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回谷的苏念池,是江湖传言的三大神医之一。
苏念池行医,有个规矩,即是他只给有江湖名望的人诊治,而无名小卒之类的,哪怕是病重垂危,他也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世人将他与当年的胡青牛相比,也称他为“见死不救”,他却欣然接受了,道:“我既非华佗在世,区区一苏念池罢了。”
听到这句话,百里芜弦对他倒是颇为欣赏,如今世上,假圣贤,伪忠善比比皆是,还不如苏念池来的真实。
景彻下了马,本想上前请教这个女孩的姓名的,却听百里芜弦在一旁道:“姑娘你错了,带伤的只有这匹马上的二人,那个人身体康健,只有不爱说话是个毛病。”
女孩黛眉一翘,碧蓝的眼睛斜睨着百里芜弦:“本姑娘说带伤就是带伤,这么多年,我还从没走过眼呢。”
景彻上前问道:“敢问姑娘,是否乃神医苏念池?”
女孩听了,咯咯掩着嘴笑起来:“那可不敢,我是师傅收的两名入室弟子之一,我叫封苒。”
百里芜弦将马拴在一旁的树上,不屑地笑了声:“小小一名入室弟子,也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
封苒气极,双手叉起腰来,冲百里芜弦扬了扬下巴:“那敢问这位公子,你可是什么帮派的帮主或长老之类?”
“我还不是老头儿。”
“那可是什么行走江湖的剑客大侠?”
“我从不使剑。”
“那可是名门贵胄?”
“哈,一介乡村莽夫是也。”
“哼,”封苒白他一眼,“在你这种人面前,本姑娘有的是资格耀武扬威。”
景彻听这二人话语间夹枪带棒,只好上来打个圆场:“在下等人是来求医的,烦请姑娘带个路。”
封苒一扬手:“回去吧,谷主不会为你们诊治的。”
景彻一惊:“为何?”
“师父只为江湖名流诊治,像你们这样来求医,后来又垂头丧气地回去的,我见的多了去了,不过……”封苒摸了摸下巴,笑得蔫坏,和百里芜弦倒是有些相像,“我已尽得师父真传,若这位公子能伺候我伺候得开心,我说不定能考虑考虑……”
封苒的“这位公子”,指的是百里芜弦。
他起了兴趣,朝封苒走了几步,眼睛虚了虚:“不知,怎样才能把封姑娘伺候得高兴啊?”
封苒晃了晃脑袋:“给我跳支舞啊,唱个小曲儿,耍个猴戏什么的都行,师父从不让我们出谷,我还从没看过呢。”
百里芜弦笑道:“哟,可惜了姑娘,这些我还真不会呢。”
她轻轻巧巧地一跃,重新做回树干上,赤着的双脚还是一前一后的晃哒着:“那你们回去吧,恕不远送。”
百里芜弦在身旁树边撑着手臂,斜斜一倚:“不过在下倒是会说两段书,不知姑娘爱不爱听?”
“呵呵,爱不爱听,也要等听过之后啊?”
百里芜弦于是从腰间抽出扇子来,手腕一抖,扇子打开,道:“那今日在下要说的,乃是虚回谷入室弟子封苒姑娘的故事……”
封苒晃着的脚忽然停住了,而后身子向前倾了倾,像是等着百里芜弦继续说下去。
“……秦淮河畔,香艳买笑之处,若你乘着一篷乌船,夜游秦淮,可见河畔夜夜笙歌,从未停息过。数年前,河畔锦月阁出了一位艳惊四座的胡族舞姬,名叫孜比古丽,红发碧眼,一曲胡族舞蹈跳的艳惊四座。当时,有二人同时倾心于这位孜比古丽,一名为应天府尹的公子李贸,一名为不知从何处来的少年秦亦卫,可孜比古丽并未表明自己的态度,而是周旋于二人之间。一年后,孜比古丽嫁给李贸,并且很快就怀上了李贸的孩子。这本应是幸福快乐的一家,谁知没过几天,孜比古丽就将自己的公公,即应天府尹杀了,之后往家乡天山逃去。原来,孜比古丽早已倾心于秦亦卫,而秦亦卫因三年前的一个案子,与应天府尹有杀父之仇,于是他利用孜比古丽,借这位可怜姑娘的手,杀了自己的仇人。可惜孜比古丽没有来得及到达天山,便在这片杨树林中,生下了女儿李陌黎,生产时出血过多,而谷主苏念池乃是‘见死不救’之人,孜比古丽最后的请求,是请苏谷主将自己的女儿抚养长大……”
“住口!”
封苒从树上跳下,抽手向百里芜弦脸上扇去:“你胡说!”
百里芜弦抓住封苒的手:“在下,只是据实以告。”
封苒眼里全是愤怒:“你骗人!”
“信不信是姑娘的事。”
“我告诉你,我不爱听这个故事,很不爱听!你给我滚出这个地方!”封苒怒不可遏,不停地扭动手腕,又说,“还有,你是中毒了吧,哈,你已经面呈死相,绝对活不过三天了,而这个世间,除了师父和另外两位神医,没有人能够救你,可惜恐怕你撑不到找到另外两位神医的那天了!”
景彻面现惊愕之色,而百里芜弦却神色自若,他缓缓松开钳制住封苒的手,笑道:“我百里芜弦,生都不怕,死,又有何惧?”
景彻握紧了双拳,呼吸紊乱,面色急切。
不能,不能让他死掉!
重宵曾经说过,要将百里芜弦活着带回去。
百里芜弦回过头来,拍了拍景彻的肩,道:“你能如此为我担心,我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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