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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盛世医妃 > 442 解毒

442 解毒

花厅里一时无话,只是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南宫墨。

南宫墨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才道:“善嘉郡主,燕王府的人只怕是该清理清理了。”给燕王解毒是他们临时做下的决定,就算是燕王一整天没有出现在人前,那些人也不该反应的这么快。就像是笃定了燕王此时根本无法管事,才能如此的有恃无恐。

朱初瑜脸­色­也有些难看,如今燕王妃还没到金陵,虽然有永成郡主在,但是做妹妹的却也不能越过了嫂子去。外面的事情是她们也不能Сhā手,府内的一些琐事却是朱初瑜在打理的。本想在燕王面前留下个好印象,却没想到竟然会在自己手中出了纰漏。朱初瑜此时也顾不得怀疑是不是南宫墨那边走漏了消息,只是咬牙道:“表嫂说得是!我先告退了,此事若是从燕王府泄露出去的,我定然给表嫂一个交代。”

南宫墨也不在意,微微点头。

朱初瑜福了福身,转身匆匆出去了。

花厅里只剩下三人,永成郡主有些担心地道:“表嫂……”

南宫墨浅笑,拍拍她的手道:“别怕,不会有事的。”永成郡主点点头,但是眉宇间的担忧却无法立刻散去。南宫墨抬头看简秋阳,“秋阳,千炽和千炜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简秋阳耸耸肩道:“应该快要出结果了吧?郡主,弦歌公子挑这个时候解毒,是不是有点……”既然需要很长时间,就应该事先让燕王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清楚啊。突然见属下又是求见也找不到人,还是在这种敏感的时候,能不让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到处乱跳么?

南宫墨无奈,“师兄的决定咱们哪儿管得了,何况…燕王舅舅不是没反对么?”燕王不可能想不到,既然他没说什么必然是对目前会有的状况有心理准备的。挥挥手,道:“算了,横竖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先让他们蹦跶两天吧。”

“出不了大事?”简秋阳挑眉,现在事情还小么?

南宫墨淡定地道:“文人造反,三年不成。”整个金陵的兵权都在燕王手里,真的惹毛了想必燕王也不在乎效仿一下皇考的行事作风。现如今,这些人能蹦跶是因为燕王还打算为了自己的名声做点努力,一旦一个手握重兵即将掌握整个天下的王者打算跟你破罐子破摔的时候,再多少­阴­谋诡计流言蜚语都没有用处。

简秋阳皱眉,“难道王爷……”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永成郡主,简秋阳到底没有说下去,只是自然的转变了话题,“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南宫墨想了想,道:“加强王府的守卫。”

“郡主是说…”简秋阳心惊。南宫墨蹙眉道:“萧千夜手中的暗卫残余还不知道隐藏在哪里。这些人…不得不防。”不管怎么样,等到燕王上位这些暗卫是再也不会用了。他们之前背叛先帝投靠过萧纯,萧纯死后又继续为萧千夜所用。燕王最恨的便是背叛,即便不是所有的暗卫,燕王也不会再用这些人了。更何况,燕王上位本身就算不上是名正言顺,哪里会用前代皇帝的东西?

简秋阳点头,“属下明白了。”

南宫墨叹了口气,“看到蔺长风告诉他一声,帮我看着一点那些权贵世家。幸好今天关了一批进去,也省了一点麻烦。”

简秋阳含笑点头,拱手告退。

南宫墨只觉得头疼,忍不住低喃道:“也不知道舅舅到底是在折腾那些人,还是在折腾我。”

朱初瑜做起事来也算是雷厉风行,不到半个时辰功夫就将整个王府的人仔仔细细的查了一遍。只是最后查出来的结果却让她脸­色­更加难看。如今燕王府的人并不多,除了侍候的粗使丫头婆子等等,大多数都还是幽州军中的侍卫充任。幽州军燕王亲卫对燕王的忠诚度自是不用怀疑,问题便处在那些普通下人之中。其中还有两个是朱初瑜从朱家带回来的人。原本因为初回金陵一时间没空去找信得过的下人,才先从朱家带了几个过来使唤,却没想到…竟然还是别人的探子!

朱初瑜气得不清,看着无法从几个人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当场便让人将那几个细作和背主的下人乱棍打死了。消息抱到南宫墨跟前,南宫墨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知道了便罢。

深夜,南宫墨坐在花厅里一只手撑着下巴望着不远处的灯笼出神。朱初瑜和永成郡主依然陪坐在一边等着。南宫墨本想劝永成郡主和朱初瑜去歇着,后来想想萧千炽和萧千炜都还没回来,今晚还不定要出什么事呢。在这里待着说不定还安全些,也就没有多少什么。

永成郡主靠在椅子里,困顿的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朱初瑜倒是清醒着,时不时的看一眼南宫墨。虽然南宫墨什么都没说,但是只看南宫墨的神­色­朱初瑜就只觉得感到,今晚只怕是要出事儿。所以,即便是她同样也有不少事情要忙,却也依然陪着南宫墨守在这里。

“郡主。”星危快步进来,怀里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等走到南宫墨面前,才小心的将裹在外面的被子掀开,夭夭正微长着小嘴呼呼大睡。南宫墨清丽的容颜上露出一丝温柔,低声道:“夭夭可用了晚膳了?”星危点头,“商公子说小小姐今天未曾午睡,所以晚上早早的便睡着了。”

“阿峤呢?”南宫墨挑眉。

星危道:“商公子跟着颜姑娘走了。”

南宫墨点了点头,道:“罢了,今晚阿峤跟着罗衣只怕比跟着我们安全一些。”

星危道:“颜姑娘说他们去的地方不好带小小姐去。”南宫墨淡淡一笑,抱过夭夭捏了捏她的小手。睡梦中的小娃娃发­射­­性­的紧紧攥住了母亲的一根手指不妨,引得南宫墨浅笑不已。其实并不应该将夭夭带到燕王府里来,无论是跟着紫嫣哪怕是寄放在谢家都比现在的燕王府安全。但是南宫墨实在是不放心,经过了宫驭宸抓走夭夭的事情,越是这样可能有危险的时候,南宫墨越是想要亲自看着女儿才能放心。

两人说话间,永成郡主也醒了过来。看到花厅里突然多了一个灰发男子不由得愣了愣,不过很快便被夭夭吸引了注意力。见南宫墨还有话跟星危说,便低声道:“表嫂,让我抱着夭夭吧。”

南宫墨浅笑,将夭夭递到她手里道:“后面有个小榻,你带夭夭进去休息一会儿吧,也免得我们吵着她。”

永成郡主确实是有些撑不住了,点了点头抱着夭夭进去了。

身后,星危朝门外打了个首饰。两个黑衣女子悄无声息的进来跟进了后堂。她们是紫霄殿这两年新晋的高手,有她们在,自然也不用担心夭夭出什么意外。只是自从柳寒死后,南宫墨便不在习惯用女子做侍卫之责,也就不怎么让她们跟在身边了。倒是夭夭,因为从小有习惯了柳寒的缘故,对两个女侍卫十分亲近。只是每次看到星危总是要问柳姨在哪儿?众人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一个三岁的孩子说柳寒为了保护她而死了这样的事情,只得先哄着。等她大一些了能明白事理了再说吧。

“城中可有什么异动?”南宫墨问道。

星危微微点头道:“有好几处地方都发现身份不明的人行踪,还有军中,也隐隐有些异动。薛将军和南宫公子让带话给郡主,请郡主尽管放心,军中的事不必担心,他们会处理妥当的。”星危难得一口气说这么长一串话,南宫墨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淡笑道:“罢了,我也猜没这么容易就安稳下来。”几十万大军,怎么可能全部都同心同德?若是不经历一些血光,只怕也不能让军心真正的安稳下来。

“那么,燕王府…”

星危道:“燕王府侍卫加强了一倍,咱们的人也全部都调过来了。”

“那就好。”南宫墨点头道。

坐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的朱初瑜有些不安,“表嫂,难道今晚会有人……”

南宫墨淡然一笑,道:“不用担心,他们肯自己出来总比过后让咱们到处找要好得多。”

朱初瑜问道:“那咱们是不是赶紧让大哥他们回来?”

南宫墨摩挲着扶手,淡淡道:“他们若是查明白了,自然会回来。”

“可是……”朱初瑜蹙眉,欲言又止。

南宫墨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善嘉郡主,任何人的路都必须自己走的,谁也不可能永远扶着牵着谁走一辈子。”更何况,你也没有牵着他走一辈子的能力。对上南宫墨淡漠的眼光,朱初瑜只觉得脸上一热,有些狼狈的偏过了头去不敢再与她对视。心中却更多了几分挫败和沮丧。

夜深人静,整个燕王府都陷入了一片宁静和黑暗之中。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更夫打更的声音。南宫墨和朱初瑜都靠着椅子陷入了浅眠之中,门口,星危宝剑而立闭目养神。

一声轻响在寂静中传入星危耳中,本是极轻微的声音,却因为深夜的宁静显得格外的清晰。

唰地一声长剑出鞘,星危身影一闪已经冲出了花厅。身后,原本还在浅眠的南宫墨也跟着出了大厅。

“嗖嗖嗖!”南宫墨刚出了大门,迎面就有几道羽箭­射­了过来。南宫墨手中银光一闪,呯呯几声羽箭纷纷落地。门外的院子里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许多人,只是这些人明显不是一路的。虽然都穿着黑衣,但是一路人挡在了院子通向燕王的房间的路口,而另一路人却站在他们的对面。黑暗中,还有更多的人将整个燕王府围得水泄不通。

南宫墨收起了手中的匕首,冷眼扫了一眼院中道:“这就是你们主子最后的办法?有用么?”

为首的黑衣人盯着南宫墨沉默不语,有用么?谁知道呢。或许对主子来说,不过是最后的奋力一搏。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等待一个最后的结果。做暗卫的,从古至今就没有几个能有好结果,更何况是他们他们这样曾经背叛过的。其实就算没有燕王起兵的是,陛下过几年只怕也不会留着他们了吧。

“动手!”黑衣男子厉声道。

南宫墨叹了口气,这些人无法招降,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留着也只是亡命之徒罢了。

“都杀了吧。”南宫墨沉声道。

一言不合,双方便动起手来。整个燕王府从黑暗宁静,到灯火通明的喧闹,也不过是片刻间罢了。

朱初瑜出了门就看到门外混乱血腥的场面,脸­色­不由得白了白。连忙后退了两步回到了花厅里。她不是南宫墨武功高强,这个时候跑到外面去,纯粹是自寻死路。

看着站在门外屋檐下,面­色­平静的注视着眼前的南宫墨。朱初瑜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难言的羡慕和嫉妒。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为什么…她朱初瑜会遇到南宫墨这样的女人?!

另一边的房间里,燕王盘膝坐在床榻上。此时已经快要九月了,但是只穿着一身单衣的燕王身上的薄衣却早已经被汗水浸湿。脸上也同样是满头大汗,微闭的眼眸不时颤动着,显然是在忍受着疼痛。

卫君陌坐在一边盘膝调息,师叔坐在燕王背后以内力护住他的心脉,弦歌公子神­色­肃然,手中的银针时不时在燕王身上落下。即便是院外突然传来的打斗声也没有让他的手稍微的颤抖一下。

听到打斗声,卫君陌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去。

“站住。”身后,弦歌公子沉声道。

卫君陌回头,“我很快就回来。”

弦歌公子白了他一眼,道:“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有空出去打架,先放点血给我。”

卫君陌看着他,似乎是在考虑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弦歌公子没好气,“你要是不愿意放血,就让人快点去把你那三个新认的兄弟抓回来。当然,他们那连三流都称不上的内力,我不保证他们能不能留下半条命。”很显然,弦歌公子所谓的放点血,并不是真的“放点血”而已。

卫君陌微微蹙眉,沉声道:“是他让你这么做的?”

弦歌公子挑眉,笑容可掬,“给你一个孝顺亲爹的机会么,不过,燕王殿下不知道要放血。”

卫公子轻哼一声,走到榻边坐下。抬起左手,同时右手寒光一闪手腕上顿时血流如注。弦歌公子十分有眼­色­的抄起旁边的一个玉碗接住了卫君陌的血,一边等待一边好心的解释道:“本公子研究了许久,原本那红昙的毒不用这么麻烦。但是谁让你爹不想要命的乱来。本公子才离开没多久,旧伤复发又添新伤,这些日子还长途行军,日夜­操­劳。想当皇帝连命都不要了也是少见,他就不怕爬上皇位没两天就要便宜别人了么?现在看看,毒素游遍了五脏六腑,又毒又伤。想要双管齐下将他的伤和毒都治好,就只能下重药。但是他这一身血虽然称不上都被毒染遍了,却也着实是不太好。所以不得不接你的血滋养一下。哦,对了,以血替血这事儿,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时候有用,有时候反倒是会弄死人。墨儿认为是因为每个人的血都不太一样,只有同样的血才不会互相排斥。所以,这种事情也只能赌一下运气了。”

眼看着卫公子的神­色­越来越不善,弦歌公子才慢悠悠地补上一句,“你不用担心,本公子事先研究过,你的血跟燕王的是不会互相排斥的。”

卫君陌总算还觉得燕王的命还在眼前的人手中,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够了,先包起来,一会儿再放别浪费了。”眼看着一碗血放满了,弦歌公子满意地端着玉碗走到一边不知道又在倒腾什么。一边道:“燕王说了,他解毒期间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得Сhā手。”

卫君陌扫了一眼坐在软榻上不知道有没有意识的燕王道:“那他也不该让无瑕Сhā手。”

弦歌公子闷笑一声,“只要墨儿在金陵城中,怎么可能不Сhā手。就算她不Сhā手,那些人难道能放心么?别说那些人了,没有墨儿在,你以为燕王能放心这个时候解毒?”也不知道燕王是怎么想的,竟然对三个儿子还没有对儿媳­妇­有信息。想起燕王说起这事时候的表情,弦歌公子便觉得心情愉悦非常。权倾天下又怎么样,不会养儿子还不是要头痛。

看看卫君陌依然微锁的眉头,弦歌公子笑道:“你放心,墨儿可不是傻子。真要有危险她是绝不会死撑的。”想要让他家小师妹舍身成仁只怕还没有几个人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偏偏,有这个影响力让她牺牲的人大都比她本人还不好惹。

“你们若是废话够了,就来接替老夫。”旁边,师叔突然开口道。不间断的以内力护着心脉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即便是他是一个绝代高手,但是这一整天下来,他和卫君陌没人三四个时辰也不容易。弦歌公子笑容可掬地回头看师父,“师父,你徒婿就剩一只手了,嗯…你不怕墨儿和夭夭哭给你看的话,就跟他换吧。”

师叔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443、失血过多

弦歌公子将一碗不知道放了什么药的血端过来,捏开燕王的牙关就直接关了进去。

弦歌公子说下重药,就果然不是一般的药物。一碗血灌下去,燕王这几年一直有些苍白的脸顿时变得通红,原本就不停地往外冒的汗都流的更多了。不过这次流出来的汗竟然带着淡淡的胭红­色­,虽然并不浓厚,从额头上冒出来划过脸上也让人有些触目惊心。

观察了一番燕王的模样,弦歌公子这才满意的轻哼一声。一只手拉过卫君陌还在流血的手腕,另一只手从燕王左手划过一道伤痕,然后将两只手腕绑在了一起,吩咐道:“慢慢的渡血给他,别太过快。血管撑爆了谁也救不了他。”

卫公子沉默的点了点头,坐在榻边闭上了眼睛默默运功渡血。

弦歌公子看看房间里的三个人,这才松了口气,眉宇间显得有几分疲惫。一边听着外面的打斗声,轻哼了一声走到一边继续调制自己的药。

院外的打斗越发的激烈起来,南宫墨沉默的站在屋檐下看着并不着急。无论是在武力还是人数方面他们都占着绝对的优势,确实是没什么可着急的。

“表嫂!”

院子里的厮杀已经将近尾声,萧千炽三兄弟才终于带着人马从外面匆匆赶来。

南宫墨看了三人一眼,萧千炽和萧千炜还好,萧千炯却是穿着一身戎装,满头大汗,显然是刚刚从城外赶回来的。又多了一批人加入,局面更是呈一面倒的态势,前来的黑衣刺客们只能节节败退。

萧千炯长长的松了口气,“幸好赶得及,表嫂,没出什么事儿吧?父王要…那啥,怎么不事先通知一声啊。”如果事先防备,哪里会出这么大的乱子啊。

南宫墨抿­唇­淡淡一笑道:“辛苦你了,城外没事吧?”萧千炯抹汗道:“有几个人想要挑食,不过已经被薛将军砍了。跟随他们的人也被抓起来了,就等着父王发落。”南宫墨点头,“没事就好。”躲在花厅里观察着外面局势的朱初瑜见状也连忙走了出来,“夫君,大哥,你们没事吧?”

萧千炜摇摇头,看向南宫墨道:“有一些人想要闯入皇宫救萧千夜,已经被处理了。”

南宫墨点头,问道:“御书房那边……”

这话一处,萧千炜和萧千炽的脸­色­都有些难看起来。南宫墨见状不由得挑眉,出事儿?

萧千炽面露惭愧之­色­,低声道:“韩敏…被人救走了。”

南宫墨蹙眉,“韩敏?只有他?”

萧千炽点头,“原本那些人是想要兵分两路,救出萧千夜和御书房里的重臣的。不过萧千夜那里守得紧没让他们得逞,御书房那边却…不过都及时阻止了,只是死了两个老臣,还有就是韩敏被带走了。”萧千炯有些沉不住气,“大哥,二哥,你们搞什么啊。上万人马驻守在皇宫里,让人从宫里把人给劫走了?”

萧千炽沉默不语,这确实是他们失职。

“陈将军已经带人去追捕了,想必很快就会找到的。”萧千炜沉声道。

萧千炯轻哼一声,“万一找不到呢?韩敏那老头,比周襄还讨厌!”比起周襄,韩敏对燕王府的态度更加激进几分。毕竟当初韩敏的儿子在安夏被宁王弄死的事情跟燕王府也脱不了关系。

萧千炜心情也不好,并不理会弟弟,看向南宫墨道:“表嫂,父王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南宫墨微微摇头,师兄并没有说给燕王解毒需要多少时间,所以她也不知道。

众人说话间,院子里的侍卫们已经将刺客全部肃清了。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俘虏以外,刺客可算得上是全军覆没。

“郡主。”星危过来,恭听指示。

南宫墨吩咐他先将人押下去,等回头燕王有空了再行处置。

众人转身进了花厅,永成郡主抱着夭夭走了出来。永成郡主脸­色­有些惨白,方才外面那么大的响动她自然也听见了,指示两个黑衣女子拦着不让她出去罢了。

“表嫂。”

“娘亲。”夭夭被永成郡主抱在怀里,胖乎乎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声音里带着几分困意。

南宫墨伸手抱过女儿,在一边坐了下来。

众人对视了一眼也纷纷落座。萧千炯一边探过脑袋逗弄着夭夭一边皱眉道:“原本以为这几日风平浪静,没想到萧千夜暗地里竟然还藏着那么多人。”

南宫墨笑道:“到底是一国之君,哪里就那么容易。”

萧千炜沉声道:“如果那日萧千夜在太庙里没有出来……”

南宫墨抬头,神­色­淡然的看了萧千炜一眼。这是在责怪卫君陌将人从太庙里带出来了。萧千炯想不明白太­精­细的东西,萧千炽却听出来有些不对,“二弟,陛下若是死在太庙里,对父王的名声不好。”藩王逼宫导致皇帝引火**以身殉国?更何况他们还打着靖难的旗号,靖难到最后逼死了皇帝?现下金陵城中燕王权势最盛倒是没人说什么。但是后患却是无穷,以后无论是谁想要反了都可以打着为皇帝报仇的命好。毕竟萧千夜是先帝传位的,最后却被燕王给逼死了。作为臣子,替陛下报仇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萧千炜沉默,不再多说什么。

南宫墨清丽的眼眸淡淡扫过了萧家三兄弟,目光最后落在了萧千炜和朱初瑜身上。倏尔一笑,道:“今天忙了一整天,我有些累了。燕王府这边,舅舅的安危我会负责。剩下的事情,就辛苦你们了。”

萧千炽一愣,“大嫂…这…”

南宫墨一只手轻轻拍在再一次昏昏入睡的夭夭的背心,一边悠悠道:“就这么定了,眼下舅舅脱不开身,你们做儿子的不正该负起责任么?莫要让舅舅担心。”

萧千炜沉默地抬头望着南宫墨,却见南宫墨笑容如旧,依然是婉约淡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道:“表嫂说得是。”

南宫墨点头,“那就好,你们去吧,这里有我看着。”

萧千炽还想说什么,却见南宫墨已经低下了头专心哄孩子睡觉。灯光下,神­色­温柔慈爱的仿佛每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半点也看不出白天在宫门口的锋芒毕露。萧千炽微微叹了口气,朝着南宫墨拱了拱手,“有劳表嫂了。”

萧千炯一脸茫然,总觉得气氛不对却又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只得跟这两个兄长和朱初瑜一起走了。毕竟表嫂说得也没错,现在事情多得很,这么多人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也不行。南宫墨含笑让人送永成郡主回房休息,花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星危。”

“郡主。”星危恭声道。

南宫墨道:“让咱们的人在暗处看着就是了,别的事情都不要Сhā手。”

“郡主?”星危有些疑惑。南宫墨淡淡道:“陈将军说的不错,做多了,别人也未必领情。舅舅会这样安排,应该也是想要他们自己去处理这些事情吧。”

“是,郡主。”

院子里的尸体很快就被清理了出去,但是淡淡的血腥味去依然在夜­色­中弥漫。将再次睡着的夭夭交给星危,南宫墨漫步朝着燕王所在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避开了弦歌公子的重重陷阱,站到门口南宫墨方才轻声道:“师兄,能进来么。”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响起了弦歌公子的声音,“我就知道你待不住,进来吧。”

南宫墨不由一笑,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房间,浓浓的血腥味就让她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床榻上,燕王脸­色­通红,身上的单衣早就被染成了淡红­色­。坐在他对面的卫君陌脸­色­却有些发白,两人双腕交叠的地方缠着厚厚的白棉巾,却依然能够看到浸出来的殷红血迹。

看到她的表情弦歌公子很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进来了吧?”要是我早说要放卫君陌的血,你还不弄死我?

南宫墨只是皱眉,“师兄,你一定要用这么粗暴的方式输血么?”她记得,她曾经跟师兄建议过输血的方法,师兄自己也研究了一阵子颇有成果啊。

弦歌公子轻哼,“我不是在输血,我在换血。你说得那法子对一般失血过多可能有点用,但是能自带内力引导么?能把燕王血液中的毒逼出来么?”

“要用内力逼毒,还要你的解药­干­什么?”南宫墨小声道,反正她就是不高兴。

眼前的若不是自家小师妹,他一定要毒死她!弦歌公子眯眼想到,一边嘲弄地道:“谁让你公爹爱作死?要不本公子试试看能不能直接切开他的血管把药灌进去?”

听到他们的说话声,卫公子睁开眼睛看向南宫墨,“无瑕,不妨事。”

南宫墨耸耸肩,“别把自己的血放­干­了就行,放心,回头我会多给你配一点补血药的。”

“……”总是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见卫君陌闭上眼睛继续运功渡血,南宫墨在看看师叔,师叔的脸­色­倒是比卫君陌要好很多,这才放下心来。小声问道:“师兄,还需要多久。”

弦歌公子取过拜访了一桌子的药材漫不经心的配置,一边道:“天亮之前,师父应该就没什么事儿了。至于卫君陌…”

南宫墨脸­色­有些难看,“你别告诉我,渡血一直要渡到天亮以后?”就算渡血的快慢自己能控制,但就算是再慢流了大半夜血人也要受不了了吧?

弦歌公子笑容可掬地看着她,“你师兄是一命换一命的庸医么?我只是想说,卫君陌回头恐怕要好好修养几天。”卫君陌就算是绝世高手,放掉那么多的血也足够他好多天爬不起来了。

“不能叫千炽他们一起来吗?”三兄弟里,总有一个跟燕王的血型是吻合的吧?

弦歌公子摇头,“开始了就不能停,换那三个来,就算是三个加一起也顶不上卫君陌一个。太麻烦了,本公子从来不喜欢将就。”

南宫墨无奈,只得看了看卫君陌和自家师叔,叹气,“我让人给师兄送点吃的来。”

弦歌公子这才满意,“还是墨儿乖,快去,顺便送点补血的来,卫君陌吃了说不定能多放一点血。”

“……”

南宫墨回房休息了一个多时辰天­色­便已经亮了。也不再多睡,连忙起身去燕王院里。燕王原本紧闭的房门已经被打开,只有永成郡主和萧千炯在门口等着。见到南宫墨来了,两人明显都松了口气。

“怎么了?还没好?”南宫墨问道。

里面,弦歌公子淡淡答道:“好了,进来吧。”

房间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在飘散,地上扔着染血的纱布。燕王躺在榻上昏迷不醒,卫君陌靠在一边的椅子里脸­色­苍白闭目养神,师叔坐在一边倒是醒着,只是看着有些疲惫,“辛苦师叔了。”南宫墨轻声道。师叔淡淡一笑,“无妨。”

南宫墨拉起师叔的手腕把了把脉,果然只是内力耗损的多了一些,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道:“师叔,我让人在王府里准备了房间。师叔先去休息一番再说吧。”

师叔点点头,起身看了弦歌公子一眼便出去了。

南宫墨这才走到卫君陌身边,卫公子失血实在是过多,不过让南宫墨有些惊讶的是他竟然还没有昏迷过去。感觉到有人靠近,还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南宫墨一愣,卫公子的眼神素来都是凌厉淡漠的十分有杀伤力的。不过此时那双紫眸却带着淡淡的无力,少了几分往日的凛冽气势。还有那苍白的脸­色­,不知怎么的让南宫墨有些不合时宜的想着,若是眼神在水润几分,当真像是个病美人了。

所有的人都能休息了,偏偏自己不能休息。心情不悦的弦歌公子挥斥方遒,“把你男人带走吧,用不着他了。不用我帮你开补血的方子吧?其实以他这种怎么都打不死的劲儿,不用补躺两天说不定又能活蹦乱跳了。”

南宫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弦歌公子下手可真没留情。寻常人若是失血到卫君陌这个程度,别说是醒着,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醒都不知道了。不过,弦歌公子的医术还是有保障的,所以他刚好卡在了卫君陌能够承受又不伤根本的那个度上。

“好吧,后面的事就辛苦师兄了。”

弦歌公子没好气,“说得好像你有本事帮我似得。不辛苦我,你来?”

“……”没睡好的师兄总是这么暴躁。

萧千炯和永成郡主望着床榻上人事不知的燕王,忍不住担忧,“弦歌公子…父王,真的没事了?”

弦歌公子淡淡道“还能有什么事?毒也解了,伤也治了。不过如果他继续作死的话,下次就不用找本公子了,直接准备棺材吧。”

虽然弦歌公子的话很不留情还满是讽刺的味道,但是萧千炯却是真的长长的松了口气,笑道:“辛苦公子了,多谢公子救了父王。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在下的,弦歌公子尽管开口便是。”

弦歌公子轻哼一声,低下头继续写药方。

卫公子失血太多,自然也回不了公主府。只得在燕王院子里最近的一个房间暂时住了下来。

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卫君陌,南宫墨微微叹了口气。就算是当初卫君陌身负暗伤被师兄治好之前,都从来没有见到他脸­色­这么难看过,这么虚弱过。卫君陌睁开眼睛1,紫眸静静的望着南宫墨,眼眸中带着淡淡的温柔和眷恋,“无瑕。”

南宫墨坐在床边,叹气道:“恭喜你,恐怕要躺上好几天了。”

卫公子­唇­角微勾,“无瑕担心我?”

“你说呢?”南宫墨没好气地道:“我告诉过你,你要是死了,别指望我给你守寡。”

卫君陌并不生气,只是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握住了南宫墨的手,“我不会死的。”无论是为了什么,只要她还在,他们的孩子还在,他就不会随意的轻忽自己的­性­命。即便是为了…他的亲生父亲。

南宫墨听出他话语中的认真,点了点头道:“师兄的医术我放心,他也绝不会做用你的命换舅舅的命这种事的。”虽然经常念叨看卫君陌不顺眼,但是南宫墨知道,在自家师兄眼中,他师妹的丈夫的命肯定比他妹夫的爹的命重要得多。

卫君陌轻声道:“舅舅…他的身体好了,以后需要担心的事情也少了许多。你昨晚也没休息好,躺下来再睡一会儿吧。”

南宫墨点点头,小小的打了个呵欠,躺倒在了卫君陌的身边。她昨晚一共也就睡了一个多时辰,而且还没敢睡得太沉,这会儿确实是有些困了。横竖无事,那就再睡一会儿吧。

看着她闭上眼睛很快便沉睡了过去,卫君陌起身轻轻闻了闻她微闭的眼眸。将她揽入怀中也跟着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

隔壁的院子里,星危僵硬的抱着刚刚睡醒一脸迷茫的叫着要娘亲的小夭夭,无视了旁边两个黑衣女侍卫努力忍笑的表情。

他宁愿去跟人拼命,也不想抱着软绵绵的小娃娃当临时­奶­娘。

444、乱象初生

清晨的金陵皇城内格外的安宁平和,仿佛过去的几十年里的每一个寻常的清晨一般。但是认识的人们偶尔对视时眼中飘过的神­色­却让人知道其中的不同之处,昨晚大半夜的,燕王府的方向传来的厮杀声,还有幽州军趁夜在城中搜索贼人的动静可都不小。不知道吓得多少人睡不着觉。

一大早,城中的茶楼便坐了不少吃出来吃早茶的人。人多起来了便忍不住议论起昨晚的事情来。

“你们说,昨儿夜里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一个中年书生大半的男子一边喝着茶,一边问身边的同伴。身边的人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谁知道呢,不过这个时候敢在燕王府闹事儿,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怕不是什么小事儿……”现如今,金陵城可是在燕王殿下的掌控之中了。这两天还传出来消息,燕王殿下将…那位软禁在了来着。这种时候,还有人敢跟燕王府对着­干­,自然是那些坚定的保皇党了。只是不知道,重权在握的燕王殿下为什么会完全没有动作。

旁边的一人听了两人的话,也忍不住转过身来道:“说来,之前燕王殿下还说什么靖难来着。如今这……”

中年男子嗤笑,“这种事情还有什么看不明白了?从古至今有几个藩王是真心要清君侧的?”九成九都是要连那个君也一块儿给清了吧。燕王现在还没有杀了皇帝,都让人感到有些意外了。

“王兄慎言。”旁边的同伴连忙道。说几句闲话可以,但是这种话若是被人给听了去,说不准他们就要倒大霉了。那中年男子显然也自知失言,连忙换了个话题道:“听说昨儿在宫门口,星城郡主可是着实威风了一把呢。”

这个倒是不犯忌讳,立刻就有人响应道:“可不是么?燕王府两位公子都压不住那些闹事儿的人,星城郡主过去不过三言两语就让那些人服服帖帖的甘心受罚了。”

“星城郡主虽是女子,却是连先帝都称赞不已的。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身为男子,总是乐意讨论女子的。特别是那还是一个美貌绝伦身份尊贵寻常人连看都未必有福分看上一眼的女子。周围不少人也纷纷开口,说起星城郡主的事迹,赞叹不已。只是,有人赞赏便有人看不过眼,吃茶的人中便有一个年轻书生轻哼了一声尖声道:“身为女子,不在府中相夫教子,反倒是抛头露面,跟男人拿强。果真是不守­妇­道,竟还有人称赞恭维,将我等男子的尊严抛到何处去了?”

楼上的议论声顿时一顿,许多人神­色­都有些变化。世人对女子本就严苛,听了这话多少也有些回过味来。有些心胸狭窄之辈也不免思索着,可不是么?一个女子这么厉害,将男子放到哪里去?听闻那卫公子也是人中俊杰,与星城郡主成婚数年身边却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说不得就是被这么强悍的妻子给压制着呢。

也有人听不得这话,冷笑一声道:“若果真是才能卓著,又怎么会被女子拿了强?若是连个女子都比不过,还有什么资格说什么男子尊严?难不成把厉害的女子拘在后院不叫她出来,不让世人知道,就能证明男人比女人厉害了?”

这话一处,不管是赞同还是不赞同的人都不由得回过头看了过去。就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模样的少年坐在二楼的角落里,此时正一脸讥诮地望着之前说话的年轻书生。在他身边,却坐着一对青年男女,男子俊美不凡,女子却戴着面纱让人看不清容貌。

只听男子笑容可掬地扬声道:“阿峤,这儿你就不懂了。若有一个人知道自己就算努力一辈子也比不过别人一根手指头,他心中未免就会泛酸。但是他自然不会认为这是自己能力不足。必定是觉得别人比他诡计多端,阿谀奉承,或是走了狗屎运了,或是生了个好家世。若是个女子,那就更秒了,女子抛头露面自然是不安于室,连跟他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自然也不会比他强了。”

少年了然地看了看那青年男子,“原来是这样,这就是先生所教的掩耳盗铃还是自欺欺人?”

紫衣女子笑道:“不管是什么,这样的人面上总是一副世人皆醉的模样,但是心里只怕都要被酸液蚀出个大窟窿了。阿峤万不可学这样的人。”

那年轻书生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原本见有不少人都露出赞同之­色­隐隐有些自鸣得意,却没想到转眼间就被这三个人毫不留情的言语挤兑。顿时气的脸­色­通红,浑身发抖。

商峤托着下巴,挑眉道:“蔺叔叔,这位公子浑身发抖,莫不是的了羊角风?”

长风公子笑道:“谁知道呢。”

那年轻书生险些被这三个人气死,指着三人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他才不过二十出头,正是科举出仕的年纪。若是让人以为他有羊角风,这辈子都别想要金榜题名,出仕为官呢。

长风公子对如此坑害别人的行径全然不以为意,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还想要出仕做官?卫君陌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便是这人真有什么旷世奇才,只怕这辈子也没什么希望了。所以说…想要平步青云的读书人,谨言慎行才是第一要务。

见那青年男子还想要说什么,蔺长风站起身来走过去一把扶住他笑道:“这位公子莫不是真的身体不适?还是先去看看大夫吧,听说这羊角风,一不小心是会死人的。”

年轻书生想要反驳,却自觉腰间一痛,顿时身子僵硬说不出话来了。蔺长风回头对商峤笑道:“阿峤,你说话他不留情了,咱们身为健全的人,要让着病人一些。带他去看看大夫吧,万一出了什么事,总是不好。”

商峤点点头,站起身来跟蔺长风一左一右扶起那年轻书生下楼去了。那紫衣女子浅浅一笑,跟着放了一角碎银在桌上,也跟着起身下楼去了。

楼上的客人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愣了愣,好半晌才有人道:“方才那位公子…似乎有些眼熟?”

“好像是…蔺家的大公子吧?”之前似乎听到那小少年叫他蔺叔叔?

在场许多人都不由得变了脸­色­,蔺家大公子早就跟蔺家断绝关系了,如今是跟着卫公子的。那方才那年轻书生……在想起方才自己议论的话,众人纷纷埋头吃茶,顾不得去同情那被蔺长风带走的年轻人了。

街边的一个小巷子里,那青年男子晶体的靠着墙壁望着眼前的三个人,“你们是什么人?”

蔺长风用折扇撑着下巴,好笑地看着他道:“你猜啊。”

年轻书生不由得被哽了一下,“你们…你们想要­干­什么?”

身后的紫衣女子浅笑道:“林公子,在金陵城里说星城郡主的坏话,你可知道后果?”

“你们是星城郡主的人?!”年轻书生脸­色­微变,扬起下巴道:“我说得是实话!难不成星城郡主能将全天下说她的人都杀了不成?”

紫衣女子低眉浅笑,“今儿一早,说星城郡主不是的人我们一共遇到了额十三个,但是…其中只有两个跟你一样。你说,为何我们只抓你们,不抓别人呢?”

“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紫衣女子淡淡道:“林公子,名松,字天寿。今年二十一岁,金陵人士。求学定安书院,授业恩师严同,曾是韩敏座下得意门生。啊,那两位个林公子一样的读书人,好像也是林公子的同窗?”年轻书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怒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蔺长风笑道:“颜姑娘,何必跟他一般计较?不过是被人利用了的蠢材罢了。若不是咱们碰巧遇到了,谁有空理会这些小猫小狗的角­色­?”

颜罗衣闻言也不由得一笑,“长风公子说得是,既然如此……”

商峤上前,一拳狠狠地揍在了那年轻书生的肚子上。别看他年纪尚小身量不足,跟着南宫墨和商戎练了这两年的武,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还不跟玩儿一样。那年轻人一拳就被揍得倒在地上抱着肚子痛吟。商峤还不解气,又踢了好几脚,蔺长风看快要把人给打死了才拉住了商峤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人道:“回去告诉韩敏,他好歹也是一代大儒,别玩这些无聊的把戏。星城郡主素来不爱看血流成河,所以…叫那老头儿收敛一点吧。”说完,蔺长风将一封没有封口的信函扔到那年轻人身上。便不再理他,拉着商峤与颜罗衣漫步走出了巷子。

外面的大街上人已经多了许多,三人漫步走在人群中。颜罗衣蹙眉问道:“就这么放了那些人,真的好么?”

蔺长风笑道:“那些人能知道什么?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正好墨姑娘要传话给韩敏,不然谁理他们?”

颜罗衣道:“我在金陵这几年,韩敏那老头也是知道一些的。­性­情固执不说,还睚眦必报。只怕不会听郡主的劝。”郡主和卫公子可是坑死了韩敏的儿子,韩敏不对他们恨之入骨就不错了。蔺长风笑道:“你以为这信只有韩敏会看到么?这一层层递上去,能看到的人多了去了,总有些人是要命的。墨姑娘也是心软,这些人这会儿闹得欢腾,等到燕王殿下能动了,这些人只怕没几个能活得下来。”他实在是有些怀疑,燕王选在这个时候去解毒,百事不管,是不是就打算将这些隐藏在暗处的人全部钓出来一网打尽。毕竟,若是一开始就将韩敏周襄给杀了,那些人只会隐藏的更深,也更加的仇视燕王府。现在这样让韩敏自己带着人折腾,燕王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简直是再方便不过了。

颜罗衣抬头看向蔺长风,两人对视了一眼默默无语。显然是都想到一起去了。颜罗衣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半晌才道:“林公子说的不错,郡主还是心软了。”但是,正是这份心软才让人觉得安心。无论是卫公子救了萧千夜,还是星城郡主的这封信,或许多多少少会有些麻烦,但是却让人感觉得到上位者的那一分仁心。哪怕,这是假的呢。燕王杀伐决断,与先帝一般的冷酷无情。不止是敌人害怕,做属下的又何尝不是胆战心惊?遇到这样的君王,一个可以忍受,两个可以忍受,但若是三个四个呢。压力太大了,手下的人总有一天会受不了的。

比起蔺长风等人的悠闲自在,萧千炜和萧千炽却是一大早就忙的焦头烂额。自从韩敏被救走,萧千炽就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一大早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事,朝中文武百官的折子就堆满了宫中书房的桌案。虽然如今整个金陵在燕王的掌控中,但是燕王毕竟不可能将所有的官员都给替换了。朝廷的运作也是一刻都不能停的,原本这些官员也都还算老实,除了极个别反应激烈被抓起来的,剩下的也都老老实实的在衙门里办差。本以为不用担心这些人,现在萧千炽才知道什么叫做会咬人的狗不叫。

这些折子有请奏放出几位重臣的,有说皇帝数日不朝,令朝野不安的。有各部要求拨款的,户部叫国库空虚,无钱无粮无法供养城里城外百万大军的。还有各地地方官员奏报各地民乱,灾害,瘟疫等等要求皇陛下示下的等等。总之五花八门无所不包。仿佛不马上处理,大夏的天下立马就要垮了一般。往日朝会的大殿外,更是聚满了各部官员和言官御史,纷纷要求求见陛下,求见燕王。

萧千炽看着眼前摞的高高的折子,急得满头大汗。

萧千炜脸­色­也有些难看,若是一件两件他或许就顺手处理了。但是突然间百十件事情堆积到跟前,仿佛每一件都是重要无比的大事,让他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见过两位公子。”门外,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恭声道。

见到来人,两人暗地里都松了口气。不是朝堂上那些人就好,这中年男子却是燕王身边的幕僚。虽然这两年因为有念远压着,燕王身边的幕僚并不如何出众,却也是燕王身边得力的心腹之一。事实上,以燕王的能力和­性­格,身边的幕僚也确实难以有什么格外出彩的。因为燕王并不需要太多人出谋划策,他自己就可以。这些人,只有等到燕王真正登基,有才能的才会大放异彩。

“苏先生,何事?”萧千炽问道。

中年男子面­色­凝重,沉声道:“六部侍郎在门外宫门口求见。”

萧千炽当然知道他们求见所谓何事,咬牙道:“让他们先回去,等到父王得空了再见他们。”

中年男子苦笑,“只怕是不行,两位公子若是再不见他们,朝廷六部就要停摆了。许多事务本就不是侍郎能够处理的,王爷又扣着六部尚书不放,现下事情赶到了一堆…还有御史台和翰林院。那些人闹着要见陛下。外面有传言,陛下被王爷软禁了,说不准…已经遇害了。”

“他们还敢闹!”萧千炜沉声道。

中年男子摇头,“他们没闹。他们都在宫门口长跪不起。”

萧千炜脸­色­一白,如果那些人在宫门口吵闹,他还可以效仿昨天南宫墨的做法以冲撞宫门就人给抓了。但是那些人只是跪着求见皇帝,别说是他,就算是平时皇帝陛下自个儿只怕也要亲自去见一见,听一听言官们的诉求了。最重要的是…一个两个言官可以得罪,但是整个御史台的言官和翰林院的官员,谁也得罪不起。

萧千炽只觉得头晕脑胀,看向萧千炜问道:“二弟,现在如何是好?”

萧千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着牙半晌不语,良久才道:“让人回府看看,父王醒了没有!”

苏先生叹气,“在下刚从燕王府来,弦歌公子说王爷刚刚几乎换了半身的血。两三天之内,只怕是醒不过来。”就算醒了……

“那表哥呢?”萧千炽问道。

苏先生道:“卫公子失了半身血,也还躺着起不来。如今的局面,只怕…还是要辛苦两位公子了。”至于三公子…一大早就溜出城跟薛真混去了。用萧三公子的话,城里的大事交给大哥二哥,城外的大军就交给本公子了。

萧千炽叹了口气,“苏先生有何良策?”

苏先生嘴角微微抽搐,这种情况…他就算真是天才,也没有良策。一看就知道,这是有人瞅准了时机发难的。一旦没有人能够控制住局势,金陵城里,乃至是整个天下只怕都要大乱了。叹了口气,苏先生道:“这事只怕有人在暗中作祟,须得找出幕后的人才行。至于眼前的这些事情,在下建议,两位公子不妨请教星城郡主。”

萧千炜脸­色­微沉,道:“表嫂确实是能力出众,不过只怕也没有接触过朝中正事。何况,父王和表哥都伤着,王府只怕也离不开表嫂。”

这是不同意了,苏先生暗暗叹气。星城郡主确实是没有接触过朝堂的事情,但是她至少主政过辰州等地,打理的妥妥当当。最重要的是,他并非看重星城郡主处理政事的能力,这些本就是朝中大臣的事。而是星城郡主善于在混乱之中稳定局面震慑人心。只是…

“二公子说得是。”王爷说一切由三位公子做主,既然如此,那就罢了。希望不要真的出什么大乱子才好。

------题外话------

么么哒,有亲说不明白燕王为毛要让放任萧家三兄弟争斗。其实,野心这玩意儿是压不住的,有的时候越压越容易反弹。燕王这样做反倒是救他们。在他们能力还不足,局面还能控制的时候让他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失败哪里来的死心?这时候造成的后果也会更小一些,顺便还可以一箭双雕,如果真的有人表现惊艳,燕王也不介意给他机会。毕竟,燕王并没有觉得将来一定必须要传位给君陌,他只是觉得君陌比其他几个更优秀更合适而已。

当然燕王也可以一直压制着萧千炜,但是结局不是将来萧千炜­性­格扭曲完全时空,就有可能年纪轻轻郁郁而终。

ps:燕王虽然算不上一个好爹,但是他不会真的让几个儿子自相残杀为谁铺路哒。燕王奉行的是丛林法则,胜者为王。

445、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又说了几句,苏先生便告辞出去了。萧千炽和萧千炜也没有留他,毕竟是父王的心腹,他们并不适合对他表现的太过亲近。

书房里一时沉静,好一会儿,萧千炽方才问道:“二弟,你有什么打算?”

萧千炜淡然道:“我听大哥的。”

萧千炽忍着心中怒火,暗道:“说得好听,方才一口拒绝苏先生的提议怎么没想过问问我的意见。”沉默了一下,萧千炽道:“二弟不必客套了,你也知道大哥没什么本事。”

“大哥客气了。”萧千炜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萧千炽有些生气了。只是在他看来,萧千炽这样的生气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他们才是同母所生的亲兄弟不是么?萧千炽从一开始就向着卫君陌和南宫墨,到底还有没有一点骨气?

萧千炽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片冰冷。只看萧千炜的表情他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只是这个弟弟是不是真的以为他是什么都不懂得傻子?两人一起对抗表哥表嫂,有功他领有过自己担?出了大问题,他一句听大哥的就解决了,剩下的所有为难和麻烦都还是归他所有?

“不客气,既然二弟方才拒绝了苏先生的提议,想必已经成竹在胸了,大哥听着呢。”萧千炽心平气和地道,“父王如今无暇分身,若是二弟能够将事情处理妥当了,为兄自会在父王面前替你请功的。”

萧千炜脸­色­变了又变,好半天才微微叹了口气道:“罢了,大哥,如今正是咱们兄弟同心协力的时候。大哥或许,对我有些误会。”

萧千炽微笑道:“怎么会?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亲兄弟。”

萧千炜垂眸,脑海中却在飞快的转动着无数的思绪。如今的局势确实是非常麻烦,但是…父王绝对不会任由事情闹得无法收拾的。所以,只要他这两天能够控制住局势不要恶化,就算是大功一件。这虽然有些风险,但是却也是一个机会。若是真的一味的后退,落到父王眼中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瞥了一眼坐在一边发呆的萧千炽,这位大哥不就是因为行事过于优柔寡断犹豫不决,才让父王不喜的么?

“既然大哥这么说,弟弟勉力一试。”萧千炜道。

“二弟不必客气。”萧千炽淡淡道。

但是,事情并不若萧千炜想象的那么容易解决。萧千炜颁发下去的政令没有一件能够实施下去,反倒是金陵城里的读书人们闹得更加厉害了。除了被幽州军驻守的国子监和谢家的书院读书的人以外,整个金陵的读书人几乎都闹腾起来了。

言官和翰林院的官员跪在宫门口求见皇帝陛下,一跪就是一整天,连天黑之后也没有动摇。有不少身体若的文官甚至当场跪晕过去了。见此情形,金陵的读书人们更是群情奋起,许多朝中官员也纷纷加入或是­干­脆告假在家。第二天,整个朝堂各部彻底停摆。驻扎在金陵城外的几十万大军,因为户部无法及时拨付粮草也开始蠢蠢欲动。

“碰!”

燕王府里,萧千炽和萧千炜正带着一众幕僚在书房里议事,书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了。众人吓了一跳,纷纷朝门口看去,便看到萧千炯满脸怒气的从外面冲了进来。萧千炜皱眉,不悦的道:“三弟!你怎么如此无礼!”

萧千炯一脚踢翻了腿边的椅子,冷笑道:“无礼?本公子还想问问你们在搞什么鬼呢!”

萧千炽叹气,揉了揉眉心道:“三弟,有话好好说。”

萧千炯怒道:“好好说?再好好说城外的兵马就要哗变了!”

“胡说什么!”萧千炜冷声道,“谁不要命了!”

萧千炯嘿嘿冷笑一声,“他们倒是要命,没有粮草几十万兵马饿死还是去抢城外的百姓?”几十万没有粮草的兵马无论是冲进城抢城里的粮食还是去祸害周围的百姓,都足够引起一场动乱了。萧千炜脸­色­有些难看,咬牙道:“你急什么,父王很快就会醒来的。”

“我倒是相信你的话。”萧千炯走到一边坐下,年轻的脸上带着嘲弄之­色­,“就是不知道城外的那几十万大军相不相信。对了,别说我没告诉你们,父王好几天没有出现在人前,现在别说是军中的普通士兵,就连军中的将领都有些­骚­动了。”

萧千炽皱眉道:“三弟,军中断不至于已经断粮了吧?这消息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萧千炯剑眉也皱了起来,摇头道:“不知道,但是传言也并没有错,军中的粮草最多还能支撑一两天。”几十万大军驻扎在金陵城外,无论是谁吃饱了撑得也不会给他们太多的粮草的。玩意除了什么事岂不是自找麻烦。但是这样一来粮草的供应就必须保重,一旦出了乱子,几十万饿着肚子的兵马可不好摆平,特别是他们面前就是一座富饶繁华的城池的时候。

“我方才进城的时候,看到城中许多铺子都已经关门了。这两天你们到底是在搞什么?”萧千炯有些烦躁的问道。

萧千炜咬牙道:“都是那些酸儒搞的鬼!”

萧千炯翻了个白眼,“我是问,你们打算怎么办!别的先不说,先把这五天的粮草给我!”军中的粮草是五日一发,这次已经晚了一天了,否则军心也不可能因为一点流言就乱起来。

书房里一阵安静,好一会儿,萧千炜才道:“没有。”

“你在耍我?”萧千炯怒道,“没有开国库啊,别告诉我国库里面这几天的粮草都拿不出来。萧千夜就算再混蛋也没这么穷吧?要是这样,咱们辛辛苦苦打下金陵有个屁用啊!”

萧千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萧千炽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几封折子递过去。萧千炯不耐烦的接过来翻开,越看眉头也皱的越紧,“这是什么玩意?!幽州军南下黎江南岸名不聊生,要求赈灾?萧千夜强征朝臣家产,按例发还。还有…战死将士官员抚恤,文武百官的俸禄…还有这个…渔阳洪灾…你特么是不是傻啊!幽州军渡江之后秋毫无犯,民不聊生关咱们什么事儿!还有强征家产?你说的是朱家吧?抚恤,俸禄,洪灾…渔阳那鬼地方五年一旱,什么时候发过洪灾?!”

“萧千炯!”萧千炜怒吼道。

萧千炯被他的怒吼声吓得怔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了。冷笑一声道:“明白了,不想得罪朝堂上那些人是吧?行,本公子不管你这些破事儿,你就告诉我,粮草怎么办!”

“再等等!”萧千炜咬牙道。

“等到什么时候?”

“父王醒来……”

“要是父王三五天以后才醒来呢?”萧千炯问道。看着萧千炜铁青的脸­色­,萧千炯没好气地道:“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被那群老家伙儿耍的团团转有本事你去跟他们吼啊,宫门口那些言官你是打算让他们跪到天荒地老?若是跪死几个乐子就大了。人家忠孝节义,以身殉国,骂名都要让咱们背了。”

“那你说怎么办?杀了他们!”萧千炜没好气地道。

萧千炯耸耸肩,“我怎么知道,这又不归我管。别废话了,写个条子给我,我自己去户部领钱行了吧。”

旁边一个幕僚忍不住叹气道:“三公子,户部现在没人了。”

“没人?”萧千炯有些意外,“都死了?”

幕僚额上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三公子说笑了,户部尚书还在御书房里,户部左侍郎病了,右侍郎还跪在宫门口呢。”而且,许多折子递上来却批复不了,就算各部人员齐全,也毫无工作效率可言。之前两位公子批复了一些,却越弄越乱,钱撒出去不少,事情一点没办。三公子说得也没错,想要跟朝堂上那些老家伙过招,两位公子到底还是­嫩­了一些,被人耍的团团转也无可奈何。

“妈的!”萧千炯终于忍不住一脚踹翻了另一张椅子,转身朝外面走去。

“站住!你­干­什么去?”萧千炜厉声道。

萧千炯没好气地道:“找个能解决事情的人!”

这边的书房里气压低沉,另一边燕王的院中却是一片悠闲自在。燕王还没醒过来,卫君陌躺了两天虽然还虚弱,但是­精­神却好了不少。见状,南宫墨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虽然这次卫君陌伤的不轻,但是能够彻底治好了燕王也让他们都少了一个心病。南宫墨悠闲地坐在园中的花坛边上,慢条斯理的剪了几只鲜花放进身旁的花篮中。不远处半开着窗户的房间里,传来夭夭欢快清脆的笑声。

“倒是难得看到你如此有闲情逸致。”弦歌公子一身白衣,漫步而来。

南宫墨回头一笑道:“只是这几年比较忙而已。”其实她一直很有闲情逸致来着,更何况,摘几朵花儿算得了什么闲情?

“舅舅怎么样了?”南宫墨问道。

弦歌公子道:“没事儿,换了半身的血不得修养几天?还有他那五脏六腑,被灵药滋润着也需要静养。”

南宫墨点点头,“那就好。”若是费了卫君陌半身血还不能治好燕王,那她就真的要暴躁了。

弦歌公子走到旁边坐下来,道:“我可是听说这两天,金陵城里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你还能闲的下来?”

南宫墨笑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再乱总不至于还有人敢冲进燕王府吧?”

弦歌公子挑眉,打量着她笑道:“那三个小子哪个惹着你了?来,跟师兄说说,师兄去替你收拾他们。”

“哪里有。”南宫墨无奈的笑道,“我只是觉得…燕王大概不想让我Сhā手这些事。”

“我只怕,燕王要失望了。”弦歌公子道:“这乱子可比他想的要大得多。燕王殿下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可真是有些堪忧啊。”

南宫墨拈着一朵花儿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读书人最看重的莫过于正统二字,燕王就是有天大的理由,起兵推翻了皇帝就是大错特错。之前是没有人挑唆,纵有什么不满也只能暗地里议论着。韩敏被人救了出去,以他的声望只需要登高一呼,多得是读书人为了匡扶正统前赴后继。”

“解决的办法呢?”弦歌挑眉。

南宫墨抿­唇­一笑,“萧千夜自己主动退位,或者…全部杀了。”

弦歌公子优雅的脸皮也忍不住跳了跳,“难怪燕王看重你,为兄现在都有些惋惜了,墨儿你若是男儿身,说不准也能做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呢。”南宫墨抚额,“师兄抬举了。”她难道要告诉师兄是她看的那啥啥太多了么?真要她每天去跟朝中那些老头子扯皮,她怀疑自己能不能活到当上权臣的时候。

“表嫂!”萧千炯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南宫墨回头笑道:“千炯啊,怎么有空过来?”萧千炯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过来,急匆匆地道:“表嫂,父王醒了没?”

南宫墨有些遗憾地摇头,看向弦歌公子,弦歌公子了然,微笑道:“三公子不用急,王爷已经没事了,三五天内差不多就该醒了。”

“三五天?!”萧千炯不急,他跳脚,“三五天后黄花菜都凉了!那…那表哥总醒着吧?”萧千炯其实也不太明白弦歌公子给父王解毒是怎么回事,解个毒父王没醒不说连表哥都直接躺下了。不过听说表哥被放了半身血之后,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南宫墨问道:“有事儿?”

“大事儿啊!”萧千炯道。

南宫墨叹气,“君陌倒是醒着,但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多少,你找他有什么用?”

萧千炯一愣,“这…真的?”在萧千炯的心中,表哥是无比强大无所不能的。即便是据说被放了半身血昏睡不醒,萧千炯也没有想象过表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是个什么模样。南宫墨指了指院子的一角道:“夭夭在陪着他说话呢,你可以去看看。”

萧千炯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过去了。没一会儿功夫,萧千炯又耷拉着脑袋回来了,“表嫂……”

南宫墨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莞尔,“这是怎么了?”

萧千炯道:“现在父王昏睡着,表哥又是这副模样,城里城外乱成一团,表嫂,咱们该怎么办啊!”

南宫墨微笑,摇摇头道:“不用着急,千炽和千炜会解决的。你也不小了,能帮的也该帮着他们一些。”

萧千炯撇嘴,他们能解决还能弄成现在这样?

“表嫂,你能不能……”

南宫墨望着他,轻声叹息道:“千炯,不管怎么说…我也只是个女子而已。这里是金陵,不是灵州。若是由我出面,事情只会更糟。你也知道,那些读书人对女子是个什么态度。”

“这……”

南宫墨安慰道:“既然舅舅选了这个时候解毒,自然是有把握的。不用担心,这天塌不下来。”

萧千炯欲哭无泪,没有粮草,城外的天马上就要塌下来半拉了。

南宫墨仿佛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一边整理着花篮中的鲜花,一边道:“你还有事儿忙,我就不留你了。快去吧,舅舅和君陌这边你尽管放心便是,有我在,就算再乱也没有一个人能再踏足这里一步。”看着南宫墨婉约浅笑的清丽容颜,萧千炯怎么也说不出来要她去处理那些事情的话来。只得沮丧地点了点头,垂头丧气的走了。

弦歌公子若有所思地望着萧千炯离去地背影,挑眉道:“这小子倒是有趣,你倒是狠得下心来。”

南宫墨笑道:“师兄这话说的奇怪,千炯有趣跟我能不能狠得下心又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小猫小狗。”

“我看那小子回头要急疯了。”弦歌公子道。

南宫墨微笑道:“千炯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心急。还没到十万火急的时候呢,不然咱们见到的就不是千炯,而是薛将军了。薛将军戎马半生,这点事情还不至于就手忙脚乱了。”

“你别忘了,城外有一半儿的兵马可是刚刚投降的。”弦歌公子提醒道。

南宫墨点点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叹道:“他们三个若是能撑过这一次,想必能长进不少。不也是这两天才悟出来舅舅此举的深意的。”

“深意?”弦歌公子挑眉,“不就是撒网捞鱼,一网打尽么。­阴­沟里翻船的事儿燕王殿下可不是第一次了。”

南宫墨忍不住低头闷笑,“舅舅若是听了这话肯定不会高兴的。身份地位骤然转变,千炽他们一时只怕未必能适应过来。现在这样练练手也不错,正好…也需要一场这样的动乱,否则,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出来捣乱呢。”

弦歌公子也不在意,萧千炽三兄弟怎么样跟他没什么关系。

“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本公子就不参合了。”他是世外高人。

目送弦歌公子离去,南宫墨这才起身,拎起花篮朝着卫君陌暂住的房间走去。房间里床榻上,卫公子躺在床上望着坐在身边的小娃娃眼神温和平静。小夭夭坐在爹爹身边,叽叽咋咋的陪着爹爹聊天,半点也不在乎她即便是说十句爹爹也未必会回上一句。看到南宫墨拎着花篮进来,顿时扬起了大大的笑脸叫道,“娘亲!”

446、韩敏现身

将手中的花篮放到桌上,南宫墨走过去抱过在床上站起身来的夭夭笑道:“有没有吵到爹爹休息?”

夭夭回头看看躺在床上的爹爹,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卫君陌紫眸中闪过一丝浅笑,道:“夭夭很乖。”夭夭笑脸顿时笑开了花儿,得意地对娘亲道:“爹爹说夭夭很乖,夭夭没有吵到爹爹。”

南宫墨低头在她眉心亲了一下,“夭夭是个好孩子。”

抱着夭夭在床边坐下,南宫墨看看卫君陌挑眉笑道:“怎么样了?”

卫君陌轻声道:“好多了。”其实卫公子自觉完全不必再这么一整天的躺在床上了。可惜身为医者的南宫墨和弦歌公子显然是跟他持相反的看法。弦歌公子认为卫公子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逞强,南宫墨认为卫公子是武功太高了,承受能力也太高了,以至于很容易忽略自己身上的不适。但是结果是一样的,总之弦歌公子没说好之前,卫公子还是要卧床休息。

“外面闹得很厉害?”卫君陌轻声问道,只看方才萧千炯冲进来的脸­色­就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了,虽然萧千炯什么都没说­干­巴巴地问了几句他的身体就告辞了。

南宫墨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听热闹的。”

卫君陌想了想,“既然舅舅想要一网打尽,无瑕你就先不要管了。”

南宫墨笑道:“我原本就没有打算去管,过几天舅舅也该醒了,到时候再有他处置就是了,横竖这天也塌不下来。”从幽州打到金陵这么辛苦的长路都走完了,燕王总不至于在金陵城中才­阴­沟翻船1吧?卫君陌点点头,轻声道:“算算日子,母亲和安安他们也快到了。”

“希望母亲他们到之前,舅舅能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完。”南宫墨道,看了看卫君陌,南宫墨迟疑了一下道:“母亲要回来了,你是…觉得不知道怎么面对么?”

卫君陌摇了摇头,“并无,只是…母亲膝下只有我一人。如今这般,只怕母亲要伤心了。”

南宫墨安慰道:“舅舅走到这一步,母亲只怕心中也早就有数了。不然当初也不会将那玉佩交给夭夭。就算身份变了,只要你我依然将她当做母亲孝顺,夭夭安安依然能承欢膝下,想来母亲也不会感到寂寞。何况…母亲如今也还算年轻。”卫君陌出生之时,长平公主也还不满十七岁。如今算来长平公主也是四十四五。几十年养尊处优,长平公主保养的也很好。看上去不过是三十出头的模样,就算是想要再觅良缘也并非不可。

说起来,如果没有卫君陌的话,当年长平公主之子夭折。说不准什么时候长平公主想开了就早早的跟卫鸿飞和离,另组家庭了也说不定。当然,这些都只是南宫墨自己在心中想想而已,她对这些事情的接受程度毕竟是比寻常大夏人要强得多。

卫君陌也是一愣,不过现在想这些却是太早了。只得轻叹一声道:“等到母亲和安安到了,再看吧。”

南宫墨浅浅一笑也不多说什么。虽然不肯承认,但是卫君陌想来还是有些不知怎么面对长平公主吧。毕竟是自己二十多年相依为命的母亲,长平公主在卫君陌心中的地位绝对比燕王这个亲爹要重要得多。

书房里,萧千炜瞪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折子神­色­­阴­郁。朝廷各部已经基本山停摆,所有需要处理的及时就已经全部压倒了燕王府来了,即便是燕王包括萧千炽萧千炜身边有一些幕僚可以帮忙。但是要处理这些五花八门,繁复至极的各种事务也依然应接不暇。毕竟,区区几个人又怎么可能替代整个朝廷的文武百官?若是能行的话,朝廷还养着那么多的官员­干­什么?白白浪费饷银么?就算真是什么天纵奇才只怕也应付不了如此繁重的工作,更不用说这些幕僚在政务上都算得上是实打实的新手了。一时间越慢越乱,众人也只得坐困愁城束手无策了。

“启禀二公子,应天府尹在府外求见。”

萧千炜眼眸微沉,冷声道:“他又有什么事?”

管事的犹豫了一下,道:“何大人说…城中闹事的读书人太多。应天府衙门已经无能为力,请二公子示下。”

“叫他去找大哥!”萧千炜烦躁地道。

管事为难,“但是…大公子一大早就进宫了。”

萧千炜皱眉,“进宫?大哥进宫去­干­什么?”

“一早宫里的守卫就来禀告,太后娘娘重病垂危……”

没等他把话说完,萧千炜就烦躁的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本公子知道了!”

“那何大人那里……”

萧千炜沉默了良久,方才道:“让他进来。”不管怎么说,何文栎也是如今少数几个还没有撂挑子的官员。一旦身为应天府尹的何文栎也不­干­了,那整个金陵才是真的要乱起来了。

不一会儿功夫,何文栎就被人引进了书房。看到萧千炜那浑身低沉­阴­郁的气压还有眼前堆积如山的折子,何文栎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虽然不知道燕王殿下是怎么想的,但是身为官场老油条,历经两代皇帝都还能坐稳应天府尹之位的何文栎哪里会看不明白这其中的蹊跷?燕王府这两位公子,分明是被朝中那些老狐狸给耍了。虽然闲着没事儿长风公子总是吐槽朝堂上那些老头子都是酸儒,但是能够混到那朝堂上去的,至少绝大多数脑子都是够用的。这些老狐狸,哪里是根本没接触过朝堂政事的年轻人能够玩的过的?随随便便动点手脚就能弄得你头晕眼花还不知所以。

“见过二公子。”

萧千炜揉了揉眉心,道:“何大人坐吧,何大人所为何来?”

何文栎谢过,在萧千炜下首坐了起来,为难地道:“禀公子,这两日城中多了许多事故,还有那些妄议朝政的读书人,根本禁不住啊。再这样下去,只怕……”

“有多严重?”萧千炜沉声问道。

何文栎道:“这短短两日,内外城中发生的打架斗殴,盗窃,甚至是抢劫案件就比往常多了数倍不止。刑部已经空无一人,应天府衙那几个衙役根本应付不过来。还有,因着城中的乱象,城里的商铺有六成已经歇业。其中最多的便是米粮和古玩首饰店铺。古玩首饰还好说,若是时间长了百姓买不到米粮,只怕是…只这两日,城中两家上涨了一倍有余。”

“碰!”萧千炜一拳重重的砸到了桌面上,何文栎连忙垂眸不再说话。

萧千炜咬牙道:“这些人是不是不要命了!”

何文栎叹气,“二公子,如今世道乱,商家不肯开门咱们也无可奈何。”

萧千炜冷笑,“世道乱不肯开门?本公子看是有人在幕后­操­纵吧?”

何文栎不语,过了片刻,萧千炜方才道:“何大人先回去,此时本公子知道了,会解决的。”

何文栎犹豫了一下,倒是不再多说只得起身拱手道:“既然如此,下官告辞。”

让人送了何文栎出去,萧千炜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盯着眼前堆积的高高的各种这种卷宗,只觉得脑海里一片混乱。但是,这些东西并不是堆在这里就会消失的,这些东西只会越堆越多,而且对得越久就越麻烦,到最后反倒是更加不好处理。

难道真的要去求南宫墨?萧千炜­阴­郁着脸­色­摇头,绝对不能!他前些天刚在父王面前抱怨父王不恭,现在事情无法收拾了才丢给一个女子,父王会怎么看?还不如一开始就交给南宫墨呢。更何况,到了这个地步…南宫墨又不傻,真的会接么?

难道真的是他能力不足?!萧千炜面容狰狞,神­色­狂乱。不可能!是他运气不好,否则怎么会父王一倒下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接踵而来?

“砰砰。”

“夫君,你在么?”门外,传来朱初瑜轻柔的声音。萧千炜沉声道:“进来。”

朱初瑜端着一碗参汤进来,看看萧千炜的脸­色­就知道他心情不好,“夫君也不要太劳神了,事情总是忙不完的。先歇一歇,喝口汤吧。”

萧千炜苦笑一声道:“忙不完…现在这局面我哪里还想要忙完,我只想知道父王醒来了要怎么跟他交代了。”

朱初瑜将参汤放到他跟前,神­色­自然的取过他翻开的一本折子看了,秀眉微蹙道:“这些官员也太大胆了,竟敢如此不管不顾的撒手朝政,他们就不怕父王发怒么?”

萧千炜轻哼一声,“父王发怒又如何?朝廷还是要靠他们支撑。就算想要选拔新人科举也需要好几个越的时间。更何况,刚刚选出来的新人又岂能立刻就得心应手?最重要的是,他们也不是做给父王看的,他们分明是知道父王现如今没法理会他们,故意来刁难我们的罢了。”

朱初瑜犹豫了片刻道:“也不知道父王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总是这么僵持这也不是办法。朝堂上的事情,总是要有人处理才行啊。”

萧千炜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朱初瑜道:“总不可能所有的官员都告病在家了吧?夫君不如先看那些还在职位上的提上了几个应付几天?那些人这个时候还能守在职位上,总是对父王,对燕王府有几分恭敬之意的。”萧千炜蹙眉,“能行?我并没有任命官员的权利。”

朱初瑜浅笑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还有王府中的各位先生,都是跟着父王和夫君多年的也都信得过,他们早晚也是要出仕的,夫君不如先让他们练练手。”

听了朱初瑜的话,萧千炜心中一动,思索了片刻点头道:“不错,这金陵城中多得是有能力的人,他们不愿意做官难道别人也不愿意?”想到此处,萧千炜顿时松快了许多。望着朱初瑜道:“辛苦你了。”朱初瑜摇头,“夫君言重了。”

萧千炜叹了口气道:“可惜,被三弟这么一搅和,朱家的财产暂时拿不回来了。你让人跟高义侯说,若是朱家有什么困难,我这里还有一些银钱……”

朱初瑜连忙笑着摇头道:“夫君言重了,朱家…吃口饱饭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想到此处,朱初瑜也不由得在心中暗恨萧千炯多事。若不是他,朱家的产业说不定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够拿回来了。就算不是全部,能拿回一部分也是好的。

“我父亲这两日也去见了几家家主,金陵十大世家在朝堂还是有些影响力的。只要能够说动一两家,目前的困境总能够缓解一些的。”朱初瑜继续道。

萧千炜点头,“如此甚好,如果能奏效,等将来…我必向父王替高义侯府请功。”

朱初瑜浅笑道:“那妾身替朱家谢过夫君了。”

“既是夫妻,何必如此客气。”萧千炜摇头道。

“公子!”

门外,有幕僚急匆匆的进来,看到站在萧千炜身边的朱初瑜愣了愣,方才见礼,“少夫人。”

萧千炜问道:“何事?”

“回公子,刚刚传来消息,韩敏回府了。”幕僚焦急地道。

“什么?!”萧千炜猛然起身,“那个老匹夫,他还敢回来!”这几日金陵的乱象,虽然韩敏一直没有出现但是萧千炜知道十之*都是他搞的鬼。

幕僚叹了口气,“公子,韩敏是当朝重臣殿阁大学士,太子太保。既然之前王爷没有处置他们,他就依然还是朝中重臣。”如果燕王殿下在,还可以直接派人抓了。但是萧二公子的话,只怕没有这个威望。萧千炜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咬牙道:“能不能派人……”

幕僚摇头,“韩敏敢现身,必然有所准备。若是被人发现了,只怕那些闹事的读书人和言官翰林就敢直接冲击燕王府了。”

萧千炜忍住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先生说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就让他这么将金陵城搅得一片混乱?”

幕僚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现在…咱们只能先看看,韩敏想要­干­什么了。”

447、血溅宫门

天一阁里,南宫墨坐在二楼窗边,含笑望着眼前的长风公子道:“你倒是闲得很。”如今这金陵内城里说热闹也是真热闹,说冷清也是真冷清。读书人,还有官员也带着一部分寻常百姓闹得不可开交,真的就差去赌燕王府的大门了。但是大街上,十家店铺倒是有七八家大门紧闭。连带着街上的人也少了许多。

蔺长风笑看着南宫墨道:“我再闲也不如墨姑娘闲啊。”燕王府里如今是一半的人忙成狗,一半的人闲的要发霉了,“你能有心情跑出来喝茶,看来卫君陌应该没事了吧?”南宫墨毫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悠悠问道:“你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天一阁?”

蔺长风耸肩,“不然呢?”虽然长风公子在金陵也有两套宅子,但是好几年没住人了,横竖就只有自己一个,长风公子是哪儿都能将就的。天一阁还有人帮他打扫房间,准备饭菜呢。至于蔺家,蔺家老头儿倒是派人请他回去,蔺长风直接挥挥手将人给拍走了。他救了那老头一条命,就算是还了生养之恩了,以后还是大家各过各的,眼不见为净吧。

南宫墨撑着下巴,道:“没有,我只是说天一阁到底是客栈,你若是不想住就先去公主府或者燕王府。等到忙过了这阵子,你当真该成个家了。”大哥和师兄好歹还弟弟妹妹师父师伯师妹什么的,蔺长风若是不回蔺家,那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一个了。年轻时候一个人自是逍遥自在,但是现在长风公子年纪也不小了,一个人孤零零的也让人担心。

长风公子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道:“再看吧,不是没找到合适的么。本公子挑着呢。”

南宫墨轻哼,“是啊,挑着呢。最后你自己变成被挑剩下的那个了。”

蔺长风一噎,连忙换了个话题问道:“如今金陵城里闹成这样,你真的不出手帮忙?”南宫墨道:“什么叫我不肯出手帮忙?你觉得到了这个地步是我出手就能解决的问题么?”更何况,燕王明显是觉得现在的程度还不够啊。否则,即便是昏迷着南宫墨也不相信燕王事先没有安排。完全没有人行动,显然是因为事态还没有到那个程度而已。就像是当初在泗阳,如果萧家三兄弟不闹,陈昱也不需要将兵权转交给卫君陌。

“韩敏那老头昨儿大摇大摆的回府了,今天肯定要对萧千炽和萧千炜发难。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蔺长风道,拖得太久,燕王醒来了对他们可没有什么好处。

南宫墨微微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

长风公子望着南宫墨恍然大悟,“你跑出来,该不会就是为了躲着萧家那三兄弟吧?”

南宫墨抿­唇­浅笑,也不否认,“我只是量力而为,已经闹成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真的不擅长朝堂上的事情,但是我也不能直接跟人说我不行啊。躲出来多方便。”

“你猜我信么?”蔺长风挑眉道。

南宫墨笑容依旧,“你猜我猜你信么?”

长风公子抽了抽嘴角,“我信不信不要紧,看来别人不太信,诺?”

两人低头往楼下望去,便看到几个人神­色­凝重的人快步走进了天一阁,不一会儿楼梯口就传来了蹬蹬的上楼声音。

一口气从下面走上了十来个人,原本还在悠闲的喝着茶的人们顿时有些慌乱了起来。不过看到这些人都是冲着坐在窗口被一架六扇山水画屏挡着的一男一女而去,又多了几分好奇心。屏风被人移开,露出里面的人来。看到两个容貌出­色­的男女的样貌,许多人都不由得暗暗抽了口气。

“长风公子!”

“星城郡主!”

消息灵通的人也都知道天一阁跟长风公子有关系,众人却没想到这两位竟然在这个时候也跟他们一起坐在这里喝茶。

蔺长风一只手撑着桌面,转身含笑看着众人道:“各位有什么事儿么?”

“可是星城郡主?”为首的中年男子一身儒衫,相貌虽然寻常却带着几分文人特有的清高气质。虽然对着南宫墨拱手行礼,但是那脸上却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南宫墨还没搭话,蔺长风就先一步嗤笑了一声道:“如果本公子说不是呢?”如果不是肯定了南宫墨在这儿,这些人又怎么回来?现在还问什么是不是的未免虚伪。

中年男子神­色­一僵,道:“长风公子说笑了。”

“本公子从不跟不认识的人说笑话。”蔺长风毫不客气地道。

中年男子显然也不是来跟蔺长风扯嘴皮子的,直接看向南宫墨道:“郡主也不说句话么?”

南宫墨淡淡道:“我是南宫墨,不过,先生是谁?”

中年男子道:“晚生史云松。”

“史先生?”南宫墨犹豫了片刻,道:“不认识。”

蔺长风闷笑了一声,也不管那中年男子难看的脸­色­低声道:“史云松,名松,字云松,号青鹤。周襄那老头最得意的弟子,不过他仕途不得已,现在是金陵三大书院之一松涛书院的山长。听说才华很不错,在年轻文人中的名声比他师父还响几分。号称是小青藤先生。”这人有周襄这样的老师保驾护航,居然还能在官场上混不下去,可见不识时务到了什么地步。不过有才华的人多半恃才傲物,倒也不奇怪。周襄出名多半是因为他曾经太子老师的身份和被先帝贬黜几十年如一日被打压而不屈的风骨,这位才是真正靠才华成名的。这样的人,如果不掺和政治跟青藤先生一样一心做学问,说不定将来能够名垂青史流芳百世。但是搅和到朝政中来,很大的可能就是要英年早逝了。

南宫墨点点头,道:“原来是云松先生,幸会。”

史云松脸­色­总算是缓了几分,却依然还有几分僵硬。南宫墨深觉无辜,她又不是什么大才子大才女,哪儿知道读书人里面这些大儒啊。就算是谢侯这样算是比较熟悉的,她做多也不过是拜读过几篇文章而已,别的也就不甚了解了。

“云松先生不知有何见教?”南宫墨问道。

史云松道:“听闻燕王软禁了陛下,不知可有此事?”

“噗!”南宫墨刚刚喝进嘴里的茶水也忍不住喷了出来,一脸诧异地看向眼前的中年男子,这位云松先生…会不会太耿直了?

“云松先生说笑了。”南宫墨放下茶杯,淡定地道。

史云松显然不买账,道:“既然如此,为何陛下多日不朝?如今金陵皇城之中各部停止运作,宫门口言官御史求见陛下也无人理会。皇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朝廷却不闻不问,在下听闻燕王是为了靖难方才起兵的,却不知现如今金陵城中的境况,当作何解释?”

南宫墨不解,“此事云松先生不去问燕王,为何却来问本郡主?”

史云松轻哼一声,他若是能见到燕王倒是可以去问问。

“星城郡主是燕王殿下嫡长儿媳,就连早些日子朝中官员家眷在宫门口请见的事情都是郡主亲自处置的。难道这些事情郡主会不知道么?”史云松身后,有人怪声道。南宫墨脸­色­如常,挑眉道:“我确实是不知道,不过…前些日子的事情各位想必也是听说过的,皇帝陛下分明是因为北元细作而受了伤才无法上朝,何来燕王软禁?”

北元细作…北元细作是怎么跑到金陵来的,还不是皇帝自己跟人勾结,最后却被窝里反闹了个两败俱伤。想起前些日子的传言,众人低声议论起来。

史云松冷哼一声道:“既然燕王没有谋逆之心,为何朝中几位重臣如今依然不得出宫?星城郡主莫要告诉我等他们是被陛下留在宫中的,如今皇宫里驻守的可都是幽州军。这么久依然不见各位大人出宫,在下不得不怀疑恩师和各位大人都已经遭遇不幸了。”

“所以?”南宫墨懒懒道。

“请燕王殿下立刻放人!”

“我不是燕王殿下,先生这话跟我说没用。而且…史先生不是怀疑各位大人已经遭遇不幸了么?说不准…就是那日都被北元细作给杀了呢。燕王殿下不忍将此噩耗告知诸位,也是怕诸位伤心呀。”

“你…”史云松气得脸­色­铁青,“你强词夺理!”

南宫墨眨了眨眼睛,“我读书少,随口说说,史先生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跟这种大才子扯什么仁义礼智信还是之乎者也,南宫墨就是长了八张嘴也说不过他。所以南宫墨压根就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看着史云松气的铁青的脸­色­,蔺长风一边忍住笑,一边低声道:“他们在这里废话,只怕是想要拖住你。不知道韩敏背地里再搞什么­阴­谋诡计。”

南宫墨浑不在意,掩­唇­打了个小小的呵欠道:“我知道,无所谓,我本来就没打算Сhā手。”

“韩敏唯一的儿子韩应安死的不明不白,说不准韩敏现在就是一条疯狗,逮谁咬谁。”蔺长风低声提醒道。

南宫墨抿­唇­笑道:“横竖他咬不着我。”

史云松见两人交头接耳的低语着,有些不悦地道:“星城郡主,蔺公子,两位这是不将我等放在眼里么?”

南宫墨抬头笑道:“史先生说笑了,既然大家都没事,不如坐下来喝杯茶?”

闻言,史云松又是一堵。他是被韩敏特意拜托来拦住南宫墨不让她坏事的,但是看南宫墨和蔺长风如此悠闲的模样,倒像是人家压根就没有打算Сhā手,他白来一趟似得。虽然冷着脸,史云松还是走到两人跟前的桌边坐了下来。其他人也纷纷在周围落座,目光却都不远不近的落在三人身上。

南宫墨好修养的亲自执壶斟茶,一边笑道:“本郡主是个粗人,难得有机会向先生这般有学问的先生请教,实在是不胜荣幸。”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再怎么带着偏见见南宫墨如此周到的恭维史云松也还是忍不住缓和了几分脸­色­。南宫墨似乎当真是诚心请教,三言两语两人就抛开了朝堂上的事情直奔学术而去了。于是,周围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方才还义愤填膺的云松先生片刻后变身名师,传道授业解惑去了。

其中有人想要提醒史云松,不过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反正他们只要拦住了南宫墨就行了,管他是对南宫墨破口大骂还是推杯换盏引为至交呢。

南宫墨这边悠然自得,萧千炽和萧千炜那边却是真的要疯了。

韩敏带着一群朝中和读书人中都颇有威望的人直接就冲到了宫门口,要求求见皇帝和太后,要求燕王府放出被关押的朝中重臣。韩敏在大庭广众之下,当场说出了朝中重臣被囚禁在皇宫御书房里的实事,一时间众人哗然,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那些跪了好些天的言官御史更是直接就叫骂起来了。大夏朝不杀言官,言官素来以彪悍著称。在朝堂上,那些威风凛凛的武将跟他们一比都是战斗力负五的渣。

有本事你就打死我,打死了我流芳百世,打不死我继续骂!

事情闹得越来越打,萧千炜终于忍不住命幽州君抓捕这些叫骂着想要冲进皇宫的言官。结果不知道是这些言官跪的太久身体太虚还是幽州军将士下手没有分寸,竟然当场死了两个。如此一来,在场的无论是朝中官员还是读书人甚至是寻常围观的百姓都愤怒了,再有心人的挑拨自小纷纷叫着效忠陛下以身殉国就要往宫里冲。宫门口的守卫自然不许,于是,一场流血冲突直接爆发了。

宫门里,看着外面渐渐被镇压下来的场景萧千炽急得跳脚,“现在怎么办?二弟,你怎么这么冲动!”

萧千炜咬牙,没好气地道:“我只是让他们抓人,谁知道会弄死人啊。”更何况…不过是死了两个言官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不止两个了!”大夏朝不杀言官,呃…皇祖父其实杀过言官。但是那也是先罢黜了身份才杀的啊,而且打板子被打死了什么的多半只能算运气不好,又没让直接杖毙。他们这是在宫明晃晃的刀兵加身血溅宫门啊。那些读书人不闹才怪。眼看着外面的血腥味越来越重,萧千炽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

见到一个侍卫匆匆从外面进来,萧千炽连忙问道:“怎么样,表嫂在哪里?”

侍卫咬牙道:“星城郡主在天一阁。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萧千炽问道。

“天一阁附近所有的道路都聚满了读书人还有寻常百姓。我们的人根本就过不去,暗中还有高手拦截……”侍卫沉声道。这显然是早有预谋的,萧千炽脸­色­一白,“现在如何是好?”

放人?肯定是不行的。放了人父王醒过来绝对饶不了他们。把宫门口的人全部杀了?更不行,真把这么多读书人给杀了,只怕就真的要天下大乱了。如今金陵城是在他们手里没错,但是好几个地方的藩王还都手握着重兵呢。谁敢说他们就一定没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心思?

萧千炜同样脸­色­铁青,神­色­僵硬,“父王还没醒?”

侍卫苦笑摇头,若是王爷醒了哪里还有这么多的事情。

萧千炽问道:“表哥那里,怎么说?”

侍卫低声道:“卫公子身体很是虚弱,­精­神不济。用了弦歌公子开的药之后便一直在沉睡,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几分。”

闻言,萧千炽也只得苦笑了,侧首看着萧千炜道:“二弟,如今你可还有什么法子?”

萧千炜咬牙不语,萧千炽叹气道:“你大哥是个没本事的,如今大局还要靠二弟你来支撑。有什么大哥能做的,你尽管开口便是。”萧千炜沉默了半晌,道:“父王没发话,人肯定不能放。先将宫门口这些人驱散吧。”

旁边的将领无奈,“二公子,只怕没那么容易。”要杀了这些人,对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幽州军难说没什么难度。但是要驱散他们却不是那么容易的,想要不死人几乎是不可能的。萧千炜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忍不住咬牙怒道:“他们爱闹就闹!拦住宫门口不许任何人越界,这个总能做到吧。”

“是,公子。”将领点头道。这个自然是没问题。

萧千炜目光­阴­郁地扫了一眼嘈杂喧闹的宫门口,转身拂袖而去。

“大公子,这……”众人看着萧千炜离开,有些茫然道看向萧千炽。萧千炽叹了口气道:“先照二弟说的做吧。手下有分寸一些,不能再死人了。”

“是,大公子。”

宫门外的人群中,被人护在中间的韩敏挑眉看着宫门口的隐蔽处。

“韩先生,燕王府那两个好像走了。”韩敏身边,有眼神好的低声道。

韩敏轻哼一声道:“燕王选在这个时候昏睡不醒,将事情托付给两个儿子。未免太高看那两个了。吩咐下去,继续!既然燕王如此托大,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他怎么收拾这个残局!”

“是,不过…燕王和卫公子虽然伤着,但是星城郡主却…”

韩敏冷笑道:“星城郡主?女子而已,虽然确实是有几分本事,可惜…萧千炜容不下她!”

“先生说得极是。”若非萧千炜一味排斥南宫墨,哪里有现在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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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今天是奥运开幕式~没看成不造好不好啊?希望大天朝多多拿金牌么么哒

448、变中求安

事情果然不出韩敏预料,金陵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也越来越混乱。因为商铺关门,金陵城里的百姓买不到茶米油盐,因为户部停摆,军中的将士领不到粮饷眼看就要饿肚子。军中有薛斌约束,辰州军又独立于幽州军之外并不需要朝廷拨付潦草,因此储备丰厚可以拆借给幽州军一部分,所以军中还算稳定。但是那些被迫投降的朝廷兵马却有些蠢蠢欲动。

宫门口的血案一个时辰内就传遍了金陵城内外,如今这样的形式下,任何一点事情都可能触动金陵百姓和读书人敏感的神经。暗中又有人挑拨,果然金陵城里一下子就沸腾起来了。不少读书人带着城中百姓冲到了应天府衙门以及为数不多还在运转的几处官府,将这些人地方围得水泄不通。而更多的人却是冲向了皇宫门口,纷纷叫嚷着要燕王府释放朝中重臣和皇帝陛下。这些被挑动起来的百姓浑然忘记了之前他们对萧千夜的不满和对萧千夜那些流言蜚语的议论和各种猜想。

匡扶正统,本就是这世间最名正言顺的事情了。有了这个做依托,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显得无比的正义和伟大。

如此一闹,原本就在艰难的维持的朝廷算是彻底的停摆了。

坐在皇宫里,几乎都能够听到外面传来的百姓的呼叫声。书房里的众人一个个神­色­凝重表情­阴­郁。

萧千炯站起身来,厉声道:“本公子现在就去把萧千夜和那几个老头子给杀了!我看他们还怎么闹。”

“三公子慎言。”苏先生叹气,连忙劝道。已经闹成这样了,若是再传出去萧千炯杀了皇帝和那些重臣,就真的是火上浇油了。

萧千炯没好气地道:“那你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苏先生苦笑,看向坐在一边的陈昱。陈昱垂眸,端起茶杯淡定的喝茶不语。他是武将。

萧千炽也只能无奈地叹气道:“事情闹成这样…还能有什么办法?”皇宫被百姓团团围住,除非下令血腥镇压,否则…他们还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事情怎么就闹到这儿地步了?

萧千炜沉默不语,坐在一边默默出神。萧千炽看了他一眼,暗暗叹了口气。

父王,你再不醒来,这金陵城真的要大乱了啊。

谢府,南宫墨坐在书房里与谢侯对坐饮茶。谢侯看着一脸平静的南宫墨挑眉道:“闹成这个样子,郡主还能如此淡定,可见是成竹在胸?”

南宫墨放下茶杯,浅笑道:“谢侯过奖了,谢侯何不认为,我是置身事外呢。”事不关己,己不­操­心。

谢侯轻抚着胡须,摇摇头笑道:“郡主可以置身事外,难道卫公子也能置身事外么?王爷的想法在下能明白,只是…此着未免太狠了些。”金陵城里闹成这副模样,那些死的人还有那些受损失的商铺,因为朝廷机构停摆而耽误的事情,绝大多数都是无辜的或者被推出来的棋子而已。真正执子博弈的人,却是毫发无损。

南宫墨也有些无奈,“燕王殿下的脾气素来刚毅,只怕不愿受那些人的气。”也不是没有办法平稳过度这段时间,但是这样的话就代表着燕王将来很可能需要花费数倍的­精­力和时间去跟这些朝堂上的老油条掰扯。燕王殿下显然是没有这个耐­性­的。

谢侯也只得叹气,笑看着南宫墨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郡主今日前来,有何见教?”

南宫墨微笑,道:“如今朝堂各部官员告假的告假,重病的重病,无瑕想要向谢侯借一些人手。”

谢侯挑眉,进看着南宫墨,南宫墨道:“闹归闹,该处理的事情总还是要处理的。谢家书院书院的学子素来的朝中的中流砥柱,还有贵府的几位公子,不知是否能请侯爷割爱一些时候?”

谢侯蹙眉道:“这…是不是不太合适?”谢家倒是有不少子弟都考过科举也中过进士,但是谢家书院的学生却还没有经过会试。

南宫墨笑道:“事急从权,更何况,能到谢家书院读书的学子,大多应当是个举人了吧?并非不能授官,就当是提前历练了。谢侯应知,明年春…将开恩科。”

谢侯心中一跳,明年并非科举之年,星城郡主能说出恩科两个字可见燕王对登临大位是成竹在胸了。如此一来…谢家,是不能再态度模糊了。前些日子,与南宫墨交谈之后谢侯便与家中兄弟长辈商议许久,虽然没有立场鲜明的站在燕王这边,但是这些日子的态度也让外人明白了谢家的选择。既然如此……

“如此,犬子还有族中几个不肖子弟就有劳郡主了。”谢侯笑道,“本侯不才,还略有些薄名,也可休书数封,劝劝朝中的几位旧时。”谢侯可不是略有薄名,谢家的书院不知培养了多少金榜题名的学子,这些入朝为官的人但凡十个里有三个能记书院的授业之恩,就已经是一股极大的势力了。更何况,也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真的向着萧千夜想要反了燕王。只不过这个时候不顺着大流走岂不是显得自己不忠不义?

南宫墨含笑拱手,“多谢侯爷,燕王殿下必定会记下谢家的美意。”

“郡主言重了。”谢侯淡笑道。

“启禀老爷,秦家主来访。”门外,管事禀告道。

谢侯挑眉,“哦?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侧首看向南宫墨,南宫墨笑道:“谢侯请便,我便不打扰侯爷了。”

谢侯点头,对站立在一边的谢七公子道:“七郎,你送郡主出去。”

“是。”谢七公子恭敬地应道,“郡主请。”

“劳烦公子了。”

谢七公子亲自送了南宫墨出府,两人并肩而行,南宫墨在打量着这位名满金陵的谢家七公子,谢七公子同样也在打量着这位星城郡主。两人都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却当真是没怎么说过话。谢家诸多子弟才高八斗却一直只能压抑自身,以教书授课为业。不过这位七公子眉宇间倒是并没有十分的意气消沉之感,或许是因为他还年轻,也或许是因为如今局势有变。不管怎么说,有心总比无心好。

谢七公子原本对南宫墨不熟,只是时常听到自家妹子对她称赞不已,也听闻过星城郡主的大名。不过真正让他对星城郡主刮目相看的却是这两次南宫墨来访与谢侯的交谈。若不是坐在自己面前的真真切切是个妙龄女子,只听言谈谢七公子当真难以相信这些话竟然是一个女子所言。早些年金陵还盛传朱家大小姐乃是金陵第一才女,谢七公子还赞过此女聪慧。但是跟星城郡主比起来…不,根本不用比。

“七公子,谢家能够借出的人,不知……”南宫墨率先开口。

谢七公子道:“郡主请放心,今日之内必定将名册送到郡主手中。”

“如此,有劳七公子了。告辞。”

“郡主慢走。”谢七公子拱手告别。

“留步。”

这一次,南宫墨并未从谢侯大门出去。而是直接从谢侯的侧门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马车很快离去了。马车里,长风公子懒洋洋的靠着车厢坐着,笑看着南宫墨道:“郡主可算得上是辩才无碍了,不过两次见面就能说动谢侯。”要知道,这些日子无论是卫君陌还是燕王,可是从来没有上门见过谢家人。只凭南宫墨一人就说动谢侯,不得不说墨姑娘实在是了得。

南宫墨笑道:“若是有意,自然能够说动。若是无意,谢侯那样的人,谁能说动?”

“哦?”

南宫墨轻叹道:“燕王和萧千夜的脾气可不一样,更何况…谢家书院虽是私塾,却名声太大了。若是一直由谢家人掌管无论谁上位也不能放心。有谢家书院在,谢家人想要出仕更是不可能,时间久了,即便是谢家那样的名门望族只怕也摆脱不了渐渐没落的命运。谢侯此举,正是变中求安。谢家已经沉寂了几十年,在朝堂上并没有太大的势力。以谢家书院换谢家子弟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未尝不是长远之道。”

蔺长风忍不住叹气,“这些读书人未免想得太复杂了,反正本公子是想不出这么多的东西的。”

南宫墨笑道:“日月明暗,草木枯荣,世事轮回方是长久。没有那个家族能够显赫千年,若是不懂得适时韬光养晦,等待他们的只能是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

蔺长风点点头,道:“就算如此,一般人只怕也舍不得。”谢家书院让谢家人的声望在金陵城中能够独立于朝堂之外,无论是皇家还是朝臣都不得不敬重三分啊。南宫墨摇头,“你又怎么知道,他们身在其中的苦处和无奈。”只要是有能力有抱负的人,谁不想封侯拜相,名垂青史?除非他的理想就是教书育人。

蔺长风耸耸肩,看着她挑眉道:“墨姑娘不是说不管事儿么?怎么又跑来谢家找人帮忙了?”

南宫墨浅笑,“自然是因为有人要我来的。”

南宫墨剑眉一挑,“这么说…王爷已经,醒了?”

南宫墨含笑不语。

燕王府里,燕王的房间里,外人以为还在昏迷不醒的燕王殿下正坐在床头喝着碗里的药直皱眉头。浓浓的药味在房间里弥漫,让坐在不远处的卫公子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皇宫被人给围了?他们不出来?”将药碗放在了一边,燕王方才挑眉问道。睡了几天醒来,燕王的气­色­倒是比往常好了许多。看上去竟是比坐在不远处脸­色­苍白的卫公子还要好几分。卫君陌垂眸不语,站在不远处的简秋阳点头道:“回王爷,正是。”皇宫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想要出来,就只能硬闯。到时候的死伤可就不好说了。

燕王冷笑一声道:“是不敢出来吧。”金陵皇城里闹成这样,出不来才是好事呢。

简秋阳不语,燕王自己骂儿子没问题,他们这些人还是不要说几位公子的坏话了,特别是他们还是卫公子的人的时候。

燕王靠在床头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地道:“这几个小子…本王真想抽他们一顿!”该狠的时候不够狠,该忍的时候又不够忍,一点小事就手忙脚乱还不知反思越弄越乱。也幸好…“你说说看,现下的情形该怎么收拾?”

卫君陌脸­色­依然苍白,紫眸淡然无波,“舅舅既然能铤而走险,想必是早有高招。”

“本王是问你有什么想法。”燕王没好气地道。

“没想法。”卫君陌道:“我病了要养着,舅舅你也别老是叫无瑕做这做那的。我病的这么重,总不能连妻子在身边照顾都不能吧。”

燕王殿下忍不住额头冒青筋,盯着卫君陌道:“你看起来对本王很是不满。”

“我只是不明白,舅舅到底是想要磨炼他们,还是想要打击他们。”卫君陌道。

“有什么差别?”燕王挑眉。

卫君陌道:“若是想要磨炼他们,就应该找一些适合他们的事情,而不是明知道他们解决不了的事情。”

燕王轻哼,“你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既然不能,他们又何必在本王面前要求公平?本王现在给他们的就是最公平的机会,只要他们能解决眼前的乱局,就证明他确实是有资格在本王面前要求公平,本王也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还是说,你认为本王是先帝,时时处处都要替太子和萧千夜处理好?若是先帝还有时间,只怕恨不得连咱们这些藩王都替萧千夜处理了吧?可惜,本王没打算再养出一个萧千夜来。”

萧千炜或许觉得父王对他不公平,但是燕王却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明明有更优秀的,他为什么要挑次一些的?萧千炜想要公平只有一个办法,比别人更加优秀。

卫君陌沉默不语,从本质上说,他跟燕王其实是同一种人。所以他并非不能理解燕王的所作所为,只是……“我并不需要你…”

燕王沉声打断了他的话,“你需要什么是你的事,本王需要什么样的继承人也是本王的事。如果今天他比你优秀,本王会偏心的人就是他。”

南宫墨站在门外,听着两人越说似乎越有些火气的对话无奈的叹气。两个虚弱的连路都走不快的人,说几句话怎么也能弄得如此气势逼人。

漫步踏入了房中,浅笑道:“舅舅看起来­精­神不错,声音都洪亮了不少。”

燕王一顿,无奈的叹了口气,没好气地瞪了卫君陌一眼。对南宫墨却是和颜悦­色­地道:“无瑕辛苦了,谢家那边怎么说?”

南宫墨笑道:“谢侯是聪明人,秦家那边也没有问题。舅舅放心便是,韩敏虽然在朝中声望卓著,秦谢两家却也不差。之前是他们都不肯发生,如今既然答应了,情势自然不会在一边倒的。”

燕王点点头道:“也好,金陵十大家,也就这两家的家主是聪明人。皇宫那边,无瑕可过去看过了?”

南宫墨走到卫君陌身边坐下,笑道:“方才绕道过去看了两眼,舅舅当真不打算出手,皇宫附近的两条街道可都是被堵得连过都过不去了呢。千炽和千炜……”燕王轻哼一声道:“让他们再待几天。这两天抓紧时间先将隐藏在暗处的那些余孽给本王处理­干­净了。”

卫君陌不悦地望着燕王,燕王想起之前卫君陌的话不由得一噎,没好气地道:“本王让儿媳­妇­做点事情,你还要抱怨不成?”真是不孝子!

卫君陌淡淡道:“你若是只想要无瑕端杯茶倒杯水自然没问题。”做晚辈的孝敬一下长辈自然是没什么,但是谁听说过要儿媳­妇­,外甥媳­妇­冲锋陷阵的。好意思么?

南宫墨忍住笑,暗地里伸手拍了拍卫君陌的手,示意他别气燕王了。毕竟是昏睡了好几天才刚刚醒来的,也真的又气晕过去了。

卫君陌看了她一眼,微微蹙眉,紫眸定定的盯着她不语。

南宫墨无奈的耸肩,好吧,出嫁从夫,她还是乖乖听话吧。

十分歉意地看向燕王:不是我不帮忙,是君陌不答应啊。

燕王气结,抚着胸口好半晌才缓过来,没好气地道:“给本王滚!看到你们俩就烦!叫那个…蔺长风和南宫绪还有你…简秋阳来办这事儿!”

卫君陌挑眉,没再说话反对。

南宫墨也明白了卫公子的意思,本来嘛,有手下臣子不用,非要让外甥媳­妇­亲力亲为。她做得再多,这些事情将来有不能拿来加官进爵。燕王总不能封她做公主吧?所以,功劳什么的,还是交给有需要的人去吧。

旁观的简秋阳忍不住笑,恭敬地道:“属下领命。”

449、假传旨意

金陵城中依然乱着,但是韩敏等人却很快发现他们的人也在莫名其妙的减少。有突然意外受伤的,也有自己不着痕迹的疏远了他们的,还有不知怎么的病了的,更有突然失踪再也找不到人的。而秦谢两家的突然入局,更是让局势起了不小的变化。原本一面倒的局势慢慢的开始有了转变,这样的变化,让韩敏感到有些不安。

韩府的书房里,几个朝中官员和声望不低的读书人坐在一起议事。一个中年男子有些担心地道:“韩大人,今天又有三位同僚告病,还有几个已经回到了衙门,加上有谢家和秦家的人加入,户部和刑部今天已经有些恢复了运作。在这么下去,只怕会对咱们不利。”

韩敏皱眉,沉声道:“恢复运作?两部尚书都不在,他们是怎么恢复的?”

中年男子道:“蔺长风去了户部,今早南宫绪去了刑部。蔺长风是卫公子的心腹,早年替卫公子掌管紫霄殿,这几年在辰州也颇有历练,又有秦谢两家的人和几个官员辅佐,短时间内执掌户部也并非难事。至于南宫绪,刑部是掌管刑名律法的,有应天府协助短期内也不会有什么大乱子。另外,谢家七郎去了翰林院,谢家在读书人中声望卓著,谢七郎也是才名远播,谢家书院出来的官员大都会给他们几分颜面。”

韩敏点点头,“这么说,是卫公子出手了。”

中年男子道:“有人看到星城郡主拜访过谢家和秦家。”

韩敏沉默,思索了良久道:“只怕不止是卫公子和星城郡主,燕王大概也醒了。燕王府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中年男子摇头,“自从燕王昏迷之后,燕王府中的人就断了联系,只怕是凶多吉少。”

听说燕王醒了,在座的人都忍不住有些变­色­,“韩大人,这该如何是好?”

韩敏叹了口气,沉声道:“无论如何,先要将陛下救出来!”

“陛下被软禁在宫中,要救出来,谈何容易。”有人皱眉,担心地道。

韩敏沉声道:“如今金陵城中的百姓大多是站在咱们这边的,未必就不可为。通知军中还有城中各处人马,报效先帝和陛下的时候到了,咱们只能奋力一搏!”

“是。”

是夜,金陵城外的军营中突然大火冲天而起。原本静谧的军营顿时变得人声鼎沸喧闹不已。

“有人烧了粮草!”

大帐中,薛真坐在主位上神­色­沉重的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他的下手,是南宫绪和薛真,以及陈脩薛斌等人。

“启禀将军,军中失火,粮草被焚!”一个士兵急匆匆的进来禀告道。

薛真闻言,却并没有动怒,“粮草被焚,真是好大的胆子。”

“将军……”那士兵看了一眼周围才发现不太对劲。此时已经将近子时,众人应该早已经安睡才是。但是此时薛真的大帐中,不仅是薛真衣着整齐的端坐着。底下坐着的几个人显然也是衣冠楚楚,脸上没有半点睡意。心中闪过一丝不详,士兵猛然抬头便看到薛真脸上的冷笑。当下不在犹豫,飞身朝着薛真扑了过去。同时袖中滑出一把匕首,刀锋直指薛真的胸口而去。

“放肆!”薛真身为一军主帅,军功赫赫,武功自然也不弱。抬手挡住了那士兵手中的匕首,转眼间两人已经交手七八招,双方都没有占到便宜。那士兵出手狠辣无情,处处直指要害。却觉身后一阵劲风袭来,只见原本坐在下首的薛斌已经一剑刺了过来。连忙在薛真跟前的桌上一个反身避开了薛斌那雷霆一剑。薛斌冷笑一声,锲而不舍的追了上去,两人便在大帐中打了起来。旁边的**眼看着薛斌不敌,也跟着加入了战团,片刻之后,那士兵被两人一左一右两把剑架在了脖子上。

“将军?!”外面的侍卫早听到了动静冲了进来。薛真抬手阻止了他们,淡然道:“没事,外面出了什么事?”

侍卫看到被薛斌二人抓住的人也是吓了一跳,连忙道:“军中有人作乱,已经朝大帐这边冲过来了。”

薛真冷笑一声,“放他们过来,本将军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本事!”

“是,将军。”

挥退了侍卫,薛真将目光看向那被俘的士兵,“本将军以为,宫中暗卫应该已经损失殆尽了,现在看来还有漏网之鱼?”

士兵脸­色­冰冷,沉默不语。南宫绪淡淡道:“薛将军,不必费神了。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薛真点头道:“说得也是,罢了,横竖…咱们也不差这点口供。薛斌,带下去吧。”

薛斌点头,“是,大将军!”与**一左一右,抓着那士兵走了出去。

大帐外面渐渐热闹起来,隐隐传来兵戎之声。南宫绪和薛真却并不着急,如果有他们两人掌控还能让这些人翻出天去,那他们也算是白活了。只是薛真有些惋惜地道:“真是可惜了,当初攻城的时候没有折损多少人,却没有想到……”都是大夏人,彼此见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薛真并不愿意赶尽杀绝。原本大夏守军已经投降了,谁知道竟然暗地里包藏祸心图谋东山再起,如此…这些人就不能留了。

南宫绪不以为意,“当初那般轻而易举的就投降,未免太过容易了。”萧千夜虽然算不得什么有本事的君王,却也没有倒行逆施到让所有臣子都觉得他是昏君的地步。就算真是昏君,也还有几个忠心的臣子呢。

“之前他们未必就是假意臣服,但是有人在暗中鼓动,要再反了也是容易。”南宫绪道。

薛真点头,“说得也是。今晚杀­鸡­儆猴,本将军只希望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南宫墨低头喝茶,不再言语。

外面的厮杀声持续了足足大半个时辰,方才有将领进来禀告道:“启禀将军,叛逆已经全部拿下!请将军示下!”

薛真满意的点头,“很好。”

而此时的皇宫里,萧千炽和萧千炜兄弟俩心中也是一片焦躁。城外的声音虽然传不到皇宫里来,但是站在宫中最高处却可以看到城外大营火光冲天的情形。不多时,就有侍卫禀告,城外军营哗变了。闻言,萧千炽有些腿软的坐倒在了椅子里,萧千炜脸­色­也是一片苍白。

两人一夜无眠,等到天­色­微亮的时候眼睛里已经熬得通红。宫门口,依然围满了人,并且闹腾的比昨天更加厉害了。接到消息,两人急匆匆的赶到宫门口,就看到韩敏身着一品大员的朝服,身后跟着一大群同样身着官府的朝中大臣站在人群的最前方,神­色­肃然。

这不是韩敏第一次出现在宫门口,却毫无疑问是最正式的一次。萧千炜脸­色­­阴­沉,咬牙道:“韩大人,你想要做什么?这些日子本公子对你甚是客气,你不要得寸进尺。”

韩敏岂会将他看在眼里?冷笑一声傲然道:“老臣率领朝中文武众臣,求见陛下,求见太后娘娘!”

“陛下重伤未愈,太后娘娘身份尊贵,岂是你说见就见的。”萧千炜冷笑道。

韩敏也不在意,只是重复道:“老臣求见陛下!”

韩敏身后的官员也跟着齐声道:“臣等求见陛下!请陛下赐见!”

周围围着的百姓见状,有人带头也跟着跪地高声道:“求见皇帝陛下!”一时之间,呼声震天。萧千炜脸­色­苍白,就着还有些灰蒙蒙的天­色­,看着眼前跪的乌压压一片的人群。要怎么办?难道…他能将这些人全部杀了不成?

萧千炽同样束手无策。

“大公子,二公子。”宫门里,一个侍卫急匆匆的来禀告。

“何事?”

侍卫低声道:“御书房里的人闹起来,若是…若是咱们不放人,他们就要……”

萧千炜没好气地道:“就要什么?!”

“就要…以身殉国。”侍卫连忙道。

闻言,萧千炜的脸­色­更加­阴­郁了。

“二弟,眼下如何是好?”

萧千炜看了一眼宫门口跪了一地的人,咬牙不语。

韩敏见状,脸上闪过一丝冷笑,突然开口道:“两位公子说陛下重伤未愈不能见人,但是老臣却听闻陛下被燕王软禁了,所以才多日不朝的。”

萧千炜冷声道:“韩大人慎言。”

韩敏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个明黄­色­的布帛道:“老夫手中有陛下血书诏书作证。燕王软禁陛下,图谋乱国。陛下费劲心思方才将此诏书托付忠臣传出。我等大夏臣民,自当尽忠报国,匡扶皇室,驱逐逆贼!”

“你说谁是逆贼?!”萧千炜厉声道。

韩敏扬眉道:“谁应就是谁!”

“放肆!”

韩敏手中诏书往前一举,站起身来展开布帛就要当众念出诏书的内容,萧千炜气急败坏,“住口!你……”

“住口。”一个声音淡淡传出,还带着几分虚弱和无礼,却又同样的充满了威严。

众人皆是一愣,只见街道的尽头一群人马悄无声息的出现。方才群情激昂,竟然少有人主意到一辆马车出现在了街头。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南宫墨一身浅蓝­色­衣衫,从马车里跳了下里。众人又是一愣,方才说话的分明是个男声,却不是星城郡主。

很快,又一个人从马车里出来。容貌俊美,气质冷漠,因为脸­色­有些苍白倒是显得更加的冰冷。不是卫君陌是谁?卫君陌转身从马车里扶着一个人出来,中热心中皆是一紧,来人的身份呼之欲出,正是好些日子不曾露面的燕王殿下。

方才的话,显然也是从他口中吐出的。

“父王!”萧千炽大喜,忍不住叫道。

燕王下了车,却依然是被卫君陌扶着走向了宫门口,围在宫门口的人们不约而同的让出了一条路来。南宫墨看似一脸悠闲的跟在两人身边,实则却警惕着周围围观的众人。这两位现在可都还是病号,谁知道这人群中到底还藏了些什么人。

燕王走到那一群朝廷官员跟前停住了脚步,神­色­冷漠的扫视着众人。一众官员都只觉得心头一寒,忍不住低下了头去。只剩下韩敏一人犹自仰着头毫不示弱的与燕王对视。燕王脸­色­比卫公子要好一些,但是身体却着实比卫公子还要虚弱。行走间甚至需要卫君陌扶着,但是却依然步履沉稳,神­色­端凝。淡淡的看着韩敏并未说话,韩敏却也忍不住微微变了神­色­。在燕王再一次上前一步的时候,韩敏终于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韩敏再如何厉害也只是一届文官,论气势是如何也无法与燕王这样从战场上拼杀了十多年的王者相抗衡的。

燕王轻哼一声,掠过了韩敏走到宫门口。

南宫墨跟在身后,对韩敏淡然一笑道:“韩先生,别来无恙。”

韩敏冷哼一声,不理不睬。南宫墨自觉无趣,耸耸肩跟了过去。

“父王,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萧千炽忍不住红了眼,有些哽咽地道。这几天他实在是太累了,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明明是想要做好每一件事,甚至努力的撇除了自己的私心。但是就是做什么都不对,越做越错,不做还是错。萧千炽甚至怀疑,如果父王再趟个十天半个月的话,这皇宫是不是真的又要在一起易主了。

燕王淡淡的看了两个儿子一眼,道:“本王醒了,你们就是给我看这个?”

萧千炽顿时羞愧的低下了头,萧千炜也不敢说什么跟在兄长身后沉默不语。看着两个儿子无­精­打采的模样,燕王叹气了,拍了拍萧千炽的肩膀道:“罢了,难为你们了。”

这话,听在萧千炽耳中不由得眼眶发热,想说的话都哽在了喉头。萧千炜却只觉得难堪又羞愧,低着头紧紧地握住了双手。

“表…大哥,你没事吧?”萧千炽飞快的收敛了心中的思绪,低声问道。走得近了他自然也看出来了卫君陌的脸­色­。前些日子,刚刚替燕王解完毒他们也去探望过卫君陌一次,只是当时卫君陌在沉睡着所以并没有怎么在意。但是此时看到卫君陌的脸­色­,萧千炽才知道弦歌公子说卫公子放了半身血救父王只怕不是假话。养了这么多天,脸­色­依然如此难看。这些年,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脸­色­如此苍白的卫公子?就连嘴­唇­都仿佛失去了几分血­色­。

卫君陌微微摇头,“无妨。”

韩敏看着眼前的几人神­色­有些凝重,握着明黄绢帛的手也微微紧了紧。沉声道:“燕王殿下既然来了,就请给老夫和天下百姓一个交代吧。”

“交代?”燕王挑眉道,“什么交代?”

韩敏轻哼一声道:“王爷囚禁陛下,难道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燕王道:“不如,韩大人先交代一下假传圣旨这件事如何?”

韩敏脸­色­微变,冷声道:“老夫不知燕王殿下是什么意思。”

“这么说…”燕王道:“韩大人手里的诏书是真的了?本王奉先帝旨意,南下靖难。本该将尔等国之­奸­佞当即处死以儆效尤。然…陛下言道尔等曾为先太子和陛下授业恩师,虽为先帝所厌弃却也年事已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饶尔等一命。只因陛下重伤,没有即使下诏处置,没想到你等竟然变本加厉,竟敢假传圣旨,祸乱皇城!”

“你血口喷人!”韩敏大怒,厉声道。

燕王也不动怒,只是道:“既然韩大人坚持没有假传圣旨,不如,将手中的诏书交于众臣检验?你放心,本王绝不会人动诏书一下,眼前的都是韩大人带来的人,你总该相信吧?”

听了燕王的话,不少人都有些迟疑起来。怀疑的目光纷纷看向韩敏,难不成…真的是韩敏假传旨意?

察觉到同伴怀疑的目光,韩敏更是恼怒起来,“老夫岂会如此行事?诸公不相信老夫不成?”

燕王身边,南宫墨笑道:“既然韩大人坚持,便将诏书拿出来检查一番便是。大人如此推脱又是何故?难不成当真是大人假传旨意想要污蔑燕王殿下?”

韩敏身后一个官员叹了口气道:“韩兄,既然诏书是真的,便让咱们看看。是真是假自有定论,也好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既然燕王已经当众说出这样的话了,若是不检查就等于承认了燕王的话。那他们今天站在这里……

韩敏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看着眼前淡定的神­色­,不知为何心中总有几分不安。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诏书,咬牙道:“好!”

见他如此,倒是又不少人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若是韩敏手中的诏书是假的,那他们现在站在这里就算是有礼也要变成无礼了。几个礼部的官员上前,小心翼翼的结果了诏书查看起来。周围的官员和百姓不由得将目光都落到了那明黄的绢帛上,沉默的等待着结果,一时间宫门口竟是这几日前所未有的宁静。

天­色­也渐渐大亮,朝阳从东方升起。几缕阳光落在诏书上,反­射­出淡淡的金光。

许久,一个官员脸­色­大变,看了看韩敏道:“韩兄…这…这诏书…”

韩敏心中一沉,旁边燕王开口,“诏书如何?”

那人犹豫了片刻,脸­色­有些灰败地道:“诏书…诏书只怕…并非陛下手书。”

450、韩敏殉国

“这不可能?!”闻言,韩敏脸­色­大变厉声道。

那人同样也脸­色­灰败,望着韩敏欲言又止。大庭广众之下,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违心的说假话。一旦被揭穿了,后果更加的难堪。韩敏一把抓过他手中的明黄绢帛,依然是明黄的云锦料子,血红­色­熟悉的字迹。怎么可能……

韩敏猛然抬头,愤怒地瞪向说话的那人。

那人无奈,低声道:“韩大人,这字迹与陛下有九成相似,但是…确实不是陛下的笔迹啊。而且…以下官所见,这字迹并非是以血书写的。”献血写成的字,时间救了就会变得暗红甚至是褐­色­,怎么可能还如此的明艳。韩敏确实是不善书法,但是…总不至于连这个都想不到吧?

韩敏面­色­铁青,紧紧地抓着手中的绢帛。若是平时,韩敏确实不可能想不到这样的破绽。但是一来将绢帛交给他的是陛下的心腹也是他信任的人,二来…到了这个时候,这卷圣旨就是打开宫门最好的利器,如果燕王没有出现的话。事实上,燕王说他假传圣旨,韩敏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如果他没有收到这卷圣旨的话,他并不介意假造一份出来。如果今天燕王没有出现,无论他手中的圣旨是真是假,萧千炽和萧千炜两个小儿也奈何不得他。

但是现在…陷入被动局面的却成了他了。

“是你……”韩敏回头看向站在宫门口的燕王,咬牙切齿。

燕王面­色­端凝,冷笑一声道:“韩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韩大人不是要见陛下么?君儿,无瑕,去请陛下出来吧。”

南宫墨和卫君陌对视了一眼,点头道:“是。”

两人转身往宫门里走去,旁边的萧千炽和萧千炜却很是担心,“父王,这……”燕王淡淡地扫了两个儿子一眼,继续吩咐道:“去告诉陈昱一声,将御书房那几位也请出来。免得外人当真以为本王对这些朝中重臣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尔等辅佐陛下登基,陛下年少也就罢了,你们就将父皇留下的江山辅佐成这个样子?有空唆使陛下杀害皇叔,还不如用心治理大夏的百姓。”

听了燕王的话,韩敏身后的官员们脸­色­怎么样不说。被挑唆着而来的读书人和金陵百姓却有些迟疑了。萧千夜的名声确实是不太好,这几年为了与幽州军对抗,赋税比起当初先帝在位时重了一倍有余。那些牺牲在战场上的将士就更不用说了。而且,藩王被贬和**的事情也是在燕王起兵之前,如果说燕王是因为这个起兵的好像也说得通。如果燕王真的没有伤害皇帝的话,按照先帝时律例。藩王确实在朝廷出现­奸­臣乱政的情况下,是可以带兵入京勤王。

这么一来…他们聚集在这里就有些无理了。

想到此处,不少人心中都生出了几分退意。只是看着燕王没说话,也没有人敢动,只得继续站在等待结果罢了。

不到两刻钟,南宫墨和卫君陌便带着萧千夜出现了宫门口。

“陛下!”看到萧千夜,韩敏不由得老泪纵横,当场跪倒在了地上。

众人连忙也跟着跪下,口称陛下。

萧千夜是坐在龙撵上被人抬着出来的,此时的萧千夜看上去很是虚弱,脸上一道狰狞的伤痕触目惊心。看到宫门口这么多人,萧千夜有些难堪的侧过了脸不愿让人看到他的伤。韩敏有些心惊,“陛下,您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燕王……”

看到萧千夜脸上的伤,韩敏心就凉了一半了。现在不是乱世,脸上有伤如此严重的伤的皇帝……

南宫墨淡淡道:“韩大人,没有证据请不要血口喷人。陛下的伤是那日太庙起火的时候被北元人遗落在地上的剑所伤。若不是燕王殿下令君陌冲入火场救出了陛下,您现在倒是真的可以光明正大的说一句燕王殿下谋杀了陛下了。陛下,您说是么?”

萧千夜盯着南宫墨眼神冰冷,沉默了良久方才低声道:“星城郡主说的不错。”

一时间,在场的众人不知道心里是松了口气还是无比失望了。皇帝亲口承认了他们就算心中又再多疑惑也不得不压下来了。至于普通百姓就更不会想那么多了,既然陛下亲口承认了,自然就是真的了。

“陛下,怎么会?!”韩敏失声叫道,“是不是…是不是他们逼迫…”

“韩敏!”燕王声音森冷,“你和周襄那老匹夫挑唆陛下不念骨­肉­亲情,连自己的亲叔叔都不放过。这几年更将大夏治理的一塌糊涂,现在还想要继续将污水泼到本王头上么?”

韩敏咬牙,恨恨地瞪着燕王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呵。”燕王嘲弄地一笑,“乱臣贼子,说的不就是你么?当年皇考贬了你和周襄,陛下登基念着你俩曾经略有薄功招你回来,授你重权。你俩不思­精­忠报国,处处挑拨是非,弄得大夏皇室骨­肉­相残,宗室惨死,百姓民不聊生,你还敢说!”

“你!”

“韩先生!”萧千夜突然开口叫住了他,闭了闭眼沉声道:“燕王叔,是朕治国无方,韩先生和周先生是父王和朕的授业恩师,罪不及他们。”

“陛下!”韩敏大惊,更加肯定萧千夜必定是被燕王胁迫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当众亲口承认这种事情啊,一旦承认了…就真的大势已去了。

燕王­唇­边勾起一丝冷漠的笑意,看着韩敏气急败坏的模样并不说话。

萧千夜叹了口气,道:“韩先生,够了。”

见状,韩敏已然明白萧千夜是真的放弃了。心中不由得万念俱灰,再看看燕王­唇­边的笑意,只觉得燕王是在嘲讽自己一般。韩敏眼底闪过一丝决绝,突然站起身来指着燕王厉声道:“萧攸,你起兵作乱,谋夺皇位,老夫必不与你共日月!老夫在先帝面前等着你便是!”说完,猛然朝着宫门旁边的墙壁上撞了过去。

“韩先生!”

“韩大人!?”

“先生!”

众人大惊,只是韩敏这一撞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身后的一人伸手去拉也没能拉住,衣角从指尖划过,顿时血花四溅。

低头看了看不远处地上的血迹,南宫墨微微叹了口气。再看看倒在地上已经气绝的韩敏,对于韩敏周襄这两个老头子,南宫墨是绝对没有一丝好感的。但是看到如此惨烈的一幕却也还是忍不住感叹。当真没想到,这个老古板一样的酸儒竟然会有如此刚烈的一面。

“韩先生!”萧千夜惊呼道,想要从龙撵上站起身来却又因为身体虚弱而有些无力的坐了回去。只是双眼却立刻红了,“韩先生,韩先生…是朕,是朕无能啊。”

“韩兄!”宫门后面,周襄凄声叫道。不知何时,原本被关在御书房偏殿的一众朝臣都已经被陈昱带到了宫门口。方才虽然站在里面,但是萧千夜的话他们却是都听见了。虽然这几年周襄与韩敏之间偶尔也会政见不同,却都是一辈子交情的老伙计了。看到韩敏撞死在自己面前,顿生兔死狐悲之感。

如此惨烈的一幕,宫门外一片寂静。

燕王目光平静地看过所有的人,“尔等现在看到了,陛下和朝中重臣都安好无事。至于韩敏…假传圣旨­阴­谋白露畏罪自尽。尔等还不退去!”

人群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的开始移动。燕王朝着转身朝身侧的陈昱使了个眼­色­,陈昱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明白。闹了这么多天,这些人是谁被忽悠来的,谁是中间起哄闹事的,他们自然也看得清楚。

宫门口的人渐渐闪去,燕王回头对萧千夜道:“惊扰陛下养伤,此地诸事已毕,请陛下回宫安歇吧。”

萧千夜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周襄和几位老臣,终究低下了头,“有劳皇叔了。”

燕王挥挥手,立刻有人抬起龙撵往宫内走去。

“陛下!”周襄忍不住叫道。

萧千夜侧首,居高临下的望着下方白发苍苍的老者,垂眸道:“周先生,朕无能,先生保重。”

“陛下啊。”周襄跪到在地,哭得老泪纵横。龙撵从他身边走过,渐渐远去。

燕王冷眼看着眼前跪到在地失声痛哭的几个老臣,眼中却没有半分动容。这是他赢了,若是他输了,现在跪在地上哭的就是燕王府一家老小了。不,或许他们连跪在地上哭的资格都没有了。

“父王?”萧千炽有些担心地看着脸­色­苍白,面带疲惫之­色­的燕王。刚刚醒过来还不到两天就出门,对燕王来说还是有些勉强。燕王一只手扶着萧千炽的手臂,神­色­沉稳淡然道:“本王没事。”

“王爷,韩敏……”

“送回韩家去。”

燕王刚要开口让扔到乱坟岗上去,却被旁边的卫君陌抢先了一句。燕王不悦地狠狠地瞪了卫君陌一眼,弃尸荒野都是便宜了韩敏,若以他从前的脾气不鞭尸才是怪事!只是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哼了一声。

陈昱了然,挥挥手示意身边的人将韩敏的尸体收殓了送回韩家去。

“燕王!”

周襄厉声叫道。

燕王刚刚勉强出门解决了这么大一件麻烦事,正是头晕目眩浑身不适的时候,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都给本王滚!要不就不要走了!”

周襄倒是一愣,显然是没想到燕王竟然真的肯放他们走。只是再一想,也明白了几分。方才陛下在宫门口说出了那样的话,韩敏又死了,这些日子他们被关在御书房里,暗地里的势力不知道被拔出了多少。就算放了他们出去,只怕也已经无能为力了。就算日后陛下想要改口只怕也难了,要知道,萧千夜在百姓中的名望并不好,他们能鼓动这么多人来宫门口所凭借的也不过是正统二字罢了。但是这个幌子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用。

想到此处,周襄原本还凌厉的气势顿时也萎靡了不少,看着燕王扶着萧千炽的手从自己身边走过,丝毫不做停留的走进了皇宫里。

南宫墨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有些沉重。皇权争夺原本就没有什么谁是谁非,无非是各处全力,无所不用其极罢了。双方的人都在为了各自的立场和目标不惜拼死一搏,韩敏是如此,朝廷这两年牺牲的将士是如此,幽州军牺牲了的将士同样是如此。

成者为王败为寇!

进了皇宫,燕王便倒在了殿中的软榻上。神­色­疲惫,看着两个儿子的目光却是凌厉无比。

萧千炽和萧千炜站在跟前垂首肃立不敢言语。

南宫墨和卫君陌坐在一边也没有说话,南宫墨有些担心的望着卫君陌的脸­色­修眉紧锁。心中有些诟病起燕王喜好弄险的­性­格来了,这次效果倒是不错,但是…弄得两个本就半死不活的伤残要赶着出门救场,真的好么?难怪师兄总说燕王看起来就不像能长寿的,不惜命的人能长寿么?

卫君陌伸手握住她的手,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南宫墨叹了口气,取出一粒药丸塞进了他嘴里。

好一会儿,燕王方才开口道:“你们俩,有什么话想说?”

萧千炽扑通一声跪到在了地上,低声道:“孩儿无能,请父王恕罪。”

萧千炜也跟着跪到在了萧千炽身边,燕王看着他问道:“你能?”

萧千炜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孩儿无能。”

燕王轻哼一声,“无能?本王倒是看你能耐得很啊。”

萧千炜脸­色­一白,咬着牙没有开口辩解。

燕王也不在盯着他们,只是淡淡道:“不过区区数日,就能弄得朝堂各部停摆,朝中大半官员告假,大半个金陵皇城的百姓围困皇宫。若是本王再晚醒几天,是不是你们就要被人给赶出金陵皇城了?是本王给你们的权力不够,还是底下有人阳奉­阴­违了?还是有人给你们暗中使绊子?”

两人低下了头,又羞又惭。如果真的有这些,他们还能够找到一个理由安慰自己,正是因为没有,所以才显得更加的难堪。才让他们不得不承认,是他们的能力不够。

为什么父王这么容易就解决了的问题,他们却束手无策?

两人都忍不住在心中思索着这个问题。如果换成是自己,能够这样轻而易举的解决吗?

燕王打量着两人,也并不责骂继续责骂他们。而是将目光专向坐在一边的卫君陌道:“你对韩敏倒是心软,只是人死都死了,你以为靠这点小恩小惠,韩家人还有韩敏的那些门生就能够领你的情?”

卫君陌淡然道:“我无需他们领情。”

“哦?”燕王挑眉,“那你又是为了什么?”

卫君陌看了他一眼,“我只是不喜欢拿尸体出气。”人死债消,就算将韩敏弃尸荒野被野狗啃了又如何?

“本王喜欢!”燕王没好气地道。

卫君陌看着他,没说话。

南宫墨叹气,“舅舅,韩敏毕竟是当朝重臣,一代大儒。虽然…嗯,但是在世人眼里只怕也还是觉得他以死报君恩的多一些。您将他弃尸荒野,让那些读书人如何想?”不管是忠于谁,忠义这件事本身总是值得推崇的。哪怕是对手,一个忠孝节义的对手也比一个卑鄙无耻的对手值得推崇和尊敬。他们自然不必推崇韩敏,但是至少应该留给他身后最后一丝尊重。这对燕王来说,本身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

燕王轻哼,“你说的倒是好听,若是以后人人都学姓韩的还得了?”

南宫墨抬手,“若是舅舅手下的臣子人人都是墙头草,舅舅你就高兴了?”他们今天能倒戈投靠燕王,明天就还能背叛燕王投靠别人。忠孝节义,或许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做到的,至少是每个人都该尊重的。

燕王沉默良久,看着眼前并肩而坐的两人,在看看跪倒在地上的两个儿子,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

“罢了,你们起来吧。”燕王沉声道。

“多谢父王。”萧千炽两兄弟这才起身谢道。

燕王看着两人都熬得通红,比前些日子瘦了不少的模样摇了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道:“坐下说话。”两人心中都松了口气,父王如此说,怒气应该是消了吧?虽然这次父王的怒火好像消得有些快了,不过总算是好事吧?

燕王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吩咐道:“虽然解决了韩敏,但是后面的事情依然还不少。有了这次的教训,你们俩也给本王记着一些。无瑕,秦谢两家的人你看如何?”

南宫墨道:“谢七公子和长风已经带着人在办事了。虽然有些生疏,不过勉强维持到不是问题。只是毕竟是偌大的朝堂,要正常运转,还需要朝中文武百官齐心协力。”

燕王点点头,“这两天辛苦你看着些,再过两日本王也就差不多了。只要不出乱子就成。还有萧千夜那里……”

南宫墨微微点头,“舅舅放心便是,我知道了。”

“如此就好,素来你办事本王也放心。去吧。”

“是。”

451、罪己诏,退位诏书

南宫墨和卫君陌从殿中退出来,萧千炽兄弟俩却被留住了。南宫墨二人也不多问,燕王殿下不管是要教训儿子还是要开导儿子,显然他们都不适合在场围观的。看看卫君陌苍白的脸­色­,南宫墨有些担心地道:“也没什么大事,不如你先回去休息吧?”卫公子淡淡一笑,伸手握住她的手,“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如果真没事你方才可以拦下韩敏的吧?”南宫墨道。她当时就站在卫君陌的身边,只是位置更加不利动手。但是她分明看到韩敏撞向宫墙的那一刻卫君陌动了一下,只是半途又停了下来。韩敏动作太­干­净利落,若是卫君陌身体如常的话确实是能拦下他。但是如今卫君陌身体虚弱,功力只怕不足平时的一半。出手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看着韩敏一头撞死在宫墙上。

卫君陌淡淡一笑,道:“恢复武功还要一些日子,但是我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别担心,无瑕。”

南宫墨叹了口气道:“大概是我实在是不习惯你现在这样。”习惯了卫公子的强大,现如今卫公子这个连她都打不过的样子,真的很让她不习惯啊。

卫君陌轻声道:“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那倒是,若是母亲来了你还是这副模样,不是让母亲担心么。”南宫墨道。

两人携手来到萧千夜的寝宫,寝宫里一如往常的冷清寂静。萧千夜坐在书案后面的椅子里,神­色­委顿。南宫墨却一眼看出他眼眶发红,仿佛刚刚才哭过一场一般。再一次看到两人,萧千夜倒是没有了往常的激动和愤怒,只是淡淡道:“你们来了。”

卫君陌拉着南宫墨在一边坐了下来,萧千夜侧首打量了卫君陌一会儿方才道:“你看起来…倒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还有燕王叔…看来这些日子,也不仅仅是你们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萧千夜被关在这里,消息自然不怎么灵通。自从那日南宫墨来过之后,他甚至真的再也没能收到外面只言片语的消息了。所以虽然偶尔能从进出守护寝宫的侍卫身上感觉到情势的紧绷,却着实是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萧千夜更不想到,燕王会装病纵容韩敏等人闹得金陵城内外大乱,又伪造圣旨诱骗韩敏上当。不过现在看来,燕王也不是装病。他看得出卫君陌的脸­色­不好,自然更看得出燕王的虚弱无力。不过也是,如果燕王是装的,未必骗得过韩敏。

卫君陌沉默不语,南宫墨看了看萧千夜也没有说话,韩敏的死对萧千夜的打击似乎不小。

萧千夜也不在意,看着两人冷笑一声道:“朕当真是有些佩服燕王叔的勇气了,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敢…方才,他就不怕朕豁出去拆穿他么?”

南宫墨问道:“陛下会么?”

萧千夜哑然,垂下了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书房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南宫墨望着萧千夜心中暗叹,比起燕王萧千夜实在是缺少了太多作为王者的­性­格和能力。萧千夜软弱,优柔寡断,能力平庸还是其次,他虽然也有着一些偏执和决绝,却又无法坚持。如果当初他真的死在了太庙里,或许会让人觉得他总算还是十分刚烈宁死不屈的。但是太庙那一次的同归于尽已经耗尽了萧千夜­性­格里所有的刚毅和决然,再来一次他就很难做到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不死不休的事情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做到的。而且,萧千夜的牵挂也太多了。明明身在皇家,明明曾经为了皇权放弃过自己的妻子甚至母亲。但是萧千夜并不是真的觉得理所应当的,无论是面对皇后还是面对太后,他都感到愧疚,只要想起当初的事情就会感到羞愧的无地自容。让他再一次为了自己而将她们陷于困境,萧千夜显然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说服自己,更可能会陷入一辈子的痛苦和愧疚中。

燕王对两个儿子的评价同样适用于萧千夜:该狠的不够狠,该忍时又不够忍。

良久,才听到萧千夜有些疲惫地道:“你说得对…我不会。你去告诉燕王叔…朕输了,想要怎么样谁他的便吧。朕只希望…他能够善待母后和周先生他们。”

南宫墨一愣,倒是没有想到萧千夜竟然会如此的­干­脆利落。

萧千夜似乎同样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话出口之后他却仿佛觉得松了口气一般。望着坐在一边挺立如松柏的卫君陌怔怔出神。其实有的时候,放弃是很容易的事情。难的事选择放弃的过程,之前他努力的坚持,只要想到自己失败后的境地就觉得痛难当,恨不得当场就死了算了。跪在燕王面前称臣,甚至有一天要看卫君陌的脸­色­过活,他无法想象自己落到这个地步是什么样的情景。所以即便是知道自己全无胜算他也咬牙坚持,最后甚至升起了与燕王同归于尽的冲动。但是现在…好像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至少…能少死几个人?母后,皇后,还有他的两个孩子,还有为了他辛苦了好几年头发都熬得雪白的周先生……

至于他自己,死都死过了,还能怎么样?

虽然不知道萧千夜在想什么,但是看到萧千夜脸­色­越来越沉静,南宫墨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陛下了。”南宫墨道。

萧千夜轻哼一声,道:“让人送笔墨过来吧,朕这就写罪己诏和退位诏书。”

萧千夜一旦看开了,倒是爽快的让人惊讶。见南宫墨惊讶地看着他,萧千夜挑眉道:“怎么?你们留着朕这条命不就是没了这个么?难不成你以为朕真的相信卫君陌是为了朕这个堂兄才救我的?还是说,燕王真的对皇位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就是为了辅佐大夏江山才起兵的?这些骗草民百姓的话就不用在朕面前说了,虚伪。”

南宫墨扬眉笑道:“难得陛下还知道什么是虚伪?”确实是挺虚伪的,若说燕王对皇位没兴趣那才是天大的笑话。不过遮羞布么,谁都需要那么一两块,萧千夜用的也不少。

萧千夜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南宫墨点点头道:“陛下的意思我们知道了,会转告舅舅的。告辞。”

两人转身还没走出书房,就听到背后传来萧千夜有些怪异的声音,“燕王已经承认了卫君陌的身份,你们为何还叫他舅舅?”

南宫墨回过头笑笑,转身拉着卫君陌的手走了出去。

书房里,萧千夜保持着方才笔直的坐姿好一会儿,才像是泄了气一般的软倒在了椅子里。片刻后,书房里响起了似哭似笑的声音,“父王…皇祖父…千夜无能……”

韩敏一头撞死在宫门口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浪,因为很快人们就被另一个消息给震惊了。

一天之内,萧千夜连发三道罪己诏,承认自己登基以来执政的各种失误,甚至连登基之前的一些事情都没有拉下。表示自己辜负了先帝的期望,宣布退位,让位于燕王。一时之间,整个金陵皇城再一次被震动了。

秦府

谢侯与秦家主对坐品茶。良久,谢侯方才问道,“陛下退位诏书的事情的,秦兄又什么看法?”

秦家主沉默了片刻,叹气道:“在下觉得…这一次陛下倒是难得的聪明了一回。”

“哦?”谢侯挑眉,“这几道罪己诏一出,陛下的名声可就……”登基之后的那些事情不说,登基之前特别是灵州的事情,以及萧纯的事情,虽然之前也有消息流传,但是外面流传的消息与皇帝亲口承认能一样么?这几道罪己诏一出,萧千夜可以说是亲自将自己的名声踩进了泥里。谢侯印象中,萧千夜却是一个非常爱惜名声的人。如此作为怎么能不让人感到震惊?谢侯甚至忍不住怀疑,这写罪己诏到底是不是萧千夜自己写的。

秦家主笑道:“谢兄,一个即将退位的皇帝,要那么好的名声来做什么?”不管萧千夜是自愿退位还是被迫退位的,一个退位的皇帝名声太好了可不是好事。

谢侯一怔,不由得摇头笑了起来,这一点他倒是不如秦家主看的清楚。毕竟,谢家这样的人家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有的时候甚至会为名声所累。可不是么,一个退了位的皇帝,若是名声还好那新皇能安心么?萧千夜的名声越差,对他来说就越安全。特别是他最后还禅位给了燕王,燕王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必须得留下萧千夜一条命了。

秦家主道:“原本在下也有些担心,想必谢侯也是如此?”

谢侯微微点头道:“不错,原本老夫以为,以燕王殿下的脾气皇宫被破的那一日,只怕就是陛下的死期。却没想到,陛下会被卫公子给救了出来。如此看来,如今这样的结果,至少半数为卫公子和星城郡主之功。”

秦家主抚须笑道:“卫公子虽然­性­格稍冷,行事也颇肖燕王。但是却比燕王多了几分慈悲,少了几分暴戾。”

“燕王膝下另外那三位公子…”谢侯蹙眉道。秦家主了然笑道:“有人上门来拜访谢侯了?”谢侯浑不在意,笑道:“秦兄这么问,显然秦家也有人上门了?”秦家主略有些得意的笑道:“确实是有人上门,不过倒也并不十分殷勤。毕竟…我家那个不肖子,可还在辰州呢。”

秦家下一任家主,未来的继承人秦梓煦,是卫公子麾下的心腹。在外人看来,秦家天然的就是站在卫公子这边的。除非秦家换一个家主或者秦梓煦出了什么意外。这样一来,就算秦家能量再大,来拉拢的人也会稍微不那么热情了。

“谢侯可有主意?”秦家主问道。

谢侯淡定地道:“谢家只做纯臣。”

谢家既然准备要改变目前的局面,又有了入朝的机会,如果还想要站队得到什么从龙之功的话,那是死路一条。无论燕王自己将来意属哪个儿子,但是谢家却一个都不能选,选哪个都是死罪。至少两三代之内,谢家都要作为纯臣然谢家目前超然的地位和名声渐趋平淡才行。

秦家主了然,谢家的决定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燕王还没登基,如今年纪也还不算大,谢家中立才是最好的选择。

反倒是他们,想起还远在辰州的儿子,秦家主忍不住头疼。他该称赞儿子眼光好,一选就选了个未来的皇子还是该将这小子痛揍一顿,然后关起来三年五载免得把秦家拉入权利斗争之中?虽然是这么想,但是秦家主心中到底还是喜悦多余苦劳的。秦家不是谢家,没那么多的顾及。

谢侯举杯,淡淡道:“令公子眼光不错,谢兄后继有人,恭喜。”

秦家主也跟着举杯笑道:“谢兄谬赞了。谢兄这话…看来也是更看好…”

谢侯淡笑道:“燕王膝下那三位公子,到底不是在金陵长大的。从小的教养也是按照王府公子教养的。这世上,有人天赋异禀,有人聪慧决定触类旁通,但是绝大多数人,还是需要时间和环境历练的。若是那几位再小几岁或许还好些,但是现如今……”

“卫公子也并不比他们强。”秦家主提醒道,甚至可能还不如他们,燕王府那三位公子至少还是按照王府公子宗室子弟的模样教养的。卫君陌可是从小生活在郡王府,还不招人待见,可以算是自学成才了。

谢侯挑眉道:“显然,卫公子就是属于那极少数的人了。”天赋异禀。

秦家主一愣,叹息道:“难不成还真是枭雄之才……”想起卫公子这几年的成绩,卫君陌崛起的太快了。这世上自然还有比他更会治理地方的人,也有比他军功更加显赫的人。但是却绝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在短短的五六年间达到这样的战绩和声望。莫说是现在,就是往前数几百年也没有过这样的天才。卫君陌的横空出世,让多少当世英才黯然失­色­啊。

“秦兄慎言。”谢侯淡淡提醒道。

453、燕王妃的烦恼

长平公主略作休息,便进宫去见燕王了。之前燕王一直住在与长平公主府毗邻的燕王府里,只是禅位大殿几日后就要举行,而且因为之前的乱局,如今朝中事务繁忙,燕王身体又尚未痊愈,为了省去来回的颠簸便在宫中一处宫殿里住了下来。

“五妹。”看到长平公主,燕王还是很欢喜的。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同母妹妹,几乎可以说是燕王一手带大的。更不用说因为卫君陌的事情,燕王对这个妹妹既是感激又是愧疚。

“三哥。”长平公主浅笑道,“三哥身体无碍吧?”

燕王的事情卫君陌和南宫墨事先也跟她说过了,长平公主便是原本心中还有些芥蒂现在也不剩下什么了。她在辰州养尊处优的过日子,并不比在金陵做公主的时候差什么,甚至是更加的顺心如意。但是三哥却是真的拿命在战场上拼,甚至还两次三番的险些送命。这样的行为,已经不仅仅是用野心能够解释的了。有再多的野心,命没了有什么用?

燕王笑道:“能有什么事?就是你回来早了。若是晚上几天,本王看起来肯定比之前在幽州好得多。”弦歌公子已经告诉过他了,因为用了重药,又换了卫君陌半身血滋养。他现在的身体远比几年前要好得多了。只要以后好好保养,这些年的各种伤病并不会影响寿数。对于后面这句话,燕王不怎么放在心上。他确实是野心勃勃没错,那是因为他的骄傲不允许有不如他的人踩在自己头上。至于许多君王追求的长生不老福泽延年什么的,燕王反倒是不怎么上心。如果为了长寿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那他还当这个皇帝­干­什么?若只是为了享受的话,藩王也未必就真的比皇帝差多少,至少,藩王还没有朝中文武百官的限制和言官三不五时的谏言呢。

长平公主叹了口气,“那就好,不仅是三哥,君儿看起来脸­色­也不好。不知怎么的,手腕上还拉了一条大口子,问他就说是战场上不小心弄得,这仗不都打完快一个月了呢么。真不知道你们……”

“呵呵。”燕王­干­笑两声,不着痕迹的将自己同样带着伤的手腕隐藏在了袖袍之下。

“你们三个,还不过来见过姑母。”

站在一边的萧千炽三兄弟这才上前来拜见长平公主。长平公主含笑让人起身,燕王有些蹙眉,道:“安安怎么没跟你一起进宫?”其实燕王早就想要问了,只是好几年不见妹子,一开口就问孙儿到底是不太好,这才忍了下来。确定长平公主真的没带着安安过来,燕王还是有些小小的失望了。

长平公主当然知道燕王的心情,虽然萧千炯膝下也有一个儿子,但是嫡长孙毕竟还是不一样的。只是…“安安没坐过船,这次一路上时间也长。一下船就不舒服呢,正在弦歌公子那里看着。夭夭说要照顾哥哥,便也没有进宫来。”

一听说安安病了,燕王顿时有些紧张起来,“可严重?”

“没什么,弦歌公子说休息两天就能缓过来。毕竟孩子还小。”

燕王点头,“那就好,让他好好养着,等身体好了再进宫来给我瞧瞧。需要什么药材补品的,你自己叫人到太医院去取便是。”至于太医就不派了,有弦歌公子和那位老先生在,太医去纯属献丑。长平公主点头应了下来,兄妹俩几年不见也有不少话说,燕王挥挥手示意萧千炽三人退了出去。

等到殿中只剩下兄妹两人,气氛略微的凝滞了片刻,燕王方才轻叹了口气道:“五妹…君儿的事,三哥对不住你。”

长平公主眼眶微红,强笑道:“三哥说什么话,本就是当初说好了的。更何况,若不是有君儿在,当年我只怕也……”对于第一次做母亲的人来说,丧子之痛的打击是巨大的。何况长平公主还不止是丧子之痛,她还被自己一直信任有加的丈夫背叛了。一直对她情深意重的丈夫,竟然背着她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自己还因此而动了胎气失去儿子。痛苦,怨恨,愧疚,当时几乎就要毁灭了长平公主。若不是当时三嫂陪在她身边安危她,长平公主都不知道自己当时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直到有了君陌之后,她才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在之后修养的一个多月中,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理智。

燕王摇摇头没说话,其实如果没有让长平领养君儿的话,说不定长平很快就走出了卫鸿飞带来的伤害与之和离,然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呢?这世上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

长平公主抹了眼角的泪珠,深吸了一口气道:“三哥,咱们现在先不说这些。君儿的身世…千炽他们和三嫂那里……”虽然方才只是一个照面,长平公主也感觉得到三个侄儿的变化。这也不能怪他们,谁突然冒出来一个比自己身份更加尊贵的嫡长兄心里也不少接受。

燕王倒是不怎么在意,道:“君儿是阿暖的儿子,本王认回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除了稍微顾虑妹妹的感受之外,燕王并不觉得这种事情还需要给别人什么交代。

长平公主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三哥,君儿是你和三嫂的嫡长子,认回来自然是天经地义的谁也不能说什么。但是,三…小三嫂也是父皇赐婚明媒正娶娶进门的。她若是从前知道也就罢了,偏偏她从来都不知道你还有一个嫡长子。一时间……”

燕王不由笑着摇头道:“五妹,你太小看王妃了。她不会因为君儿的事情说什么的。”

说不说和心里想不想是两回事儿,长平公主暗叹自己这三哥实在是不怎么了解女子的心思。不过,想想远在幽州的小三嫂,又觉得三哥说得也不错。燕王妃从来都是极其聪慧明里的女子,应当不会为了这种事情闹什么别扭。不得不说,自家三哥当真是幸运之极,前后两个王妃都是极好的女子。当然,先帝壮年时的眼光也还是很不错的,给儿子挑选王妃很少有出过错的。

“既然三哥心里有数,我就不多说了。千炽千炜那里,三哥还是不要逼得太急了。以己度人,若是这样的事情是三哥遇到,你能高兴么?”长平公主知道燕王对三哥儿子素来十分严厉,这次的事情只怕也不怎么会顾及他们的感受。都是自己的侄子,长平公主固然是更偏心卫君陌一点,但是却也不希望另外三个反身什么不好的事情。

提起三个儿子,准确的说是想起萧千炜燕王脸­色­微沉。先帝在世的时候,燕王还没有生出夺位的想法的时候,确实是想过让萧千炜取代萧千炽为燕王世子。毕竟身为一个镇边藩王,太过懦弱和优柔寡断实在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但是燕王可以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表现出来过,也不知道这个次子到底是哪儿生出来的野心觉得他可以。如果说是因为燕王对萧千炽的失望,那么同样或者更受宠的三子萧千炯却并没有野心勃勃的想要取代大哥的想法啊。

萧千炜的问题燕王也不觉得跟他认回卫君陌有什么关系。他认回了卫君陌萧千炜便视卫君陌为对手和敌人,如果没有这回事儿,那么跟他做对手的就是他的嫡亲大哥萧千炽了。以萧千炽的手段和能力,说不定真的会栽在自己亲弟弟的手里。

这次的事情,说是对萧家三兄弟的考验,不如说是对萧千炜的一个教训。如果此后他能静下心来想明白自己该如何做是最好,若是依然故我,燕王就不得不考虑放弃这个儿子了。

不愿跟妹妹说起自己儿子的这些糟心事,燕王随意的将话题带了过去,聊起了即将到京的齐王的事情。长平公主跟自家六哥更是许久不见,果然很快便被转移了话题。

燕王这边正更自家妹子叙旧,南宫墨和卫君陌那边也没闲着。毕竟,禅位大典不过是几日的时间了,他们需要办的事情却还不少。每次有什么重大的庆典的时候,金陵城中最忙的毫无疑问就是礼部了。这个部门本就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是闲着喝茶磕牙,另外六十天却要忙的晕头转向的。

虽然将之前金陵的事情搞得一团糟,但是燕王也没有因此就冷落了两个儿子,庆典的事情还是交给了萧千炽和萧千炜去办。对此,南宫墨也很满意,卫君陌伤还美好呢,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他办的燕王简直是神烦。

不过,还有一些事情却让礼部以及萧千炽等人十分为难的。那就是禅位大典的宾客和需要出息的朝臣。

在朝为官的自然是不用说,既然现在依然还在朝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至少明面上是默认了禅位大典的合法­性­的。但是另外一些德高望重声名卓著的大儒啊什么的,就有些麻烦了。这类人,都有一个统一的毛病,清高,顽固不化。如果他们自己不愿意来,想要用权势压制他们是不太可能的。但是如果一个都没有,这禅位大典只怕就有些不好看了。

当萧千炽和萧千炜将礼部列出的单子送到卫君陌和南宫墨跟前的时候,南宫墨看了一眼也忍不住有些牙疼。

“你们就不能找几个比较接地气儿的么?”

萧千炽一愣,忍不住问道:“那个…大嫂,什么样的叫接地气儿的?”

南宫墨翻了个白眼,“比较和蔼可亲的,人生观比较积极入世一点的。”

“可是…那能叫大儒么?”那些读书人之所以追捧除了他们学问好,不就是因为他们铁骨铮铮,不为富贵所动么?如果跟一般人一样在俗世中打滚,争名逐利,那跟普通人有什么差别?南宫墨指了指上面的名字,“周襄不就是?”

萧千炽有些愧疚,“周襄自从出宫以后就闭门谢客了。但是他身份特殊,如果不参加禅位大典的话只怕外人会有话说。”

南宫墨点点头道:“我明白了,礼部搞不定的人,全部都在这儿了?”

萧千炽连连点头,一脸殷切地望着两人。

南宫墨叹气,十分语重心长地道:“千炽啊,你知道,君陌的伤还没好。”

萧千炽再点头,南宫墨道:“所以,我们肯定没法帮你跑去到处找人的。这样吧。”南宫墨伸手将手中的单子撕成了平均的四分道:“你们一人挑一份,还有一份送去给萧千炯。剩下的交给我们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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