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青歌还是跌在了地上，尽管有幕布缓冲，还是摔了个七荤八素的，全身疼的一时缓不过劲来，大堂之中顿时一片哗然，有人已经朝自己冲了过来。

牧青歌顾不得一阵晕眩，和右手臂的剧痛，爬起来没头没脑的冲了出去，没命的四下逃窜，大堂之中本就人多嘈杂，不明所以，牧青歌钻到了桌子底下东躲西藏，四下一片混乱，小二们本就没看真切这人长啥样，现在混乱中就更加难找了。

牧青歌缩在一张桌子底下，有些虚脱的捂着嘴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都要跳出来了，剧痛的右臂吊着怎么也使不上劲来，不知是断了还是脱臼，疼得她冷汗直冒。

咦？怎么还是木地板？，牧青歌正全身无力的楷着汗，就瞥到了地面，一愣，俯下耳朵贴在地上，轻轻敲了敲木地板，空心的。

看来刚才自己是在三楼，牧青歌正想着要怎么找准出口混出去，突然，一只胖乎乎的手缓缓伸了进来，跟坨老面馒头似的，五指箕张，就要朝牧青歌抓来。

牧青歌被吓得差点弹了起来，正要择路而逃，就被那只手拎小­鸡­一般拎了出去，吊在半空上下不得。

牧青歌的眼睛突然对上了一双铜铃般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那双眼睛惊奇而茫然，像看什么新鲜的怪物一般盯着自己，突然一裂嘴，嘿嘿的笑了起来，说道：“胆儿小的跟女人一样！”

“抓到了！抓到了！她在那儿！”远处有人喊，接着噔噔噔的就是许多人跑下楼梯的声音。

完了。牧青歌疲惫已极，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要死不活的闭上眼睛。耳边却突然呼呼的生起风来，只听得嘈杂声远远的去了，牧青歌忙睁开眼睛，突然发现自己还是被那只铁箍一般的手拎着，眼前花得睁不开眼睛，却似是在空中飞行。牧青歌总感觉自己的头随时会磕在前面的大石头上，头破血流。空寡寡的胃都要翻出来了。

“放我下来！”牧青歌憋足了劲大叫，就算要死，也不要这般，跟凌迟活剐一样。

拎着她的人骤然停了下来，牧青歌再忍不住，一张口，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不过全是酸水。

“你便是那画上说的红邑人吧？”牧青歌被放到旁边，正天旋地转的一阵­干­呕，旁边一个粗豪的声音突然道，说着忍不住笑道，“你刚刚那一声暴喝，可赶得上我铁牛了，要是你平日里也这般粗豪，只怕也不会被抓了去变作了女人罢。”牧青歌闻言，一口气没喘过来，呛住了，又是一阵没命的咳嗽。

“你，我……”牧青歌好不容易缓过来，一时气结，勉强站直了腰板，眼睛却瞪直了。

这是一座­肉­山么？

只见眼前的人浓眉大眼，皮肤黝黑，憨态可掬，肥得像一大坨发胀的黑面团，偏偏给人感觉特别轻盈，衣襟带风，倒似刚从工笔画里飘下来似的，不过此时他表情却没外貌那么轻盈，而是死死的盯着牧青歌脖子上的伤口，嘴巴张得可以塞个皮球了。

牧青歌不由伸手戳了戳他手上的皮­肉­，以确定那不是蜡注的或硅胶，眨了眨眼，把自己要回敬的事情也忘了个一­干­二净：“这要是生在日本，搞不好会是一代相扑大神……”

“什么什么神？啊，你是说我像佛家的弥勒佛么？嘿嘿，我师兄弟们也这么说！”那叫铁牛的挠了挠头，嘿嘿的笑了，见牧青歌左手扶着吊着的右臂，额上冷汗直冒，却没有哼一声。不由赞道：“真是条汉子！”说着将她的手拉了起来，掂了掂，又摸了摸她的手肘，一使力，只听喀的一声，牧青歌只觉手都给他折断了，却听他道：“只是脱臼了……”说着撕了块衣襟给她缠好吊上，不待牧青歌说话，忽然皱了皱眉头，一拍脑袋，表情肃然起来：“对啦！我不该把你带出来的，小兄弟，你这副模样以后怎么娶媳­妇­儿哪！走！你跟我回去，我让那帮狗娘养的再把你变回来！”

“你……”牧青歌一愣，想起白蝶现在不知到了那戏楼没有，无力的抹了一把脸，也顾不得跟他解释许多了，心如死灰的道：“不用了不用了……在下还得去找人，大恩不言谢，先行告辞了，后会有期！”

一拱手，转身欲跑，又被铁牛抓了回去：“小兄弟莫怕！别说那些人我不放在眼里，就算他们有什么高人撑腰，我八大门派的高手还怕他们不成？我这就带你去与他们会合，砸了那就知就知道糟践良民的劳什子水晶宫！狗娘养的，我以为是闹着玩的呢，没想到是来真的，把好好地一爷们割成了这副样子，还剥皮换脸！真真惨无人道，**不如！”不由分说，拎起牧青歌又往回跑。

“天……”遥遥的传来牧青歌无力的一声哀嚎。

“铁大哥！铁大哥！”牧青歌待快到水晶宫时，突然大叫起来。

“怎么啦？是伤口疼么？”铁牛果然停下了，见牧青歌脸­色­白的像纸一般，也有些急道：“你先忍一忍，武当有名的道医品松真人这次也来了，他是个菩萨心肠，不会让你有危险的，事不宜迟，我们快走罢。”

“什么？”牧青歌一愣，旋即满脸堆笑道：“其实我觉得当女人没什么不好的……”说着羞涩的一捋长发，“我喜欢上了我邻家的哥哥哦，他们说我这叫龙阳之癖呢，个个避我如瘟疫，但现在，他们不会这么说啦，嘻嘻……那个，铁牛哥，其实我看你也挺有当红邑人的天分……”

铁牛听得一愣一愣的，见牧青歌妖娆的上前，不自觉的便后退了一步，牧青歌掩嘴笑道：“好吧，人各有志，那谢谢铁牛葛格了，您真是古道热肠呢……”说完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转过身，烟视媚行一步三摇的走了。

铁牛看得呆若木­鸡­，并且在抖抖擞擞的落下一地­鸡­皮疙瘩之后，开始怀疑起人生来。

“好毁三观……”牧青歌边走边有些歉疚的想，“真是没办法了，世界怎么那么小？那个品松道长什么的又来了……

我穿到这里到底是有什么意义？历难取经么？还是老天嫌我异化成了女汉子所以到这里进行再教育？这隔三岔五的……”

牧青歌刚想找个客栈，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摸腰间，松了口气，包袱还在。此时牧青歌已是饿得四肢酸软，只觉五脏六腑连同整个身子都成了个空壳似的难受，抓了些补气血的药给小二去熬了来喝，吃过饭后，才稍微好了一些。到医馆去换药包扎妥当之后，又转回客栈来。

化妆技巧太滥了，动不动就会被认出来，牧青歌一阵头大，只得买了个假发，修修剪剪，拿根筷子烧了烫弯，整成个络腮胡子往脸上一扣，把头发刨的跟­鸡­窝似的，再往脸上蹭些炭灰，套了件极不合体的大袍，将受伤的脖子遮住了，随意撕下几块来，拿根棍子提个碗，一瘸一拐的就匆忙出门了。

刚上大街就下起雨来，牧青歌买了个斗笠戴上，来到水晶宫，偌大一个大堂里竟是空荡荡地，牧青歌正要往楼上走，一个小二横里拦了过来，作揖道：“对不住了客官，楼上已经被一批贵客全包了，您不能上去。”

才不到一个时辰就走的那么­干­净？牧青歌想，那之前自己见那小二与客人发生了冲突，大概就是在替他们清场了。阿道夫为什么想绑了他们？其中有陆未，难道铜镜没到手？

“他们这不是没来吗？要是这一晚上都不来了，难道你们还不做生意了？快让开，我都快饿死了……”牧青歌作蛮横状，说着又要往上走，小二却又挡住了：“他们马上就要来了，还烦请回避一下，吃饭就到前面雅间去，要看戏的话就只能明儿来了。”

“大晚上的你让我一个人坐雅间？我不去！”牧青歌道。

“那就只有柱子背后的那个角落了，那里还有位客官可以陪你。”小二一脸无奈。

牧青歌眼见拗不过他，只得过去了。

柱子后果然有个人，不过此时正撑在桌子上，揉着惺忪的睡眼，像是刚被吵醒了，只是那双眼睛竟然是发红的，脸也有些浮肿，眼圈和嘴巴都是发青发紫的。

牧青歌只觉有些眼熟，仔细一看，才想起来，此人正是那日武盟庄宴席之上呼呼大睡的白袍老者，只是那时候的他看起来还很健康，不知怎么印象太深了。

老者站了起来，怀里还抱着个酒葫芦，见牧青歌盯着自己，习惯了般善意的对她一笑，看了一下周围，咕哝道：“我，我得回去了……”

摇摇晃晃的抱了大酒葫芦刚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

牧青歌往窗外看去，才发现雨还没有停，却似越下越大了。便拿了斗笠走到那老者面前，却发现老者又站着睡着了，身体慢慢的向前倾去，却奇异的并不栽倒，因为眼圈嘴巴都紫黑紫黑的，看起来倒像脖子上勒了根无形的绳子一般，只差眼珠舌头没塌出来了。

牧青歌把包袱里的几锭银子和一个手机壳掏了出来，留下了金子，把他摇醒了，递了斗笠和包袱过去道：“您像是得了嗜睡症，快去医馆看看吧，拖久怕引出其它大问题来的。”

“嗯嗯……”老者稀里糊涂的答应着，眼睛还是半闭着的，睡意昏沉看了牧青歌一眼，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酒，歪歪斜斜的顶了斗笠，卷了包袱，晃荡着踱出门去了。

“古姤古姤，灵坠尘垢，古姤古姤，大千悠悠，青凰自来，四宇不周，踏歌归去，神鬼绸缪……”远远的传来老者的歌声，声音有些苍凉，渐渐的隐在了大雨声中。

“怎么跟念咒似的……”牧青歌不解的张了张眉，走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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