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这哪叫老,正是中壮年,还年轻着呢。对了,爸,您知道我妈有一件玫瑰茜红的呢子大衣吗?”她随意问着,帮公公看了看腿。只见公公的左腿被包扎过了,直直躺着,纹丝不动。
敖世政想了想:“嗯,好像是有一件,她最近才买的,穿了两次。”
“最近的一次是几号?”
“具体哪一号记不清了,反正就是前不久的一个大晴天,她说去银行取点钱……如雪,你问这个干什么?”敖世政反过来问她,望了望门后,“敖宸在你病房里?”脸上又闪过一丝失望。
她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下午在厨房,那个拿热盘子烫她的人,除了母亲,没有别人。只是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想不明白。
恰好这时,韩湘雅取衣服回来了,一推开病房门,就看到如雪坐在病床边。她心中一惊,没有与她对视,将衣服拿出来挂在柜子里,边挂边回头道:“如雪,你没事就好,刚才吓死我和你爸了。你说你端个菜咋这么不小心呢?”
如雪紧紧盯着她,冷道:“妈,本来我听到声音了,没打算走,但有人把我撞了一下。”
“有人把你撞了?”韩湘雅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柳眉往上一扬,状似惊讶,几步朝这边走过来,“厨房里只有我、你爸和你三个人,怎么会有人撞你呢?你说你端菜的时候咋就不看着点,明知道厨房里挤,你爸又在炒菜,忙不开会撞到人……”
“湘雅。”敖世政一听这话,脸色片刻变得严肃起来,在韩湘雅和如雪的脸上巡视一圈,“我炒菜的时候,是感觉碰到了个人,但那不是你吗?当时你在跟我说话……难道我碰到的是如雪?”
当时她们都站在他身后,他为锅里的菜忙得乱七八糟,到底撞到了哪个也不知晓。
“我也不大清楚,当时我在跟你说话,夸你炒的菜香,端起菜一抬头,就看到如雪滑在油里了,我跑去抓她的手,却没来得及。”韩湘雅说的脸不红心不跳,还走过来细瞧如雪受伤的左手肘,帮她调整绷带的松紧度,“幸亏你当时用手撑着了,不然这孩子没法保住。”
“妈,当时我抓住了桌沿,但有人用热盘子烫我的手,迫使我松开了。”如雪本来不想当着公公的面说这句话,但见母亲掩饰得滴水不漏、脸色不变,她也索性再试一试。她也宁愿是她误会了母亲,但,撞她、烫她,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一点儿不像凑巧。
况且公公都可以扑到油里去救她,而她的亲生母亲却是冷冷站在旁边,一步也没挪开过。
“有人烫你?”韩湘雅眸子里蓄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脸上却又是慈母样,鼻子一酸,低低啜泣起来:“都怪妈妈当时没有及时拉住你,让你打翻了热菜。当时一定被烫得很疼吧,把手给妈瞧瞧……妈妈因为你爸的事,一直把你放在乡下,以为你奶奶会好好照顾你,却没想到她连亲生骨肉也不肯放过……哎,妈一直很愧疚,想补偿你……”
如雪看着母亲的样子,知道她又开始做戏了,而且这出戏又是唱给旁边的公公看的,连台词都想好了……她微微笑了笑,看着公公说道:“妈,我不疼,反倒是您,当时离我那么近,热油应该溅到您身上了吧。我这个做女儿的,二十五年来没有孝敬过您一次,出了事也差点拉您做垫背,实在是不孝。”
敖世政也看着她,霸气飞扬的剑眉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将她那句‘离我那么近’听进了耳朵里。他轻叹一口气,说道:“如雪,别怪你妈,当时她可能是慌了神,吓得六神无主,第一反应没想到救人,不是她的错,你要怪就怪我把那壶油没盖好,还撞到了地上。”
“爸,我怎么会怪你们呢,是我自己要去端菜的。”如雪有些泄气,也有些失落,看紧紧盯着她的母亲一眼,对公公依旧保持温和的笑,“一场虚惊而已,爸您不要自责,您的孙儿很健康。我现在回病房了,敖宸还在等我。”
“那让你妈推你过去。”
“不用了!”如雪断然拒绝,厉声说道:“妈留下来照顾爸吧,我让护士推我回房!”她果然喊来守在外面的护士,最后看了母亲一眼,离开公公的病房。
只是没想到,敖宸会在病房门口等她,健硕伟岸的身板靠在墙上,漫不经心瞥护士一眼,示意护士退到一边。
他也不说话,一双深沉的鹰眸只是盯着她的脸色瞧,而后弯腰将她从轮椅上抱起,缓缓往楼上走。她窝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爬楼梯时身子的颠动,突然好想把母亲的异样告诉他。
“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他先磁性出声了,将她轻轻放在病床上,自己也跟着爬上来。而后侧卧,一手支着头。他支开了守夜的护士,自己亲自陪她。
“你想知道什么?”她用右手拉拉两人身上的被子,将身子躺平。他的身子很滚烫,被子里不大一会就热得冒火,把她身上也弄得燃烧起来。
“你和你母亲之间是怎么回事?”他用手指轻刮她细嫩的脸颊,再到优美的颈线、锁骨,力道时轻时重……看似漫不经心,却又让她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你平时经常去他们那,是你母亲让你去的?不是说过不再与他们有来往吗?”
“即使不来往,也改变不了有血亲这个事实!”她用右手抓住他的大掌,贴在胸口,不让他游移的动作挑逗自己,“宸,我就当没有这个妈妈,你也不要再恨你爸爸!我以后不会再去那的!”
“这么说,这件事不是意外?”他眸中飓冷,突然坐起身,“一个是你妈,一个是我爸,我想不出他们有什么理由这样做!混蛋!”他破口大骂,掀被而起。
“宸,你去哪?”
他已打开门冲出去,直奔楼下。
楼下值班的护士拦不住他,任他一脚踢开敖世政病房的门,如发怒的豹子一把将敖世政从病床上揪起:“这个孩子是你孙子,你怎么下得了手!你不怕遭天打雷劈啊!噢,对了,他已经不是你孙子,你他妈已经不姓敖了!”
不等敖世政辩解,他狠狠松开父亲,对冲进来的医生咆哮命令:“把他抬出去!我们敖家的医院不为他服务!他该上哪上哪去!”一掌掀翻病床上的折叠小桌子,幽深的眸底已经呈现赤红色,“他就是死了,也不准救!”
“这……”医生和护士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不得不喊来院长。
头发稀疏花白的老院长被一个电话急匆匆叫来,气都还没来得及喘一口,就被人请到了病房。他为难的看一眼冷冷对峙的父子俩,走到敖世政床边:“敖老,有什么事要解释清楚,别一直闷在心里。”
敖世政抬手打断他,身上弥漫一种低沉的气息,说道:“麻烦院长帮我转院。”
如雪刚刚从病房赶过来,就听到这句话,而敖宸冷冷站在门边,剑眉飞扬,不客气回道:“要转就转远一点!现在就转!别让医院里的人都知道你的丑事!滚!”
“宸!”
他已从护士手中推过轮椅,带着一身的怒火,将她带离这里。她不停的拍他的手,艰难扭着头,说道:“宸,这事与你爸无关,都是我妈做的!爸爸只是不小心将油撞倒了,是我妈推的我!”
他脚下箭步如飞,听到她的叫喊突然一顿,放开了她,而后走到洗手台前使劲的用冷水泼脸,头埋在洗手盆里。
“她为什么要推你?”他抬起头,短发和眉眼皆湿,沉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声线沙哑。
“我也不知道。”她从轮椅上缓缓站起来,一跛一跛走到他身后,从后贴着他,“宸,你爸是无辜的,他什么也不知道,一切都是我妈做的,她想圆她的富贵梦,不想吃苦。”她将脸在他背上蹭了蹭,潸然泪下,“但是我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是她的外孙,没有感情,也是至亲。”
他薄薄的衬衫都是湿透的,额前发梢上还滴着水,回转身将她轻轻抵在洗手台边上,捧起她的脸,“不要伤心,你还有我,还有奶奶。”他低下头,轻轻吻去她的泪珠,把她抱在怀里,用坚毅的下巴摩挲她柔软的发丝,“其实没有为什么,她原本就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既可以毁掉你,也可以毁掉你肚子里的孩子,她和敖世政根本是同一类型的人。不过,她不会逍遥太久了,不是什么事都能让她如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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