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去打扰她,靠着拱门看着她边洗衣服,边欢快的将白居易的诗词,编入了小调里哼唱,月光轻柔的照拂着她,就像为她披了件羽衣,如同她是个乘风而来、随风而逝,偷下凡尘的仙子一样。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江南忆,最忆是抗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她没有察觉到有人,依旧胡乱编着歌谣,捶洗着衣服。
“小瞎子,你在偷懒!”他移着步,来到她身前突然出了声。
“给大少爷请安!奴婢没有偷懒!”她忙在围布上拭了拭手,起身请安,并为自己辩解。
他目光一收,看到到她手背上的青紫,蹙起眉头问:“你的手又怎么了?”
“回大少爷,是奴婢不小心摔的。”她慌忙将手藏到身后,不过还是晚了。
“蒲儿做的?!”他声音里的压抑着的怒气。
“不是的,不是的,不关小姐的事,真的是奴婢自己摔的!”她认真的解释,虽然小姐是曾打过自己,还罚自己不许上药,但那次的伤已经都好了,这次的伤,是自己下午才刚摔的,但她不知道的是,绊倒她的竹竿,正是蒲儿忽然横起来的。
“给我看看!”他命令她伸出手。
“不用了的,奴婢上过药了!”她轻轻摇了摇头,不肯伸出手。
“你不听我的话了吗?”他佯怒的冷声说话。
“不敢……”她将双手在身前晃得急切。
他拉住她摇动的手,将目光放在了上面,那伤的确是摔的没有错,但他不相信她的跌到,会和自个那恶妹子没有关系,他一声轻叹,心下庆幸,还好再三日妹子就出嫁了,娘可能开始不会同意她嫁给自己,不过爹爹会赞成自己的选择的吧,以后他会好好的疼爱她,不再让她被人欺负了……
“还痛吗?”他搓揉她被水浸得凉透的双手。
“刚摔时有点疼,上了药后就已经不疼了,大少爷……奴婢要洗衣服了……”她从他手掌里抽双手,重新蹲下了身子,摸到了捶衣棍,又开始洗起了衣服。
“你到府里多久了?”他斜依在井边,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十六个年头了。”她回答着他的提问,手下没停的起落着。
“要在外面,你怕是早嫁人了吧,孩子也能抱上了吧!”他有些喟叹的说。
她面上红了红,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和她说这些,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是府里耽误了你了,过些日子我和爹娘说说,你来我房里吧!”他下了决定,现在先让她知道一下。
“少爷房里的贵重东西多,也没有适合奴婢的工作,奴婢觉得现在……在洗衣房很好,不去可以吗?”她轻声问,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少爷对自己很好,也很照顾自己,但她从没想过成为少爷房里的人。
“不可以,你只要乖乖听我的安排就好了,就这么定了,我去和娘先说一声!”自己已经下的决定,还没有她说不的余地,他有他的骄傲,她一个小婢,就只要听话,顺从他的安排就好了。
他说完,不容她再多拒绝,举步离开了东园角,向着南边林夫人的院落走去。
“娘,你睡下了吗?”他敲了敲母亲的房门,礼貌的询问着。
“还没呢,恺儿吧!进来吧!”林夫人,对着铜镜拢了拢发,从里间走了出来,在外室坐下,为自己和孩子各倒了杯茶。
“怎么?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娘了?”她略带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娘!——我怎么会忘记你呢?没有你就不会有我的!”他在林夫人对面坐下,说着好话,自己这个娘,每次都要人哄着。
“好了,别嘴甜了,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次来找娘,又想要什么了?”自己能生下他,还能不知道他那点性子!
“娘,我想收了小瞎子。”他认真的回禀。
“不行!”她没有商量余地的拒绝了。
“为什么娘?你不是很想抱孙子吗?”他虽然料到她会反对,但没想到她会这么坚决。
“我林家的长孙,轮不到她那种来路不明的人来生,就她那身份,凭什么跨进林家的门,能让她留下做个下人,已经是她福份了!她还妄想进我林家的门!”她一说起这个瞎子,就火不打一处来。
“娘,我只是收她入房而已,您和爹想让我娶谁,我就娶谁,决不再推托了,这还不成吗?”他喝了口母亲斟的茶,也为她加了些新茶。
“不行,你给我早点死了这个心,她那种狐精转世的样,小心她以后来个红杏出墙,到时你让我们林家这脸往哪放?”她一看到小瞎子那张脸就知道她是什么种人了,就知道留不得她,看!这不,已经勾了儿子的魂了。
“她不会的,娘,她从小就在府上长大的,也和我们生活这么久了,你就让我收了她吧!”他哀求着母亲。
“不行,你不要再说了,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成这事!”她什么都能宠着这儿子,就这事绝对不能随了他意。
“我不管,您不让我收她,我就不成亲!”他也上了脾气,自己已经不坚持娶她做正室了,为什么母亲不能退让一步!
他说完站起身就走了出去,呣子俩个第一次不欢而散。
第二天一早,岳兢嘏带着弟弟岳兢业,一起上门下了聘礼,他们的穿着,依旧是棉布的长衫,没有过多的装饰品,聘礼也没有下得特别丰厚,只依着平常人家的惯例,下了些成双成对的东西。
林仲晨带林蒲恺出门迎接,三个年轻人相识之后,倒是蛮有得聊的。林夫人看了聘礼后,脸上是堆着笑,可眼里有着苦。
簇叶胡同·岳家
“哥,王伯说……林小姐让他父亲给关起来了,她可是坚决不肯嫁你喔!”兢业眼中有些打趣的透露。
“林伯父敢收下我们的聘礼,自然后天就有个林小姐会嫁出门,担心什么呢你?”他倒不在意,林小姐不肯嫁最好,他比她还更不愿娶,所以这次下礼也没敲锣打鼓,大肆铺张,为的就是大家日后都有个台阶下。
“虽然说后天林小姐就要进门了,但是哥,再问你一次,你真想娶那种女人吗?全皇都可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林家提亲的呢!”兢业对林小姐可以说是不屑一顾。
“礼都下好了,娶了就是娶了,没什么真的还是假的。”他倒是波澜不兴,随着别人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就连和他一起长大的兢业,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哥!——别这样嘛!说说你的打算嘛!”他用自己的手肘拐了拐兢嘏的手肘,还是好奇的想知道。
“我的打算!”他看了兢业一脸的猴急样,焉然一笑,非常认真的说:“后天让你骑上高头大马,帮我迎亲去!”
“啪!——”一声巨响,兢业摔了一跤。
“又是我……”在地上的他,哀嚎了一声。
丞相府·蒲院
“娘!……帮我想想办法呀,我不要嫁给那个穷酸啦……”林蒲儿无力的趴在床上,皱起了一张脸。
“唉!……你爹的牛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次是吃了铁称砣了,改不了了!”她一阵唏嘘,还好他还让自己来进来看看女儿,要不这孩子怎么过这些日子呀……
“娘,……要是我有办法不嫁,你会帮我吗?”她忽然来了精神,神神秘秘的伏在了林夫人的耳朵边问。
“你这孩子,又想到什么坏主意了?”林夫人轻拍着她的背,说不好奇她的办法,那是在自欺。
“其实也不是坏主意啦,也许还能成就一段佳话呢!”她眨着一对老鼠眼,装出一副的天真浪漫。
“快说吧,还卖什么关子,小心那……到时候帮不到你了!”林夫人催促她。
“娘,让小瞎子替我嫁掉不就好了,反正她无父无母的,就算在府里失了踪,也不会有人在意的。”她轻轻的说着,小心的观察母亲的反应。
“让我想想……”林夫人还有一些犹豫,她是视小瞎子为眼中盯、肉中刺,但兹事体大,万一要是有个什么闪失,老爷那里要怎么交待……
“娘……”林蒲儿生怕母亲不答应,不依的抓着母亲的手,淌着“鳄鱼泪”。
“放心吧,娘最疼你的……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儿是母亲心头肉,看到她的泪,林夫人的眼红润起来,轻拍了拍她手背,用手娟为她拭去了泪水,对她展了展个笑脸。
“……嗯……”她这下很乖巧的点着头,放开了抓取着母亲的手。
走出屋子的林夫人,很认真的考虑女儿的办法,这女儿长大了,也懂事多了,她这两日说的,都挺在理的,那小瞎子在府上,也有十六个年头了,她白吃白住的,没少惹事,再留下去,只怕要出事了,儿子昨晚的坚决,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说住的,恺儿要是和老爷说了,他……应该是会许了的……
那看那岳兢嘏,一脸的桃花,真让蒲儿嫁了去,将来少不得争风吃醋的事,让小瞎子嫁过去,倒也便宜了她,不但能做了个正室,还能做个当家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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