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两天,我召会众将,把近来我的想法有所保留地说了。大家一致通过决议,定要和张奂周旋到底,再找合适的机会逃出去。现在的处境令人沮丧,勇气殆尽。只要一提打仗,人人皱眉,全无往日的风采。
我深思熟虑了两天,几乎彻夜未眠。往洛阳送信的不知怎样了,但愿没被某人看出破绽。若是时运不济,我很可能被自己这大胆一搏输得底朝天,但若是赢了,便立刻能看出丝许生机来。
正自议论当中,有人突地提到那个使者吉尔胡来。我早想在此人身上弄出点什么,笑道:“你们觉得,这个人有何用处?”
众人都面面相觑。片刻,马俊咳嗽一声,道:“大人,在下以为,此际关键所在,就在这吉尔胡身上。”
“说!”
“这吉尔胡乃羌人大将,看样子在贼军中身份亦是不低。大人只需佯作不知地透露出行军作战的计划,这人回去,定然觉得自己立了大功,而夸夸其谈,极力邀战。那时大人再出其不意地设伏击之,定能生擒寇首,大败其军。”
我微笑道:“跟我想得也差不多,好,先试试看吧。来人,请北宫伯玉的使者吉尔胡。”
军校去了很久,等我们终等得不耐烦了之际,一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大叫道:“不好,不好啦。那使者……那使者不见了!”
众人都大惊立起。我心中一沉,暗道糟糕。也不知是不是那晚趁乱溜的,怎就忘了关照手下一声,把这小子单独看起来?真是太失察了,这样大的事情……鲍秉怒喝道:“你们这些人怎连个羌寇都看不住,是怎么当差的?”
那人连连磕头,口中只是求饶。我沉声道:“人都跑了,怪他们还有什么用。看来韩遂会有异动,我们疏忽不得呀。来人,传令加派探马,全军戒备!若是贼军到了城下我们还蒙在鼓里,嘿嘿,恐怕也只有投降的份儿了nAd1(”
众人见我语气悲怆,都不禁拜倒劝慰。马俊道:“大人,现在决不能够丧气。全军将士都在看着您,若是连虎骑颜校尉都不能抵挡,恐怕天底下再无人可挡了!”
我喃喃道:“我晓得,我晓得……祸不单行啊,这年头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强撑着立起,疲累和苦恼一起涌上心来,“你也要我屈服,他也要我屈服,我焦龙又不是被吓大的,怎会这么容易就投降了?唉,不过若没有张奂,我反会安心了,视这十万大军,如若无物。可现在……我还得分神顾着调解内部纠分,解决将帅矛盾,真是笑话呀。”
诸将无言以对,垂首黯然。沉默了很长时间,突地,衙外一骑快马驰到,众将都抬眼往外看去。一人大呼小叫,一路冲来。却正是长史孙定方。
“将军!”他跪拜下去,满脸喜色,“清夫人与将军从弟段,已将兵甲送到。他们这就过来了!”
我连连遇到倒霉的事情,对此大喜反倒不太敢相信了。愣了半晌,哈地一笑,忙吩咐亲卒,请他们先在客厅小憩。问道:“这次段也来了?共带来多少甲矛?”
孙定方高兴地道:“杨司马力陈朝廷,歃血请战,终于令司隶校尉上奏,遣募勇士五百人随同。清夫人正愁无人押运,这下便一同将盔铠、盾牌各千五百副,精铁、青铜长矛计三千五百柄送达。张奂虽也借口盘查,杨司马都不客气地挡了驾。嘿,他的武艺真是不凡,又力大无穷,看了令人咋舌啊。”
我听见他大赞段的本领,也颇感得意。笑道:“原来长史也这么会送人情,几句话就把本将军拍得舒舒服服,比洗把澡还痛快。”诸将一齐大笑。
孙定方满脸的不好意思,抓抓头道:“末将只是说了些真话,嘿嘿,没有见面之前还以为他跟将军差不多,也是个瘦弱的秀才呢。”
众人更是欢笑不停。我故意沉了沉脸,道:“你敢说本将军瘦?哈哈,好,那就给你点小小的苦头尝尝nAd2(传令,由长史亲自到各营选派千五百人,披铠执矛,给我打先锋去!”
孙定方一怔,忙笑着跪倒,“多谢将军!”众人见美差又落到别人头上,纷纷叫屈。我挥挥手道:“都有份儿,别吵啦。鲍秉,你带一千人作为第二队,记得阵形吗?”
鲍秉连忙叩谢,道:“我等早就烂熟于心了,大人但请放心,必不有误。”
“好!”我又赞了一句,心道:还有弩弓队与骑兵,到底该交给谁?眼神在众将领脸上缓缓扫过。只见马俊脸上似有痉挛,身体微微前倾,却是怎么也站不出来。暗自感慨,想:恐怕最近把他关得也够了,现在的胆子也变得小多了。唉,真不知是好还是坏呢。提高了嗓门,“马俊。”
马俊浑身一颤,原地跪倒,半晌才以微悸的声音道:“末将在!”
“不要那么害怕。以前的事情,过去便过去了,没人会再追究。这一次我还是命你为甲骑队长,给我统兵镇两翼,待阵形大稳之时,飞骑击敌,绝不能有丝毫失误。”
马俊闻言哽咽起来,低泣着道:“是。多谢大人还这样看得起我,末将纵然百死,亦无憾矣!”
“现在你还只是副帐司马,难以节度骑军。我提升你暂代行军长史,位在左、右司马之下。先退下整军去吧。”
马俊重重磕了几个头,流泪而去。众人方自轻声叹息时,王巍、滕邝二将也出列道:“我等也犯过大错,请大人把我们调到前锋,必定奋命杀敌,不敢辜负大人深望。”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二人既有心看书’网原创,请战,也同样暂调两级,统领左右弓军去吧。记住,阵势散开,弓兵主攻。阵势紧合,你们就要拼力防守,以减轻步甲的压力。”
两人跪倒谢恩,红着眼睛离开。我方自心里盘恒胜算,鲍秉不解道:“大人何以败军之辈担当如此重任?恐怕士卒不服,反倒自己失了士气nAd3(”
文案司马等几个也纷纷道:“是啊,大人委他们以重任,万一重蹈复辙,必定有损大人之英明。”
我笑着摆摆手,转头朝孙定方道:“长史,你觉得如何呢?”
孙定方刚刚一直没有说话,闻言忙躬身道:“将军大胆拔用人才,不以一两次失败定论。末将深为钦佩。将军用人之量,超乎光武。胆气魄力,更胜高祖。”
我叹道:“我用心良苦,自是要让大家都知道,我焦龙不是眼光短浅,气量促狭之辈。人都难免会有失误的嘛,只要他不该死,罚也罚过了,就应该再让他出来做事。你们的意思我也明白,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可是你们就没有失败的时候?若到了那个时候,你摩拳擦掌地要打仗,要立功,我却把你们放到后队管粮草,你们会怎么想?”
众人对我的新鲜用词想了片刻,这才若有所思地笑起来,齐称“大人英明”。我也懒得多说,交待了孙定方几句,便匆匆赶去见段、俞翠儿。
段体格愈见威武,正恭恭敬敬地与俞翠儿叙话。见我进来,先是一愣,随后满脸惊喜之色,唤了声“兄长”,便立刻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我又悲又喜,连忙拉他起来,“真是你!那么长时间未见了,身体还好吧。”
段流泪道:“兄长关爱,小弟愧不敢当。”又抬头凝视许久,终于哽咽起来,“兄长音容如昔,还是那么精神……请谅段情不自禁,我真是太高兴了。”
“来了就好,这下大家又重聚到一起了。唉,我真是对不起你跟灵儿,这么多日子都没到长安看一看。”我鼻子一酸,强忍住眼泪道。
段举袖擦了擦眼泪,“兄长这是说什么话,我们也都觉得对不起兄长、嫂子,没能赶去洛阳。不然好歹也能帮兄长做些事情。”
我叹息起来,道:“其他就不说了。听说你这次带了五百壮士,我这边也很缺人啊。只是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如何,能否堪以大用。”
段点头道:“兄长放心,他们募来之后,便由小弟亲自教导,应该会有些用处。”
“好!马上恐怕就要打仗了,你就统领这五百人暂守中军吧。这次怕是有大麻烦,你不来,我也会派人去请你。”望了望俞翠儿,微笑起来,“是不是被夫人说动了的?”
俞翠儿笑道:“才不是。他是不请自来,我可没把握说动。好啦,你们哥俩谈罢,我还有点事要办呢。”微微作礼而去。
段不好意思地道:“哪敢劳动嫂子大驾?段来迟,已是颇觉惭怍,兄长不以为怪,又委以要任,段怎能不尽责以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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