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飞羽扭头看了看大宅敞开的玄关,一个警员正从里面走出来:“那么警督,您对眼下这个案子有什么‘假设’吗?”“完全没有,”谭天方摇了摇头,“我正想听听你们大内密探的意见呢。”
“‘天山西路9号’,”林飞羽顿了顿,“您对这个门牌号码有什么印象吗?”
警督一声哼笑:“不就是这里吗?”
随着语调变得沉重,林飞羽的神情也突然严肃了起来:
“建于民国21年,最早是国民党考试院副主席潘俊豪的宅邸,在他暴毙之后,房子被卖给了扬州来的家具商人徐伟。1937年,日军攻占南京,徐伟虽然出逃,但留下来的仆役遭到棱辱和杀害。1944年7月,军统开始执行‘晴空行动’,伪政府的机要秘书张信平是这次暗杀任务的目标之一,他最终死在这栋房子的厕所里,但军统却否认是他们下的手。新中国成立后,房屋由军区后勤部的李秋少将接手,至于他的命运……”林飞羽有意顿了顿,“比较曲折,反正最后也是死在这里,究竟是寿终正寝还是自杀,至今也没有确切的答案,不过比起前面那些死者,好歹还留了全尸,可以风光下葬。”
谭天方习惯性地捂住嘴巴,稍微思考了几秒:“莫非你是想要告诉我,这屋子是栋凶宅?”
“凶宅?这提法不错,”林飞羽点点头,“我不懂如何鉴定凶宅,但我懂‘概率’——一间屋子在100年不到的时间里出了四起命案,而今天是第五起,你不觉得这实在太频繁了吗?”
“在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之前,”谭天方皱着眉头摆着手,一副斩钉截铁的模样,“应该将案情孤立判断,而且一个连环杀手要在差不多100年的时间里保持作案的体力和动机,根本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你刚才还在说凶宅……”林飞羽“咯咯”地笑了起来,“现在怎么又变成连环杀手了?”
“抱歉,我活在现实中,”警督摊开双臂,“我没有心情去考据一栋房子的历史,也从来就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凶宅,在我看来,如果同一个地方不停有人死于非命,那‘连环杀人犯’是唯一科学、合理的解释。林先生……”不知为什么,谭天方似乎有些激动的样子,“我听说过有这样一些政府部门。”
“相信我,警督,我比你更讨厌将简单的东西复杂化,”林飞羽顿了顿,“如果有证据表明这只是一起单纯的入室杀人案,我马上就会从您的面前消失,毕竟——”他笑着耸耸肩膀,“处理这种事情,您是数一数二的专家,而我只是个业余选手。”
“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林先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最后两句话让谭天方很是受用,“只是我以前从没和国家安全保卫局的人合作过,也不懂什么规矩,如果有冒犯的话还请你多包涵了。”
“能与大侦探合作,已经是无上的荣幸了。”林飞羽笑着,朝五步开外的豪宅正门比出左手,“现在,可以让我看看现场了吧?”
谭警督耸耸肩:“刚才也没人拦着你。”
林飞羽不再回话,而是一本正经地从风衣的侧袋中取出一副简易橡胶手套和一双塑料鞋套,用力抖开之后,仔细地穿戴上。进屋之前,他还刻意低头扫了一眼地面,似乎是很小心要避开什么东西的样子。
使用不甚专业的道具,但好歹还有点常识——这样想着的谭天方摸了摸下巴,跟着林飞羽跨过了门槛。
那是红木的镶边门槛——在现代城市居家的装潢中,已经很难看到这种设计,如果不是为了显阔或者防水,那多少可以说明大宅的主人还算比较“传统”。
也或许是某种“迷信”?林飞羽以前见过类似的伪信仰者,他们在装修的时候请大师来看风水,在入住的时候请道士来驱邪,每天出门进门都要朝走廊上的关二爷拜他一拜,这种现象,在暴发户身上还算比较常见。
但很显然,这栋屋子的主人可不是什么暴发户。
精织的羊绒地毯、光洁的大理石地砖、华美的水晶吊灯……无论是摆放在楼梯扶手边的青花瓷瓶,还是挂在墙上的油画彩绘,每件家具,每件陈设,每件……哪怕是最不起眼的小饰物,都透出一股子雍容华贵的感觉。
品味——没错,再也没有比它更合适的词语了。
与有些诡异的门槛相比,正厅的布置完全是一派大气的西式风格,华美而不失典雅,艳丽而不落俗套,仅仅是这一个房间,就可以想象出豪宅主人的品味与格调……当然,从某种角度来说,还有财富。
无意中看到了步入正厅的林飞羽和谭天方,一名穿戴齐整、魁梧高大的警官连忙迎上前来:
“谭、谭队!”浑厚粗悍的嗓音里,带着明显不属于本地人的北方腔调,“有、有有有什么指示?”
站到面前的时候,林飞羽才发觉这真的是一位大汉——接近两米的个头,宽阔壮实的肩膀,匀称挺拔的身线,如果不是穿着警服,他很容易让人产生“是不是运动员啊”这样的揣测。
当然,他下巴上稀疏的胡楂,好像睡不醒似的小眯眼,外加怎么听都感觉像是有点结巴的口齿,多少也让林飞羽对他“刑警”的这个身份抱有微微的怀疑。
“给你介绍一下,”谭天方一步上前,走到两人之间,抬手拍了拍大汉的肩膀,“这位是许扬洋警官,刑侦大队的副队长,智商142的破案大师。他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也是现场勘察的专家,要是没有他,好些案子恐怕到今天都还没有头绪呢。”
被称为许扬洋的高大男子突然昂起下巴,向林飞羽立正行礼,“领导早!”
“不,抱歉,”林飞羽尴尬地摇摇手,“我不是来视察工作的,我……”
“他叫林飞羽,”谭警督接过话茬,面对许扬洋道,“来自国家安全保卫局第七特勤处,今天和我们一同参与本案的侦破。”
许扬洋咧开了嘴,露出一口漂亮的白牙:“国国、国家安全保卫局的啊!幸会。”
“林先生,要看现场的话,你就和他沟通吧,”谭天方朝大厅里的另外两名正在忙碌的警员比了比,“挖掘线索不是我的强项,但在这里的都是高手,有什么要求的话,只管提,好吧?”
满脸和气地说完话之后,警督便抽身离去,只留下有些莫名的林飞羽和自己的副队长面面相觑。
应付领导也好,敷衍同行也好,谭天方的绝招就是把他丢给许扬洋——这位面相憨实、看起来呆呆笨笨的大汉是个深藏不露的“交际花”,这辈子都没和哪怕一个人红过脸,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深知谭天方那不太招人喜欢的执拗脾气,懂得利用自己装傻充愣的特长,为警督解决一些……公务之外的麻烦。
“您要看看现场?”面对着林飞羽,许扬洋清了清喉咙,首先打破了沉默,“跟我来就行了。”
“唔,也不用特意看,我跟着你们随便走走就行,”林飞羽低头看了一眼地面,“需要穿鞋套吗?”
“暂时不用,大部分脚印已经采采集完毕,”许扬洋摸了摸脑门,“不过也请您……最好不不要乱走。”
坦率地说,林飞羽对这个叫“许扬洋”的大块头挺有好感,除了憨厚可爱的相貌,他身上还流露出一股与生俱来的乐观——对于常年奋战在社会阴暗角落的刑事侦缉人员来说,这可是种非常难得的个性。
而且,作为国家级神探谭天方的得力干将,他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过人之处。
“那是什么?”正这样想着的时候,林飞羽无意中瞥见了楼梯口的一溜红迹,虽然面积不算大,但在杏黄|色的绒毯上却显得格外醒目,“血?”
眼看林飞羽就要上前,许扬洋连忙抬手拦住他:“别别别过去,那边要先保持原状。”
原状——林飞羽这才注意到,楼梯上的绒毯有几截铺得不是很平整,或者确切地说,是被什么东西给弄皱了。
“血迹还在化验,”许扬洋补充道,“但根据我的推推理,应该是属于第三被害人的。”
林飞羽扬眉:“‘第三被害人’?”
“要我跟您先说一下目目前的案情吗?”
“不,先不用……”林飞羽抬手示意,目光却始终盯着眼前的楼梯,“……第一和第二个被害人呢?”
许扬洋朝身后指了指:“在在警局的验尸房。”
“我是想问……”林飞羽转过身,一脸凝重地仰头看着对方,“他们是在哪儿被人变成尸体的?”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