做什么？牧青歌忖道，只得低声道：“是陆大哥么？我不泄露可以，不过你上哪儿都得带着我。”

后面没了声音，牧青歌正纳闷，却突然见前面那屋子里的灯火灭了，一个黑影踱了出来，牧青歌连忙屏了屏呼吸。

那黑影四下看了看，突然向一道小木门行去。牧青歌回头看了看身后蒙着面的陆未，他只轻轻摇了摇头，又过了一会儿，牧青歌只感觉腰间一紧，接着一阵晕晕乎乎的只见景物连闪了几下，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一幢大房子后面。

这陆未太诡异了，身形简直就像轻烟一样，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看来那天在祈城他是没露出真功夫。牧青歌感觉到仍停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却听得里面有说话声传来，这三更半夜的，莫白在跟谁说话？牧青歌赶紧屏住呼吸仔细听。

即使是夜深人静，里面的说话还是低微得不太清楚，却分明是个女的。牧青歌更是好奇，就要趴到后殿门框上去，却被陆未拽了回来，牧青歌一急，差点一句“­干­嘛？”脱口而出，陆未把她附在背上，突然腾空而起，飞身来到了屋顶上，揭开了几块瓦片，牧青歌使劲揪他衣服，低声道：“房顶上目标太明显了，很容易被发现。”

陆未只轻轻的摇了摇头，牧青歌再不多想，也专注的朝底下看去，却发现里面哪有什么女人？黑乎乎的大殿内只点了一根蜡烛，莫白正对着正位上那个硕大无比的大理石雕座位说话。而他发出的声音，却分明是一个苍老的女声，三更半夜的，这一幕实在太诡异了。

牧青歌想，莫不是此人患有什么梦游症­精­神分裂双重人格？却只听得那莫白叹息了起来，道：“二十年了，也许这一次以后，我们再见就是黄泉之下了。陆震与那钟无垠勾结欲谋不轨，关外大邑国又蓄势待发，而如今萧尘还是浪荡关外，不知生死，把这个烂摊子扔给一事不懂的燃儿，你说我怎么忍心坐视不管呢？若他们知道这武盟庄就是个空壳子，天下还不大乱了？我年纪老了，一日日的觉得体力衰微，也只能尽最后一点力，帮燃儿一把了，昔日我来到这里，本是为了复仇，没想到最后反而在这里忠心为他们­操­持一切，九泉之下，不知道你是否会怪我？你若看到这天下形势，看到当年武盟庄中人的各种下场，只怕选择也是和我一样的吧？翎儿也不知下落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打探他的消息，却一直没有结果，这一次的大劫若渡不过去，我还是没有办法找到翎儿，又有什么面目见你于地下……我这一生没什么牵挂了，就是思念他……”说着语气渐渐的低了下去。

这貌似不是双重人格的样子，牧青歌想，她怎么会装一个男人装的那么像，还装了那么多年没有被发现，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又听她道：“你就在这椅子上罢，我带不走的，只怕也不是你的残骸，而是你的念头了，如今回头，当年尽是荒唐一梦，九泉之下，不知你可有想开？那个女孩儿那么像她，我知道她不是当年的黛夕，但如此之像，想必有什么渊源，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将来不管她做了什么伤害我之事，我是决计不会为难她的了，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减轻我罪孽之一二。临此大变，将来我还不知会流落到哪里，尸首何处……你我黄泉之下再见罢。”说完又对着那座位呆立良久，叹了口气，决然转身去了。

萧尘还是浪荡关外不知生死？那偏院里躺着的人是谁？她说的像黛夕的人是自己么？她又怎么对不起黛夕一家了？牧青歌瞬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里会不会有可能……牧青歌不及多想，趁机四下打量，这看起来是什么高级的地方，待看到那个主殿时，两眼瞪了个大大的，就在那个座位的上方，似乎有一大块什么黑乎乎的东西，而那块黑乎乎的东西上面，有两个圆圆的东西在泛着微微的绿光。陆未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并没有发现。

“哎哟。”牧青歌突然叫了起来。

“见鬼，你叫什么？”陆未连忙盖上瓦片飞身而去。

待陆未避过了黑衣卫，将她带到了客房，牧青歌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陆未沉声道。

“多谢陆大哥，没什么……”

“你小声点。”陆未低声道，看着她好像很开心的样子，道：“你是不是想说，我们那么多人，一个比一个­精­明，到头来全被支配得团团转？什么黛夕，管家，盟主……全是假的，是么？”

“额，不是……”牧青歌一时不知道怎么接，不知怎么莫名不想骗这个人。

“还是你找到药了？”陆未道，“我去过牛小康家了。”

牧青歌蓦地抬起头来：“你……”

“那牛小康跟你死去的弟弟半点关系也没有的，醒醒吧，武林中人要是知道了有人死而复生，只怕杀都要杀了他炼药！到时候就不是病痛这么简单的事情了……就算武林中人不杀他，他以后还是会死的，阿农身份特殊，又不会武功，不赶走他，迟早会害死他们一家的……这是必然的事情，你怎么就那么糊涂，非得要把自己搅和进去？”

“你，你出去！”牧青歌气极，憋了半天，却只憋出那么一句，见他还是定定的看着自己，半晌不动，两人僵持了半天，牧青歌气消了消，心里反倒生出了一丝愧然，转过头去，“那你跟你义父呢？你跟他是父子，所以跟着他策划叛乱，这就是清醒了？

我不是要通过掐你的过错掩盖我的想法，只想让你理解，我们和你一样，都会有自己在乎的人，不会因为前面凶险，有明摆着的后果就认命。阿农身份特不特殊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会不会害了小康一家我也不知道，可那样的­精­明理智我做不来，也没有资格去那么做，就像我没有资格阻止你一样。至于你所说的心结，如果有一天你义父重病了，你会是因为执着于一个爹字或者亲生两个字而选择留下或者离开他的吗？”

“你觉得我义父他们是在策划动乱，”陆未定定的看着她，“我没有参与他们，不过现在的天下确实需要一个力揽狂澜的人，没有大变动不会出来的，你就觉得萧星燃那点小聪不明和不着调的­性­格能摆平这一切？莫白是­精­明通透，可他终究有力有不逮，不然天下也不会是这个样子，铁焰峰是有些担当，可又……”

“那是你们的事！”牧青歌又一次打断了他，“我对这些不感兴趣，萧星燃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是由你说了算的，再这样毁谤我身边的人，要么你走，要么我走。”

“你之前给我的感觉不是那么愚忠的，我说的都是事实……我以为你会在乎天下的安宁……”

“那不过是你以为。”牧青歌冷笑转过身，“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高中毕业生，弄不清这些大道理。”

“你对我有偏见。”

“不要用你­精­明的大脑来揣度我的感情，你能挣钱真是个奇迹。我们说不到一块儿去了，你走罢。”

“我不知道你是拿冷漠来填堵无力感还是太在乎萧星燃，”陆未看了她半晌，闭了闭眼，不再多话，开了门，“如果有一天你要帮他，就要做好吃苦头的准备，一切在于你。”说完走了出去。

“等等，”牧青歌问道，“你为什么那么关注我？如果是因为我长得像黛夕，我可以告诉你，我跟她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去，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心思。”

“是不是因为她不重要，”陆未转过身来，“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跟她怎么那么像，你弟弟跟小康怎么那么像，而且连生的病都是同一种。难道这些都只是巧合？并且偏偏你一来就到了小康家？”见她愣怔当地，道：“你若继续感情用事，不说别的，迟早挂在这个世界。”

陆未看着她静静的说完，转身离开了。

待陆未离开，牧青歌愣怔半晌，回过神来。

脑子里突然现出异世人的ID来，又摇了摇头，他们的气场很像，可终究是不同的，异世人说话是淡然，安静甚至轻盈有灵气的，和萧星燃的另一面倒更像些。虽然和他一样寡言，但异世人没有他这样犀利毒舌，咄咄逼人的气势。更何况，萧星燃不是早说了自己是异世人吗？自己反倒在这里多思多虑起来，想到这里，牧青歌撇下一堆纷乱的思绪，打开窗户看向里院的方向。

那泛绿的两颗东西应该就是凰血丹了，放那么高，还是在大殿内，黑乎乎的自己也没辨清位置，进去那么困难，自己要怎么拿？

看到黑漆漆的院子，牧青歌突然一拍额头，想起羁羽来。

第二天一大早，牧青歌就爬起来，找到黄伯问羁羽的住处。

“羁羽？客单中没有这个人啊？”

他不会在那墙角露宿了一宿吧？牧青歌一跺脚，跟黄伯招呼了一声便跑了出去。

那墙角哪里还有羁羽的身影？牧青歌向门口的黑衣卫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他压根就没进过武盟庄，昨日跟着那一大堆人去看人家打群架后就再也没回来。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牧青歌皱眉，问黑衣卫：“那，其他的人回来了吗？”

“当然回来了，而且他们说，两边本来还拔剑弩张，准备动手的，神岳门的灵墟散人只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两边就突然罢手了，根本没开打。”

“他说了什么话？”牧青歌更是一头雾水，他们没开打，羁羽就不可能被误伤，那么他会是去了哪里？

“他说，凰魄现身了。”

“什么意思……”

“天知道……有客人来了，您还是进去吧。”

“好吧，这两天你要是看到羁羽了，帮忙跟他说一声，我住在客舍的最后那间。”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