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一哲向前翻了数页:“‘留下了一道六厘米长的伤口,缝了四针’,是这样吗?”
“你……”林飞羽这才注意到那本奇怪的笔记本,“你在看的是什么啊?”
“‘肇事的男子名叫周阳,个体经营户’,”董一哲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垂首念道,“‘后因故意伤人被白子亭警方拘留15天’……这件事发生的时间是1999年2月25日,你那时——”他抬起头,“刚好7岁,小学二年级。”
“你读的到底是啥玩意儿?让我看看!”像是被什么激恼了似的,林飞羽一时忘却了礼数,竟伸手欲抢,董一哲见状忙横起胳膊肘阻拦:
“这是从随家仓脑科医院‘借’来的原始档案,”他平声静气地回道,“为了便于治疗,院方搜集了许多关于你的信息——病历,成绩单,父母的话……总之,这就是你的过去,羽,你入院之前的一生,都在这里面。”
“那是萧寰的过去,”林飞羽眉头紧锁,“不是我的。”
“哟!”董一哲故作恍然大悟状,“原来你还记得这个名字。”
一时语塞,林飞羽将头扭向一边,但脸上还是露出了明显是愠怒的神情。反观董一哲,嘴角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坏笑,仿佛什么阴谋得逞了一般:
“好的,我们不讨论这些无聊的东西……你还遇见了什么?除了这个‘醉汉’以外?”
林飞羽稍作回忆:
“第二次是昨天晚上……有一只,不,一群狗,大狼狗……唔,天哪……”也许是因为心有余悸,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真希望你也能看到那个场面,我当时差点就尿裤子了。”
“狼狗!”董一哲“嗯”了一声,“是德国牧羊犬吗?”“是……唔?”林飞羽一惊,“这他妈你都知道?”
“13岁的时候你有一次住院记录,就是被一条德国牧羊犬咬伤了脚踝。”董一哲用力点了点页面,“皮开肉绽,这里还有照片,想看一下吗?”
脚踝上似乎突然泛起一阵莫名的痛感,林飞羽不禁连忙摇手道:“别!不了。”
“醉汉、狼狗……很好,接下来呢?你还遇上了什么?”
“然后是在墓|茓里,我见到了……”林飞羽顿了顿,“冷冰。”
“全都是来自记忆中的实体存在,”董一哲点点头,“虽然出现幻觉的频率低了一些,不过绝大部分症状都与护士日记中的描述相符合……恭喜,羽,你是真的与‘黑灵’铆上了。”
“‘恭喜’?”林飞羽一脸苦笑,“你逗我玩呢?”
“对国家来说,你现在已经是无价之宝。”董一哲不无激动地道,“‘黑灵’是具有实战价值的心理学兵器,以800年前的技术和生产水平,它便可以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如果为现代的大国所用,它完全可以发挥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那样的威力——想象一下,就像是一颗精神原子弹。”
“就这样你还‘恭喜’我?我都被原子弹给炸过了哟,亲!”
“那么我换个说法……”董一哲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你现在是‘黑灵’作用效能的活标本,我们可以从你身上直接获取关于‘黑灵’的第一手资料,从而寻找到防御它的方法。”
“哦!那看来应该是我恭喜你才对……”
“别哭丧着脸啊,羽,打起精神来,我还指望着你能侦破南京那案子,帮我找到那个会使用‘黑灵’的世外高人呢。”董一哲笑着拍了拍林飞羽的胳膊,“虽然我还不知道‘黑灵’的作用原理,但如果只是要战胜恐惧的话,我这边倒也能提供一些帮助。”
说着,他从资料袋中掏出一个透明的小塑料包,晃了晃之后推到两人中间的桌面上,林飞羽顺势将它拿起仔细观察——发现里面装着几枚粉红色的药片,看上去就像是那种最普通的口服感冒药。
“来自rh77q工作室的杰作,”董一哲解释道,“他们本来的任务是开发出能够长时间稳定士兵情绪的制剂,这是其中的一个副产品。”
林飞羽将信将疑地摇了摇手里的塑料包:“就这玩意儿能帮我战胜恐惧?”
“战胜恐惧,一瓶二锅头足矣。”董一哲笑道,“而你手里的这个东西,它能够抑制大脑重构现实的能力与速度,简单来说,就是可以将你产生幻觉的概率降低,并且削弱幻觉的‘逼真感’。”
“似乎是以前我在精神病院里经常吃的那种药啊。”
“不一样,这个不用定期服用,出现幻觉时再吃,效果立竿见影,另外……”董一哲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省着点用,这药目前没有量产,每一颗都是用黄金拉炼出来的,我能搞到手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副作用呢?有什么副作用吗?”
董一哲想了想,继而又耸了耸肩:“……应该死不了。”
如此没有底气的答复,让林飞羽不禁犹豫了一秒钟——当然也只是一秒钟而已:
“无所谓,反正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他将小塑料包打了个对折,收入衣袋,“不管最后有没有吃死,董老师,谢了。”
“不,羽,说‘谢谢’的人应该是我。”董一哲叹了口气,“如果我想在有生之年解开‘黑灵’的秘密,你就是我唯一可以指望上的人了。国防部也好,国家安全保卫局也好,甚至是这个研究所里的大部分人都不相信‘黑灵’的存在,而薛松和特勤一处也认定你最近的反常只是纯粹的旧病复发,我没有证据,我也没法说服他们,所以,我只能试着说服你。”
“唔?原来咱们是在一条船上啊?”
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说漏了嘴,董一哲稍稍后仰,暗暗做了个深呼吸——他一向老谋深算,每一句话都异常严谨。但显然这一次,他大意了,露出的底牌让谈判的天平开始向对方倾斜,作为一个资深的心理学专家,他知道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办法立即挽回局势——那就是“说实话”:
“完全正确。”董一哲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随后突然加快了语速,“如果说这是一场游戏,那么站在游戏这一边的就只有你和我;而在另一边,却不单是那只名为‘黑灵’的恶魔,还有操纵它危害世人的歹徒,还有薛松,还有特勤一处,还有千千万万无法信任你我的同胞。”他顿了顿,直视着林飞羽的双眼,“这不是一场容易的游戏,羽,但如果我们成功了,往大里说,你可以让我们的祖国赢得下一场世界大战;往小里说,你可以赢得我的赏识与友谊——相信我,在这个国家想要和我交朋友的权贵如果站成排,能从这里一直排到中关村。所以,羽,你只管竭尽所能去查案,做你所擅长的事情,由我来解决其他的麻烦——精神鉴定也好,特勤一处的审查也好,‘黑灵’的折磨也好,我都会尽全力帮你搞定。”
从表情上看,这一番激励显然是对林飞羽产生了相当积极的影响,但一如既往,他还是用开玩笑似的语气作出回应:
“好啦好啦,董老师,我可是特勤七处的公务员,斩妖除魔是我的天职,不用你威逼利诱,我自然也会去全力查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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