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搭乘直升机,林飞羽都会被“这是在往哪儿飞啊”的问题所困扰。
这种“找不着北”的感觉让他总是习惯性地将视线投向窗外,以期从树木、星空等参照物上找回一点方向感。
但是眼下,这个动作似乎有些难度——他的左右各坐了一名全副武装的三a特工,两具彪悍壮硕的身躯将他紧紧夹在中间,动弹不得。看来他们仍然在执行着“保护董一哲安全”的命令,丝毫也没有放松。
而这个时候的董一哲,就坐在林飞羽的正对面,目不转睛地玩着手机——可能是某种难度颇高的游戏,他操作的时候相当投入,有时连表情也跟着微微起伏。
“有什么问题就问,孩子,”忽然,这位老人没来由地说了一句,“别把自己给憋坏了。”
这像是自言自语的独白,让林飞羽琢磨了好一会儿:“……黑鹰的最高时速是每小时200公里,武装突袭队的总部在北京,我猜你们一定是下午就……”
“没错!”董一哲打断他的话“抢答”道,“我们早就准备好来‘接’你了,羽,在你从墓|茓里出来之后。”
“特勤一处一直在跟踪我,监听我的通讯,这不奇怪,但……”林飞羽顿了顿,“为什么是你?董先生?为什么是你来找我的麻烦?我记得您应该不是一处的人吧?”
“啧”——董一哲咂了一下嘴,视线也从手机屏幕上稍稍挪开:
“错误的问题,羽,这个时候,你应该问‘为什么我们要等到你从墓|茓里出来之后才来找你的麻烦’?”
“唔,这问题也差不多。”
“因为我很好奇,你在那墓|茓里到底能找到什么。”董一哲嘴角微弯,直起身来,“……结果,你还真没让我失望。”
林飞羽眉头一皱:“哦?”
董一哲将手机翻了个个儿,屏幕朝外,递到林飞羽眼前,然后念了一段咒语似的格姆多罗文,“‘耶娜巴鲁,沓沓尼吉尼哇鲁’。”
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的,是一行有那么点眼熟的古怪字母,图片的分辨率很差,但大致还能看出一些凿刻过的痕迹——应该是某种石雕之类的东西。
“别急,我记得这玩意儿,”林飞羽挠了挠头,“李伟杰说过的,是叫什么格罗姆来着,一种失传的古语。”
“是‘格姆多罗文’,”董一哲笑着叹了口气,“不容易,你好歹记对了几个音。”
“没想到你对考古也会有兴趣。”
“不,与考古无关,”董一哲掂了掂手机,“这是‘特别侦查战术与分析大队’拍来的照片,珍藏版。”
“‘特别侦查战术与分析大队’,唔,”林飞羽皱了皱眉头,“咱们国家啥时候也有名号这么凶残的机构了?”
“当然不是我们国家,‘特别侦查战术与分析大队’是第三帝国国防部直属的特务组织,”董一哲将手机塞回西装内袋,“这张照片呢,拍摄于1940年7月12日,地点是波兰凯尔采省南部的小镇梅泽。”
“等下,第三帝国?你说哪个第三帝国?”
“还有哪个?”
林飞羽咽了咽喉咙:“……我还以为只有美国人才会对纳粹的遗产感兴趣。”
“还真让你说对了,”董一哲笑道,“包括这张照片在内,和‘黑灵’有关的大多数资料,我们都是从美国人那里‘借’来的。”他摊了摊手,“我说了,‘与考古无关’。”
“又是‘黑灵’!”林飞羽回忆起上飞机之前两人间的对话,“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从字面上讲,刚才我给你看的那行‘格姆多罗文’就是‘黑灵’的意思了。”董一哲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茓,“你应该有印象,今天下午李伟杰才和你解释过。”
林飞羽这才想起来,在古墓里的时候,李伟杰确实是与自己讨论过“耶娜巴鲁”——并且还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给出了译意。
“抱歉,我的外语一向不太好。”
“啊——别担心!”董一哲双手握拳,“我保证今晚过后,你会对这个词组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直升机开始下降的时候,夜空中已经挂上了一轮明月。林飞羽低下头,用余光瞥了瞥腕表:八点零五分——按照黑鹰直升机的时速来计算,现在肯定是已经离开内蒙古自治区了。
着陆点被连绵的丘陵所环绕,放眼望去,平缓的山坡上郁郁葱葱,完全被茂盛的植被所覆盖。一条溪流从两座小山之间蜿蜒穿过,沿着白色的建筑群划出一道弧线。如果是白天的话,这一带的景致应当会是非常优美,但是现在,不知为什么,林飞羽只能感觉到一种“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寂寞。
没错,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工厂或者住宅小区,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让它远离尘世的纷扰,深藏在这群山之间。
地面上隐约能看到几个匆忙的人影,白色的着装让他们看起来很像是普通的医务工作者……准确地说,无论从布局还是色调上,整个设施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医院”。
“这是什么地方?”
就在林飞羽发问的同时,直升机微微一颤,稳稳降落在一块标着巨大“h”的水泥平台上。董一哲探身拉开了侧门,朝他做了一个“来”的手势,随即跳出机舱,也不管身后的情况,只是理了理领带,便潇洒地迈开大步,向前走去。眼见身旁的3a特工让开了道,林飞羽也不敢懈怠,一路小跑,紧跟在董一哲的身后。
无人迎接,也无人阻拦,他们一语不发地接连穿过了两栋建筑物的大厅,在一座三层高的大型平顶设施前停下了脚步。
乍看之下,这座建筑的构造跟“超级市场”颇有几分相似,但门前站着的并不是保安和迎宾,而是佩有肩章和手枪的正规兵。这位年轻人与董一哲视线交汇,随即立正行礼——从眼神上看,两人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但董一哲还是一本正经地从怀里掏出身份识别卡,在对方眼前晃了两晃之后,才跨步进入大楼。
看了看警卫严肃的背影,又看了看墙上的监控摄像机,林飞羽不禁笑出了声来:“唔,这小区的物业水平可以啊。”
“‘解放军第四五零三疗养院’。”董一哲突然没来由地冒出一句。
“啥?”
“起先是为了帮助前线军人康复而设立的心理诊疗机构,但它很快就变成了集治疗、休养与研究为一体的综合性单位。”董一哲做了一个“向内聚拢”的手势,“最好的设备,最好的医生,最好的研究员——集结于此地的,是我们国家在这个领域里的全部资源,毫不夸张地说,如果……”
“等等,董先生,不是有意要打断您,”林飞羽小声笑道,“但您刚才提到了‘前线’?”
董一哲斜了他一眼,面露凶色:“怎么?”
“我不记得我们有在和谁作战。”
“对,在你出生以后,是没有,”董一哲冷冷地道,“听说过上世纪70年代末那场战争吗?”
“唔!”林飞羽一愣,“那可是……可是三十多年前啊。”
“听好了,90后,”董一哲眉头紧锁,“你能够用上msn,用上苹果手机,用上路易威登的钱包,能够过上整整三十年连‘前线’都没有听说过的好日子,全都是因为在你出生之前,这个国家已经付出了足够大的代价。”
“我明白你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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