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楚星箭战纪 > 第一章 你们居然敢打她?

第一章 你们居然敢打她?

第四部 简介

流浪江湖数年之后,东关旅终于又回到了楚国境内,只是人事却已然全非。水月居已经夷为平地,公孙剑妤成了流浪街头的残废弃­妇­,面对着斗子玉的势力日益强横霸道,面对巨鱼、蝎神、狂狮等强敌所属的“十三神将”,东关旅和虎儿又要怎样做,才能帮助熊侣登上楚王的大位?

十数年前,楚成王熊珲杀弟的往事重又提起,斗子玉阵营刻意将东关旅拥立成前楚王的后代,加深了他与熊侣的嫌隙,夺回星箭荒场的行动,是否能够成功?一场轰动春秋时期众封国的婚礼,搀杂着东关旅、虎儿、熊侣、公孙剑妤,以及斗子玉等人的恩怨情仇,当年在“鬼域天庭”中发生过什么惊人的往事,会让东关旅誓言一定要硬闯东海龙族?

随着斗子玉迎娶齐国王女的大婚揭开序幕,在这场绝代婚礼上,又将会发生什么震惊千古的可怕变故?

※牎牎牎牎

第一章 你们居然敢打她?

时移事往,月换星移,数年岁月,此后匆匆而过。

这一日,在楚国的郢都城前突然出现一个高瘦的年轻汉子,只见他面目斯文俊雅,但是脸上却颇有风霜之­色­,身上的衣裳布满尘土,仿佛经历过一场极长极为艰苦的旅程。

走在雄伟的郢都城门之前,年轻汉子暂时停下脚步,仰望着城门前来来往往的楚国人民。

几年前,当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他也曾经这样走进郢都城中,只是后来发生的诸多变故,却让他的人生走了极为奇异的巨大转弯。

想起这几年来的诸多冒险,众多经历,然后再一次看见这熟悉的楚国巨城,不禁令他萌生极度的苍茫之感。

时光苒荏,景物依旧,只是故人不知是否安好?

这个年轻的男子,自然便是东关旅了。当日他在羊城被“风中恶鬼”引动的力场波及,被卷至亚空间中的奇异世界,经历了数年的流浪历险,总算再一次回到了楚国。

当日他在鬼域天庭中,便曾经听龙三公主说过这个古代的神话遗迹是个时间错乱的世界,东关旅直到离开东海之滨,和一些过路行旅相谈之后,才知道这句话果真没错。

因为,感觉上只是和龙三公主在鬼域天庭走了数十日,但是在人间却已经是四年多的岁月。

而走出鬼域天庭之后,东关旅也自觉只是过了数十日,但是揽镜一看,却发现自己已经长成了许多,满脸胡髭,已经不复从前的少年长相。

他在鬼域天庭中待了一段时间,与后土说了一些时光生死之事,心境居然起了极大变化。

他开始行遍天下许多古怪的所在,也试图和三山四海的奇人们交往,在各封国间辗转流浪了一阵,后来想起楚国的往事,这才向郢都的方向而来。

东关旅站在熟悉的城门前面,心中想起虎儿、熊侣、公孙剑妤等人的面容,心中不禁一阵发热,便大步向着城内走去。

到得郢都城内,只见街上人潮汹涌依旧,来来去去的人们摩肩擦踵,好不热闹。

只是,在热闹的气氛中,却多了几分喜气洋洋的感觉,只见大街上处处都是红布结彩,处处可见骑着高头大马的楚兵来来去去,吆喝工匠们在大街上搭建高台鹰架,处处都是­色­彩艳丽的装饰,将整个都城衬托出极度喜乐欢笑的气息。

被这样的气息感染,东关旅在人群中不禁心情轻松了起来,找了摊喝茶的小铺,喝了几口茶之后,他便顺口向老板询问郢都城的近况,得到的答案却让他的欢欣之情陡地消失,顿时意兴阑珊起来。

原来,这满街的热闹气氛是为了庆祝大婚用的。

而即将大婚迎娶齐国王族女儿的,正是楚国的令尹斗子玉。

基本上,也是东关旅一生中最痛恨的人。

这几年的岁月中,虽然他人并不在楚国,但是时时都会想起虎儿等一­干­旧时好友。

想起虎儿和熊侣,常常担心他们是不是能够在斗子玉的庞大势力中逆流而上,保住­性­命,也保住熊侣继任楚王的宝座。

想起公孙剑妤,他也常常担心这个剑术天下第一的奇女子,是否能在迷恋斗子玉的痴心中全身而退?

如今,这个楚国权势第一的贵公子即将大婚了,娶的是齐国的王族女子。

那……公孙剑妤又该怎么办?

有了齐国的势力做后盾,斗子玉的实力必然大幅增加,那……虎儿和熊侣又该怎么办?

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几个人,仍然好好地活在这世上吗?

一念及此,东关旅不禁胸口发热,奔出茶摊便往水月居的方向快步而行。在大街上喜气洋洋的热闹气息中逆游而行,耳中听到的,眼里见到的都是斗子玉的得意气息,走在人群之中,东关旅的心里隐隐出现了不祥之感。

如果这次回来,昔日旧友们却已经没有人在了,那又该怎么办?

在纷杂不安的情绪中,东关旅在郢都城的街道上快步奔跑,跑了几条街,正要转往水月居的时候,身边却有几个楚兵驱着马从后方大呼小叫而来。

“让道!让道!”

那几个楚兵强凶霸道,驱着马在人群中旁若无人地前进奔跑,所到之处,人人争相走避,其中有个楚兵跑得兴起,还在马上不住地挥舞长鞭,咻咻咻地在空中乱抽乱挥,有几个闪避不及的小民不甚被那马鞭带到,忍不住惊呼叫痛起来。

东关旅冷冷地看着这几个楚兵从身边掠过,本想出手教训他们,但是想起自己另有去处,手臂微举,便任由楚兵们扬长而去。

只听见那几个楚兵渐渐远去,隐隐约约还听见他们大叫“……那贱人……城东……”

东关旅不再理会他们,脚下一跃,便飞快地奔向水月居。

绕过巷道,那熟悉的街景再次出现,东关旅心中微微一宽,转过一道围墙,看见眼前的景象,整个人却目瞪口呆起来。

没有水月居。

不只没有了水月居,没有房舍,没有围墙,连一丁点儿东西都没有。

眼前看过去,只是一片孤零零的空地。

这个昔日繁华热闹的所在,此刻却成了只有阵阵凄凉微风的不毛之地。

水月居的昔日之地此刻不仅成了一片白地,连附近的住家也都一并消失,东关旅想要找个邻近之人来问个究竟,等了许久,竟然没有一个人走过此处。

他又等了一会,没奈何只好回到大街之上。漫漫长街,一时间却无处可去,也不晓得是什么样的直觉,便信步缓缓往城东走去。

郢都城东是一片肃杀的空旷之地,虽然也有市街,但是繁华的程度便比不上城门。走到城东,只见一片凄凉的气息,但是比较起来,却没有方才水月居那样的令人心头紧紧纠起的悲凉之感。

便在此时,东关旅听见一阵怒喝、冷笑声传来,转头一看,却是方才那群楚兵,只见他们围在一处城墙角落,仿佛围着什么人正在怒骂欺侮,东关旅一腔闷气无处可发,想起这群楚兵方才在大街上的可恨之处,便缓缓走了过去。

他在这几年的历险之中,学得了不少傲视当世的奇异本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侮的少年。东关旅向来对楚兵便是极为痛恨,少年时代也有几次被楚兵凌虐几死,此时新仇加上旧恨,便想要找找这群凶恶楚兵的麻烦。

走得近些,只见那个被楚兵围住的人似乎是个女子,那个持长鞭的楚兵最是强凶霸道,只见他手上仍然握着长鞭对那女子大声喝骂,只是那女子却是低着头,对他不理不睬。

那楚兵却是极为狠恶,他见这女子对他不理不睬,登时便是大怒,伸手一挥长鞭,便对那女子没头没脑地抽打起来,只打了几下,女子污秽的衣服上便见了血痕。

旁边几名楚兵看来是这持鞭楚兵的下属,此时见了血,便在一旁高声叫好起来。

只是那女子却是十分硬气,即使受了这样的疼痛,也绝不抬头,只是将身子缩得更紧。

那楚兵大是得意,哈哈大笑,手上挥起长鞭便要再打,东关旅远远看见,登时大怒,脚下一跃,便要过去痛打那楚兵。

只见眼前人影一闪,一个瘦小的身形怒声大喝,后发先至,一溜烟便越过东关旅,向众楚兵迎了过去。

那楚兵只觉得手上一痛,长鞭登时脱手,还没来得及反应,“啪啪啪啪”声起,身上便已经被更重更快的鞭击打得皮开­肉­绽。

那楚兵狂声惨呼,登时倒地不住打滚,身旁几名楚兵大惊失­色­,正要围上来的时候,却看见那夺鞭之人一脸伤疤,一脸怒容,身形虽然不甚高大,站在那里却是神威凛凛,令人腿酸脚麻。

一名楚兵失声狂呼。

“妈呀!是谷於菟!”

只见那“谷於菟”手上迅捷如风,一挥手便又抽出了好几鞭,鞭稍尽处又全部结结实实招呼在那个楚兵首领的身上,打得他满地乱滚。

呼呼的挥鞭声中,只听见他怒声大叫。

“滚!”

几名楚兵哪敢再停留,将那个皮开­肉­绽的楚兵首领扶起,几个人便屁滚尿流地张皇而去。

那“谷於菟”怒容满面地瞪视楚兵们仓皇离去,一转眼看见那瑟缩在地的女子,眼神中却露出了悲痛的神­色­。

便在此时,他眼角只觉得人影一闪,仿佛有人陡然接近,他的身手反应极为灵敏,还没转身,手上的长鞭便已经反手挥了出去。

“嗤”的一声轻响,只觉得手上一紧,却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大力袭来,他个­性­极为倔强,便是死了也不愿将长鞭松手,于是手上青筋暴起,使出生平最大力气将鞭稍狂拉向后,怎么样也不让人在他手中把长鞭夺去。

这两股大力一前一后猛力拉扯,那牛皮长鞭登时从中断裂,那“谷於菟”大怒,一转身,便要挥拳打在那不速之客的脸上。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那人欢声大叫。

“虎儿!”

这一声叫出来果然神效非凡,“谷於菟”虎儿的铁拳便这样生生停在半空,惊讶地定睛一看,也大声欢叫出来。

“小旅!”

东关旅大喜,一个纵身过来,便将虎儿紧紧拥住。

“妈的!你个死老虎,差点把我打死!”

这两人在少年时代的相处时日虽然不长,但是却是极为亲近的好友,此时东关旅心情激动万分,抱着虎儿,有千百句话想说,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虎儿个子比起东关旅来要小上一些,此刻被他紧紧抱住,一时间却有些透不过气来,但是乍见旧时好友,他也是欣喜若狂。两人又叫又跳,在那儿狂叫不已,因为狂喜过度,一时间却说不上什么话来。

便在此时,那蜷缩在地上的女子“咚”的一声倒在地上,似乎晕了过去。虎儿一怔,连忙在东关旅怀中大叫。

“停住!停住!”他惶急地大叫。“那是公孙姊姊!那是公孙剑妤姊姊啊!”

东关旅大惊,转眼一看,只见那女子秀发零乱,一身是血,双目紧闭地仰倒在地。虽然一脸血痕和污渍,但是那记忆中秀美的脸容却依稀可辨,东关旅双目圆睁,混身颤抖不已。

突然之间,他狂声大叫,放开虎儿,一转身就要往那几个楚兵离去的方向死命追去。

“我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虎儿一伸双臂,拼命将他抱住,惶急地大叫。

“先救人再说!”

此语一出,东关旅这才醒悟,急忙从地上扶起公孙剑妤,只见她秀目紧闭,嘴角微微沁血,虎儿也在一旁帮忙扶起,咬着牙说道。

“小心她的手,她的手有伤,不要伤到她的手!”他和东关旅合力抬起公孙剑妤,轻声说道。“先把她送到我那儿再说。”

虎儿的居处是城东附近的一处大宅,东关旅和他手忙脚乱将公孙剑妤扶到宅内,虎儿呼唤几声,便来了几个侍女将她安置躺下,过不多时,便来了两个医生前来医治。

这样忙乱了一会,总算将公孙剑妤的伤处包扎,安置在内宅一处床上,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公孙剑妤苍白若死的脸­色­,东关旅脸上神情极为难看,也悲痛不已,拉着虎儿便问他这几年来的原委。

虎儿长叹几声,这才将几年来发生的诸多情事娓娓叙说。

原来当年东关旅在羊城消失之后,虎儿和熊侣又在羊城住了一阵,这才偷偷潜逃回来楚国。其时斗子玉的势力越来越大,虽然表面上仍对楚穆王恭谨万分,但是私底下却极力扩张斗家权势,到了后来,除了楚国公宫之外,整个楚国几乎已然成为斗家的版图。

这些年来,楚穆王的身体日益衰弱,在内政外交上也益形依赖斗子玉,虽然在表面上斗子玉仍然听从穆王的命令,但是等到穆王去世之后,继任之人就必然无法控制斗子玉的势力。

楚穆王虽然衰弱,但是思虑却仍然清楚,他深知自己一旦离开人世,熊侣绝对无法和斗子玉的势力抗衡,因此在这几年已经试图将国政部分交给熊侣,但是斗子玉怎能容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因此在表面上虽然熊侣拥有分摊楚国事务的权力,但是斗子玉却很巧妙地将他的权力架空,只是徒有治国之名,却没有治国之实,熊侣真正拥有的势力,也只有世子府第的数千兵力,整个楚国百万大军的统治权仍在斗子玉的手里。

而公孙剑妤和斗子玉之间的事,虎儿却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当年他和熊侣回到楚国时,水月居已经被斗子玉派人夷为平地,公孙剑妤只能四下流浪,有时遇上了斗子玉的手下还要被他们折辱殴打,像今日这种情状早已发生了数次,还好这次遇上了东关旅和虎儿,否则公孙剑妤还要被羞辱得更惨。

更令人发指的是,公孙剑妤的双手已经被废,已经无法施展当年她那绝世无双的剑法。虎儿也曾经想要将她收留起来,但是每次她一醒便总是飘然而去,也不晓得她去了哪里,住在什么地方。

虎儿的叙述相当简单,他知道东关旅和公孙剑妤的情谊极深,便是为了她而死也绝不迟疑,便将许多更令人不忍的情事略过不说。但即使是如此,东关旅听完公孙剑妤的遭遇之后,脸上的神情更为铁青­阴­沉。

最后,他只简单地说了一句话。

“虎儿,”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道。“我,要杀他。”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看看公孙剑妤的脸上已经恢复几丝血­色­,这才松了口气。

看了看东关旅,虎儿想了一下,笑着说道。

“多年不见,你一定也想看看熊侣吧!”他拉着东关旅的手,一跃而起。“我带你去见他。”

第四部(乱世浮生) 第二章 楚国世子熊侣

在羊城的时候,东关旅早已经知道熊侣乃是当今楚国的世子,是穆王的继任之人,但是当时变故陡生,是以知道他的真实身分之后,没有什么机会和他说话。他和熊侣相识于年少时候,还比虎儿更早认识他,虽然相处机会也不是太多,但是年少时却谈得颇为投机。

楚国世子的宫殿位于公宫殿侧,虎儿带着东关旅进去世子­宮­中求见熊侣,只见宫中人手极多,但是却都是横眉竖目的强豪之人,虎儿带着东关旅走到内宫门口,便被几个长相猥琐的汉子挡了下来,无论虎儿如何说情,几个汉子便是不愿让东关旅进去。

没奈何,虎儿只好让东关旅在外头先等一会,自己进去通报熊侣。

在羊城的时候,东关旅早已经知道熊侣乃是当今楚国的世子,是穆王的继任之人,但是当时变故陡生,是以知道他的真实身分之后,没有什么机会和他说话。他和熊侣相识于年少时候,还比虎儿更早认识他,虽然相处机会也不是太多,但是年少时却谈得颇为投机。

楚国世子的宫殿位于公宫殿侧,虎儿带着东关旅进去世子­宮­中求见熊侣,只见宫中人手极多,但是却都是横眉竖目的强豪之人,虎儿带着东关旅走到内宫门口,便被几个长相猥琐的汉子挡了下来,无论虎儿如何说情,几个汉子便是不愿让东关旅进去。

没奈何,虎儿只好让东关旅在外头先等一会,自己进去通报熊侣。

东关旅百无聊赖地站在世子­宮­殿的外侧,等着虎儿通报回来。

因为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他只好四下打量,看看这世子­宮­殿的外观。

只见放眼放去,世子­宮­殿外杂草丛生,有的地方甚至长了比人还要高的长草,显是日常没有人在维护整洁。

再仔细看看,东关旅还发现了世子­宮­殿的屋顶、梁柱都是斑蛀毁坏,不仅一点王家的气概也没有,倾圮毁坏的程度,甚至连寻常人家也不如。

正在好奇间,只听见后园的长草丛中一声悲鸣,似是狗儿哀嚎的声音,那哀嚎声只叫了两声便戛然而止。

过了一会,却看见长草的上空飘起了淡淡的火烟,跟着便是一阵烧烤­肉­类的芳香味道。

东关旅皱着眉,走了几步,从长草间的缝隙看过去,却看见两个油光满面,坦胸肥肚的肮脏汉子蹲在那儿煽火烤­肉­,一旁却是血­肉­模糊,两人显是刚杀了一只大狗正在煮食,那只大狗的头颅还完完整整地滚在地上,睁着惶恐的双眼,神情凝结在头断命丧的那一瞬间。

一时之间,只觉得这儿并不是楚国最尊贵的世子­宮­殿,倒是个肆酒屠狗的市井之地。

东关旅正看得出神,冷不防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一回头,却是个拎着一壶酒,半咬着一只兽腿的中年汉子。

“於菟爷让你进去了,”他含糊地说道,不时还泛出阵阵酒气。“­精­神点!别傻楞楞的犯了世子­宮­中的禁戒!”

东关旅懒得理他,便大跨步走入世子­宮­中,走进门内,他心中偶然一动,回过头来,只见那一群守卫宫门的都是衣衫褴褛不整的汉子,有的人打着呵欠,有的人还两人窝在一起抓着身上的虱子。

看见这样的一群人,东关旅摇了摇头,便向世子­宮­内走去。

世子­宮­中,仍然比外头好不了多少,像是座脏乱不洁的废园,走了一会,只见虎儿站在一栋小殿前面,看见东关旅走过来,连忙伸手招呼。

“过来!在这里!”

他兴致勃勃地拉着东关旅的手,一个箭步便冲上小殿的阶梯,带着他走了进去。

只见那小殿中总算比外头­干­净一些,除了地面上没有什么杂物之外,墙上还挂着几件闪亮亮的兵刃利器,地上铺着兽皮毯。

小殿的中央是座平台,此刻在台上倨坐着两个人,东关旅定睛一看,便见到了跷着一只脚在那儿喝酒下棋的楚国世子熊侣。

数年不见,熊侣的形貌依然俊雅出­色­,只是此刻他在­唇­上留了两撇胡子,肤­色­也黑了一些,比起从前来多了几分男子气概,不再是那个美若女子的白净少年了。

看见多年不见的旧友,东关旅也没有多想什么,便欣喜地大声叫道。

“熊侣!”

此语一出,身旁的虎儿的神­色­却有些古怪,也有些尴尬,想要说些什么,却仿佛不知道如何开了。

东关旅对着熊侣呼唤了一声,熊侣明明听见了,但是他却仿佛对棋局极为专心,沉吟了一会,左手持杯喝了口酒,右手却“啪”的一声下了步棋。

那清脆的“答”一声,棋子撞击棋盘,只听见熊侣低声叱道。

“来!吃我这一招!”

他只顾自己下棋,竟然似乎没有察觉东关旅已经前来。

这样的气氛,却让东关旅和虎儿更显尴尬,虎儿有些困难地­干­咳一声,想要对熊侣说些什么,却仿佛一样难于启齿。

只听见“嗤”的一声轻笑,却是女子的声音,听来居然还有些熟悉。东关旅好奇地打量了一下熊侣对面与他下棋之人,看了一眼,整个眼睛却亮了起来。

原来那个与熊侣下棋之人是个女子,而且是个相识的熟人。

这个女子,便是当年带东关旅等人前去羊城的奇人桑羊颉之女:桑羊冰柔。

时隔数年,桑羊冰柔也从一个天真的少女长成了个丰姿娴雅的女子,只见她晶亮亮的眼睛往台下一看,看见东关旅,更是笑得极为开心。

“啊呀!那不是小旅吗?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她说着说着,便笑着拉了熊侣的袖子,咯咯地笑道。“世子,你看,那是小旅,小旅回来了啊!”

便在此时,熊侣才静静地抬起头来,看见东关旅,有点不自然地做出恍然的神情。

“是啊!真的是小旅,”他淡淡地笑道。“多年不见,你都到哪儿去了,一切都好吗?”

他这一开口,虎儿总算松了口气,拉着东关旅的手向高台走去,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

“我也是今天才遇见他的,在大街上被我遇上,当然就把他拉回来了!”

桑羊冰柔好奇地打量着他,想起当年他在碧落门中离奇失踪之事。当日她与父亲桑羊颉虽然不在碧落门中,但是后来虎儿和熊侣都叙述过碧落门中发生过的战斗和变故,所以对东关旅和龙三公主的离奇失踪也知之甚详。

后来虽然羊城中人与碧落门和好如初,也派出了不少人力前去探访东关旅的下落,但是东关旅和龙三公主陷身之处是个常人极为难至的奇异空间,这些人的搜索后来当然是徒劳无功,连他是生是死也一无所知。

“你后来去了什么地方啊?”桑羊冰柔好奇地笑道。“怎么失踪了这么多年?”

东关旅微微一笑,此时他已经和虎儿并肩走到了平台之前,他毫无机心地顺势便想往台上走去,身旁的虎儿却悄然地拉了拉他的衣服,将他走上去的势子阻住。

东关旅一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上去,还是退步回去,一只脚迈在阶梯前,不上不下,却有些不知所措。

只见熊侣呵呵一笑,便从豪华的大椅上一跃而起,一旁的桑羊冰柔也站了起来,两人携手走下平台,桑羊冰柔的头靠在熊侣的肩上,神情极为亲热。

早在羊城的时候,东关旅便觉得这两人外表看来颇为匹配,是对令人看起来赏心悦目的伴侣,此刻看了两人亲密的举止,也猜到了两人的情谊应该不错。

走到台下,熊侣看了东关旅一会,这才哈哈大笑,走过来拥着东关旅大声说道。

“好兄弟,好兄弟!”他搂着东关旅的肩头笑道。“今天见到你,我比见到什么人都高兴!”

他这一个热情的拥抱,一旁的虎儿仿佛暗地里吁了口长气,不自禁看了桑羊冰柔一眼,只见她笑容满面,却似乎对虎儿视而不见。

“今天你回来了,我们三兄弟又聚在一起了!”熊侣笑道。“现下我们楚国的气氛诡谲莫变,有你来帮我,我更是如虎添翼了,是不是?”

他在羊城之时,曾经得到夷羊玄羿传授一些咒术、术法的学问,经过几年来的历练,眼光也锐利了许多,此时熊侣口中热情招呼着东关旅,但是注意力却放在东关旅身后的力场光芒。

只见东关旅的身后光芒温润,比起几年前更为清晰具体,显是能力已经大有进境。

想起这几年来和斗子玉的争战,熊侣此刻见到了东关旅,高兴的并不是旧友重逢,而是自己手下又多了颗可用的棋子。

东关旅微微一笑,正想和熊侣说些什么,熊侣却“呵”一声伸个懒腰,眼神涣散地大声打了个呵欠。

“有些累了,我看是下棋动的脑筋太多,我这笨脑袋承受不住了,”他慵懒地对东关旅笑笑,伸手搂住桑羊冰柔的肩。“要去睡着觉了,我就不陪你了,虎儿,”他转头对虎儿叫道。“有空带小旅到我们的地方走走,有什么事再告诉我。”

他说着说着,又打了几个呵欠,便没再说些什么,搂着桑羊冰柔的肩便迳自走入后堂。

东关旅看着他的背影,一转头却看见虎儿有些歉然的神情,哈哈一笑,却也没有什么不愉快的神情。

只是这一等居然便是等到天黑,到了夜­色­深重时,虎儿才神­色­有些古怪地走出来,说熊侣有大事和人相商,改日有空再和东关旅相聚。

虽然透着些奇怪,但是既是世子的交待,也就没有人能够说什么了,而且虎儿说熊侣还要和他商讨几件重要大事,也不能和他一同回去,于是东关旅只得摸摸鼻子,独自一人走回虎儿的住处。

从世子­宮­中出来,已经是近夜时分,街上的行人有些稀少,不知道为什么,从宫中走出来的时候,东关旅只觉得松了一口气,但是问他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却也说不上来。

出来了这一阵,他忍不住又想起了公孙剑妤,虽然临出门的时候她静静地睡着,但是想起这些年来她的遭遇,又想起她那不甚稳定的情绪,不由得又有些担心起来。

想到这儿,东关旅不自禁地轻轻吁了口气。

虎儿静静看着他,想了一下,拍了拍他肩头。

只是他却误会了东关旅的念头,以为他叹气是为了另一件事。

“如果你觉得他对你不礼貌,你千万不要怪他,”虎儿有些歉意地笑笑。“他和我们不一样,有一整个国家的事要­操­烦,还要担心自己的家族名望是否不保,有太多担心之事,所以有时候不太注意小节,那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原来,虎儿以为东关旅叹气是为了和熊侣仿佛有些隔阂的事,但是东关旅对这件事毫不在意,他本是个心胸开阔之人,听见虎儿这样说,也不想解释,只是笑了笑。

“你别这样想,我一点也不在意,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我的好兄弟。”

虎儿大喜,笑着直点头。

“你能这样理解,那我就放心了,因为熊侣的事就是我的事,如果你也能来和我们一起奋斗对抗斗子玉,那就真是太好了!”

他说着说着,心情更是大好起来,在空荡荡的长街上又叫又笑,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当小乞儿时在街上大呼小叫的情景。

“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虎儿在月­色­下大声笑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两人在夜­色­下走过郢都城的大街,虎儿懒得绕路,便带着东关旅翻过几道墙,又踩过几户人家的后院,有户人家的狗儿察觉了他们,“汪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然而,这样的偷偷摸摸却是非常有趣的事,一时之间,东关旅只觉得和虎儿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也想起了当年那次几乎送了命的经历。

想到当年差点在郢都大狱送命的那次,忍不住又想起了一张熟悉的少年容颜。

留着两行鼻涕,笑起来却天真灿烂的乞儿少年“樱桃糕”癞痢鬼。

当年,这位一生孤苦的少年在郢都监狱死于非命,生前唯一的愿望便是能够再次见到他的妈妈,能够再吃一次妈妈给的樱桃糕。

“喂!”在夜­色­中,东关旅轻轻地问道。“这些年,你有没有再去看看癞痢鬼?”

“嗯!”

“他最喜欢吃樱桃糕了,你有没有带樱桃糕去拜他?”

“带了,”虎儿头也不回地静静说道。“每年他忌日的时间,我都带了一堆到他的坟前,让他好好吃个饱。”

说也奇怪,在这样一个沉静的郢都夜里,两人悄然地走过­阴­暗的城市角落,思绪和回忆却让是微风细雨一般缓缓出现。

“还有倪负羁师父呢?”东关旅悠然地说道。“当时他不是和你一样被魔族抓了吗?后来不知道怎样了,不晓得他是不是还在人间?”

他此刻提及的这位倪负羁师父,当年曾经救过两名少年的小命,也是位身怀绝艺的奇人。

只是虎儿听了这些话之后却反常地沉默不语,并没有回答他。

而且,仿佛还听见他“哼”了一声。

东关旅微感奇怪,正打算问个清楚时,眼前却是陡地一亮,却已经来到一个灯火通明之处。

原来,这里是一个城墙角落的露天酒肆,在夜空中亮着一盏盏红­色­的灯笼,酒香、菜香氲腾芬芳,充满了笑声和人声。

在欢乐的气息中,虎儿高声大笑。

“就是这里了!”

第四部(乱世浮生) 第三章 喝杯旧友重逢的好酒

他携着东关旅的手,穿过热闹划拳的欢畅人群,找了张没有人的桌子旁坐下,虎儿四下张望,扯开喉咙叫了几声,最后才来了不情不愿的肥胖少女。

那胖少女翻着白多黑少的三角眼睛,瞪了虎儿一眼,又打量了东关旅一会,这才嘶声说道。

“­干­什么?”

“­干­什么?”虎儿没好气道。“当然是喝酒!难道还来找你吗?”

胖少女露出不屑的神情,更大声说道。

“还是喝那个,对吧?”她挤着一张丑脸,也不晓为什么就是对虎儿特别凶悍。“谅你也没本钱喝别的!”

看着虎儿和胖少女斗嘴的模样,东关旅不禁觉得好笑。不晓得为什么,女孩子们见虎儿总是特别凶悍,当年在羊城时桑羊冰柔对东关旅、对熊侣都是好声好气地说话,但是一遇上了虎儿,却总是爱找他麻烦,找他抬杠。

胖少女和虎儿吵了几句之后,便扭着ρi股走开,虎儿气呼呼地坐回来,还没说上几句话,胖少女便拎了两瓶酒过来,“砰”的一声便重重放在桌上,倒溅出了一大半,气得虎儿哇哇大叫,本想冲过去和她理论一番,还是东关旅笑着好说歹说,才把他拉了回来。

胖少女送上的酒果然质劣味差,只是这酒的烈­性­极强,喝进嘴里像是刀子一样辣得人发疼。

喝了几口劣酒之后,虎儿一肚子气这才消了不少,重新笑得极为开怀。

只是在人群之中,东关旅却在偶然之间,发现了一件非常非常有趣的怪事。

观察了一会之后,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东关旅忍不住便偷偷地暗笑不已。

只见在远处的人群之中,那胖女孩却躲在角落之中,不住地偷眼望过来。

她的眼神之中,有着倾慕,也有着关心,和方才的狠恶凶悍全然不同。

看看她的眼神,望向的却是喝得兴高采烈的虎儿。

便在此时,人群之中响起一阵欢呼,原来在酒肆的正中央有个小小的台子,此刻从人群中轻巧巧地走出一个纤细的身影。

只见那是个年轻秀美的白衣女孩,身上的衣物有些破旧,但是却仍然不掩她清丽的容光。

女孩婷婷袅袅地走上台去,身边有个盲眼的老者,老者手指微动,便在一张古琴上奏出了流转的琴音。

在琴音中,女孩开始幽幽地歌唱。

“清水流兮深谷琼芳云淡雾兮为我夫郎轻唱不爱那世上的珠玉金银只愿见你不再为俗事忧伤……”

女孩的歌声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幻力量,唱着唱着,酒肆中的叫喝声逐渐变低,众人都被她的歌声吸引,竖耳倾听。

唱到“不为俗事忧伤……”时,还有人用力鼓掌,大声怪叫。

“好听,好听啊……水仙姑娘,再唱再唱……!”

白衣女孩水仙轻轻一笑,那笑容带著令人悠然神往的魔幻力量,众人被她的眼神带过,都觉得自己仿佛被她看在眼里。

只是,不晓得是不是错觉,东关旅只觉得她望向他和虎儿方向时,眼神停驻了一会,仿佛凝视了一下,这才又将眼神移向他方。

在众人的叫好声中,唱歌女孩水仙再次曼声而唱。

这一次,唱出的却是楚国著名的民谣:“湘夫人”。

“……帝之子兮降临北渚远望不见兮令我愁予袅袅吹拂兮是那恼人秋风洞庭湖波兮木叶纷纷而下

登白苹兮骋骋远望与佳人兮约夕晚而张……

……沅水有白芷兮醴水有兰思念你啊却不敢说给你听恍恍然翘首远望看那流水潺潺地流去……

……我摘取汀洲上的杜若香草想要送给远方的你时不可兮难骤得我只能宽心地等候聊逍遥兮宽我心容与……”

在水仙柔美的歌声中,虎儿酒意上扬,意气风发,说起话来也比较放得开来。

他问起东关旅这些年来的经历,东关旅简单地说了他和龙三公主陷身鬼域天庭的经过,聊起了在鬼域天庭中看见的诸多奇异之事,听得虎儿咋舌不已,直说若非亲耳听见,简直无法相信世间会有那样的所在。

东关旅说了和龙三公主的经历之后,虎儿脸上泛着红红的酒意,本来笑得极为开心,但是他凝望着东关旅,仿佛想起了什么事,突然间整个人静了下来。

看见他突然没有了声音,东关旅提起酒瓶,又给自己和虎儿斟了酒。

“­干­嘛像个葫芦似地不吭声?”东关旅笑道。“来!和我痛饮一杯!”

“咕”的一声,虎儿举起酒杯来一饮而尽,他本来酒量极豪,但是今天心中却卡着许多心事,喝了一会便有些醉意,说起话来也有些打结。

他的眼睛微微泛红,眼神似乎也有些涣散不集中。

东关旅虽然没有虎儿喝得多,但是却也有了几分酒意,他眯着眼凝望虎儿,却看见他一脸愁苦,仿佛有什么极为困扰之事。

“­干­什么了?”东关旅笑道。“怎么好像­干­了什么坏事被抓了似的?”

虎儿深深地吸了口气,“砰”的一声拍在桌上,突然间抓着东关旅的手。

“我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

东关旅不晓得他这会儿又怎么了,只好无奈地笑笑。

“好好好,我知道你难过,这样行了吧?”

“不,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虎儿嘶声说道。“我真的很怕你怪我!”

“怪你?”东关旅奇道。“我为什么要怪你?”

“我很怕你怪我,为什么没有照顾公孙姐姐,为什么没有照顾她,收留她,让她在大街上任斗子玉的人欺负!”

东关旅微微一怔,这才知道虎儿心中挂念的是这一码子事,他对虎儿和熊侣心无城府,总认为他们是过命的交情,最好的朋友,所以“没有好好照顾公孙剑妤”的念头不仅没有,连想都没有想过。

“我怎会怪你?”东关旅拍拍他的肩,柔声说道。“如果真的要怪,也该怪斗子玉那个混蛋吧?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虎儿醉眼茫然地看着他,但是眼神中却是极为真诚。

“你真的不怪我?你不怪我即使打不过斗子玉,也应该好好收留照顾公孙姐姐吗?”

东关旅摇摇头。

“我说过的,那不关你的事。我不知道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只知道,如果你有能力的话,一定会将公孙大姐照顾好的。

如果不能做到,那也一定是因为你没有办法,而不是你不愿意!”

听见东关旅这样说话,虎儿的脸开始纠结起来,他本想忍住不要哭泣,但是最后还是哭了出来。

“好兄弟!好兄弟!”他情绪奔放地流着眼泪。“便冲着你这样的相信,我便是为你送了­性­命,也是甘心!”

东关旅好言安慰,自己也是眼眶湿润。

虎儿自顾自地伏桌大哭,一会之后,情绪宣泄既毕,这才用袖子擦了擦泪,又大声地叫胖女孩提了两瓶酒来。

“其实,一开始我真的去找过公孙姐姐的,只是她怎么样都不肯到我那儿去,情愿成天留在大街上,居无定所,住在人家不要的破房子里。

这斗子玉也真是罪孽深重,害了这么多人,你、我、熊侣都被他害过,连公孙大姐是他的宠姬,他还这样打她。”

“所以,”东关旅咬牙说道。“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杀了他!”

听见他这样说,虎儿的眼睛仿佛闪着炽热的火光,坚定地点点头。

“我和熊侣也是这样的意思,所以我们才要你来帮忙!”虎儿低声说道。“这几年来,我们除了和斗子玉在明处应对之外,也暗地里培养着自己的实力。

只是这个狗贼和他的斗氏家族在楚国的势力盘根太深,加上大王这几年来身体更为虚弱不能视事,所以表面上斗子玉虽然对熊侣礼敬有加,但是暗地里却时时想要让熊侣万劫不复!”

东关旅惊道。“难道他胆敢暗杀楚国世子?”

“不,这点倒还不至于,”虎儿摇摇头。“斗子玉是个非常聪明的人,知道让熊侣活着比杀了熊侣更有用处,只要让熊侣无法掌权,一个傀儡世子要比死掉的世子好用百倍!

所以只要他一直让熊侣没有任何实力,他就可以一直把持着楚国国政,即使是让熊侣当上了大王也是一样。因为楚国的大臣大多和斗子玉很要好,宁可得罪熊侣,他们也不愿得罪斗子玉。”

“这­奸­贼!”东关旅咬牙怒道。

“但是我和熊侣不会让他随心所欲的,现在又加上了你,我相信只要我们三兄弟同心协力,一定可以打倒斗子玉!”

“好!”东关旅慨然说道。“我一定和你们站在一起!”

虎儿欣慰地看着这个少年时代的旧友,笑得极为开心,但是突然之间,他的笑容又收敛了起来。

“小旅,”虎儿拍了拍东关旅的肩头,沉声说道。“可是有些事情我得先告诉你。”

东关旅点点头。“你说。”

“我们和熊侣今后要做的事,是很困难的大事。因为当今楚国的势力几乎大半掌握在斗子玉的手中,熊侣拥有的,只是祖宗法统交给楚国世子的身分。

但是有很多大事,只凭法统和身分是做不来的,要做大事,你要有人,也要有钱。

要用人,就得有人肯来跟你,要养这些人,你就要有钱。

但是熊侣和我是没有钱的,即使是身为楚国世子,如果斗子玉有意见,连大王也没办法让熊侣拥有太多的金钱和权力。

所以我们的大事业这条路会走得很辛苦,而且我们既然站在熊侣这边,就要随时有为这条路送命的打算。”

东关旅想了一下,点点头。“我知道。”

虎儿望着他微有酒意的脸,突然间清醒了不少,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睁开眼睛,眼神中有着奇异的火焰在燃烧。

“我刚刚说过,你是我的好兄弟,如果有必要的话,便是要我为你送了­性­命,也是甘心的。

但是对于熊侣,我也是这样的打算,因为这几年和斗子玉的争战之中,有几次我被斗子玉找借口要杀掉处死,都是他拼了世子的头衔不要才把我救回来的。

所以如果有一天,你如果生熊侣的气,要和他过不去,我就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了……”

听见他突然这样说,东关旅微微一怔,勉强笑道。

“不会这样吧?我又怎会和熊侣过不去?”

“你不会的,这点我知道,”虎儿脸上闪过几分忧虑的神­色­,但是只是稍纵即逝,不注意的话根本看不出来。“我知道你不会。”

“那不就好了?”东关旅笑道。“为这种事担心未免太多虑了吧?”

但是虎儿却喃喃地说着,声音极低,在人声歌声中几乎无法听得清楚。

“你不会的……你当然不会……可是……”

便在此时,台上白衣女孩水仙的歌声逐渐止歇,原来她的歌已经快要唱完。

人群之中,有人大声叫好,有人则是跳到桌上大声鼓掌。

在笑声、掌声、叫好声中,水仙嫣然一笑,便静静地走下台来。

她低声地向身旁的盲眼老人说了几句什么,左右顾盼一会,看见虎儿和东关旅坐在一旁,便缓缓地向两人走近。

东关旅瞪大眼睛,看着她微笑走过来,一旁的虎儿却笑得非常开心,大声叫道。

“水仙!水仙!快到这儿来!”

那唱歌女孩水仙微微一笑,果然走到东关旅和虎儿的桌前,向东关旅微微一笑,虎儿笑得极为开心,斟了一杯酒,便在众人惊讶的神情中和水仙喝起酒来。

看见东关旅睁大了眼睛,虎儿这才笑着说了他和水仙相识的原由。

原来当年虎儿还在当小乞儿的时候,便曾经在郢都城里结识过水仙,当时两人都只有八九岁年纪,过了数年,后来水仙随着爷爷到其它封国唱歌卖艺,两人便断了讯息。

过了数年,后来水仙和爷爷又辗转回到了郢都,有时便在这露天酒肆唱歌赚钱,后来被虎儿认出,两人这才又熟稔起来。

这白衣女孩水仙虽然是个行走卖艺的江湖之人,难得却没有一般江湖人的油气,只见她和虎儿笑语晏晏,偶尔也和东关旅聊上几句,三人都是年青男女,不多时便成了聊得相当投机的朋友。

聊了一会,虎儿又喝了不少酒,说话又开始糊涂不清起来,一会儿说东关旅是个大好的男子,要水仙择期嫁他,一会儿又说水仙是他的新娘,要东关旅多敬“嫂子”几杯。

这样的胡言乱语,东关旅听得只能皱眉笑笑,但是水仙却仿佛对虎儿的酒­性­颇为熟悉,只是抿嘴轻笑,却也不来理会于他。

这时候,三人的酒又快喝完了,虎儿摇摇酒瓶,便大声呼唤“胖妞胖妞”,声音极大,惹着一旁有不少人开始侧目回头。

突然之间,“砰”的一声巨响,东关旅只觉得前面仿佛来了一大片乌云,抬头一看,却是一群挺胸突肚的大汉。

为首之人,是个面容青白的男子,那“砰”的一声便是他将一瓶酒重重放在桌上的声音。

虎儿睁着醉眼瞪着那男子,有些口舌不清地说道。

“你……你不是斗家的狗腿子吗?什么……你叫做什么盖夷鹏的,不是吗?”

·打不死的花心大萝卜

那男子果然是斗家的卫士之一,名字便叫做盖夷鹏,只见他脸上也是红通通的,满身酒气。

他怒目地瞪视虎儿,又瞪了东关旅、水仙几眼,嘶声说道。

“你有种!敢抢大爷的女人过来喝酒!”他说着说着,便要伸手来拉水仙。“告诉你,这女人今晚是我的!是大爷我的!”

水仙惊呼一声,东关旅身形一晃,便挡在她的前面。

“­干­什么?”他沉声说道。“有话就说,­干­什么要动手?”

那盖夷鹏狞声而笑,说道。“­干­什……”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匡”一声巨响,却是虎儿已经将酒瓶砸在他的头上,这一砸用力极大,登时便将盖夷鹏打个头破血流,栽倒在地。

“­干­这个!”他醉眼歪斜地叉着腰,神威凛凛地说道。说着说着,又飞身扑向盖夷鹏身后的那群大汉之中。“还要­干­这个!”

这一来,整个露天酒肆登时大乱起来,虎儿乘着酒­性­,扑倒两名大汉,撞翻了桌子椅子,碗碟满天飞舞,跟着他便“砰砰磅磅”地没头没脑打了起来。

那几名大汉都是斗氏家族中属一属二的好手,看见虎儿动了手,便狂声急喝地,几个人便围住虎儿痛打起来。

虎儿虽然力大,这几年来打架能力也增进不少,但是他毕竟有些酒醉,手上的力气和脑子的反应便差了些,没三两下便反被大汉们围殴起来。

东关旅见状大怒,他将水仙推往盲眼老人的身旁,便抡起拳头加入战局,本来只是想拉开大汉,为虎儿解围,但是没头没脑挨了几拳之后,也发了蛮­性­,便乓乓乒乒地与虎儿双拳四手和大汉们群殴起来。

说来好笑,东关旅虽然这些年来在元神能力上颇有进境,如果静心发动元神能力,便是再多十名大汉也无法和他抵抗,只是他此时已经有几分醉意,虎儿这一开打又是极为突兀,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空有元神能力,只是一迳地用拳头和大汉们打个乱七八糟。

打了一会,虽然有两个大汉被他们打倒,但是虎儿和东关旅的脸上身上也挨了不少拳头。

眼见这场大架打了一会,整个露天酒肆已经乱七八糟,便在此时,突然有个女子声音大声娇叱。

“巡城来了!巡城来了!”

要知道其时是春秋时期,众封国间争战不休,所以楚国大军对于夜间的秩序极为注重,时时都有着重甲持利刃的禁卫将士巡城,如有任何状况,登时便是格杀勿论,任你是什么大官重臣,只要犯了夜间安宁,便极可能是当场身首分离的惨祸。

此时众大汉听见巡城将士来了,每个人都是吓得魂飞魄散,他们虽然隶属斗家,但是夜间犯了事也是重罪一条,这一吓所有人立刻战意全消,几个人抬了昏迷不醒的盖夷鹏便落荒而逃。

大汉们张皇离去之后,东关旅脸上剧痛地呼呼喘气,手上扶着虎儿,只见虎儿也是鼻青脸肿,对着他惨然一笑,居然就此“砰”的一声醉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而整个酒肆也因为这一场大架,所有客人、店家跑了个­干­­干­净净,连卖唱女孩水仙也已经不见踪影。

东关旅狼狈地拎着虎儿的衣领,正在不知如何是好时,只见眼前人影一闪,有个翩然的身形从夜空中缓缓落下。

定睛一看,却是桑羊冰柔。

只见她表情似嗔似笑,皱着眉头,看着两人狼狈的模样。

此时东关旅有些踉跄地站在地上,手里拎着的是虎儿的衣领,而虎儿却像是死狗一般地任他拎着,跪在地上,张着嘴巴头往后仰,却怎么样也叫不醒他来。

桑羊冰柔瞪了虎儿一眼,又看了看东关旅,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夜­色­下,东关旅只得无奈地将虎儿负在背上,和桑羊冰柔并肩走回虎儿的家中。

三个人的身影映着月光,长长地拖在长街之上。

走了一会,桑羊冰柔看着东关旅背着虎儿,步履蹒跚的模样,笑着问道。

“重吗?”

“重,”东关旅吃力地说道。“也不晓得这个死家伙吃的是什么东西,个子没有人家大,却要比人家重两倍。”

桑羊冰柔温柔地看着虎儿,轻轻地说道。

“他……他向来就是这样,做起事来不管前不顾后,总要先冲个头破血流再说。”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个­性­,”东关旅没好气地说道。“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是这样的人了。”

“是啊……”桑羊冰柔轻声说道。“他就是这样,唉!也不知道要让我再­操­多少心呢……”

东关旅微微一怔,转头看着她。

这样的话语,他虽然不是个女子,不见得了解女子的心事,却仍然听得出个中的情挚缠绵之意。

只是……

“喂喂喂!”他有些尴尬地笑道。“我以为你是……你是和熊侣在一起的吧?”

桑羊冰柔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我是啊!我是和熊侣在一起,”她的笑容中有些调皮的味道。“可是没有人规定,我不能想着别人吧?”

“你和熊侣在一起,又想着虎儿?”东关旅奇道。“真的是这样吗?”

“真的真的,比真金还要真,”桑羊冰柔嫣然一笑。“只是这世上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不过现在你已经知道了。”

“这样好吗?”东关旅疑惑地问道。“你既然喜欢虎儿,为什么又要和熊侣在一起呢?这样不是同时对你们三个人不好吗?”

“你当我喜欢这样是吗?”桑羊冰柔有些幽怨地说道。“要不是这个死人头对我全然不理不睬,难道我会喜欢做这样的事吗?熊侣对我很好,又肯听我说话,陪我游玩,我和他在一起也很快乐。

只是……不晓得为什么,纵使我和熊侣一起有多么有趣好玩,只要一静下来,我又会想起他……”

她轻柔柔地看着烂醉不醒的虎儿,声音极轻极低。

“唉……”她仿佛正在对虎儿说话,只是对象却是全然不知。“你啊……也不知道要再让我­操­多少心呢……”

面对这样的尴尬场面,听见这样的女儿心事,东关旅只觉得完全不知道该当从何说起,只觉得肩上负着的这个虎儿真是个大麻烦。

突然之间,几幅图画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成形,想着想着,更让他有些目瞪口呆起来。

酒肆之中,那个凶恶的胖女孩躲在人群中偷看虎儿的情景。

曼声高歌过后,那个卖艺女孩水仙看着虎儿的柔柔神情。

当然,还有现在桑羊冰柔对着他轻声而语的情景。

原来,这个“打不死的虎儿”,过了这些年,已经成了个“害死女孩不偿命”的花心大萝卜!

想到此处,东关旅不禁翻了翻白眼,很想把这个重得要死的家伙丢在地上,再踩上两脚。

不过真的这样做了的话,也许当场死于非命,死在桑羊冰柔手上的,会是自己吧?

只见桑羊冰柔在月­色­下陪着两人走了一会,眼前一拐弯,便已经到了虎儿住的小巷。

“好了!我也该走了!”桑羊冰柔轻轻地吁了口气,伸手抚了抚虎儿的脸颊,神情充满了眷恋。

然后,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似地,转头对东关旅正­色­说道。

“这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好不好?不要告诉他,当然也不要告诉熊侣。

不不不,什么人都不能说,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好不好?”

看见她略带惶急的神情,东关旅点点头。

“好。”

女孩松了一口气,这才露出了笑容,她又看了虎儿一眼,这才转身而去。

走了几步,她的脚步加快,一个拐弯便已经不见人影。

空气中,却仍然残留着少女的芬芳香气。

东关旅站在那儿,有些茫然地凝望桑羊冰柔离去的方向,想起方才听见的话语,心中有些百味杂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突然之间,他陡地一怔,随即露出凶狠的神情,双手一震,便将负在背后的虎儿摔在地上。

只听见虎儿“嗤”的一声,还没有落地便双手一撑,一个翻滚,便蹲在东关旅身后不远之处。

虽然一张脸仍然红通通的,但是却已经是十足的清醒。

“你醒着!”东关旅怒叫道。“你刚刚一直都醒着!”

虎儿抓抓头,滑头地笑笑,算是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东关旅瞪着他,突然间心中一动,沉声问道。

“那……刚刚她说的话,你全听见了?”

虎儿想了一想,长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你知道她喜欢你?”东关旅奇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什么时候知道的’?”虎儿没好气道。“从一开始就知道,因为她对我说过。”

“你不喜欢她吗?”

这一次,虎儿却久久没有回答,东关旅瞪了他一眼,又重新问了一次。

“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我喜不喜欢,应该没有那么重要吧?”虎儿轻轻地说道。“我是什么人?我又算什么?说好听点,我是‘打不死的虎儿’,说难听点,我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空心大老官,没有钱,没有财产,连前程、­性­命都不属于自己的光杆小卒子。

什么东西都没有的人,有资格去喜欢人吗?我什么东西都没有,我能给她什么?”

“所以你就不敢告诉她,说你也喜欢她?”东关旅沉声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害了她,害了你,也害了熊侣,知道吗?”

“不,不是这样的,”虎儿大声说道。“你也听她说了,她也喜欢熊侣,只是可能眼前喜欢我多一点。

但是这样有什么用处呢?我如果真的喜欢她,就该让她和熊侣在一起,然后我好好辅佐熊侣,让他顺利成为楚国的大王,这样她就是王后了。

如果我真的喜欢她,就该这样待她!”

“可是……”东关旅急着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一时间又说不出来。“可是你们……”

虎儿没好气地“呼”一声跃了起来,怪眼一翻,瞪着东关旅。

“可是什么?你很烦呢!像个娘们一样唠唠叨叨,”他抓了抓头,一转身,头也不回地便走向宅院,说话声音是背向着东关旅说出来的。“人家不是告诉过你吗?说这只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不知道,熊侣也不该知道。

你就当我从来没有醒过,也没有听到你们在说什么。”

他说着说着,身影逐渐远去。

“睡饱一点,明天我再来找你!”

凄冷的月光照映下,巷子里这时只剩下了东关旅一人,他楞楞地看着虎儿在夜­色­中消失,想而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过不多久,夜空中居然下起了绵绵的细雨,让人更增几分寒凉之意。

夜已深,雨正绵密。

第四部(乱世浮生) 第四章 熊侣找来的英雄好汉

就着夜­色­,东关旅走回虎儿的大宅,走进内院,他一心只念着公孙剑妤的伤势,便快步走到她安睡的房外。

在公孙剑妤的房外,东关旅叫了几声,却没有人答应,他微感诧异地探头一看,却看见房内一点灯光也没有,照应的侍女、医生一个也不在,房内空荡荡的,连一丝丝声音也没有。

东关旅大惊,生怕公孙剑妤又像虎儿所说的一样不告而别,连忙“砰”的一声冲了进去,跑到床前,却看见公孙剑妤躺在床上,眼睛却睁得极大,就着映入的微弱月光,晶晶亮亮,闪着奇异的光芒。

看见她仍躺在床上,东关旅总算松了口气,正想找人来帮忙时,却听见公孙剑妤幽幽地说道。

“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轻轻的,仿佛只要一阵风就会吹去。“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再来看我了呢……”

这恍若梦呓一般的声响,让人不太肯定她神志是否清醒,东关旅有些迟疑地俯看着她,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这么多年了,我常常在想,我会不会再看见他呢……”公孙剑妤轻轻地说道。“真好,你终于来看我了,我亲爱的小旅。”

东关旅心情激荡,看着她映着月光的秀美容颜,再想起这些年来她的遭遇,终于忍不住伏在床前痛哭起来。

公孙剑妤的双手已然残废,此刻的动作不甚灵便,只能轻轻举着手臂轻碰东关旅的头发。

她仰着头看着窗外的天光,眼泪,终于也轻轻地流了下来。

“好孩子,好孩子,”她轻轻地说道。“不要哭啊!能够再一次见到你,我就很高兴了……”

她任由东关旅哭了一会,这才轻声说道。

“扶我起来,好吗?”

东关旅噙着眼泪,点点头,便扶着她的身子,让她坐起身来。

“来,让姊姊看看,”她的笑容中有着泪光。“看看我的小旅是不是长大了?”

东关旅满脸眼泪地看着她,只见公孙剑妤秀颜依旧,脸上微见苍白,却比几年前清瘦了许多。

“唉……”公孙剑妤故意唉声叹气道。“你一直哭,我怎么看清楚你的脸呢?来,我帮你擦擦眼泪。”

她嘴里说着要帮他擦去眼泪,手上却连丝帕也举不起来,东关旅连忙伸袖擦了擦眼上的泪水,这才勉强笑道。

“我不哭了,我的泪也擦­干­了,不哭了。”

“这样才好嘛……”公孙剑妤淡淡地笑道。“我的手臂没有力气,帮姊姊梳头好吗?”

东关旅点点头,连忙找了根木梳,坐在她的身后便帮她梳头。

虽然房内光线并不充足,但是东关旅梳着梳着,却也隐约看得见她的发际有着许多的白发。

犹记得当年,她一头乌亮的青丝,舞起剑来发丝如云瀑飞舞,此刻却已经白发无数。

其时公孙剑妤也不过二十八九岁,以这样的年纪却有如此多的白发,足见这几年来她的处境如何恶劣辛劳。

“我老了,对不对?”察觉他梳头的手有些迟疑,公孙剑妤轻轻笑道。“满头的白发,对不对?”

“没有,”东关旅轻轻地梳了几下。“我没见到白头发。”

公孙剑妤不再说话,两人间的静默持续了一会,她才轻轻笑道。

“你知道吗?‘他’要大婚了,再过十九天,他就要大婚了。”

东关旅咬咬牙,勉强说道。

“不知道。”

“很好笑吧?”公孙剑妤淡淡地笑道。“他那样对我,我居然还在想着他,我是不是很没用?是不是很自甘堕落?”

“你没有错,”东关旅轻轻地说道。“是他的错,是他的不好。”

“人生哪!男女啊!其实没有谁对谁错,”公孙剑妤悠悠地说道。“是我自己要爱他的,又没有人说他就一定要永远爱我。”

“可是他这样对你,就罪该万死!”东关旅咬牙说道。“即使不爱你了,又怎能这样欺侮你呢?不但打你骂你,还……还弄坏了你的手。”

公孙剑妤轻轻地笑了笑,却什么也没有说。

东关旅有些气急地继续说道。

“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他却这样伤害你,就是这样,他便是我今生最大的仇人!”

公孙剑妤沉默了良久,长长了叹了口气。

“小旅,你恨他吗?”

“恨!”东关旅毫不迟疑地说道。“而且我一定要杀了他!”

“为什么要杀他?因为他打我,骂我吗?”

“不只如此,”东关旅忿忿地说道。“只要任何人伤害了你,我就一定杀了他!”

“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公孙剑妤淡淡地问道。“为了我去杀人,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因为……”东关旅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了勇气。“因为我喜欢你,只要是谁让你不快乐,我就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喜欢吗?”公孙剑妤轻声笑道。“你不过是个孩子,又知道多少男女之事了?”

“我不是个孩子,我是个大人了!”东关旅大声说道。“我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的,我就是喜欢你!”

公孙剑妤缓缓地转过头来,仔细地看他,仿佛想要看出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神情。

然后,她轻轻地将脸庞触近东关旅,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唇­。

“谢谢你。”

她亲了亲东关旅,轻触一下便要放开,一时之间,东关旅只觉得脑门“轰”的一声,伸出手来搂着她,却怎么样也不肯放开。

而且,他的­唇­既深又重地印在公孙剑妤的­唇­上,却是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过了一会,她更觉得胸口一热,却是东关旅的手伸入了她的衣裳,将她的Ru房紧紧握住。

公孙剑妤却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只是顺从地任他狂吻,也任他的手在胸前游移。

便是这样毫无抗拒的动作,反倒让东关旅的脑子在情yu的奔驰下清醒了几分。

“砰”的一声巨响,东关旅突然倒退两步,撞倒了一张椅子,整个人站立不稳,就此摔倒。

躺在地上,只见公孙剑妤静静地走过来,眼中有着泪光。

然后她缓缓地蹲下,便将东关旅的头拥在她柔软的胸前。

同样的话,她却又说了一次。

“谢谢你。”

在她的拥抱之中,东关旅轻轻地说道。

“我不要你谢我,我不要。”

公孙剑妤轻轻一叹,声音极轻极柔。“你不要?傻孩子,那你要什么?”

“我不要你谢我,”东关旅固执地说道。“我只要你爱我。”

公孙剑妤紧紧地拥着他的脸,却一句话也不说,两人就这样,像是泥塑木雕一般,紧紧拥在一起,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次日清晨,虎儿一大早便在东关旅的房前大呼小叫,东关旅没好气地“砰”一声打开房门,只见虎儿一脸嘻嘻哈哈,睁着大大的眼睛,以天真的神情看着东关旅。

那种神情的另一个用意也许就是说,昨天晚上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都没听到。

不过另一件事,虎儿倒是清清楚楚。

“我来带你去看看熊侣的根据地。”

两人打打闹闹地走上大街,虎儿带着东关旅绕了几圈,穿过大街上的人群,有时候居然又要穿过人家的园子。

大白天地,踩过人家的园子里,只是那些人家仿佛对虎儿这种行径已经习以为常,大多给他来个视而不见。

“我们做这些事,是要隐密一些的,”虎儿解释说道。“毕竟斗子玉在郢都城内处处都是耳目,咱们得小心一些。”

东关旅一边走,一边打量四周的环境,听见虎儿这样的解释,可是听起来却仿佛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你说,这样绕东绕西是为了躲开斗子玉的耳目?”东关旅问道。“可是他的势力如果真的遍布全城,像刚刚经过的那些人家,难道他们不会去通风报信吗?”

虎儿微微一怔,想了一会,才勉强笑道。

“只盼他们不会吧!这些人家里面,有很多是支持世子熊侣的,虽然斗子玉在郢都城中作威作福,但是真心希望熊侣登上楚王宝座的,还是大有人在啊!大部分的人心,还是希望能够让正统的楚国血脉继续稳坐王位。”

东关旅点点头。

“知道了。”

两人绕了几处,过了一会便走出了园子,虎儿四下张望,带着东关旅神秘兮兮地又闪进一道巷弄,这才走到他们的目的地之前。

眼前出现的,却是楚国郢都城的烧炭场。

那烧炭场中黑烟薰天,放眼望去,为数极多的烧炭工人赤着上身,一身煤灰地在那儿奋力铲炭。

东关旅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一地的黑烟烧灼之地,虎儿看见他好奇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们只能找这样的地方了,因为别的地方不够隐密,我们也没有钱去维持。”

烧炭场的东方有几座小屋,虎儿领着东关旅走过去,穿过小屋,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小小的空地。

空地的四周,也不晓得是人工所造,还是天然生成,围绕着大约有两个人来高的土墙,将这片空地围成一个小小的盆地。

在空地上,稀稀落落地或坐或站着几个汉子,有的人懒懒地躺在地上晒太阳,有几个人甚至蹲在地上画地为局,用小石头玩着棋戏。

这种气氛,和世子­宮­中那些屠狗沽酒的家伙们并没有什么两样。

“这些人,便是我和熊侣找来的英雄好汉,”虎儿的笑容有些勉强。“我们志同道合,共同为了辅佐熊侣登上大位而努力。”

只是,这空地上的人看样子实在和“英雄好汉”的形象有着好大一段距离,虎儿走过去,对着那几个躺卧地上之人大呼小叫,几个人才勉为其难地抓抓头,站起身来。

然而,在空地的右端,此时却有三两个汉子直挺挺地站着,手上握着长弓利箭,正对着几个箭垛­射­箭练习,和其他人的慵懒恰成强烈的对比。

那几个­射­箭的汉子之中,有个长须的中年汉子听见虎儿的大呼小叫,转过头来一看,便高兴地大声叫道。

“这不是小东关吗?东关,你回来了!”

东关旅楞了一楞,定睛看过去,也不禁笑得非常开心。

那中年汉子呵呵大笑,快步走了过来。

“东关东关,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养叔好生想念你啊!”

这个中年汉子,便是当年在水月居中的神箭好手养擎玄了,当日斗子玉发动魔族入侵水月居之时,靠着这养擎玄的神箭,抵挡了不少斗氏、魔族的攻势,当时他的神箭之威,虽然过了数年,仍然很清晰地留在东关旅的脑海之中。

看见养擎玄­精­壮的神情,一旁的虎儿总算有了点面子,看了东关旅一眼,也笑得非常开心。

“当日我们在水月居中,幸好有养叔的帮手,才能够打退魔族,”虎儿笑道。“后来我和熊侣回到了郢都,想起了养叔之能,便将他请了过来,为世子效力。”

和养擎玄一起­射­箭的几人,都是楚国“箭族”之中的人物,那“箭族”是楚国相当有名的一个家族部落,族中之人以善­射­闻名,常常代表楚军在封国之间出战,能够在百步之外­射­中敌方大将,向来是楚国大军倚重的对象。

养擎玄将几个箭族族人拉了过来,介绍给虎儿和东关旅认识,其中有几人此刻还有着楚兵的身分。

东关旅和几个箭族之人客气寒喧了几句,一旁的养擎玄却冷不防对着角落大声叫道。

“石门!你还在那儿偷懒什么?”

众人听见他这样大叫,都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去,只见在不远处的一处树荫底下,此刻有点迟缓地探出一颗大头,跟着便是一个胖胖的年青男子不情不愿地爬起身来。

只见虎儿皱眉笑道。

“那不是韩石门吗?听说他还是您的亲戚。”

养擎玄无奈地远远瞪着韩石门,摇摇头说道。

“说是亲戚,也可以这么说,他是我大姊的儿子,但是从小就随着我大姊的夫家住在蔡国,一直到少年时候才回到我们箭族。

唉!这孩子不行,工夫没学到什么,基础已经差了人家一大截,学起­射­技来又有一搭没一搭……”

便在此时,他的身旁突然“哇”的一声,有个小孩哭了起来,养擎玄略带不好意思的神­色­,转身便在一个摇篮中抱起一个两三岁的流鼻涕小男孩,一边好言地轻声说道。

“基儿别哭,别哭啊……”

虎儿笑道。“养叔又生了个胖小子啊?怎么从前好像没见你带他来过。”

养擎玄赧然道。“不成材,不成材,倒让你们见笑了。

这是我的小儿子,名字叫做养由基,平素是我老婆在带的,这阵子家用拮据了一些,老婆去帮人做些厨役杂工,孩子就让我带上几天。”

说着说着,那小孩基儿又开始大哭起来,弄得养擎玄一阵手忙脚乱,连忙放下长弓,四下找些东西让小孩填饱肚子。

一时之间,懒散的懒散,贪玩的贪玩,小儿的哭声又是响彻耳际,整个烧炭场空地之中丝毫没有英雄好汉的气氛,倒像是个市井上的菜场。

虎儿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东关旅说道。

“不好意思,让你看见这样狼狈的场面。我们的状况便是这样艰苦不顺,但是我这人就是不信邪,我就不信熊侣的部属会这样一直倒霉下去!”

“不会的,”东关旅好言安慰说道。“我相信有一天,一切都会变好的。”

这时候,那个胖胖的大头男子韩石门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打量了东关旅几眼,笑着说道。

“虎儿哥,您又带了新的同伴来了?”

这个胖胖的男子仿佛脾­性­极好,笑起来笑容颇为灿烂,方才养擎玄虽然对他颇有微词,但是虎儿却似乎并不在意,也对他和气地笑道。

“是啊!这位是我和世子在少年时代结识的好友,叫他小旅便是。”

这韩石门不晓得为什么,看见东关旅却是和他极为投缘,方才他虽然懒懒地躺在树下,仿佛极为散漫,但是此刻却跟在虎儿和东关旅的后头,兴致勃勃地一起听着虎儿解说熊侣属下们的一些作为和编制。

在烧炭场空地的南方,此时还聚着一群衣饰古怪的人们,这些人有的手持石块在地上不住抛掷,有的人却拿着龟壳口中念念有词。

奇怪的是,有个老者紧闭双眼在空地上盘踞而坐,口中不晓得念些什么,整个人居然缓缓地飘浮起来,凌空静止不动。

“这些人,是我们楚国的另一群奇人异士,”虎儿解释说道。“他们是巫族之人,擅长的是占卜和咒术。”

“占卜和咒术?”东关旅好奇地笑道。“真的有用吗?”

“在一般人看来,自然是只有老太婆和人生失意的人才会信的,”虎儿苦笑道。“但是熊侣却对这一族的人很有兴趣,因为他当年在碧落门中学得的便是这一类的奇术。”

他这样一说,东关旅便听懂了,记得当年在碧落门中时,那位奇异的老人夷羊玄羿曾经指点过三兄弟不同的奇术,东关旅学得的是元神控制技巧,虎儿学的是发挥人体潜能的武技之术,而熊侣有兴趣的,却是施咒、卜筮一类的玄学术法。

“熊侣说过,说这一类术法其实是非常­精­深的学问,只是有很多细节失传之后,就成了乡里之间欺骗愚夫愚­妇­的迷信。

这些年来,他和巫族的人们相交颇深,也学得了不少奇怪的巫术之学,有时候在争战之时也真的有些用处,谁知道呢?说不定有一天他们领悟出了好用的术法,也能来帮我们打打仗也说不定。”

说到此处,他转头四望,便对一个长发的中年男子大声说道。

“喂!桑门大巫老兄。”

那“桑门大巫”是个瘦削的小个子,只见他神秘地看了虎儿一眼,点点头,算是回答了他。

只见虎儿在地上拾了一块石头,大约有两个拳头粗细,他将那块石头捧在手上,转头对东关旅说道。

“这类巫术之法,原来我也是不信的,但是巫族之人有些方法施展出来,却不由得你不相信。”

说着说着,他向那“桑门大巫”点点头。

“来,可以了。”

第四部(乱世浮生) 第五章 十三玄将

只见那桑门大巫微一点头,口中开始喃喃念着咒语。

“拉此·结哩·惹·拉克拾同·阿普!”

他念了几句,虎儿点点头,双手一松,便将那块石头放开。

说也奇怪,那石头虽然放了开来,却丝毫没有下落,只是悬浮在空中,像是浮在水上一样缓缓摆动。

东关旅大是惊讶,走过去瞪大眼睛看了个清清楚楚。

只见那真的只是块平常不过的石头,也不见有任何异状,但就是这样,绝对违反常理地悬浮在空中。

过了一会,这才“噗”的一声,掉在地上。

那“桑门大巫”神秘地笑笑,重又闭上眼睛,仿佛对眼前之事又没有任何关心。

看见东关旅惊诧的神情,虎儿微微一笑。

“很玄奇吧?这巫族的术法便是这样,全然没有任何的道理,连他们也不晓得为什么,只是念一些咒语便能做出许多人力不及的事来。

有的咒语只要念一念,便能平空发出火来。

有的咒语却能够役使木石之物。

听巫族的长老们说,他们上代的祖先还有人能够在水里、火里、土里来回遁走,日行千里,夜行百里,和封神时代中的‘土行孙’一样厉害。

只是因为代远年湮,有许多术法早已因为种种原因失传,留下来的也只是片断的东西。

而熊侣想要做到的,便是将这些奇异的术法重新整理起来,看能不能在战阵上发挥功用。”

一旁的韩石门听得有趣,好奇地问道。

“这样的东西有什么用处呢?让一块石头飘在半空,或是平白发出火来,这种事做到了又能如何?

要让石头悬在半空,吊根线还是­干­脆用手捧着都可以做到,­干­嘛还花时间去搞什么术法?

还有如果想要有火的话,只要带着火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做什么‘平空发火’呢?”

“­干­这种雕虫小技当然是没有用的,但是如果能够让许多人学会这种咒术,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虎儿笑道。“你想想看,如果一个人念咒能让一颗石头浮在半空,那么如果有一千人一万人念咒呢?

那样的力量如果能够善于利用,可以让一座山飘在敌军的阵营上空,只要咒术一动,不用费你一兵一卒,整座高山砸将下来,就能够将敌军全数歼灭,你说这样的术法厉不厉害?”

韩石门咋舌笑道。“果然厉害。”

“只不过啊……”虎儿苦笑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是这样说的,真要达成这样的力量,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成就了。”

他一边解说,一边让那些巫族之人逐一展示们的术法,几个用龟壳和土块占卜的巫族也还罢了,倒是其中有一个老者能够以瓦盆的水面映照出远处的景物,也能用燃烧草木的方式为人治病。

“映出远处景物的术法,名叫‘圆光’,而治病之术,名为‘祝由’,”老人说道。“这些都是我巫族之中的不传之秘。”

同样的,虎儿也说这些术法如能用在军国战事之上,圆光之术可以洞悉敌人的动静,达到制敌于先的目的;而祝由之术则可以让战阵上的士兵伤痛早些痊愈,对全军的战力当然也极有助益。

只是,这些术法看似玄奇,力量却是极为有限,那老人虽然说得神秘,虎儿好说歹说才让他又施术了几次,只是那“圆光”之术却只是能够显现出远方风景,要它显示出特定所在,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那“祝由”之术更是全无用处,老人在韩石门的头上点燃了多种草木,烟薰得他涕泪直流,却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效用。老人坚持此术一施,韩石门的身上疾病登时全消,但是胖胖的韩石门本就是个健壮似牛的小伙子,既无风湿也无疯瘫宿症,如何“疾病全消”倒也是很难证实之事。

看了巫族的一些术法之后,这个烧炭场的秘密所在大致已经看完,看完之后,东关旅并没有什么意见,倒是虎儿很微妙地觉得有些颜面无光,于是勉强笑笑。

“这只是熊侣的根据地之一,其它所在,等哪天有空我再带你去看看,”说着说着,仿佛觉得没有说服力,于是又抓抓头笑道。“他有更­精­锐的属下在别的地方,这里只是个据点,所以……”

东关旅拍了拍他的肩,微微一笑,正想说些话来安慰他时,却听见空中­阴­恻恻地传来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语声。

“不不不,他们就只有这种蠢材废物,再没有别的了……”

听见这个声音从空中传来,虎儿露出又惊又怒的神情,空地上的众人也大吃一惊,连忙抬头往空中虚无之处望去。

只见在空地方的土墙之上,此时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站满了十来个奇奇怪怪的人物,只见那些奇怪人物之中,有个人穿着一件大到有些夸张的斗蓬,像蝙蝠张开双翅一般,“呼”的一声轻飘飘跃起,在空中展开斗蓬,缓缓飘浮而行。

只听见虎儿怒声大叫。

“蓝巨!又是你这狗贼!”

在他的怒叫声中,空地上的众人惊惶失措,有几个下棋的汉子争相走避,口中还惊声大叫道。

“快跑快跑!蝎神来了!”

只见那“蝎神”的斗蓬上果然绣了只­色­彩斑烂的巨大蝎子,在空中鼓着风,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看见他这样的身影,空地上的人大多惊声大叫,四下走避,有的人往入口处的小屋狂奔而去,这些人之中,有的刚刚一付懒得要死的模样躺在地上,此刻逃起命来,速度却迅捷似流星。

在混乱之中,虎儿怒声大叫。

“不要逃!大伙有种一些,不要让人看不起!”

那几个箭族之人果然比其他人要有骨气一些,只见养擎玄抱着小孩,另一只手提着大弓,昂然地和几个族人站在那儿,神­色­却有些不安与惊惶。

只见在土墙上的那十来个人也纷纷跃下地来,看看这些人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个人都是衣饰奇特鲜明,有的人身上绣着巨大的蟹钳,有的人则是戴着巨大的羊角巨冠,有个胖壮的大个子露出纠结强壮的肌­肉­,手上却握着一把宽得像是铲子的巨刀。

更奇怪的是,其中有名脸­色­苍白的中年女子,手上捧着的却是两个透明的巨瓶。

看着这些装束奇怪的人悄然出现,东关旅除了惊讶之外,还带着一肚子的好奇,只听见虎儿怒声说道。

“混蛋!这十三个混蛋又来了!”

东关旅仔细一算,却算出来这一群人共有十四个,于是悄然地向虎儿问道。

“这些人是谁?明明是十四个,为什么你会说他们有十三个?”

虎儿闷哼一声,怒气冲冲地说道。

“我当然知道他们有十四个,不过他们仍然算成是十三个人,因为他们就是斗子玉手下的走狗:十三玄将!”

“十三玄将?”东关旅更是大奇。“他们是­干­什么的?”

“是斗子玉的爪牙,当然便是帮着他作威作福,”虎儿没好气地说道。“你自己不会看吗?”

这时候,那“十三玄将”果然开始纵横全场,空地上大部分人此时已经张惶失措地逃掉了,剩下的几个箭族之人虽然还在,却也没有什么抵抗的样子。

那持着巨刃的大汉狂吼几声,冲过去便将箭族们练箭的垛子一一斫倒,几个玄将合力将一些休憩的桌椅、平台一一砍破拆掉,那个衣饰上有着蟹钳的男子持着一柄利剑向箭族之人不住挥舞,养擎玄看了虎儿一眼,叹了口气,终于转头带着箭族之人离去。

而入口处的几间屋子此刻也轰然而倒,整个根据地只在片刻之间便被他们捣毁得­干­­干­净净。

而那名持着两只巨瓶的女人得意地尖声而笑,将其中一只巨瓶微微一倾,也不晓得她倾出了什么,转眼之间,那几间倒塌的小屋便发出火光,陷入了熊熊的烈焰之中。

虎儿怒火冲天地瞪着这群玄将,但是仿佛对这些人的身手极为忌惮,一时之间也不敢出手和他们打上一架。

便在此时,十三玄将之中有一对显然是孪生子之人,便是有他们这一对,“十三玄将”实际上却有十四个人,两个孪生人看看空地上的建物已经捣毁得差不多了,转头一看,却看见在一旁的东关旅,看他傻楞楞说不出话来,两人眼珠子一转,心念相通,便持着双刃一左一右地向东关旅挥击而来。

看见两人突如其来的动作,虎儿登时大惊失­色­,狂声大叫。

“不行!你们敢!”

便在此时,东关旅眼睛突然圆睁,他陡然看见这两个孪生人挥刃攻了过来,身上的力场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感应,隐隐传出风雷之声,便向那两个人的方向迎了过去。

此刻东关旅身上的力场经过龙三公主的“雷”力场感应,早已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那两名孪生人只见东关旅的身上微微泛出蓝光,两人在急速的前进中一怔,冷不防“轰”的一声,手上像是烧灼一般的剧痛不已,两柄利刃登时脱手而出。

而且,这股巨力不仅将他们手上的兵器震飞,而且还重重击在他们的身上、脸上,两人在刹那间从前进变成倒退,“砰砰”两声背脊着地,摔在地上,久久爬不起身来。

虎儿见东关旅居然有这样强大的力量,惊讶之外,又是满心欢喜,连忙大声叫道。

“小旅!再打!再帮我打他们!”

东关旅这一出手,登时便将两名玄将打倒在地,其余玄将们看见了,纷纷露出警戒的神情。

那两名孪生玄将被东关旅出奇不意地打倒,是因为他们对这个不起眼的少年全无防备,此时一众玄将全数聚拢了起来,[奇*书*网-整*理*提*供]每个人都戒慎地盯着东关旅。

而在几个玄将的身后,也淡淡地泛出了­色­泽不一的光芒。

看见这样的光芒,东关旅暗叫不妙,因为这显示玄将之中,也有人具有元神力场的能力。

如果是和普通人对打,东关旅也许可以占上优势,即使是和有元神能力的人一对一地打,也有不少的胜算。

但是如果面对的是超过一个以上的元神之族围攻,那胜算就非常非常之低了……

然而,遇上了这样的对峙场面,却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东关旅看看身旁的虎儿,只见他兴高采烈地准备看东关旅打一场好架,却不晓得这一架打下来,能不能保住小命都有问题了……

只见在玄将队伍之中,那个“蝎神”和羊头大汉、持巨瓶的女人身后的元神光芒最强,东关旅有些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准备硬着头皮开始打这一场不太可能取胜的架。

便在此时,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清朗的声音。

“住手!”

听见这样的声音,只见玄将们都是一怔,随即收起剑拔弩张的攻击态势,连几个玄将身后的元神光芒都收敛了不少。

东关旅大感奇怪,回头看看虎儿,却看见他露出又是生气,又是不屑的神情,看见东关旅好奇的眼神,他更是气冲冲地“哼”了一声。

只见在眼前的十三玄将们纷纷收起兵器,神­色­恭谨地让到两旁。

从玄将们让出的空隙中,此刻却缓缓地走出来一个神情清雅的中年男子。

看见这个男子的面容,东关旅不禁睁大双眼,失声说道。

“倪负羁前辈!”

这个男子,果然就是当日在监狱救了东关旅和虎儿,后来却在山林中被魔族所擒的奇人:倪负羁!

东关旅又惊又喜,正想过去拜见时,虎儿却没好气地一伸手将他拉住。

“你高兴个什么劲儿啦?他不是个好人!”

东关旅奇道。“你在说些什么?那是倪负羁前辈呢!”

“我当然知道他是倪负羁前辈!”虎儿怒气冲冲地说道。“可是你知道这十三个傻蛋是谁训练出来的吗?

便是你现在看见的这位倪负羁前辈!现在他已经是斗子玉手下的大红人了,你还像个傻瓜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东关旅惊疑不定地看着倪负羁,只见他笑容中微有无奈神情,却没有出言反驳。

只见倪负羁的袖中神光湛然,那便是他极为强大的奇异能力:光剑,他想了一下,以眼神向身边的几个玄将微微一看,其中一名头发膨松,身上有着狮子图形的玄将会意,便对着虎儿大声说道。

“谷於菟,你走吧!今天师父也不来难为于你。”

听见他这样说,虎儿暗自松了一口气,拉着东关旅的手便说道。

“我们走!别理这些坏蛋了!”

倪负羁摇摇头,淡淡地说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只要你走,东关旅要留下来,我有话和他说。”

虎儿瞪了他一眼,大声说道。

“我不走!除非小旅和我一起走,我才走!”

听见他这样说,倪负羁摇摇头,温和地说道。

“你还不走,难道真要我难为于你吗?你自己也说过,说我是斗子玉手下人,与你本是敌对,难道你真要我对你不利吗?”

虎儿脸­色­极为难看,知道他所说的确是实情,想了一下,便对东关旅大声说道。

“小旅!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留下来和他们说话,你自己决定!”

东关旅有些为难地看看虎儿,又看看倪负羁。他这些年来人并不在楚国,对于斗子玉阵营和熊侣、虎儿的斗争细节一无所知,虽然对斗子玉本人的恨意极深,但是对其他人的敌意反倒没有虎儿这样强烈。

当年倪负羁将东关旅、虎儿从斗子玉势力中救出,又对他们极为和善关怀,后来倪负羁在森林中遇险,半夜里被突如奇来的魔族袭击,因而不知所终,究其原因,东关旅总觉得是当日自己不慎睡着,失了警戒,才害得他失手被擒。

因此,对于这位奇人,东关旅在敬意和亲近之外,又多了几分惭愧之情。

看见东关旅有些迟疑,虎儿跺了跺脚,便大声说道。

“倪师父,他只是我们的朋友,只是和我们在一起,没有和你过不去,你千万不要害他。”

倪负羁淡然一笑,摇摇头。

“虎儿虎儿,你自己摸着良心问一问,这几年以来你被我抓到了多少次,我连你都不害了,又怎会害他?”

虎儿一怔,想起他所说的的确是实情,于是便恨恨地瞪了十三玄将一眼,便和韩石门一起离去。

临去之前,还忿忿地众人说道。

“你们不要难为他,有什么事来找我,所有事都是我做出来的,和他无关!”他大声地说道。“如果让我知道你们有什么乱来的地方,哼哼……”

那名持巨刃的大汉怒目圆睁,正要反­唇­相激,旁面那“蝎神”瞪了他一眼,大汉仿佛对这穿着大斗蓬的玄将极为忌惮,登时闭口不说。

倪负羁看着虎儿的背影逐渐远去,摇了摇头,便转头温言对东关旅说道。

“坐。”

两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东关旅看着倪负羁,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眼中尽是疑惑。

倪负羁淡淡地说道。

“你一定有很多事情要问我了,是不是?”

东关旅点点头。

“是。”

倪负羁慨然地叹道。

“有许多事情哪!当真是不知道从何说起,总而言之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人生在世,不管是成为朋友、亲人,甚至是仇敌,都是无奈的安排,有时却让你不得不屈就于宿命的安排。”

“您真的在帮斗子玉做事吗?”东关旅皱眉问道。“他是坏人哪!你怎么会帮他做事呢?”

倪负羁露出耐人寻味的神情,似笑非笑地看着东关旅。

“你真的能够断定什么人是坏人好人吗?一个人是好是坏,真的那么容易界定吗?”

“我只知道斗子玉做过许多坏事,”东关旅昂然说道。“当年要不是他做的坏事,我和虎儿也不会差点无端被杀死,也不会认识您了,对不对?”

“以这件事来说,斗子玉真的是错了,但是如果真要论定的话,却也只能说是他手下人做的坏事,因为他本人也许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但是他纵容手下做这些事,就足以证明他是坏人了,”东关旅固执地说道。“只有坏的主人,才会有坏的下属!”

“你这样说也许没有错,”倪负羁淡淡地笑道。“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来楚国的穆王身体如此虚弱,根本无法视事,而楚国的外围有这么多敌对的封国环伺,如果没有斗子玉和斗家的经营,你想想楚国的人民会遭逢到什么样的灾祸?”

听见他这样说,东关旅有些愕然,其实,同样的说法他也曾经听熊侣说过,只是他对斗子玉的恶感已然根深蒂固,虽然明知倪负羁所说未必没有道理,但是仍然不觉得斗子玉是什么好人。

“但是你可以选择帮熊侣啊!”他摇摇头说道。“按照宗法来说,熊侣更有资格接管楚国的大位吧?他这样需要人才,如果你能够帮他,不是更能替楚国谋福吗?”

倪负羁凝望着他,眼神中更是耐人寻味。

“小旅啊小旅,这些年来,你虽然长大了一些,但是有些事,毕竟还是没有你想的那样单纯的。

你喜欢熊侣,和他站在同一个阵线,那是你和他的私人交情。

你又恨极了斗子玉,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坏之人,那却也是私人之情。

只是管理一个国家,却不是只凭私人之情就可以的,有时候你真的非常讨厌一个人,但是这个人却能够帮千千万万人谋得好处。

如果你是一国之君,这样的人,你要让他治理国家,还是要把他杀掉?

有时候如果又有一个人,你真的很喜欢他,觉得没有他你连觉都睡不好,吃东西也没有滋味。

但是这个人却会害死许多无辜的黎民百姓,这样的人,你又该如何?

是把他杀掉,还是让他继续留下来,继续害许许多多的人?”

东关旅怔怔地听着他问了这几个问题,却没有一个回答得出来,过了一会,只能够勉强低声说道。

“可是我并不是一国之君,我只是个平凡人。”

“但是现在虎儿、熊侣、我,甚至还有斗子玉,却都已经不是一介平凡之人,就连你,日后和虎儿他们一起作战之时,你们手中掌握的也是楚国万千人民的命运。

如果出现了这种情形,你是要以私人之情来作决定,还是要顾全大局,抛去自己的成见?”

听见他这样的说话,东关旅更觉语塞,只能勉强说道。

“我知道您说的话应该是没错的,但是不论如何,我仍是绝不可能和你一样,为斗子玉做事的。”

倪负羁哈哈一声­干­笑,摇摇头说道。

“我什么时候说要你帮斗子玉做事的了?我只是重新遇上了你,一时高兴,想和你聊聊天而已。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意思。”

东关旅大喜,能够不在这话题上持续下去,本就是他的原意,他和倪负羁随口聊了几句,约略地谈起这些年来的经历,倪负羁仔细倾听,脸上不时露出惊叹的神­色­。

说到羊城中的碧落门,倪负羁神情极为关注,更是凝神细听东关旅的叙述。

说到和龙三公主分别的情景,倪负羁皱了皱眉,仿佛想起了什么古怪之事。

“所以,这便是她送你的玉丝了?”他看着东关旅颈上戴的玉丝饰物问道。“她的神情极为生气,却还是送你这个东西?”

东关旅点点头。“正是如此。”

倪负羁想了一下,看着远方的天空,不禁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有着这样多的奇人异士,殊方景物,像我这样的井底之蛙,又有什么好得意的呢?比起夷羊老师来,我这样的识见,又何尝不是萤烛与骄阳的差别呢?”

听见他突然提起了“夷羊老师”,东关旅不禁大是好奇,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不晓得为什么他会突然间这样说。

因为他提及碧落门的时候,并没有提及夷羊玄羿的名字,但是此刻倪负羁却随口说了出来。

倪负羁看见东关旅这样的好奇神情,淡淡地笑道。

“我会知道夷羊老师的姓氏名讳,你觉得奇怪吗?其实这并没有什么令人出奇之处,因为我也曾经在碧落门中得过夷羊玄羿老师的教导,像我手中这对‘光剑’,便是在他的指导之下炼成的。”

东关旅恍然大悟,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难怪前辈的知识如此丰富,当年在山林中听您说的那些殊方异事,一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很清楚呢!”

“唉!”倪负羁轻声叹道。“要说到‘智识丰富’,这世上真正的博学之士更是多如瀚海,我们这样的人又怎么够格呢?

我只不过是在碧落门中学了点粗浅之技,真正的­精­深学问却没有学到,所以我才不敢提及夷羊老师的名字啊!”

说到此处,他突然心念一动,笑着指着那十三玄将(事实上是十四人)问道。

“你觉得我这几名学生如何?”

东关旅看了他们几眼,想起方才看见的元神光芒,沉声问道。

“他们也是元神之族,是吗?”

倪负羁点点头。

“没错,这几个人是我近几年挑选出来的,但是训练他们之时,凭借的却仍然是碧落门中的学问。”

“碧落门中的学问?”东关旅奇道。

“当然,”倪负羁神情有些得意,忍不住又看了十三玄将一眼。“你记不记得在碧落门之中,有个地方是浩瀚深远的无边星空,但是在星空之中,却有着十二幅巨大的图象?”

东关旅一怔,想起那十二幅巨大且令人印象极度深刻的巨像,连忙点头。

“记得,记得。”

“那十二幅图象,代表的是天地万物间,一个极为深邃巨大的秘密。

至于它的真相为何,连夷羊老师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它蕴藏着人世间万物的所有关联,只要能将它参悟,你便成了神,成了仙,再也没有事情可以难倒你。

据说,人世之间有一个圆形的巨大圈圈,名曰‘黄道’,把‘黄道’切成十二等分,每一个等分便是一个象征之物。

这十二个象征之物依次为:公羊、二鱼、水瓶、羊羯、人马、天蝎、天秤、室女、猛狮、孪生双子、大蟹、巨牛。

十二个象征物,在天上星辰中都有相对应的星群。

只要弄清了这些星群的互动关联,人世间所有事情都能找出答案。

但就像我先前所说,这些答案连夷羊玄羿恩师都无从得知,更遑论是我自己了。”

东关旅想了一会,疑惑地问道。

“这十二个星辰图象果然玄奇难解,可是这又和你的十三玄将有什么关联呢?”

“十三玄将,是我依据碧落门中的十二星图体认出来的阵式,这十四个人我依照他们的资质,分别教导他们与自己天­性­对应的绝学。

所以,他们就在这样的条件下被我训练而成,平日的实力已然极强,遇到强大敌人时联手而攻,威力更是惊人。”

“您刚刚不是说,是十二星图吗?怎么你训练出来的,却是‘十三玄将’?”

“只因我学了碧落门中的学问,自己经过多年的钻研和领悟,又看了许久的天象,我发现其实十二个星图其实还不能完全概括所有的人世奥秘。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