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听说过。”
“西哈诺爱着自己的表妹罗珊。他剑法超群英勇无比,才思敏捷出口成章,可他鼻子巨大,奇丑无比。”
我突然打断他:“后来他表妹还是爱上他了?”
“对。”
“电影都是这个调调。那些古典作品都是,理想主义,胡扯,狗屁不通!”
我瞪着小镜子,小镜子也瞪着我。
“有不是的啊。你读过王尔德的《小公主的生日》吗?”
“读过,但王尔德矫揉造作地站在那个心碎而亡的小怪物那边,他想要所有人都同情他,但这改变不了那娇蛮公主冰冷的心。她不变,一切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我把小镜子打得飞转,我看到我自己反复消失又重现,于是怒视的眼神也重现,丑陋也翻来覆去地加倍演练。
“你喝多了。”他说着打了个嗝。
“你也是。”
“还有多少?”
“足够一人一口。”
“那就行了!”他在毯子底下发出拍床铺的噗噗声响,就像个神经病。我明白了,酒确实像爱情,爱情确实像酒。爱上一个人我们就变样,喝了点酒也是。我们至少有三条灵魂,平常一条,爱情中一条,酒后又是一条。灵魂就像秋裤,平常穿最耐磨的以防日子琐碎的玻璃碴嵌进我们肉里,爱情中穿最鲜艳的以配合手舞足蹈大声喧哗,酒后穿最随性的,稀里糊涂,爱咋咋地。
我先把我剩下那口喝了,然后给他。可他的鼾声已经从毯子底下传出来了,全身蒙在里面,像个茧。我就记着这茬,把最后一口留给他。坐在椅子上半夜醒了一次,一看,茶缸里那口还在。我估计等他睡醒一定不会记得谁喝了多少,我无数次见到我爸和客人在饭桌上算来算去,算到最后也没人能算清。
于是我背着他把最后一口酒倒进自己嘴里,没人知道。那要命的小东西又在燃烧着我的胃,就像田野里的两个姑娘,手牵手往前走,田垄窄到无法并行,就一前一后,一个踩在另一个的脚印里,直到走上小路,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五点钟又醒了,头痛欲裂。这晚我终于体会到了人生中另一种经历,曾经觉得不可思议——睡眠的痛苦。天已经快亮了,我终于从这种痛苦中解脱,进而要用白天的时间反刍黄连:腹胀会持续到再次入睡前,而疲倦则在午后达到顶峰。然而这些都不够挫败我,它们远不及爱之苦。
消防员的脑袋终于露出毯子,我把身子往床边挪动着,在黑暗中辨识着他的五官,确信那里正在呈现沉睡的安详。我不打算叫醒他,于是拿起桌上的圆珠笔,在小台历尚未被翻过去的昨天那一页上飞快地写:“我走了。早安。”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