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卧室……另外,‘被人变成尸体’这说说法不对,现在自杀他杀还不好确定。”
林飞羽一愣:“卧室?睡觉死——”
“卧卧、卧室。”许扬洋颇淡定地点了点头。
每次结巴的时候,他总会伴随着一个眉头跳跃的表情,这多少为许扬洋的谈吐增添了一分喜剧色彩。但一向以挖苦别人为乐趣的林飞羽此时却怎么也笑不起来——说不上为什么,冥冥之中,他觉得这个案件将会变得非常棘手——
而且很快。
一分钟后,一楼卧室。
林飞羽走到门口,刚好与一个手持相机的警员擦身而过,他让出路来的时候,与对方的眼神交接,两人无言地相互点头致意。
“小王!”许扬洋对卧室内的另一名警员唤了一声,那人从地板上起身,走到他跟前,斜了林飞羽一眼:
“许队?怎么了?”
“你你先出去一会儿,顺便把最初的现场照片拿拿、拿几张过来,要带尸体的。”
林飞羽并不是第一次接触“有过死人”的场景——事实上他见过的尸体说不准比谭天方和许扬洋加一块儿还要多些,但在这个被称为“案发现场”的房间面前,林飞羽还是感到胸口一阵压抑。
并不单纯是因为视觉上的冲击,而是一种整体的气氛——一种被“死亡”所笼罩的感觉。
即便是按照“有钱人家”的标准来看,这也是一间非常大的卧室。双人床的床头紧靠着房间的西墙,两边各有两米左右的空间,分别放着床头柜、木椅和衣橱之类的日常陈设,在另一侧的墙上——也就是林飞羽的右手边,则挂着一台可能是62英寸的巨大液晶平板电视。|乳白色的窗帘仍然紧紧合着,从天花板上垂下,盖住了整个墙面,窗外晨日的阳光也被薄纱筛成一道道细细密密的线,均匀地投在了房间的中央。
然后,是血迹。
触目惊心的血迹,几乎玷污了眼前的每一样物品,床单、绒被、地板、墙面,就连那超薄液晶电视的屏幕,也被四道平行的红线所贯穿,看样子就像是有一只沾满鲜血的手从上面抹过。
林飞羽皱着眉摇了摇头:
“就这还不好确定自杀他杀?”他朝地面指了指,“自杀的人能搞成这样?”
“谁谁知道?”许扬洋耸耸肩,“尸检出来之前,我我们还不好下结论。”仔细想来,这倒也算是种严谨的态度,无可指责。“我可以进去看看吗?”林飞羽扭头问道,“就两分钟。”
“请,”许扬洋向前抬了抬手,“我陪您一起,别别踩着线。”
当林飞羽小心翼翼地跨进房间时,一股难以名状的恶臭扑面而来,越是接近床的位置,这种怪味儿就越是明显,他不禁揪起了脸。
“是呕吐物,”许扬洋注意到了林飞羽表情上的细微变化,“已经被送去试验室化化化验了。”
“呕吐,”林飞羽顿了顿,“在哪儿?”
“好几处,”看上去就像是在敷衍似的,许扬洋朝床上、地上和身后各比画了几下,“量都不大。”
地上的白线勾勒出一个倒地的人的轮廓,它一臂向前,一臂弯曲,似乎是要抓握前方的什么东西。从角度和位置来看,液晶电视屏幕上的血痕应该就是他倒下之前留下的。
“这个,”林飞羽用下巴朝地面比了比,“第一被害者?”
“从确认死亡的时间上说,暂定是第一被被被害者,”许扬洋顿了一下,“但具体结论还还要看尸检。”“有呕吐物的话,是不是存在中毒的可能性?”“这,这个也要看尸检报告再说。”
“另外,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林飞羽昂起头,视线在房间内扫视一周,“你们怎么确定这里就是第一现场?”
血迹、尸体,还有不知缘何撒在地上的呕吐物,无论怎么看,这里似乎就是惨剧的发生地——但是同时,这些也都可以伪造,并且可以伪造得很好。而站在罪犯的角度,无论基于任何理由,闯入卧室将主人杀死都是一件应该速战速决的事情,把现场搞得如此混乱血腥,既无必要,也非常冒险。
“我们不确确定,”许扬洋认真地摇摇头,“要看尸检。”
“这也要尸检?我……”就在林飞羽准备发点牢骚的时候,刚才被许扬洋支走的警员又出现在了门口,他故意干咳了一声,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许队,你要的照片。”
许扬洋一个大步上前,从警员手中接过照片,转身伸直胳膊,就送到了林飞羽的面前。
身高臂长真是方便啊——林飞羽一边感叹着,一边接过了照片,叠在手里细细察看起来。
但仅仅是翻过几张之后,身体里泛起的异样冲动让他连忙捂住了嘴,慌慌张张地夺门而出,一口气就跑出了庭院,在马路边呕吐起来。
林飞羽杀过人——还不是一两个人,也看过许多凄惨而恐怖的尸首,虽然谈不上已经习惯,但至少应该不会被血啊脓啊伤口啊内脏啊什么的给恶心到。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一起“普通的案子”里表现得如此脆弱,会在一群“普通的警察”面前丧尽颜面。
看着谭警督递纸巾时那张强忍住笑意的脸,林飞羽有气无力地翻身坐到了路牙边上,他两腿叉开,身体微倾,就像是一个正在醒酒的醉汉。
“没事儿,我刚入行的时候也常这样。”谭天方带着有些得意的神情,蹲到林飞羽的身边,他从兜里掏出一盒金南京,先是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又摸出一根递到林飞羽的面前。
“不,谢了……我戒了……”林飞羽苦笑着摆摆手,“真的。”
“起码你还懂得不要吐在现场,”谭天方掏出打火机,慢悠悠地给自己点上烟,“比上个月我带的那些新人要好多了……”
林飞羽不想争辩,他更关心另外一件事——只不过是几张惨死的可怕照片而已,拍摄角度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身经百战的自己为什么会反应这么大呢?
也许是因为空气中难闻的臭味?也许是因为屋子里压抑的光线?也许是因为……早上出门时在地摊上吃的那碗肥肠面?
“对!”仿佛是找到了挽回颜面的救命稻草,林飞羽突然抬起头来,双眼放光,“肥肠面!就是肥肠面!”
“啊?”谭天方一愣,“什么面?”
“一大清早的吃什么肥肠面啊……”
林飞羽一边嘟囔着,一边摇了摇脑袋。
有生以来头一回,他在上午9点之前后悔了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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