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顿饭功夫,司隶校尉朱臣率五百甲士奔赴晶玉楼,拿获一干凶犯。焦龙这才放心大胆、衣冠不整地入厅叩见太后。
他早闻朱臣胆小,今日一见,果然不假。见京师里有人造反,惊动甚众,吓得连连对太后磕头如捣蒜,“小臣救驾来迟!死罪死罪。望太后开恩宽恕。”
太后原本有气,闻言更是动火,袖子重重一甩,“下去!”丝毫不假辞色。朱臣眼泪都要下来了,不迭地磕头,屁滚尿流地爬了出去。太后哼了一声,拍案怒道:“这司隶校尉到底是谁举荐的?无用之至!”
焦龙抬眼环顾,见窦伍脸上色变,立知其然。忙整衣启道:“太后息怒。现下该当追究的,倒是郭胜作乱的大事,至于其他事情,请太后日后再作考虑。”一面暗暗向她使了个眼色。
太后到底不是傻子,瞟了窦伍一眼,却装出生气的样子道:“本后考虑甚么,要你来罗嗦吗?退下!”
焦龙索性摆出沮丧之态,悻悻退开。窦伍却是一脸感激地看着焦龙,向焦龙大使眼色,焦龙微微一晒,装出代人受过之态,垂头闷声不语。
隔了半晌,甲士护送着唐凝、押着郭胜走进厅来。郭胜一路仍在大叫“无罪”,见到厅中这副阵仗,顿时吃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众臣遭此一吓,恨不得早点剐了他,俱是恶狠狠地盯着他看。唐凝一脸委曲的样子,见到太后便哭着奔上去,扑在她怀里道:“太后要为凝儿作主!”
不用多说,众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太后本就是来惩治郭胜的,被他的人一闹,无异于火上烧油,怒令众甲士将其推出斩首,一时无人敢出言劝阻。焦龙心里暗感得意,却不得不装出害怕的样子,听郭胜嘶叫道:“请太后饶过小人一命!我是忠臣,我没造反──”已被拖去厅外老远。
卫尉赶忙表功,奔出来道:“请太后奏请圣上,立即诛杀郭胜三族,凡同荐举朋党之辈皆免官为民nAd1(”
众人虽觉太后杀人过于草率,却想着她在气头上。更何况郭胜这罪可大可小,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唐凝哭道:“这郭胜几次跑到晶玉楼来骚扰凝儿。此番若不是焦大人请了救兵来,凝儿的性命便不保了。”太后顿时更为光火,立时顺口加重语气道:“何况是你,就算本后、满朝的大臣,也差点被这贼子夺了性命呢。刚刚众贼子攻至厅口,本后不欲被他们羞辱,便想一死了之……”
群臣大惊,“请太后慎持之!”
太后苦笑着摇了摇头,把戏作了个十足十。“焦大人此次辛苦了。众卿,都退下吧。本后身体已倦,要回宫小憩了……”
随行太仆忙命令摆车驾。几名宫女扶住太后、唐凝,慢吞吞地离厅而去,不用说,一路上自是有无数甲士护送,唯恐再出意外。群臣恭送太后离开,这才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皆是大谈郭胜之事,滔滔不绝。焦龙心里暗暗得意,正想离开,窦伍几步走上前,哈哈大笑道:“我窦伍可要谢谢焦大人了!”
焦龙忙谦道:“将军客气。卑职遭了骂,怕是已得罪了太后,正惶恐无计呢。”
窦伍立刻摆出一副善人样子,全记不得刚才被骂得还不敢还嘴的滋味,“无妨。日后大人若有变故,本将军一概揽着便是。哈哈,今天到府上来,我窦伍要好好招待大人。”
陈蕃在一边Сhā过来,道:“焦大人如此大功,太后不加奖赏,老夫甚是替大人担心啊。不若明日早朝,向圣上亲启此事。大将军也要多加美言几句才行。”
窦伍哈哈大笑,“这是自然。司徒尽可放心。我窦伍怎么也要为焦大人说些好话的,今晚府中设宴,务要请焦大人、司徒、太尉大人同来。”
陈蕃立刻替焦龙应了喏,摆出一副和黄琬同辈,亦即焦龙的长辈之态nAd2(焦龙恨不得在他脑门上砸个洞,却怎么也不能摞了他的面子,还得装作欣然之色答允。谈了片刻,借口有事,急急溜了回去。
回到府中,碧莲禀说夫人未到,焦龙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只得怏怏然地去见黄莺。
这两日不知为何,黄莺尤其听话。她刚刚能起来走动,便仍老老实实地呆在榻上,百无聊赖地读简打发时光。
焦龙走进去,顿时她眼眉处微微一颤,神色复杂地盯着焦龙看。
焦龙强笑道:“莺儿又好些了吗?”坐在她的身边。黄莺怯怯地咬着下唇,半晌才低低地道:“翠儿姐姐不高兴,是不是因为莺儿的缘故?莺儿好害怕会……”
焦龙没让她说下去。轻吻了吻她的面颊,道:“怕什么呢,有我焦龙在你什么都别怕。莺儿好好养息,等身体大好了再去找你姐姐罢。她是怕你激动,才没来见你。”
黄莺苦恼道:“你莫要骗我。姐姐的脾气看书^网全本(,莺儿是明白的。她对你一往情深,虽死不改。莺儿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的痴情的人。”
焦龙心中一动,摇头无言。黄莺好似忆起了往事般地,悠悠道:“跟姐姐聊天一定是世上最快乐的事了。在莺儿闺房里,她跟我讲起你、讲起天地间无数的秩闻趣事。她懂得比莺儿多百倍千倍,又懂得厉害的武术。偏偏不骄不傲,总是为你想着,为你打点着一切。莺儿好羡慕她。”
焦龙神色多少有些改变,心道:我焦龙对她有那么好吗?她可以一门心思地想着我焦龙,我却不可能总时时挂念着她。我的心里要装那么多人、那么多事,而且许多还是让人头昏让人头疼的烦忧事。我要想着怎么去讨好皇帝、太后。怎么去说服窦伍、章尚。怎么推脱陈蕃、法真。还要谋划着如何带走家眷、银两。如何击败郭胜阴谋,救出唐凝……奶奶的,谁叫我落在这么个重男轻女的时代。
安慰了黄莺一番,竟又挂记着郭胜之事的善后了nAd3(章尚不知道会急得怎样跳脚呢?怎么说焦龙都得尽快他,至少要巧舌如簧地把自己的干系洗脱个彻底,否则露出马脚可就麻烦了。
想至此处,不禁颇觉对俞翠儿不起。长叹了一声,郁郁出府去了。
章尚早闻得报告,与邵冲等急赴宫中请罪。李园迎焦龙进府,先是孝敬了例银五千两。这才眉开眼笑地道:“焦大人此来,可真让小的安心了○上闻得消息,忧急交加,不急通知大人就赶快走了。没想到大人也这样挂念尊上,马上就过来了。”
不知怎地,他的语气让人只觉得充满讥讽。焦龙不无自嘲地道:“唉,也曾算是个属下吧,总不能事情到了头上便弃之不管罢!”心里呸地一声,大骂道:老子是睁着眼说瞎话呢。府里翠儿、黄莺的事情已弄得我焦头烂额,竟然还有闲工夫到你这儿来喝凉茶。随口道:“近来府中的情况怎样啊?”
李园一怔,还以为焦龙有所准备而来,急忙立起身禀道:“禀总管,近来西河丞进献三百一十五万四千钱,要求右迁左冯翊尹。而安平治主空缺,暂以献一百万零九千钱的议郎为国相。还有……”
他已掏出所著之绢册呈递上来。焦龙顿时心领神会,暗道我要不发掘一下,哪里知道你能贪污多少银子?装作十分内行的样子,又把绢册递了回去。淡淡道:“李副总管已总领府事,我焦龙这总管也该让贤了。李副总管是个聪明人,日后只要相互照应着点,我们都还是自己人嘛。”
焦龙口口声声“副总管”,便是要他想起,他总是位在焦龙下的,不要干出逾矩的事情来。李园起初有些吃惊,听到后来,便是大喜,忙跪下磕头。又命下人取香果点心,敬上江夏郡贡献的花茶,加倍殷勤。
焦龙愈来愈觉得人心不古,就连自己也变得狗头狗脑令人可厌了。心里不免有些瞧不起李园这些专擅捞银子的家伙,但转念一想,我焦龙更是变着法子从他手里抢钱,难道比他还要可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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