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毫不设防的将你整个纳入心底,你却在我心上狠狠刺一刀……”说了一句,愤恨、辛酸、不忍,全哽在喉间,噎住下面的话。
烛影喉结一动,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脸上有些怅惘。像她那般猜忌心重,竟对他这般的信任,那是因为她将他放进了心里……
她缓慢而又沉重的问道:“你再回答我一次,你入天水教是因为两族的仇怨么?”
“是。”他轻吐一个字。
“跟着我也是另有目?”
“是。”
她秀眉微蹙,一双乌黑深沉的眼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反正你也骗了我这么久,为什么就不能再骗我一次,说点好听的……”说罢又自嘲地笑了笑,当中透着苦涩。
烛影抬眼看看她,又垂下眼帘,依旧不语。
他七岁的那年,巫族的人几乎死绝,失去双亲的他跟着族里人逃亡。后来被一个男子带进了仙霞谷,拜何满子为师。
二十岁那年,天水教寻得开轩琴,因侯长羚的缘由,他遇见了她。然后,设下局……
“烛影有幸来听雨庄,还要多谢侯堂主。”他笑容温和,感谢着对方给与的表现机会。
对面的侯长羚更是笑容可掬:“此事应是侯某感激烛影仙客才是。”
他嘴角轻扬,自怀中取出一个剔红漆盒,道:“这是烛影不经意得来的一件稀罕之物,现将之赠与侯堂主。据说只要吸入此香少许,便会让心中的欲念强上百倍,甚至出现幻觉……”
那是巫族的蜃幻香——海旁蜃气象楼台,广野气成宫阙然。
在离开之时,侯长羚客套挽留。
他婉拒道:“近来谷中出了事。乌鸢老前辈练功走火入魔,狂性大发……”轻笑一声,看一眼侯长羚,“侯堂主可能不知,这种事谷中时常发生。谷中还有一个疯人窟,那里关了好些这样的人。他们个个武功高强,在石窟内,若是一不小心落入他们手中,便会落个尸骨无存……”
开石窟机关的人不是他,但他就是这样将她一步步引入圈套,他确实骗了她……
后来,见她聪颖非凡,他决定跟着她,伺机复仇。在桑家见她贪玩时,他也怀疑自己看错了人,所以说了句后悔出仙霞谷,却不料她说出那样一句狠话来,让他肯定了自己跟着她不会错。
久久等不到机会,他何曾没有动摇过。听陆晓知讲述了巫商两族的恩怨,他也迷茫过,也几乎想过放弃。弹完那一曲《凤求凰》,他便开始后悔,真要用情感欺骗么?若是没有机会,或许他真就放弃了,可是机会偏偏来了。
摇红是自小便被偷偷安Сhā在仙霞谷的,她是巫族的人,姓比,名月柳。比姓,巫族最忠诚的祭祀。十七岁时的那场意外使她不能留在仙霞谷,她恨那个断她手的人。走时,她只说了一句:我不会放过他。放不下仇怨的她,来到会稽若耶溪畔,来到会稽派掌门、也同是天水教教徒的信风飘身边。老天作弄人,她却陷入了那个原本只是用来铺路的婚姻之中。仙霞岭之战,不仅仅是为了巫族复仇,为了她的手复仇,还是为了她的丈夫复仇……
天弄人,当初那个在自己怀中哭泣的孩子怎就钻入了他心里,让他无法割舍……他不禁要相信巫商两族之间那个古老的诅咒。
“烛影愿意一死,但有一事相求。”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赤澜稍稍移开目光,轻声道:“你说。”
“求教主放过巫族其他人……”
她斜眼看他,“你是要拿自己的命换他们的命么?也不想想自己够不够格!”冷声丢下一句,甩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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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雱殿,七位长老列坐教主下首,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站在两侧。烛影刚跪下,随后何满子也从他身后走来跪在一旁。
一位白须长老捋着胡须,开口问道:“你是如何混入仙客谷的?何满子、摇红与巫氏一族有何干系?”
“此事无关家师与师姐。”烛影目光平视,语气异常的淡然平静。
长老眼中精光一闪,“没有关系?我就不信,十多年来何满子就从未发现那块玉佩!别人可以不认得,你何满子不会不认得那是巫族族徽吧!你这徒弟是从哪儿来的,究竟是何身份?”
何满子转头看看徒儿,默默叹气,道:“当年,师兄将一个孩子托付于我……”
一旁长净天惊道:“江神子?”
身边的雕栏玉脸色一变,“那烛影岂不是……”说了一半,没敢再往下说。
此时,一黑袍长老起身,走到烛影身后。苍老得满是褶皱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用力往下一扯——后背上爬满新愈合的粗长伤疤,泛着丑陋红褐色。自袖中取出一只影青印花瓷瓶,拔去塞子,瓶身一倾|奇+_+书*_*网|,澄清的液体缓缓浇在他的后背上。
俄而,下面发出数声惊呼。一个圆形的图腾,被纵横交错的伤疤打碎,却依旧能看出左右相对的两条似龙似蛇之物。黑袍长老垂袖,侧目看向何满子,“烛影身上刺有巫族族徽,必是有巫氏血统。”
侯长羚露出诡谲的笑,斜睇着一脸凝重的赤澜,嘴里说道:“原仙霞三客江神子之孙,巫氏族长巫言玑独子。”
语出惊人,众人不禁“啊”了一声。接着,堂下响起一片惊叹叫骂声,“怎能引狼入室啊!”
“你入天水教是来报仇的?”在座的又一位长老问道。
“是。”烛影却是答得从容。这个字却是像针一样扎在赤澜心上,让人窒息。
“那你追随现任教主,就是为了谋害前任教主?”
烛影眉头微微一皱,仍是答:“是。”商师逆几乎杀了他全族的人。
赤澜抿紧双唇,紧攥住拳头。指甲深深刺入手心,渗出鲜血。
黑袍长老慢慢走回坐下,问道:“伊本巫与大祭祀比鸠带着巫族余孽逃窜,你手里有半块玉,那另一半必是在他们手中。他们现在何处?”
烛影低声答:“不知。”
长老再问:“当真不知?”
他仍答:“烛影自小便进了仙霞谷,确实不知。”
接着,下面一阵低声议论。少顷,倪汝松站出,言道:“若是将烛影身份识破之事放出风去,巫族人定将设法营救。那时,我们只要设下圈套,便可以将巫族一网打尽。”
赤澜的目光落在烛影身上,他微微垂着头,看不见他的脸。昨晚……他担心的就是这个吧?轻轻一抿嘴,道:“本教主自有打算,倪堂主不必多言。”
倪汝松心中略有不满,却也不再多言,默默退下。这时候,侯长羚又站出来,道:“教主认为该如何判刑?”
赤澜瞥他一眼,见他满眼挑衅——定是盘算着这一刻许久了,等着看笑话吧?她暗暗吸口气,眸光冷下来,沉声说道:“何满子,念其因顾及兄妹之情,况已年迈,判其逐刑,逐出中原,至死不得归……”她眉头一压,双瞳笼上一层浅灰,“烛影——”
忽然发现,自己竟从来不曾叫过他名字。没想到,第一次喊他的名字,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下。幽深的眼眸掩盖了她所有的情感,“崖,刑!”冰冷而坚决的口气,没有丝毫的不舍,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烛影脸上平静,不见变化。你对她不忍,她会对你不忍么……
结果显然对巫族不公平,但这场恩怨是由对商族的不公平开始的。
巫言玑独子……他死了,是否意味着巫氏绝后?两族恩怨是否就了结了呢,再不会有人死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更 一次更完!
悄悄说一句:无论结局如何……大家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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