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担心没人付医药费吗?”陆楠没好气地道,“你知道她是谁的女儿吗?她是……”
“喂!”这回轮到谭天方打断她了,“你安静点!”警督转而面对医生道,“这女孩的所有住院信息都必须严格保密,在没有得到警方允许的情况下,你们绝对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她的情况,包括她的亲戚在内,明白我的意思吗?”
医生不语,若有所思。
“我问,”警督又加重了一层语气,“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啊,嗯,我知道了。”
林飞羽能感觉得到,谭天方的“强势”里多少有一些无奈的成分。相信他也曾经尝试过要好好地去说话,好好地去解释,好好地对待每一个人,但最后他发觉这样做不仅得不到认同,对破案也没有什么积极作用。于是,追求效率的他,学会了将交流分为了“有必要”和“无必要”两种,对于确认为完全“无必要”的谈话,用身份也好,用“案情需要“也好,用什么方式都好,一两句话把它摁死就可以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警督对陆楠可算是相当“重视”了——与她谈了那么多看似不着边际的东西,甚至还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与一般医院的icu相比,宋旋所在的这间“独立加护病房”面积很是袖珍,一张电动病床和它旁边种类繁多的医用设备已经占据了将近六成的空间,只有靠近门边的一条走道可以容纳下复数的探望者并肩而立。
位于房间中央的偌大病床上,正躺着一具娇小的身躯,她身上的深红色蕾丝睡衣在纯白的世界中如此耀眼醒目,让整个场景都好像是在童话世界般美丽无邪——外加还有那么点儿诡异。
“没换病服,”警督用虎口罩住上嘴唇,“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医生又扶了一下镜框:“不清楚,可能是因为还没来得及换,或者是她不愿意。”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另外三人心里都默默地认可了后一种说法。
女孩祼露在外的胳膊,纤细小巧,如莲藕般白皙圆润,一根导管Сhā在腕部,连着吊在床头的输液瓶,里面装着满满的、完全透明的无色液体。
“是葡萄糖溶液,”从视线中看出了探望者们的疑惑,医生抢先答道,“她这个样子,肯定是没法喂食了。”
虽然“喂食”这个词让林飞羽颇感兴趣,但现在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她睡着了吗?怎么一动不动?”
医生扫了一眼体征监护仪上的显示屏:
“打完针后就这样了,各项指标都很正常,目前还没什么问题。”
“如果她真出了什么问题,”陆楠咬紧牙根,“你们可就有大麻烦了。”
“你指再咬个人?”虽然从表情上看不出来,但医生的回话中带着明显的嘲讽,“我们会小心的。”
“这句话说给你们的那位护士长就行了,如果她总是用粗暴的方式来给病人量体温,恐怕以后还会被咬。”
“注意你的言辞,朋友,”医生的脸色明显阴了下来,“张护士长为病人量体温的时候,你可能还没上小学。”
陆楠又沉默了,倒不是理屈词穷,恰恰相反,她正在绞尽脑汁整理思路,想要把对方说个哑口无言。
在两位“医生”进行这段斗嘴的同时,林飞羽无意识似的慢慢向病床走了两步——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吸引了过去。
“这位就是宋旋……”像是单纯的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朝身后的人发问,站在病床边的林飞羽轻声呢喃道,“宋家的末裔。”
“她有父亲还有两个兄弟,但……”陆楠想要再补充点什么,却欲言又止,她忽然明白了林飞羽的言下之意——“末裔”在这里指的不是一个家族的终结,而是一个家庭的最后。
枕间散着凌乱的黑色长发,一些发丝还被汗水打湿了似的粘在面颊上,让本来就脸色苍白的女孩显得异常狼狈。
苍白——对,林飞羽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汇来描述眼前的少女了,她白得就像是用汉白玉打造的雕塑,纯粹,绝对,完美无缺,也了无生气,只有腮帮上的微微血色让她看起来还是个活人……半死不活的那种。
她双目微启,撇着嘴巴,虽然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五官却微微扭曲,拧成一团,露出极度疲惫而痛苦的样子。
不管宋旋以前的容貌如何,但现在可真是糟糕透顶——邋遢,窝囊,萎靡,和电视上经常出现的那些吸毒者……不,非要让林飞羽来形容的话,宋旋现在的模样确实是很像刚刚被人蹂躏过似的。
由于不能肯定她是不是已经熟睡,林飞羽有意在宋旋脸前挥了挥手,而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被医生立刻制止了:
“喂!你干嘛呢?”
“她面相很糟糕……”林飞羽不无忧虑地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拜托,警察兄弟,”医生小声道,“别像个心理医生那样疑神疑鬼。”
林飞羽笑着点点头:“照顾好她,对我们来说,她太重要了。”
“让一个身体健康的人住icu,你们还想怎么样?”医生摘下眼镜,一声轻叹后又重新戴上,“好吧,至少我可以保证她不会死。”
“走吧,林,等这丫头能回答问题的时候,我们再回来。”谭天方面向陆楠,“陆女士,我希望你能够帮我们一个小忙,”不等对方答复,警督便紧接着道,“把宋旋以前的病情和半年来你对她的看法整理出来,写一份简短的报告交给警方,可以吗?”
陆楠面无表情地沉默了几秒,然后颇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好吧。”
临离开的时候,林飞羽又扭头朝病房看了最后一眼,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那被叫做宋旋的女孩也偏过头来,刚好与他四目交投。
“你打算逃到什么时候?”
不知为什么,只是一个简单的眼神交换,竟然让林飞羽打起了寒颤,似乎对方那漫不经心的一瞥,有着将魂魄吹散的力量。但当他定神之后,再仔细看去时,却发现女孩依然保持着刚才沉睡的模样,一动未动。
是错觉吗?
那哀怨、痛苦、绝望的眼神,为什么好像似曾相识?为什么耳边好像有谁嘟囔了一句“你打算逃到什么时候”?
林飞羽抹了一下额头,微微的汗珠将指尖浸湿。又是……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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