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内三狐与三个中年人,另有八名同伴,出现在广场例方观战,不住交头接耳。
“他们在干什么呀?”白妖狐向幽冥使者说:“这算什么?”
“闹着玩呀!”幽冥使者冷笑:“不是玩真的。”
“真有问题,老哥。”天涯浪客柏孤皱着眉头:“难道老凶魔老糊涂了?”
“双方都在等机会,并不足怪呀?”五方游神沉静地说:“双方都另有一批人跃然欲动,等重要时机再露面,看谁先失去耐性,把另一批人召出,所以采用游斗以激怒对方暴露实力,不足为奇,这是手段之一。”
“我们岂不像呆鸟一样,在这里枯等?”白妖狐显得有点急躁:“怪事,怎么一直都没看到八极雄鹰?难道他昨晚为了找寻苏若男的同伴,真迷失在深山里了?”
“可能的。”幽冥使者说:“我和游神洪老哥,御使元神跟了五六里,直至他俩消失在西南的丛山里,才不得不折回的。咱们御神的范围不及十里。”
“真可惜,他们没赶上。鲍前辈,他们这样拖下去,恐伯不可能造成混乱,不如到农舍中歇息养力为佳,在这里实在有损精力光焦急。”
“一定要制造混乱。”幽冥使者像是下定决心:“不然决难接近那些金箱。”
“如何制造混乱?”白妖狐精神来了。
“揭开他们的冒充身份。”
“老凶魔肯相信?他并不认识你。”
“总该试试呀!”
“这……”
“你又有何高见?等?”
“值得一试。”五方游神表示赞成:“老实说,我对这个无我狂刀,也心中生疑,可能也是冒充的假货。”
“怎见得?”灵狐胡灵姑在旁问。
“我没见过武道门的大将无我狂刀,但听说过有关这位刀客的事迹。他绰号狂刀,交手时攻击精神极为旺盛,狂野泼辣有敌无我敢杀敢拼,是宗师级的刀客。你们看这位无我狂刀,刀法能称狂野泼辣吗?招发预留三分劲,大吼大叫一触即分,像刀法宗帅的气势吗?”
“洪老哥说得不错。”幽冥使者同意五方游神的看法,“完全缺乏狂气,始终不敢行雷霆一击。武道门也许人才凋零,阴阳使者已经下地狱去了,弄一个假的冒充以壮声势,合情合理,再弄一个假无我狂刀一同现身,就不合常理了。”
“你的意思……”
“这些人都有可疑。”幽冥使者脸色凝重:“武道门作案遍天下,威震江湖唯我独尊,根本不畏任何人觊觎他们的买卖。只要挥水摸鱼想黑吃黑的人敢动手,他们就会用雷霆手段痛加挞伐。你看这些人,可有气傲天苍唯我独尊的霸气?”
“屁的霸气。”天涯浪客嗤之以鼻:“他们根本就在看自己的热闹,看不相关的人印证过招。”
“去试试看。”幽冥使者下定决心:“老凶魔即使不相信,他那些爪牙可能有人信,有人一起哄,就可以制造混乱了。”
“对,咱们一动,老凶魔岂肯人后?为防备咱们乘机掠走金箱,势必一拥而上。干啦!”五方游神跃然欲动:“咱们俩先上。”
两人立即进入广场,走的步法似乎有点虚浮。
摄魂天魔举手一挥,两个大汉一掠而出,挡住去路,一刀一剑分别挡住两人不许走近。
“黄金已经有主,退出去。”一名大汉沉喝,语气含糊,并没指出得主是哪一方。
“乖,让开。”幽冥使者举手轻挥。
怪事出现了,本来横眉竖目的两大汉,气势汹汹像要吃人,突然神情一懈,乖顺地垂下刀剑,眼中精光敛去,徐徐向侧退出丈外,扭头便走。
“咦!”摄魂天魔一惊,御音摄魂的行家自然看出蹊跷,两个爪牙的举动,一看使知并非存心抗命,而是神智受到禁制了。
人影一闪即至,老凶魔带了两个人挡住去路。
“高明。”老凶魔用奇异的嗓门喝彩:“碰上了高明的同道,亮名号。”
“稍后再说,在下要和阴阳使者谈谈。”幽冥使者不愿过早亮名号。
“凭什么?”
“凭我也是使者。”
“你也是使者?什么使者?”老凶魔脸色一变。
“在下说我是阴阳使者,阁下相信吗?”
“废话!”
“如果在下也涂了阴阳面孔,你就相信了,对不对?”幽冥使者嗓门提高了两倍,是让四周的人听的,果然吸引外围群雄的注目。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老凶魔快要爆发了。
“那个阴阳使者周大年是假的。”幽冥使者用手一指,嗓门又增高一倍:“如果他是真的阴阳使者,就应该知道我是何方神圣。摄魂天魔,你如果不想证实他的身份,滚到一边凉快去。你一个老江湖老名宿,糊里糊涂上当,会贻笑江湖的。连与你交道的冒充人物你也弄不清,你的声威会跌至谷底的,阁下。”
“该死的混蛋!”摄魂天魔破口大骂:“你胡说八道想制造混乱,以便浑水摸鱼:休想如意。说吧,亮你的名号,让老夫知道你是何方神圣。”
“叫他来,他会告诉你我是谁。”幽冥使者声震全场,向阴阳使者招手:“阴阳使者周大年,你过来。如果你不认识我这个老相好,就证明你是冒充的阴阳使者。前年在山西解州所发生的事故,贵门知道的人并不多,除非那时你恰好在真的阴阳使者身边,不然决难洞悉当时打交道的经过。来吧!让在场阴天下群雄听你解释好不好?”
前年的六月天,武道门在解州作案,绑架了号称解州第一大盐虫、垄断盐场剥榨盐工的杨二大爷,勒赎了五千两银子。杨家以重金请出山西七大名武师,要和武道门一决。结果包括赶来想分一杯羹的群雄,一个个灰头土脸。当时主持其事的人,正是阴阳使者周大年,据说他使用金蝉脱壳计,把群雄愚弄得南北奔波白忙一场。斗智斗力,武道门皆有充足的本钱能耐。
指名理论,而且指出对方是冒充的人。按理,阴阳使者不能不出面澄消,他是威震江湖的名人,武道门的当家大将。
按情理,摄魂天魔也会郑重求证的,高手名宿打交道找错了冒充的对象,吃亏上当笑话闹大了。
“你死吧?”摄魂天魔愤怒地大吼,声如雷震,左手的九音摄魂铃也在一抖之下,九音俱发。
“去你的!”五方游神同时沉喝,喝声压下了摄魂天魔的叫吼声,似乎声波势均力敌。
五方游神的右手,也在沉喝时抬起,手伸出袖口,灰光一闪。
一声轻爆,火光一闪。
震心撼魄的吼声与喝声,汇合成更具震撼力的声波,向四面八方轰传,声势倍增威力惊人。摄魂天魔的一些爪牙,与武道门的一些弟兄,受不了这可怖音波的震撼,纷纷掩耳而退。
随着火光与轻爆声,九音摄魂铃刚发的魔音敛然中断,被炸得碎裂而飞,从此这组魔铃在人间消失。高举左手摇玲的摄魂天魔狂叫一声,仰面飞返,左手掌鲜血淋漓,五个指头似乎有一半不见了。
是被五方游神射出的一个大掼炮炸毁的。这玩意是小孩的玩具,构造简单价格便宜,炸的威力并不大,但爆炸点恰在手上,与坚硬的金铃接触,威力倍增,就具有伤人的威力了。
同一瞬间,幽冥使者的双手也向外一挥。
在老凶魔左右戒备的两个人,如被看不见的巨手所抓住摔出,在砰然大震声中,五官流血挣扎死去。
立即引起大混乱,摄魂天魔的爪牙怒吼如雷,潮水般向幽具使者两人涌去,兵刃狂舞暗器乱飞。
武道门的弟兄,也向宇内三狐一群人狂冲。
在大群高手的愤怒狂冲中,一般巫门弟子的所谓神通法术,派不上多少用场,能移山倒海的法术毕竟是传闻,不存在于人世间。所以罗远向苏若男说,字内三狐所倚托的三个人,如果在白天,威力会减少一倍。夜间,威力可增一倍。
糟了,即使他们想见机迟走,已来不及了,立即陷入重围。
就在双方即将接触的瞬间,屋顶传下震天长啸,鸽卵大的飞石连珠降临,有如暴雨打残花,暴乱的人群即使能看到自天而降的小石,也无法躲闪,人挤在一起你推我撞,哪有闪避的空间?”
“快撤!”幽冥使者断然下令,看到冲近身的三个人狂叫着摔倒,便知道有人用暗器掩护他们撤走,再不走可就得被乱剑分尸了。
五方游神大叫一声,一蹦三丈,左胯挨了一飞刀,割裂了一条血缝。
冲近宇内三狐的三个武道门弟兄,被飞石击倒了两个,另一个右膝破裂,一跳一跳向侧逃。
一阵大乱,人群四散。
幽冥使者损失了两个人,死在广场边缘。他们十个人从村北撤出,摆脱了追逐的人,钻入山林继续远走,尽快脱离险境。
逃至峰脚下,有三个人已经无法举步了,身上有伤痕,血仍在缓流。
五方游神的伤势不算重,但也得赶快上药止血裹伤。
“天杀的混蛋!我们上当了。”幽冥使者咬牙切齿怒叫:“我们所获的口供是真的,但招供的人根本不知道内情,只知道听命行事,做些什么连自己也不明白。”
“你是后知后觉,鲍前辈。”白妖狐浑身汗水,曲线玲珑十分养眼,倚在树上娇喘吁吁:“我们在大宁集,也曾分别提到一些人迫口供,除了知道他们自己一批人的行动之外,对另一批人的底细一无所知,但所有各批牛鬼蛇神的行动,暗中似乎配合得宜。八极雄鹰曾经怀疑他们是同伙,可惜无法从口供中证实。”
“老凶魔根本就是武道门的人。”五方游神已裹妥胯伤,气色甚差:“两方的人,同时向我们发动浪潮式的攻击,真是栽到家了,吃亏上当的竟然是我们。”
“如果没有八极雄鹰用飞石策应,咱们全得摆平在村里。”天涯孤客犹有余悸:“这小子厉害,真可以在百步外杀人。老天爷?他的手劲到底有没有万斤神力?”
“他是用竹片弹发的。”灵狐将在大宁集恶斗的经过简要地说了。
“他娘的狗杂种?”幽冥使者大声咒骂:“武道门怎么可能收容摄魂天魔这些江湖凶魔?那些没现身的僧道难道也是武道门的爪牙?可能吗?咱们盯牢他们,看他们到底在弄什么玄虚。他们一定从山鞍撤走,绕山妙捷径奔向襄阳道回荆山,咱们见一个宰一个,不将黄金弄到手绝不甘体。”
不远处踱出罗远和苏若男,神定气闲汗水甚少。
“他们预定从山鞍撤,没错。”罗远一面走近一面说:“但他们并不想撤走,山鞍下陷伏了真正的高手,数量甚多,包括那些僧道。鲍前辈,那阴阳使者的确是假的,前辈一见而便知道了,但你恐怕没想到另一问题。”
“前年在解州,我曾经和阴阳使者拼法术,使者对使者,棋逢敌手周旋一个半时辰,当然一见面看身材气概,便知道是假货。”幽冥使者说出原委:“小子,谢谢你的策应,我没想到什么问题?”
“那些武道门的人,全是冒充的。”
“什么?”所有的人皆吃了一惊,幽冥使者更是不予置信。
“半点不假。”
“凭何证据?”
“苏姑娘知道。”罗远拍拍苏若男的肩膀:“我把提到的飞天蜈蚣送给她的长辈,她的长辈也捉到了飞虎。这两个高手名宿,都是武道门的大将。”
“他们都是假的。”苏若男加以补充:“他们那一群人,受到一个叫夜叉盛隆的人所胁迫,也给了他们三百两银子,要,他们扮武道门的人,抢劫押送赎金的人,不成功便改为护送。没想到果然失败了,不但碰上罗兄,更没料到押送赎金的人中,有大名鼎鼎的名剑客南天一剑。”
“咦!有这么一回事?”幽冥使者愣住了,不得不信啦:“那……冒充武道门作案,有何用意?”
“这里面隐有极惊人的阴谋,我错怪武道门了。”罗远坦然承认错误:“捉住飞天蜈蚣,我就应该明白的。飞天蜈蚣是武道门可独当一面的大将,名震江湖的高手名宿,怎么可能被我抓小鸡般信手捉住了?我得费些工夫,查出他们的阴谋来。诸位,千万不要去跟踪。”
“为何?”幽冥使者不服气。
“他们人数之多,出乎意料之外,一旦不小心钻进他们的埋伏口袋里,后侮就来不及了。他们根本无意撤走,似乎要在这里安居落业呢!”
“在瑞云村安顿?”
“冒充武道门的人,仍在瑞云村。其他的人则在山鞍下的山脚,晚间也许会到瑞云村歇宿。”
“那些黄金……”
“被摄魂天魔的爪牙,不费吹灰之力乘乱抢走了,已赶往山鞍下会合埋伏的人,正式聚集在一起了。”罗远是最后撤出村的,目击所发生的经过:“这件事波诡云谲,疑云重重,我既然介入了,就得查个水落石出,看到底谁是得利的人。诸位,再见。”
“小兄弟,我们也着手查。”幽具使者改口不叫他小子,表示对他的尊敬:“有消息知会一声,记住咱们是并肩站的,彼此小心。”
“好的,彼此小心。”
黄金抢到手,必须远走高飞,所以瑞云村附近,已经没有摄魂天魔的爪牙了。
武道门丢失了赎金,应该紧楔不舍设法将黄金夺回,但他们居然不走,按兵不动留在瑞云村。
共有十一个人被飞石击中,死了三个,另八个伤势不轻,被强劲的鸽卵大小石击中,肉伤骨折相当严重。人损失了四分之一,留下来名正言顺,反正黄金已被夺走,不会再有人向他们打主意了。摄魂天魔的爪牙众多,想夺回黄金谈何容易?
这是二十年来,武道门第一次失败;消息由前来参予夺金的江湖群雄传出,的确影响武道门的威信。
摄魂魔君的爪牙并没远走高飞,聚集在山鞍下的山脚树林中,把守住退路,随时皆可从山鞍撤走。天快黑了,他们并无移入瑞云村安顿的打算,在山林露宿。即使移入瑞云村歇宿,武道门的人也无可奈何。
南天一剑不能离境,已经无法赶到大宁集投宿,只好再多住一宵,准备明晨动身。黄金已经交出,人已经赎回,他们是苦主受害人,任何人也不会打扰他们了,所以能安心住下来,不会再发生任何意外。
但南天一剑安不下心,一直就惴惴不安。
赎回的彭少爷的确是完整的,眼睛没被膏药膝住受伤,耳朵也没被灌蜡成聋,四肢完整,躯体无伤,被囚一月期间,一直乖顺不曾受到毒打,饮食也有充分的供应,可说完全不曾受苦。
可是,南天一剑就是忧心忡忡,尽管检查不出任何异状,经脉是顺畅无恙的,但他就是觉得某些地方不对,虽则说不出到底不对在何处。
赎金已如约如期如数交出,武道门没有在肉票身上弄玄虚的必要和理由。二十年来,武道门在天下各地,作案数百件之多,从来就没有在肉票身上弄玄虚的前例,也从来不曾发生残害肉票,割耳断指以促使苦主救赎的事。
他对情势的发展一清二楚,接回彭家少爷,便在院墙头目击广场的变化,连黄金被夺走时的情景也一一人目。武道门当时保护金箱的人,仅有一男一女,没经过恶斗,被人群一冲便走散,金箱利落地易手。
金箱被夺走与他无关,武道门仍在村中逗留,却令他的忧心加深了。
他认得在屋顶发石攻击的罗远,感到疑云重重。那天罗远掳走飞天蜈蚣,的确不是冲他而来的,那次如果没有罗远介人,死伤必定相当重大。现在罗远又在此地出现,难道也是来夺金的人?
他对罗远飞石远距离攻击的神技,感到有点毛骨悚然,广场上被击倒的人,总数不下三十名之多,可说全是被飞石击倒的,有些人的脑袋被击破血流满面,比那些近攻的暗器威力强得多了,连珠弹发势如暴雨,攻击密集的人群,几乎发发命中,可怕极了。
武道门的阴阳使者是真是假,他并不在意,反正人质已经平安赎回,对方的主事人是真是假,没有计较的必要,那是武道门的策略和手段,即使派一个三派人物打交道,也与他无关。
他怎么想也想不通,武道门仍然留下的理由何在,这完全违反了常规;违反了强盗们的游戏规则;违反了立即远走高飞的惯例。至少,赎金已被夺走。应该卸尾紧迫追蹑,紧急召来弟兄反击夺回。等黄金被分散,想夺回就难比登天了,武道门将声威一落千丈,天下第一门的名头将被人取而代之。他们在等什么?
他动了暗中前往一探究竟的念头。人已赎回,肉票脱险,按规矩他有采取行动的权利,甚至有径直向武道门夺回赎金的自由,这是江湖规矩所公认的合平道义行动,苦主请高手参予的目的在此,看谁神通广大,甚至可用武力压迫匪徒无偿放人。一些实力不足的匪徒,通常要在收到赎金之后,再在另一处地方放人,用意就是怕苦主报官;或者带有强劲高手硬抢肉票。
暗中筹谋对策,自有一番他认为妥切的安排。
傍晚时分有了变故,更坚定了他冒险进行的决心,可以说势在必行,而且必须有破釜沉舟的打算,可知情势严重。
本已委顿虚弱的彭家少爷,突然出现头痛、耳鸣、呕吐、腹泻、浑身虚软、寒冷、呼吸急促困难、昏昏沉沉等等症状,引起极大的震撼。
预感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南天一剑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人质交出时一切平安,以后的一切变故苦主自行负责。看情形是患了病,匪徒们概不负责。这时去找武道门理论,白费唇舌而已。
同来的人中,有两位扮轿夫的中年人是高明的郎中。其他的人,都是金创科的行家。南天一剑不但对金创学有专精,而且内功疗伤更是高明,但对大小方脉却仅知皮毛,所以带了两位精通内外十三科的郎中,以应付可能发生的情况。
果然发生情况,郎中派上了用场。
可是,两位郎中竟然查不出病因。
“这里有人生息,瑞云谷在桐柏山区中,虽然是最高的谷地,但有村范聚居,可知比平地高出不太多,怎么可能发生这种症状?”那位叫万一帖的假轿夫,满脸阴霾惑然地分析:“只有到昆仑山访道的人,才会出现这种症状。正确的说,这不是病,而是水土不服,天地灵气不足。而所有的人,都没感到丝毫不适呀!”
“万老哥,问题是如何是好。”南天一剑心中大乱:“总该有药物控制吧?”
“如果在山顶上发生,只要下到山脚自然症状消失。目下熬些药汤稳定下来,再用内功导引术不时帮助他呼吸。要不……”
“要不又怎样?”
“准备离谷,赶往大宁集。”万一帖苦笑:“或许要赶往随州。大宁集的地势,比这里低不了多少。但……恐伯无济于事,湖广任何地方,都不可能发生这种在极高处,才能发生的病症,在这里发生,换至任何地皆无法避免,除了尽力保持他身躯温暖,与帮助呼吸之后,只能听天由命了。”
所有的人皆急得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
“去找他们。”南天一剑把心一横:“我总疑心他们在彭贤侄身上弄鬼,哼!他们最好不要做出这种绝事。”
“范老哥,不可冲动。”彭政大爷反而沉得住气:“且候变化,从长计议。”
他们借住在西院的客厢,院子里派有一名警哨,所有的人皆聚集在小厅中计议。外面小院子张挂有两盏照明灯笼,警卫可以监视每一角落,由屋上跳落的人,也难逃警哨的耳目。天色已暗,得加派警哨。在这里等候的几天中,为了保护黄金,警戒不得不森严,但人手不足,每个人都累得精疲力尽。现在黄金已经发出,应该不需多派警哨了,但为保万全,仍得多派一个人。
刚准备多派一名警哨,门外却传来一声轻咳,然后是站在对面廊下的警哨发出一声暗号,剑出鞘传出隐隐震吟,表示即将发起猛烈的攻击。
南天一剑反应极为迅疾,一掠而出。后面跟出四个人,其中包括那位轻功受到罗远喝彩的小姑娘。
廊灯光度有限;但仍可看清面貌。出现在院子里的三个人,相貌极为出众,为首那人更是年轻英俊,人才一表,一袭青衫飘飘,像一位挂剑游学书生。
南天一剑不认识这些人,但看气宇风标,知道不是等闲人物,及时压下怒目相向的冲动。
“你们要干什么?”他没能抑止愤怒,口气不友好:“你们知道这是犯忌的举动吗?”
发生这许多事故,情势仍然紧张,黑夜中深入住处,是极为犯忌的事,极易引起血腥事故,警卫很可能在发现时,立即用暗器下杀手。
“来找诸位商量,或者请教。”年轻书生淡笑,极有风度地欠身表示行礼致意:“前辈想必是南天一剑,湖广岭东第一剑客范前辈。”
“浪得虚名,阁下不必抬举我,尊驾是……”
“在下姓陈,学了几年剑。”
“这次光临瑞云谷的人,学了几年剑派不上用场的。阁下有何指教?”
“范前辈认为武道门的阴阳使者,到底是真是假?”
“那并不重要。”南天一剑油然高起戒心,对方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来找他的理由:“重要的是人质在他们手中,看到人质无恙,范某便将赎金交给他们,一手交金一手接人,对方是谁无关宏旨。你与他们……”
“前辈不打算摸清他们的根底,以便日后向他们讨公道吗?”姓陈的无意回答他的问题,只发表自己的所问。
“无此必要。”他坦然说:“范某是应朋友的邀请,护送黄金到达这里,见到彭家少爷无恙,便顺利交金赎人,无所谓公道,更没有知道对方底细的必要。这件事已经结束了,请勿打扰。”
“在下有疑问……”
“有疑问何不向武道门的人求证?他们丢失了黄金,死伤颇重,目下仍在对面的农舍安顿,人财两空。你去求证,最好不要再这样冒失地闯进去。你请吧!范某无可奉告,好走。”
“如果他们是冒充的……”
“范某再郑重说一遗:他们的事范某毫不介意,彭家少爷已经赎回,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彭家少爷真的平安无恙吗?”
南天一剑心中一跳,虎目炯炯狠盯着对方。
“你想说什么?又知道什么?”他沉声问。
“没什么。”姓陈的书生淡淡一笑:“打扰了,告辞。”
“阁下……”
三人一跃冲霄,轻灵地登上瓦面,再一起便快速的飞跃屋脊,一闪不见。
南天一剑疑云大起,暗中打出手式。
姓陈的书生是京华秀士,跳落一条小巷,暗影中窜出另五个黑影,聚在屋角低声商讨。
“附近鬼影俱无,毫无动静,”一个黑影低声说:“妄想浑水投鱼的人。都躲在谷外去了,或者在村外的旷野露宿。的确找不到可疑的人。”
“奇怪,山鞍那边也毫无动静,自鞍顶至外面的鞍下,迄今为止没发现任何人走动。”京华秀士沮丧地挪动佩剑:“难道说,他们根本不介意这件事,置之不理或不屑过问,懒得派人前来查究?”
“也许他们消息不灵,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另一黑影找理由申述:“或者高手远在数千里外,来不及召集,不得不放弃查究,日后再追查。”
“可能吗?消息有计划地向八方传播,无远不屈,有充裕的时间准备,他们会轻易地将影响威信的重大事故,置之不理不加理会?”
“事实如此。”黑影不服地反驳:“迄今为止,连一个可疑的人也没发现。早些天那些可疑的人。不等咱们查底便溜之大吉了。他们把南天一剑这些人暗中护送入谷,便弃之不顾远走高飞,咱们追出百里外,不得不放弃撤回,现在曲终人散,没发现可疑的人是事实呀!”
“实在令人生疑,按理是不可能的。你们真没发现有人活动?”
“鬼影俱无,一无所见。”黑影坚决地说:“全村咱们共派有八组人。没有一组人发现有人走动。南天一剑的住处附近,连家犬也不在外面走动。”
“八极雄鹰那混蛋,难道知道咱们要引他出来?”京华秀士显得烦躁:“这混蛋愈来愈精明机警了,居然神不知鬼不觉潜入,突然在村中出现,一击即走神出鬼没。他对两方面的人都下毒手无情地攻击,又不向黄金下手,委实令人投不清他的意图,他到底是何来路?”
“捉到他就知道了。”同伴恨恨地说:“咱们有许多人遭了他的毒手,迄今为止,竟然摸不清他的意图,如不及早除掉他,将是咱们的心腹大思。走吧!陈副门主,这次你该从西面绕过去,说不定可以吸引他现身呢!”
“噤声。”京华秀士低叫:“右后方的屋角有人,我绕过去。”
众人向下一伏,快速地两面窜走。
两个黑影跟踪了一段时间,不敢跟得太近,利用屋角小巷墙根蛇行鹭伏,乍动乍隐声息全无,最后发现京华秀士另有隐伏的人接应,跟得更为小心,但仍然被京华秀士发现了。
相距远三十步外,发现京华秀士与同伴会合,一时心急,想接近听他们在谈些什么,却被京华秀士发现了。前面模糊的人影一散,两黑影立即蹲伏在小巷两侧的墙根下。体积缩至最小限.即使走近也不易分辨形影。
谁能早一步发现对方的行动,谁便可抢制的机先。
京华秀士早一步发现有人跟踪,获得机先。从屋顶绕到后面。堵住了两黑影的退路。两黑影虽然警觉地隐起身形,仍然难逃过从后面绕抄过来的京华秀士眼下。
两端一堵,瓮中捉鳖。
京华秀士毫无温文儒雅的秀士风华,而是一个目空一切,恃才傲物性情急躁的年轻豪霸,做事自以为是不顾后果,找到目标立即现身,毫无顾忌地向前逼进,甚至公然发出叫声,招呼对面的人合围。
如果跟踪的人是八极雄鹰,他敢如此勇往迈进?
走道黑暗,不易看到潜匿的人影。他吸口气功行百脉,大踏步向前欺近。
“跟了老半天。烦不烦呀?”他朗声说,脚下一步步向前走,步覆声颇重:“说出你们跟踪的用意,咱们好好亲近。”
对面隐伏的七个同伴,也分两行戒备着现身接近。
匿伏的两个黑影不得不现身了,两端被堵住,形迹已露,附近没有可以隐匿的地方,走近便会被对方所发现,被对方搜出来可就难看了。
一声长笑,南天一剑长身而起。另一个黑影是他身边的小姑娘,像小大人般跳起来昂然屹立。
“范某不讳言想知道阁下的意图,所以跟来踩探虚实。”南天一剑坦然道出跟踪的用意,对被发现的事颇感心掠,如此小心跟踪依然逃不过对万的耳目,而且被堵死了退路被迫现身,怎能不悚然而惊?
“哦?原来是南天一剑范大剑客。”京华秀士语含讽刺:“你知道这是犯忌的事吗?”
“呵呵:正相反,老夫认为是正当防卫。”南天一剑在两端有八个人堵截威胁下,虽感不安但并不紧张:“尊驾至敝处示威,老夫委实感到心中懔懔,莫测高深疑云重重,不知阁下有何居心,可否坦诚相告?”
“在下对你同样感到怀疑,所以登门求证。”京华秀士接近至丈内,口气托大:“按常情论,阁下赎回人质,必须尽快脱离险境远走高飞,以免再发生意外。但你们不但不赶快远走高飞,反而在原地逗留,到底有何阴谋?在下有理由求证。阁下,是不是出了意外?”
“的确出了意外。”南天一剑失声长叹:“人质患了急症,郎中束手。先前听老弟台的口气,似乎知道一些风声,可否不吝指教?”
“只有一个方法解决。”
“老弟台之意……”
“向武道门的人理论。”京华秀士冷冷一笑:“九成九是武道门的人,在人质身上弄了手脚。范前辈,你不会相信巧合吧?”
“这……”
“他们丢了赎金,死伤了一些人,居然逗留不走,岂不可疑?显然他们早知情势险恶,预布下一步棋,逼你们帮助他们夺回赎金,你会听他们的,是吗?”
“那是不可能的,武道门从不做这种有损声威的事。”
“凡事总会有第一次。”京华秀士说得理直气壮:“你最好不要把武道门的人,看成旷世的英雄。如果你被迫听他们摆布,联手向夺获赎金的人袭击,那就与在下有了厉害冲突,影响在下的权益。阁下,在下要求你清晰表明态度,保证不论在任何情势下,不与武道门联手并肩站,这要求合理吧?我要肯定的答复,说!”
“你在说一些不可能的事。”南天一剑心中一跳。
“什么?”
“我再一次明确告诉你,范某不会与任何人并肩站。老夫的责任已了,任何事也与老夫无关。”
南天一剑口气虽硬,心中却大感不安,如果武道门的人,真在人质身上弄了手脚,作为胁迫他并肩站的价码,他真不知该如何处理。
“不要故意曲解在下的话意。”京华秀士提高嗓音,表示已有点不耐:“如果你的人质真的受到武道门的禁制,你会屈从他们吗?”
“不会。”南天一剑也郑重地高声说:“那是另一种情势,另一种局面,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是非,老夫为人处事有可质天日的宗旨。”
“我知道你是一位铁肩担道义的名侠客,但范前辈,有担当是不够的,人质如果死了,你能担当得了吗?用你的命赔;于事何补?人死了是不可能复生的,任何弥补也无济于事。”
“老夫在答应护送赎金时,便已将生死置于度外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问我是否已经尽力,谁生谁死只能付之天命。阁下,不要用这些道理来恐吓我。”南天一剑不再示弱,一字一吐有如昭告天下。
“范前辈,你还有一条活路可走。”
“老夫自有主见。”南天一剑冷冷地说。
“与在下的人联手,用实力退他们解人质的禁制。武道门还有一些隐藏在屋内,迄今还没露面的高手,在下的实力还稍嫌不足,加上你定可稳操胜算。这是唯一的活路,前辈快拿定主意。”
“你这是陷老夫于不义的恶毒主意。”南天一剑厉声说:“而且有意害死人质。话不投机半句多;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夫少陪。”
“你不能走。”京华秀士更是声色俱厉:“如果你被迫与武道门联手,对在下构成最严重的威胁。防患于未然,在下必须阻止你被迫与武道门联手。你走不了,生有时死有地,你认命吧……”
话未完,黑影扶摇直上,速度之快,无与伦比。尤其是那位小姑娘,倏然冲霄人影如虚似幻,人影一动便已登上右首的瓦面,有如鬼魅幻形。
微风飒然,南天一剑也出现在屋上。
同一瞬间,剑啸声自天而降,有无主的剑向下飞堕,也有两个人影向下滚落。
京华秀士慢了一步,一鹤冲霄跃登屋顶,半途剑已出鞘,轻功也极为高明。
另两个黑影,正好在屋脊堵住了南天一剑和小姑娘。原来屋顶上也有人布伏,两个现身攻击的人,一露面便被击倒滚落屋下去了。
及时堵住南天一剑的两个人,剑术极为狂野泼辣,敌众我寡,被缠住便大事去矣,
京华秀士首先跃登投入,夹攻南天一剑锐不可挡,剑起处风雷骤发,脚下不时传出瓦裂声,有效地缠住了这位号称南天一剑的名剑客。
堵住小姑娘的中年人,剑术同样出色,守得更是绵密,不许小姑娘夺路脱身,硬封硬接来者不拒,传出一连串金铁交呜,小姑娘也脱不了身。
下面的人还没跃登,邻屋的屋顶黑影电掠而至。
“让开!”电掠而来的人大声叱喝:“贫道超度这些小辈。”
叫声中,无畏地切入,一双大袖急张,人的体积似乎胀大了一倍,罡风大作。
小姑娘不知厉害。仓卒间剑发狠招飞星逐月,向扑来的庞大人影吐出一朵剑花攻上盘。
糟了,剑突然被大袖卷住,无穷大的扣束力与吸力传及手臂,身不由已向前栽,被另一只大袖卷住身躯,浑身一震,气散功消,窒息感令她昏眩,挣扎的力道骤然消失,被挟在胁下骨松肉散。
“手到擒来……哈哈……呃……”怪叫声半途中止,刚挟在胁下的人失手掉落。
原来有人从身后贴身攻击,一双大手扣牢了双肩井,中食指扣断了左右锁骨,接着腰脊挨了一膝,打击力空前猛烈,脊骨可能断了。
“哎……”跃登的人刚露面,便惊叫着重新往下掉。
“呃……”又一个人厉叫掉落。
京华秀士命不该绝,刚硬接了南天一剑反击的一剑,劲道极为猛烈,撼动了马步,瓦片断裂,身躯一挫立即双脚踏破屋顶向下沉落。
扭身沉落的刹那间,有利器擦过他的左肋,划伤了一条裂缝,衣破肉裂。
假使内偏一寸,肋骨必定受伤甚至折断。
“小心暗器?”他仆伏在瓦面大叫,提醒同伴注意暗器:“有人在左邻瓦面偷袭,毙了他……”
屋顶上只留下他的两名同伴,是最后跃登的两个,其他的同伴,皆滚落屋下去了,暗器偷袭的威力惊人。
南天一剑失了踪,左邻用暗器偷袭的人也走了。
天色尚早,人都聚集在客厅,警戒加强了一倍,严防京华秀士一群高手前来寻仇报复。
京华秀士这群人,是摄魂天魔的同伙已无疑问,要求联手对付武道门,在情理上并无不妥。问题是:武道门是否真在人质身上弄了手脚?如果是,京华秀士这些人怎会知道?
一切情势都不合情理,发展不合江湖常规。
丢了赎金的武道门,反常地不撤走。
夺获赎金的人,也反常地不远走高飞。
南天一剑赎回人质,也不快马加鞭脱离险境。
参于夺金的各路牛鬼蛇神,无力与实力极为雄厚的大组合周旋,夺金无望,但仍然潜伏在各处观望,明知绝望仍不想放弃,机会已逝,还能留下白冒风险,不合江湖朋友的处事常规。
总之,一切都反常了。以往,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发生这种掳人勒赎事故,不论主导的人是任何组合的英雄好汉,不论事故发生后的成败,必定立即尽快脱离现场,最好不要留下任何痕迹,以一哄而散来形容极为适切吻合。这次,反而所有的人都留在现场无意远走高飞。
敏感的人,已经察觉出某些地方不对了。
宇内三狐的人,便发现武道门的阴阳使者是假冒的,
由于有苏若男证实飞虎与飞天蜈蚣是假冒的,因此罗远认为这些自称是武道门的人,根本不是武道门的英雄好汉,甚至认为他们与摄魂天魔是一伙的,他们双方夺取赎金时的表现,不像是敌对的人。
被救回的南天一剑,由衷地向罗远和苏若男致谢援手之德,也为大宁集途中,因误会而引起冲突的事故道歉,正式引见所有的同伴。
小姑娘叫范紫娟,南天一剑的女儿。小后生范丛中,是最小的儿子。
范小姑娘被妖道所擒,并没受到伤害,所承受的打击她承受得了,被罗远快速地击伤了妖道把她救走,因此对罗远表现得十分亲昵,一直就傍在罗远身侧落坐,极感兴趣地倾听罗远分析扑朔迷离的情势。
“我想起来了。”小姑娘迫不及待地说出可疑的问题:“在大宁集擒走飞虎的人,暗中护送我们人谷;之后便音讯全无,迄今仍然不见他们露面,他们到何处去了?苏姐,你怎知那飞虎也是假的?”
“我们的人,一直就在大宁集暗中活动,曾经与暗中保护你们人谷的人有所接触,所以知道飞虎也是假的。”苏若男不多作解释,概略地一言带过:“罗大哥估计得十分正确,这些人绝对是冒充武道门作案。问题是他们的实力并不真的雄厚,在武道门的山门左近公然作案,目的何在?他们有能力应付武道门出面兴师问罪吗?事实摆在眼前,无此可能。”
“到底是不是武道门做的案,已经不重要。”南天一剑也有话要说:“我不认识武道门的人,事实上无法指证他们的真伪,能将彭贤侄平安赎回,已是侥天之幸心满意足,不需追究也无法追究他们是真是假。可是……彭贤侄显然并不平安,我……”
“所以,范前辈你必须求证。”罗远已知道事情棘手,不由失声长叹:“那个姓陈的年轻人,名号是京华秀士陈士秀,为人阴毒险诈,武功出类拔草,绝学神魔爪可伤害丈外的人,是摄魂天魔的同伙。”
“咦!他们是同伙?”南天一剑并没感到特别惊讶,但不愿相信:“本来我有点怀疑他们是同伙,但……”
“他们的确是同伙,我和苏姑娘都和他交过手。我怀疑他们与那些假武道门的人有勾结,似乎料错了,如果有勾结,怎会胁迫你们联手对付武道门的人?”
“他似乎知道彭贤侄出了意外,是巧合吗?”南天一剑提出忧心的问题。
“出了什么意外?”罗远问。
南天一剑将彭少爷患了怪病的事一一说了,五内如焚乱了章法,所以碰上京华秀士前来示威,心中生疑跟踪,几乎栽在对方手中。
“彭少爷的病势不断恶化,情况可能不妙。”那位扮轿夫叫大力神洪奎的人不安地说:“咱们有高明的郎中同来,竟然束手无策。如果真是病,咱们哪有去找武道门理论的理由?”
“郎中怎么说?”罗远追问。
“这种病只能在绝高的山区才能发生,在这里居然发生了。”扮轿夫的万一帖苦笑:“我们根本没带有治这种怪病的药,有也不敢乱下。我万一帖见过不少怪病,也治好过不少怪病,但这次……彭少爷已经不行了,很难拖得过今晚。”
“老天爷,你这个郎中,算是完蛋了。”罗远用嘲弄性的口吻说:“你绰号叫万一帖,是高明的郎中,不全力抢救,居然说病人不行了,你是愈混愈回去啦,赶快改行,以免误人性命。带我去看看,我对怪病颇感兴趣。”
两位郎中还真不敢小看他,万一帖也不以为逆。事实上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病症,许多高明的郎中也束手无策,但有些民间传下的单方,却莫名其妙地治好一些怪症,所以俗语说:老祖母秘方一味,气死名医。虽则很可能出于幸运,或者病者体质恰好发展到病愈期,一味秘方服下,鬼使神差居然病除了。
而的确有些病症,如果摄生有方,体内抗力渐增,常可不药而愈的,与秘方无关,秘方只能增加心理上的安全抗力而已。某一秘方对张三有效,对李四则可能毫无作用。
彭少爷已经气息奄奄,双日无神茫然直视,腹中已空,呕不出什么来,气息急促无力,需要在旁照料的人用迫胸术帮助呼吸。
罗远搬弄了老半天,检查、试探、寻脉觅|茓、推拿八法……彭少爷在他的仔细探索下,出现生理上与感觉上的种种不同变化。
“中毒。”在伴同他诊治的几个人焦灼注视下,他最后宣布检查结果。“是从几种毒菇菌中加以炼制的,慢性但难以解救毒物。重要的是在足阳明胃经,与足厥阴肝经动了手脚,因此在十二经的起止循环中,影响九条经脉的循环起了连锁变化。如不能对症疏解,还可以拖十四个时辰。”
“真是中毒?”南天一剑大吃一惊:“武道门的人竟然做出这种可耻的事?为什么?老弟,有……有救吗?”
“这一类毒物致命期是三天左右,像消渴症一样慢慢腐蚀九条经脉的功能,不是武道门的人弄的手脚,那些人不是武道门的人。”罗远开始从百宝囊中取出瓶瓶罐罐,一一排列在桌上:“我有药可以阻止药性蔓延发作,也可中和部分毒性。疏解被制的经脉也无问题,问题是无法消除余毒。要治本,需找到下毒的人的独门解药。”
“有后遗症?”万一帖屏息着问:“我本来有点怀疑是吃了某种不洁食物,但不敢断定。彭少爷又无法清晰地回答,问不出端倪……”
“如无下毒人的独门解药,虽则被制的经脉已解,也只能拖百日左右;解不了被制的经脉,最多只能拖一月,不能再多。”罗远以行家的口吻分析结果:“有些毒菌入口毒发,无药可救。有些毒性不剧,可令人缠绵床席终生。我不知道下毒的人,所采的毒菌是哪几种,所以无法治本。”
“去找阴阳使者。”南天一剑猛咬钢牙。
“那人不是阴阳使者,他们不是武道门的人。”苏若男急急表示意见:“夜间去找他们,有理说不清,他们可以一口否认,结果将只有一个;看谁死谁活。”
“范前辈,恐怕非找他们不可了。”罗远一面取丹丸一面说:“情势迫使前辈把他们当成武道门的人交涉,你无法迫使他们承认是冒充的。我请教,如果他们咬定是武道门的人,前辈会采取何种行动?我是说,如果彭少爷十四个时辰之后不治。”
“我会断然号召南天群雄,公然向武道门讨取公道。”
“他们的目标,就是迫使你采取这一步行动。”罗远摇头苦笑:“真正的武道门弟兄。必须挺身而出和南天群雄打交道,不能像这次瑞云谷事故一样置之不理。这次事故,目的恐怕就是要将武道门引出来。。”
“我要他们亲口说出真正的身份。”南天一剑似乎仍对冒充的事存疑。
“他们必定坚决声称是武道门的人!”
“也许……可以去找京华秀士。”南天一剑失去冷静:“他也许已得到一些消息……”
“他来找你的原因,就是得到了某些消息。”罗远有点醒悟,但不便多说,以兔引起误会:“摄魂天魔那些人在夺取赎金时;本来可以把假武道门的人一举消灭的,但他们没有,轻而易举地把金夺走,却在村中埋伏大批高手,邀你们联手去对付假武道门的人。范前辈,去找京华秀士可得小心了,诸位请回避,该下药动手解经脉禁制了。”
救人要紧,把帮不上忙的人请出房。
南天一剑总算还能冷静,被罗远这番话说得心底生寒,愈想愈不对,怎敢再提去找京华秀士的事?事不关心,关心则乱;罗远是局外人,局外人的分析比当事人冷静,能从多角度探索一些扑朔迷离征候,因此所指出的问题所在,足以供当事人从激愤中,辨别出黑白是非而不至于鲁莽妄动。
罗远能暂时抢救彭家少爷,可以争取百日时间,脱出生死关头,日后仍可找到施毒人。如果与京华秀士这些人联手,杀掉下毒的人。岂不绝了望?就算这些冒充武道门的绑匪不被全部歼除。走脱了的人日后也不会干休,永远不可能获得独门解药了。彭少爷仍然是死路一条。
如果这些绑匪不是冒充的,确是武道门的匪徒,那更是糟糕,武道门更不会善了。
京华秀士这些人是何来路,他毫无所知,只知是与摄魂天魔一大群夺金强梁的同伙,如果联手。肯定会被武道门认为他也是夺金强梁之一,跳在大江里也洗脱不了嫌疑。日后他还能号召南天的群雄,与武道门结算?
他真有毛骨悚然的感觉,罗远真成为他的救苦救难大菩萨。
他立即向同伴们宣布,严禁所有的人离开住处,对前来骚扰的人,尽量采取低姿态应付,即使被迫万不得已反击,也避免出人命。
二十余名男女,在屋前气势汹汹,京华秀士更是愤怒如狂,秀士形象已不存在,倒像一个不可一世的狂夫,人多势众气大声粗。
“我不接受你的解释,你无法自圆其说。”他面对冷静从容的南天一剑,只有用强横的态度,掩饰自己理不直气却壮的强者面目:“救走你们的人,一定是你派去暗中照应的党羽,你必须把他们交出来,替在下的弟兄偿命,用不着狡辩推卸责任。”
“听不听悉从尊便。”南天一剑毫不激动,左右四位同伴也背手而立冷眼旁观:“老夫仍是一句话,老夫不知道那是什么人。老夫二人上屋脱身,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何种变故。空口无凭,阁下,拿证据来,你必须有人证指出是什么人向你下毒手老夫再提醒你,老夫的同伴中,没有人使用暗器,咱们都是自命英雄的侠义道人士。”
“我们自顾不暇,也不敢与任何人为敌。”扮轿夫的郎中万一帖声震夜空:“就算你们加紧凌逼,我们除了全力自卫之外,也决不敢向你们的人下毒手加以搏杀,我们犯不着与往何人结怨。我们是苦主,敢向不相关的人袭击自找麻烦吗?阁下,去找你们的仇家着手查,何必在我们身上浪费工夫呀?”
“武道门的人,就是你们的仇家。”南天一剑向广场对面一指,有两名警卫正注视着这一边的变化:“你们夺取了他们已获的赎金,他们找你也是名正言顺呀!反而来找老夫的晦气,阁下是否烧错了香,拜错了菩萨?别再闹笑话好不好?老夫怕你,行了吧?”
右侧方广场外的一座民宅屋顶上,出现罗远的身影,手中有一条怪竹片,在掌心有节拍地拍击出声音。
“喂!你们在吵些什么呀?”罗远的嗓音像打雷,震得似乎房屋亦发生抖动:“京华秀士,你在村子里布下天罗地网等我中计。怎么找起不相干的人来了?他娘的,你如果不将大宁集沿途所欠的债务还清,我会杀得你们恶梦连连,我八极雄鹰将是你终生的债主,你死了才能勾销这些债务。去你娘的!”
咒骂声中身形倏动,竹片乱弹,卵石破空的锐啸入耳惊心,鸽卵大的飞石连珠破空。
“哎……”后方不远处的屋顶,有人狂叫着掉落。
“啊……”左后方的农舍屋顶,也有人狂叫着被击落。
“毙了他……”京华秀士历叫,首先向前飞跃。
二十余名高手男女,潮水似的跟进。
“好蠢!”南天一剑苦笑。
黑夜中人群愈集中,被击中的人也愈多。卵石飞行的速度太快,白天也不易看清,黑夜中威力倍增,人多更无法躲闪,不需瞄准发射,射击人群几乎发则必中。距离远,打击力极为强劲,即使没击中要害,挨一下也将骨折肉绽。
“哎……啊……”惨叫声此起彼落,躯体倒地接二连三,冲进的人群大乱,鸡飞狗走。
弹发如暴雨,数量之多难以计数。谷中的小溪流中,小卵石甚多,用之不竭,俯拾即是。竹片弹发简单方便,真像洒下满天石雨。
冲底广场边缘的人就没有几个,京华秀士便是其中之一,不等他往屋顶飞跃,罗远已长笑震天,一闪不见,一击便走神出鬼没。
全村大乱,埋伏的人都出来了,一阵好追,追出村进入茂密的草木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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