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迈过天山西路9号的玄关时,林飞羽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仅仅是在两天前,一切都还只是一件普通案件的模样——虽然死的人不少,虽然死状够惨烈,但不管怎么说,都还在常理的范畴之中,最多也就是动机和作案手法成谜,再怎么也牵扯不到“第四类事件”上面来。
但是现在,站在黑暗寂静的正厅中央,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一线月光,林飞羽抬头看了看奢华的水晶吊灯,突然由心而生出一股凉意来。
按理说,他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毕竟他切身体会过“黑灵”的威力,手里又握有“解药”,心理上应该占据优势才对。
不……冥冥之中,林飞羽总觉得还有什么问题,这个事件,绝不只是死了几个有钱人那么简单,即使将“间谍”这个玄妙的因素考虑进来,似乎也还是不够妥帖,好像还有什么阴谋在酝酿着的样子。
“小心一点,”林飞羽朝紧跟在身后的许扬洋横手示意,“我对我们要找的东西完全没有概念,说不定是……喂!”
他刚一回头,就被对方脸上的防毒面具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带了这玩意儿?”
把“带”听成了“戴”的许扬洋连忙回道:
“就就刚才,进门的时候。”
“这玩意儿没用……”林飞羽顿了顿,“不一定有用。”
“总总比没有好吧。”
“还有,不用刻意地小声说话吧?”林飞羽有些尴尬地笑道,“这里没人偷听。”
“也也是啊。”
许扬洋憨憨地点了点头。他不知从哪儿又摸出一支大号手电筒,按下开关,一束明亮的光柱随即刺破暗幕,在大厅里来回摆动,耀得晃眼。这个动作反而给了林飞羽一点启示——
“开灯!”他指了指大厅左侧的墙面,“‘黑灵’一定是在日常活动的条件下被人‘触发’的,我们最好能准确模拟出当时的环境。”
在大厅里仔细地环视一圈之后,林飞羽摇了摇头,确信没有任何值得留意的东西:
“走吧,我们先去疑点最多的地方看看。”
“你是说浴室?”许扬洋顿了顿,“我我们大概要找一个什么样儿的东西?肥肥皂?毛巾?牙刷?还是浴帽?”
“放心,一定不会太难找……”林飞羽拍了拍沙发的靠背,“除了路过的人以外,每一个受害者都中招了,这说明它一定藏得不深。”
东翼走廊的总长度大概是二十米左右,数个房间分列两侧。墙壁则由大小不一、风格迥异的画作来装饰。地毯也好,陈设也好,所有东西的位置都与两天前一模一样,只是在那个时候,陪同他一道“参观”的人是女佣刘思含,而现在则换成了五大三粗的许扬洋。
“从这里开始应该就是危险区了……”林飞羽说着掀开风衣,启动了别在腰间的“金丝雀”,“你跟在我后面,保持两米以上的距离。”
“听听起来好像是在打仗一样。”
“唔,让我想起了在越南趟雷区的日子。”
“啥?”许扬洋一惊,“你你参加过越战?”
站到浴室门口的时候,林飞羽神情凝重地深吸了一口气:
“……不,只是一次……普通的任务。”
还记得第一次看到这间堪比洗浴中心的漂亮浴室时,林飞羽只是感叹于有钱人的奢华,抱着“游览”的心态,就好像是一个闲庭信步的旅客。
而现在,所有的一切——地砖,浴缸,莲蓬头,甚至是下水口上的金属护栏,在他看来都是如此可疑,乃至于都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敌意。
林飞羽用手撑住拉门,凭借依稀的印象,摸索着墙壁上的电灯开关,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你们警察进现场的时候都是不开灯的吧?”
“有专专用的手电筒……”由于隔着防毒面具的关系,许扬洋那雄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这这是常识吧?”
无心争辩的林飞羽按下开关,纯白的光芒随即将整间浴室照得透亮,他犹豫了几秒,向前踱了一步,然后停住脚。
什么也没发生——会发生什么呢?
像是慢动作似的,林飞羽花了整整一分钟才走到浴室的中央,然后转过身,面对仍站在走廊上的许扬洋:
“唔,我还以为你真不怕呢。”
“是是你叫我跟你保持距离……”说着许扬洋便迈开脚要进来。
“不不不,你还是站那儿好了!”林飞羽连忙摆手道,“我只是开玩笑的……”他想了想,“你帮我检查一下走廊吧,别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之所以将许扬洋支开,一方面是担心他被“黑灵”所侵害,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林飞羽已经习惯一个人的调查方式,只有在不被任何人干扰的情况下,他才能保持最敏锐的直觉。
直觉,是的——摸着光滑的水池,看着镜中的自己,完全没有头绪的林飞羽现在能依靠的也只剩下直觉了。
仿佛是有了些灵感似的,他脱下橡皮手套,在莲蓬头的开关上轻轻一抹——没有水珠,没有灰尘,连一点点能被称为“线索”的东西也没有。而抬头四望,偌大的洁白空间中,满是这样闪着昂贵色泽的高档浴具,它们看起来是如此纯净,却又都带着似是而非的疑点,没有一个能提供确实的依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到底会是什么呢?”
林飞羽思索着,纠结着,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所谓的推理与逻辑,此时此刻也是如此绵软无力。他不停地在不同的器皿前蹲下,又站起,有时候还会特意低头看一下腰间“金丝雀”的读数——可遗憾的是,从空气质量到辐射强度,都完全处在正常的范围之内,没有出现丝毫不对劲的迹象。
他拿起香皂,闻了闻;挤出沐浴液,舔了舔。最后像是病急乱投医似的,找到了那盒之前就怀疑过的“空气芳香剂”,还郑重其事地掏出证据袋,将其塞了进去,准备带回北京让特勤七处试验室化验一下。
“唔……柚子皮味的……但愿不要是我孤陋寡闻……”
林飞羽用两手撑住水池的外沿,对着镜子,自嘲似的摇了摇头——强烈的挫败感扑面而来,所有建立在假设基础上的推论,并没有让破案变得水到渠成。或许真像许扬洋说的那样,从一开始,前提本身就不正确……或者说,还正确得不够。
“许队,你发现什么了吗?”
只是随意地问了一下,并没有抱着太多期待,而得到的回答也同样充满了无可奈何与疑惑:
“还还没有……”许扬洋站到浴室的门口,一边还在朝走廊望着。
“不闷吗?戴着防毒面具?”
“……你呢?有有什么收获?”
林飞羽歪了歪下巴,退离开水池道:“唔,也许是进屋子的方式不对……我建议咱们先去别的地方看看,换换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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