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岚看了看,果真是袍子上头略沾了些水汽,想来也就是方才下车时候落上的。遂不在意地笑道:“没事儿,正好天气也热。”
“我这里还有几件儿没上过身儿的衣裳,你先去洗洗换上。屋子里已经预备好了,回来咱们再说话。”
司徒岚只听得“屋子里已经预备好了”几个字,一张俊脸登时灿烂如花。林琰疑惑地看着他忽然笑得有些发傻的样子,轻轻踢了他一脚,道:“还不进去?”
司徒岚这辈子只怕还没有这般糊弄地沐浴过,什么花瓣香料都没有用,只清水略略过了一遍就匆匆地出来擦干了,换上了侍儿送来的干净衣服。
早有一个清清秀秀的丫头过来引着司徒岚往林琰这里来。推开了门,里边乃是一间不大的花厅,中间一张圆桌上头摆着几样菜肴,另有一只乌银酒壶。林琰却是并没有在里边。
“你家大爷呢?”司徒岚回头问道。
“大爷方才往后头去取东西了,说就回来的。”小丫头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司徒岚便过去坐了,看着桌上摆好的酒菜无聊至极,一时想起来方才林琰的话,一时又摸了摸袖子中收着的一只小盒子,一时又是奸笑两声。正自得间,门被推开了,林琰亲自端了一只小托盘进来,上头一大碗面正冒着热气。
司徒岚眼睛睁大,瞧着林琰挽起来的袖子,“子非……”
“我也就只会做这个了。”林琰将面放在桌上,淡青色的碗,素白的细面,翠绿的青菜,汤中略带着些油花儿,汤色清亮,香气扑鼻。
“原想着找件子东西送给你,只是你哪里还缺那些金玉古董的玩物?况且那些也不过是银子换来的,唯有这个,才算是我自己做的罢。”
林琰把面朝司徒岚那边推了推,笑道:“我有几年没动过手了,这几天试着做了两回。你尝尝,可还能入口?”
司徒岚拉过面碗,也不顾的有多烫,低下头去猛吃。面确实只是普通,味道也并不出奇。他今日收到的寿礼不少,那些个有求与他或是心存讨好巴结之意的,礼物中更是不乏价值连城之物。只是,谁又能真正地如林琰一般,亲自去为自己做碗寿面来?
林琰看着他抱起碗来,连汤都喝尽了,笑弯了一双眼睛。
司徒岚放下碗,目光如火,直直地看着林琰。林琰被他看得有些坐不住,眼神左右漂移,说话也有些结巴了,“那个,要不要喝酒?我特意带过来的,已经存了几年的武陵春……”
话未说完,便被司徒岚拉力拉入怀中,随即还带着面香的唇便压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小岚子感动之下狼性大发。话说忠犬神马的,其实是在床下啊有木有!到了某个特定的地方后忠犬会变身巨狼的啊有木有!啥女王啊傲娇啊别扭啊那个时候完全木有用了啊有木有!社会和谐了写肉渣渣会被警告啊有木有!话说你们要不要看啊我好试试给个留言啊有木有……
禁足
嘴唇上传来微微的刺痛的感觉,让林琰睁大了眼睛,感到司徒岚不同于往日的霸道。灼热的嘴唇在自己上边辗转碾压,舌头更是以从未有过的强硬姿态闯进了自己的口中,与自己的纠缠。
林琰觉得有些眩晕,似乎连呼吸都不那么顺畅了。双手忍不住推着司徒岚的肩膀,微微挣扎起来。
司徒岚感受到了林琰的抗拒,稍稍分开了两人。两只漂亮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林琰,见他面色微带红晕,双唇水色盎然,素日里如秋日晨星一般的眸子中不再带着伪装的笑意,迷茫懵懂,显是方才这一吻,动情的不止自己一人。
心里一热,司徒岚两条手臂如铁箍一般将林琰圈在了怀里,又俯下头去。
林琰稍稍将头向后仰着,轻笑道:“你做什么?快些放开我,酒菜就要凉了……”
“不放!凉了就不吃了!”司徒岚将头埋在林琰的颈间,不断地摩挲着林琰细白的脖子。看林琰连耳朵有些个红了,忽然伸出舌头来舔舐了一下那圆润饱满的耳垂,果不其然,林琰忍不住身子一颤,缩起了脖子躲避。
司徒岚哪里肯让他避开,将人牢牢地按在自己的怀里,专门往林琰脖颈耳后等处吻去,最后竟是轻轻地将林琰的小巧的喉结,手也不老实地往人衣襟处探去。
林琰被他挑逗撩拨得身上一阵阵发软,喘息不已,索性伸出手来勾住了司徒岚。
司徒岚猛然推开林琰,定定地看着他,一双眼睛深处仿佛燃起了两团火焰,低声道:“子非……”
林琰听他声音里带了一丝试探,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眉梢一挑,伸手取过酒壶,倒了杯酒递给司徒岚,轻笑道:“今儿是你寿辰,想来那些套话你也听腻了,我只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罢。”
司徒岚不接,笑看着林琰。林琰撇了撇嘴,起身将酒杯送到了司徒岚的嘴边。司徒岚不错眼珠儿,却是撮起唇来把酒一饮而尽。
林琰这边儿才放下了酒杯,冷不防被司徒岚一把拉住了锁在怀中,尚未回过神来,一口带着些许桃花香气的酒便被渡了过来,险些呛到了他。
林琰不善饮酒,虽不至于一杯倒地,却也并未好了多少。司徒岚早知他这一弱处,又觉以口相哺,其间旖旎风流不止一分半点,遂又抓起酒壶来仰首接了,一口口直送入林琰的嘴中。
林琰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去,酒自喉咙一路而下,便如一条小小的火线。
司徒岚但见林琰丹凤眼中水波潋滟,情意缠绵,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开来,什么理智什么矜持都顾不得了,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
两个人唇齿相接,这一坐下,林琰不防,牙齿上下一合便咬住了司徒岚的嘴唇。
司徒岚“哎呦”一声,林琰慌忙捧着他脸看时,见那嘴上已经渗出血来。
“啊呦,对不住了。”林琰忍着笑道,觉得舌头已经有些短了。腾出手来晃了晃酒壶,“都没了?这酒是我头一回酿酒时候弄出来的,一壶顶好几壶呢……”
他眉眼本就精致,此时饮了酒,衬着屋子里头的摇曳的烛火,只更胜平日温润如玉的样子几分。
林琰觉得头有些晕晕的,心里却明白。原本还有些左右迟疑的,此刻司徒岚极近温柔地揽着他的腰,又用鼻尖与他的摩挲着,忽然就觉得安心了。反手抱住司徒岚,只笑着看他。
司徒岚吞了吞口水,“子非,你,你……”
话未说完,已经被林琰凑过来堵住了嘴。司徒岚一怔,瞬时反为主,两个人又吻在了一处。
林琰头昏昏沉沉的。他两世为人,虽是早知自己不爱女人,与男人却也是头一遭儿,就算往日里如何能将司徒岚揉捏在手心里,这个时候却也只有被人予取予夺的份儿了。
外头雨声渐大,屋子里却是瑃情浓浓。
两个人抱着吻着,不知道何时已经纠缠着来到了内室里边。屋子不大,里边一应案床榻却是齐备的。林琰隐约知道要做什么,身子被司徒岚压在床上时候却又害怕了起来,头微微仰着,“司徒……”
司徒岚撑起身子看他,林琰身上衣衫已经开了,露出了半边白皙的膀子,头发已经散开,零乱地扑了一枕头。双唇有些薄,这个时候看着却是红肿丰润的,微微翘起,似是邀吻一般。
“子非,子非……”司徒岚迷恋地轻喃,大手却是毫不气地剥开了林琰的衣襟,原本若隐若现的上身便落入了司徒岚眼中。
光洁,细腻。两粒樱红挺立其上,小腹平坦,腰肢纤细,仍是带着少年特有的诱惑。
豆绿色的轻纱中衣遮住了下边的风光,司徒岚一手托着林琰的腰,一手褪下了那碍眼的裤子。
林琰觉得有些冷,又有些发窘,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眼,不敢再看向司徒岚。只是下一课便又被拉了下来,随即眼前一黑,却是司徒岚将林琰腰间束着的汗巾子蒙住了他的眼睛。
眼睛看不见了,身上却是更加敏感。林琰只觉得司徒岚口舌并用,手以抚之,在自己身上各处不停点火。火越来越大,只叫嚣着都往身下涌去。
屋子里只桌子上点着灯,火苗跳动之间,满屋子明明灭灭的,一派朦胧。
司徒岚三下五除二甩掉了自己的衣裳,俯□去将那左边的红豆含在口中,舌尖围着舔食者,牙齿轻轻啮咬着。左手揽住林琰,右手便探向了他的腿间。
“嗯……你……司徒你,你放手……”林琰难耐地扭动了一下,想用手去扯掉汗巾,无奈司徒岚眼疾手快,牢牢地按住了,也不说话,舌尖却是一路向下,留下一串儿暧昧的湿漉。
“啊……”
“子非,嘘……交给我就好……”司徒岚凑到林琰耳边轻道,右手不停,抚摸揉捏,修长的手指不时地轻轻滑过林家的小大爷,满意地看着他渐渐地精神起来,活力十足地站在那里。
林琰被光祼着的司徒岚紧紧抱住,又被挑逗着,难堪得几乎要哭了,怒道:“快,快,快放……”
只是声音支离破碎,哪里能有往日里的威慑?有心将司徒岚踹下床去,却是没了那份儿力气,唯有扭动身躯试图摆脱这份儿身上的不适。
这样的活色生香,司徒岚觉得自己再忍着就真能做圣人了。翻身压住了林琰,一手依旧握着他的秀挺卖力□,一手却是大力揉捏着那两瓣浑圆挺翘的臀肉。
房中两人呼吸愈加粗重,良久,林琰“啊”了一声,僵直了身子,原本勾在司徒岚身上的双臂无力地垂了下去。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
司徒岚看看手上的白液,凑到林琰耳边调笑:“子非,你真快……”
林琰缓过一口气来伸腿便踹:“滚……”
司徒岚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随即举高,另一手便用指尖儿顺着细嫩的大腿内侧缓缓搔弄,端的是情、色无比。
林琰觉得麻痒难当,身子微动着,却是将身下风光若隐若现,直看得司徒岚又是一口涎水吞下。
长痛不如短痛,横竖迟早这一遭,林琰一把扯下了眼前的汗巾,“你要做便做……”
话虽出口,人却被司徒岚近乎野兽的目光吓住了,那眼中分明就是一头饿狼看到了肥羊,只等着吞吃入腹了。不巧的是偏自己便是那只羊。
林琰僵硬着脸向下看去,自己的已经半软了下来,司徒岚……林琰瞬间便反悔了,这个不能比,这要是自己真的顺着司徒的意了,这一次下来不得丢了半条命?
顾不得身上□,林琰奋力甩开司徒岚,翻身便要下床。司徒岚哪里能在这个时候叫他走脱了?眼瞅着都到了这一步了,下回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呐。
也是林琰没有经验,这一翻过身去,倒给了司徒岚可乘之机。腰间一条铁臂箍了过来,背上随即贴上了一具火热的身躯,“子非,你这是,喜欢这样的姿势?”
林琰被腿间的硬物骇住了,这……
就这么一个迟疑间,司徒岚已经挤进了他的两腿间,人随即被按着趴在了床上。
林琰挣扎了几下动弹不得,索性将脸埋在了丝缎枕头中,破罐子破摔。
司徒岚从衣服里翻出那一盒玫瑰香气的软膏,抖着手沾了一些,拨开了眼前诱人的臀瓣,露出了藏在其间的鲜美风景。
不理会自己难忍的,司徒岚耐心地将软膏涂满了整个花蕊,才尝试着往里边探去。
“唔……”林琰并没觉得有多疼,只是那股子异物感着实令人难受,不禁握紧了双手。
“子非……”司徒岚觉出他的僵硬,轻吻着他的后背,手指却是毫不留情地进出开拓。
原本紧闭的地方慢慢能够容纳了他的手指,又渐渐可以加到两根三根,林琰身上已经泛起了粉色,难耐地蹭着身下的丝被,一声声轻吟自喉间逸出,显然是那软膏里带着不小的催|情药物。
终于到了,司徒岚将手指抽了出来,整个人压在林琰背上,腰间用力下沉,只听得“啊……”的一声,林琰疼的几乎撑不住了,身子颤抖着,“疼,司徒……”
司徒岚缓慢却坚定地向里挺近,一手探向林琰身下抚慰着,“子非,忍一下,这会子出去,下一次还是疼的……忍一忍……”
终于,整个儿全根没入。司徒岚看着眼前,几乎要哭了出来——这么多年了,终于等到了。
温热细滑又紧致,司徒岚极度的欢愉之中仍是带着不满足,腰间开始用力,一下下地冲、撞起来。
林琰觉得自己身体里像是打进了一根铁楔子,还是烧热了的。疼,除了疼还是疼。
“早知这样,打死也不能这样便宜了他……”
这个念头才冒了出来,忽觉身子里一热。林琰一怔,忍不住回头看司徒岚,却见他脸上神色古怪,显然也不相信这样的事情。
林琰试探着往前爬了两步,司徒岚的小兄弟便软着从身子里滑了出来,林琰忍不住了,扯过一旁的丝被咬着被角,笑道:“你比我,还更快些罢?”
司徒岚跪在那里咬牙切齿,忽然扑上前来怪叫了一声:“敢笑我?厉害的在后头!”
抓住林琰的脚踝将腿折了下去,又一次狠狠撞进林琰体内,这一次却是猛烈了不少。
林琰被撞的迷迷瞪瞪的,暗恨自己只图一时痛快。不知这一夜被折腾了多久,摆了多少让人难堪的姿势出来,也不知威胁了几次,司徒岚却是一改先前狗腿的样子,只一回又一回地深入浅出,撞击研磨,直到将人弄得险些哭了求饶才罢手。
………………我是捂着脸的分隔线……………………
林琰神智再次清醒之时,帐子外头已经透进了熹微的光亮。细细听着,雨仍是未停,淅淅沥沥的下着。
腰间发沉,林琰缓缓转过头去,见是司徒岚手臂横过了自己的腰。这厮如今睡得正香,眉宇间舒缓柔和,看着竟是比自己平日还要温柔。
回想起昨天的放浪形骸,林琰心里跳的快了些。动了动身子,只觉得腰腿酸痛难忍,身后那处儿却好得多,并无太多不适。想来是司徒岚后来处理过了的缘故。
毕竟被折腾了大半夜,林琰不一刻便又睡着了。司徒岚却是睁开了眼,听着他轻浅的呼吸,嘴角勾了起来——果然,这个时候装睡比赔罪好过关。
林琰不是那造作之人,既是两个人心意相通,这么着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只是自己完全被司徒岚掌控着这还是头一遭儿,日后却是不可再开这样的例子。林琰如是想。
既是有雨,两个人便不急着回京城,安心地窝在别院里腻歪。因林琰提起了云宁往自己府里送节礼的事情,笑道:“东西虽小,只是我倒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礼也就不好回了。”
司徒岚拍掌大笑,“你说是何意思?”
林琰身上穿着浅紫色长衫,半靠在软榻上,腰间搭了一条薄毯,挑眉看着司徒岚。
司徒岚卖了半日关子,方才告诉了他。
云宁原本在那日撞见了黛玉后心里很是不安,又觉得不好意思,不好登门去向林琰说。司徒岚瞧着他那个样子,忙忙地将自己琢磨了多日的主意向云宁说了,“依我说,这有什么?不过是个误会罢了。你要是十分觉得过不去,干脆,你也没有娶妻,父皇不是成日念叨着要给你赐婚?这林姑娘出身不必说了,清贵着呢。就是人的模样儿性情,那也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了。你没了父母,她也正在守孝。不如先去父皇那里挂个号,等出了孝,就将林姑娘指给你做夫人,岂不是两全其美?况且你又是定了心要找个一心一意的人的,子非也断然舍不得自己妹妹去别人家里立规矩受委屈,这不是一好两好、好的不能再好?”
云宁听着他白话着,虽然没有说个准话儿,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日撞见的那个纤细婀娜的女孩儿——虽是隔着花木,然他目力极好,黛玉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顾盼间风流婉转的样子竟是清清楚楚地印在了心里。
他为人不善说话,却很是心细。存了一段儿心思后再想起林琰和林若来,又是另一番的感觉。他想着日后要请得太上皇或者皇帝指婚并不难,只是未免有借势的嫌疑,不若先行讨好了林琰和林若两个。因此,这端午节里,安乐侯府头一遭儿,开始往京中人家送节礼了。
林琰听着司徒岚叙述经过,嘴角抽搐了两下,这个安乐侯,这是势在必得?那可不行,自己可还没有点头呐。
“年纪差的多了些。”
司徒岚将一只碧玉盏递给林琰,侧身坐在软榻沿儿上笑道,“不多,你妹子今年也有十四了罢?云宁才二十,这六岁哪里大了?”
林琰目光落在碧玉盏上,轻笑,“我的妹子,横竖是我做主。”
这司徒岚多年夙愿达成,自然欢喜无限。林琰与他经此,愈加亲密几分。那边云宁依旧搜肠刮肚,想着下一步如何去讨好未来的大舅子。这些且都不提,如今的荣国府里,却是炸开了锅。
自元春封妃后,每到节下必然有宫中的赏赐出来。东西不见得多好,难得是这份儿脸面。
哪知道今年左等右等,却是不见有内侍上门。贾母等人心里虽然有疑惑,却也并未多想。毕竟王夫人初二才进宫请安的,不过几日间,能有什么事情?
哪知道端午都过了,却还未见音信。王夫人犹自安慰:“老太太且别担心,许是娘娘那里事务繁杂,或是陪君伴驾的精力有限,一时忘了也是有的。横竖明日便是入宫请安的日子,我们递帖子进去请安便是了。”
贾母点头应了。果然,初六日,贾母带着邢夫人王夫人一大早起来便都按品大妆,坐了轿子往宫里去了。
谁知道帖子是递了进去,等了足有大半个时辰,方才有小黄门来传话:“贤德妃娘娘因御前失仪,如今被皇上禁足呢。皇后娘娘说了,这个时候却是不能叫贤德妃与家眷见面的。老太君们只请回去,待贤德妃禁足日满,再行进来请安罢。”
作者有话要说:卡死我了,以后清水到底,写不好的还不如不写……(>_ 贾母求情
却说元春因御前失仪被禁了足,家眷不许进宫请安。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震得贾母王夫人等都傻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前两日娘娘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被禁了足?小公公可是在玩笑?”王夫人颤着嘴唇道。
那小黄门眉清目秀的,神色颇不耐烦:“宜人这话何意?难道皇后娘娘的话还有误不成?”
“王氏,退下!”贾母到底经历多,虽是不免心里惊惶,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心知越是这些奴才越不能够得罪,忙斥退了王夫人,又看了一眼跟在护送几人过来的贾琏。
贾琏会意,忙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塞到那小黄门手中,陪笑道:“小公公莫怪,原是乍一听见这样的事情,我家二太太心急了些,哪里敢质疑皇后娘娘的话呢?”
小黄门扫了一眼银票,塞到了袖子里,笑道:“这话奴才听见倒是无事,只是不好传出去的。这里乃是皇宫,宜人说话还是该当心才是。”
“是是,多谢小公公提点。”贾琏满面笑容,“但不知,贤德妃娘娘的事情,是何时出的?我家老太太年事已高,最是不禁吓。还望小公公能告知一二,在下感激不尽的。”
小黄门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道:“也没两天呢,就是初三时候的事情。”
说完,也不待贾琏再开口,忙转身急急地走了。
贾琏也不敢唤住,只得回头看着贾母讨主意。
跟着贾母来的邢夫人王夫人一个惊慌失措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一个脸色灰败目光呆滞,唯有贾母面上如常,只沉声道:“回府去说。”
贾琏忙过去搀着她上了车,又伺候着邢夫人王夫人两个也上了后头的车,方才自己翻身上了马,命车夫打道回府了。
才一进来府门,贾母立时便命贾琏去请了贾赦贾珍贾政等人过来。邢夫人王夫人两个也不敢怠慢,忙着一边一个扶着贾母回了上房。
元春乃是整个贾家的支柱,她这里一出了事情,贾赦也顾不得与姨娘丫头们胡闹了,贾政也无心与清们谈经论古了,都急急忙忙赶到了贾母的院子。便是贾珍,也前后脚地带着尤氏过来了。
一时屋子里聚满了人,除了李纨带着迎春姐妹们外,就连宝玉也站在了贾母的身边儿。
贾政最是着急,“方才琏儿说得不清不楚,到底是因何事娘娘被禁足了?”
贾赦贾珍都是一脸焦急,贾琏便将那小黄门的话说了,“说是御前失仪,只是到底如何,咱们却打听不出来了。”
贾赦捋着颌下稀疏的短须,皱眉晃脑:“琏儿你糊涂!这究竟是皇上下的令要娘娘禁足呢,还是皇后娘娘下令禁足的?这总能打听一二罢?”
贾珍点头附和道:“大老爷言之有理。若是皇后娘娘的懿旨,倒是好说了。若是皇上……”
吸了口冷气,“不知道咱们家里如今可还有哪些个门路可走动走动?好歹咱们心里得有个底。这御前失仪,想来不过是一句话罢了。到底是何事惹怒了上头,才是根本呐。”
王夫人拭着眼泪道:“娘娘自来就最规矩的,她在宫里熬了这几年,好容易得了皇上的眼,又如何会去惹皇上?上回还跟我说及她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的,如今怎么就……”
“行了,你哭上一会子,难不成娘娘就好了?”贾母近来赶上的糟心事情太多,正是为元春焦急上火之时,王夫人这一哭一诉越发让她心烦意乱,当下也未给王夫人留了面子,斥责了一句。
凤姐儿和宝玉都忙过去劝慰王夫人。
贾母便不再看她,只瞧着底下贾赦贾政等人叹道:“娘娘一人在宫里苦熬多年,方才有了今日之尊贵。我们两府荣耀,皆系于娘娘一身。如今咱们只商量法子,都在这里呢,也都想想,日常来往的人家里可有能够代为打听一二的。”
凤姐儿忙道:“宫里的夏太监,与咱们府里一直是有来往的。”
“还有如今伺候着太上皇的戴公公。”贾珍也说道,“上回蓉儿的龙禁卫名额,还是他帮着弄的。”
贾母尚未说话,王夫人忙道:“既然这样,珍儿和琏儿就且去使人问问。”
贾珍贾琏两个对视一眼,这二太太想来是真着急了,那夏太监和戴公公都是宫里伺候的,如何就能轻易见着了?
贾母也想到了,略一沉吟,看向贾珍贾琏两个:“你们兄弟素日里打点着咱们两府的外务,怎么说?”
贾珍估摸着贾琏不好说话,便开口道:“老太太,戴公公虽是宫里排的上号的总管,只是他轻易并不能够出来的。想来那夏太监也是一样。再者,他们就算能出来,也得到了有事儿时候才肯出来。在咱们来说却是进不去宫里找的。因此依我想着,还不能实在地就指望着他们两个。”
贾政皱眉道:“这……倒是有些个难办了。”
“老爷什么话?难道,就由着娘娘在宫里受苦不成?”王夫人眼泪汪汪抢白道。
贾母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凤姐儿忽然Сhā话道:“老太太,我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夏太监打发人来跟我说,看中了一座宅子,手里银子又不宽裕,跟咱们这里借了两千银子。”
邢夫人原本还低头擦眼睛,听了这话眼皮一抬,直直地看着凤姐儿,露出一抹冷笑。凤姐儿正瞧着贾母,也未看见。
贾母忙问:“可知道宅子在何处?”
凤姐儿点了点头。
贾母舒了口气,看着贾琏道:“你赶紧收拾收拾,这就往夏太监家里去一趟。”
贾琏知道事不能缓,答应了一声赶紧去了。这里贾母因思及此事实在不宜大肆张,真正知近的亲戚里除了史家便是王家。王家不在京,史家……自湘云的事情后,如今算是淡了很多,还是且先等等罢。
叫了众人先行散去,贾母便倒在了榻上,原本冷静的脸罩了一层浓浓的疲惫。鸳鸯端过热茶来给她,见老太太摇了摇头,只得又交给了小丫头。自己跪坐着替贾母捶腿。
贾琏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回来,外头小丫头的话还没落下,贾母便忙翻身从榻上起来。只是看着贾琏沮丧的神色,便知没有见着人。
“老太太,如今那宅子也并不是夏太监的,想来是又转手了。这……”
贾母冷笑道:“焉知不是一开始就打着买宅子的幌子来打秋风呢?如今且不能论这个,琏儿你在外头日久,比你太太你媳妇儿都见得多,你瞧着可还能走哪家的门路不能?”
贾琏心里来回掂量着,终于还是压下了险些脱口而出的话,陪笑道:“我虽在外头跑着,可认识的人有限……”
见贾母脸色实在不好,心里一软,双手一拍,道:“瞧我这个记性,如今正有一人,许是能使上力的。”
贾母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听他道,“说起来这个人老太太也听过,正是史大妹妹定下来的那家,卫家。史大妹妹未来的夫婿卫若兰,乃是正经的龙禁卫,皇上的侍卫。品级不高,可以出入皇宫的。只是咱们两家虽算得上世交,这几年来往的却是少了。”
贾母叹了口气,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可想,只得颓然道:“你若是认得卫公子,且去跟他打听打听。人家若是不便,也不要强求了。”
贾琏想了想,笑道:“其实论起来,可能宝玉和卫若兰更熟悉一些。他时常与冯紫英等人一起,不如让宝玉去?”
“宝玉?”贾母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宝玉还小,这事情没经历过。还是你去罢。叫鸳鸯从我这里找出几件子东西来,你带着。”
贾琏只得应了下来,怏怏地先回了自己的院子。才一进了院子,便听见了凤姐儿正在屋子里抱怨着什么。贾琏左右瞧了一瞧,幸而院子里没有婆子丫头的。
沉着脸进了屋子,凤姐儿倚在榻上,平儿坐在一只脚凳上正替她捶腿。看贾琏进来了,忙站了起来。
凤姐儿眼圈微红,也款款起身,强笑道:“你回来了?可找到了夏公公?”
贾琏过去扳着她下巴看了看,皱眉道:“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不成?”
凤姐儿拨开他,“还有谁?还不是大太太!”
平儿忙出去看了看外头也只有丰儿伺候着,这才又进来,替贾琏倒了茶。
贾琏喝了口水,听凤姐儿唠叨了半日,才算明白了过来。原来,邢夫人听见今日凤姐儿无意间说了替夏太监买宅子的事情,方才将凤姐儿叫了过去好一通盘问,又阴阳怪气地说了不少,只差指着凤姐儿的鼻子说她和二太太一条心,姑侄两个搬空了荣府了。
凤姐儿委屈道:“银子不过是从我这里过个手,又不是我自己贪墨了。如今宫里的娘娘花费大,阖府谁不知道啊?两千两银子算什么?不说别的,光是打点宫里那些个太监,一年得多少?大太太这是不知道,若是知道了,还不心疼死了?”
贾琏先还听着,见她越说越不像话,重重地将手里的茶杯放在了茶几上,“你说完了没有?”
凤姐儿吓了一跳,自婚后她和贾琏也算是和睦,她一点一点儿地试探着,贾琏这两年确实也不如她在府里气焰高,这一突然发作,却仍叫她心里一突。
贾琏斥道:“好不好的她是太太!你也得知道,咱们终究是大房的,没有只奉承别人去的道理!”
凤姐儿回过神来,冷笑道:“二爷这话说的,难不成我就是只捡高枝儿站的?我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咱们这一家子人。如今当家的是二太太,娘娘是她的女儿,我不奉承着些行吗?娘娘要银子,难道从我嘴里说出不给来?只老太太也不能答应!”
贾琏烦躁不已,一拍桌子,“娘娘怎么了?如今还不是被禁了足!人家尊荣富贵都拉扯着娘家,咱们反倒是倒贴进去!我只问你,你奉承了这许久,可得了什么好处不成?咱们府里可得了什么好处不成?”
凤姐儿见他气色不比平常,转了转眼珠,面上扯出一抹笑意,放低了身段柔声道:“二爷你这是怎么了?火气这般冲。依我说,这也并不是咱们两个说了算的,横竖有老太太做主呢。大太太那里不过是抱怨我两句,我只听着就是了。二爷……”
贾琏摇摇头,冷笑:“老太太?老太太心里眼里,可就只有二房罢了。”
凤姐儿慌忙捂了他的嘴,“你发疯了不成?”
贾琏拉开她的手,一ρi股坐在榻上,枕着手臂不语。心里却是在琢磨着那日去林琰家里时候说的话。
因又睁开眼对凤姐儿低声道:“我劝着你罢,凡事长个心眼。你仔细想想,老太太这几年,哪次遇事不是站在二房那边儿的?论起来咱们才是荣府的主子,偏偏大老爷大太太只能偏一隅,你我二人带着巧姐儿和这一大帮子丫头婆子才恁大一个小院儿,正房才三间!你说说,可京城里头瞧去,谁家是这样儿的?正经袭爵的长房不能入住正房,不能够当家作主,反倒是被二房处处压着?”
凤姐儿惊得脸色都变了,贾琏这话……“你今儿是怎么了?连老太太都怪上了?这话传了出去,你我还能在这里立足么?”
“现在就能立足了?”贾琏脸上满是嘲讽,“娘娘被禁足,咱们都跑着想辙,这没的说。方才我从外头回来,老太太又命我往卫家去寻卫若兰,托他打听消息。你知道,我往日与卫家并无多少来往,倒是宝玉跟卫若兰走的近。我便道既是这样,不如宝玉去托他,许还有几分把握。老太太只不舍得,说宝玉还小呐。我倒是不知道了,这都十五的人了,难不成这一句话的事情还说不好?偏生我就是那个能出去跑腿卖脸的?”
平儿知机,早在两口子说话时候就出去瞧着了。这会子高声叫道:“鸳鸯姐姐过来了!”
贾琏凤姐儿忙都掩了口,果然鸳鸯抱着一只锦盒进来了,笑道:“琏二爷,二奶奶,这是老太太方才命我找出来的。叫二爷过半晌出去时候带着送人的。”
贾琏凤姐儿都起身,叫平儿接过了锦盒,又让鸳鸯坐。鸳鸯推辞道:“老太太那里还等着我回话呢。老太太说了,让二爷回来后行不行的先去跟老太太说一声。”
贾琏答应了,命平儿送了鸳鸯出去。
凤姐儿扭头看着他,贾琏背着手,无奈地叹了口气——抱怨了半日,该去的还得去。
至晚间,贾琏从外头回来一径去了贾母那里。屋子里贾赦夫妻贾政夫妻都在了。王夫人见他进来,一叠声地问道:“如何?那卫家的孩子可应了?”
贾琏摇头,“不中用的。卫若兰人年轻,话却说得明白。这宫闱里头的事情,哪里就能够随便打听了?”
贾母阴沉着脸不说话,满屋子里贾赦等都不敢言语。宝玉站在贾母身后,想着大姐姐一个人在宫里被禁足,连家里人的面儿都不能够见,还不知是怎样一番凄凉,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
屋子里气氛越发地沉闷,过了半晌,贾母下了决心一般,道:“都把心放进肚子里去。鸳鸯,收拾好了我的衣裳,明儿一早,我往宫里递牌子,给太后娘娘去请安!”
眼下也没别的法子可想,只能如此了。
当年贾代善是“八公”中唯一一个没有降级袭爵的。他一生谨慎,曾与兄长贾代化一起在如今的上皇登基之初立下大功。因此,宁荣后人虽然不济,太上皇那里倒也还能念着上一辈的君臣之情照拂着些。
贾母的请按帖子递了进去,太后命人传了。
贾母入得太后所的寿安宫,大礼参拜了。太后命人赐了坐,笑道:“如今你也上了岁数,请安什么的只叫小辈儿的来便是了。哀家知道你们这份儿心意也就是了。何苦再来自己跑这一遭?”
贾母颤巍巍起身,复又拜了下去,泣道:“原也不敢来扰娘娘,只是老奴昨日得知,贤德妃娘娘因御前失仪禁足,心内实在惶恐!贤德妃娘娘自幼在老奴身边长大,若有言行失当,自然是老奴之过。老奴因此寝食难安,唯有到太后娘娘跟前请罪,还望娘娘降罪,罚老奴教养失当之责……”说着,跪伏在地,失声痛哭。
太后在宫里浮沉几十年,贾母的心思倒也不难猜。不过是听说孙女被禁足了,想来是找不到门路打听,故而跑到这里来做姿态。这么想着虽是有些个不悦,只是看贾母跪在那里,老态龙钟,头上虽是戴了诰命的凤冠,然却遮不住满头的如银白发。
叹了口气,瞧着这一大把年纪还为了子孙们跪着哭求的贾母,太后也心软了。命人扶了贾母起来,自己端着今年才进上的新茶喝了一口,道:“往日里我瞧着,你那孙女倒也还好。想来许就是一时冲撞了皇上,过几日自然就好了。这宫里住着的,谁没个禁足的?你也太过于小心了。你孙女进宫都多少年了?哪里还要你来请罪呢?”
贾母拭了眼泪,强笑道:“太后娘娘教训的是。只是老奴这心里,不能不自责些。”
太后笑道:“你过于心重了。”
正说话间,皇帝下了朝过来给母亲请安。太后便指着贾母道:“这是贤德妃的祖母,原荣国公贾代善之妻。听说贤德妃御前失仪,特来请罪的。”
司徒峻看都没看贾母,坐在太后下首笑道:“儿子那日也是一时生气,才下了旨。”
“既是这样,若是贾妃并无大过,叫她们祖孙两个见见,皇上看如何?”太后笑问。
“母后做主便是。”司徒峻从善如流。
贾母慌忙跪下谢恩,太后摆手叫她起来,命人送到了凤藻宫去。
过了小半个时辰,贾母满面感激地在太后处又磕头谢了一次,才出宫回府了。
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宝钗凤姐儿等人等早就在上房等候,知道贾母回来,都迎到了内仪门。贾母甩开了王夫人伸出来扶着的手,只扶着凤姐儿的手进去了。
王夫人面上十分尴尬,宝钗忙走到身边低声安慰两句,亲自扶着她也走了进去。
邢夫人却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瞧着这个样子,二太太怕又是要有好受的了。
果不其然,都进了贾母的屋子,王夫人便急着问道:“老太太……”
一语未了,肩上就是一阵剧痛,却是被贾母一拐杖砸在了身上。
贾母指着她骂道:“你这个愚妇,害的娘娘好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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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林家兄妹快进宫见世面了
进宫
却说贾母一拐杖打在了王夫人肩上,不仅王夫人,满屋子人全都惊得呆了。
并不是说怕,而是惊。
说起来,贾母乃是荣府的老太太,她若是气了,明着暗着敲打两个儿媳妇谁也不会说什么。只是王夫人多年来一直是荣府的当家太太,又有贵妃的女儿,衔玉而生的儿子,身高位的娘家兄长,在荣府中压着邢夫人不是一点半点。便是贾母,轻易也不会当着人给她没脸。
现下满屋子的主子奴才人,这样一拐杖便下去了。众人都是一声惊呼,王夫人更是摇了摇身子,险些栽倒在地。
凤姐儿眼疾手快,慌忙过去扶住了。探春一愣之下也要上前,却被宝钗抢先了一步,只得又将要抬起的手放下,默然站在了迎春和惜春中间。
“老太太,您先消消气,大热天气折腾了这半日,这会子可不兴着急上火的。”邢夫人实在是想笑了,元春再风光,她也落不下实惠,反倒是要更被二房压着,此时见了王夫人这般没脸,心里实在是乐得不行。嘴里劝着贾母,嘴角却险些勾了起来,慌忙用帕子挡住了。
贾母狠狠瞪了邢夫人一眼,只看得邢夫人低了头不再说话。
其实贾母也颇为后悔。方才在宫里听着元春诉说经过,连想都不必想,便知是王夫人话不尽实,挑拨了元春。她心疼孙女无辜受累,恨王夫人不知轻重将家丑外扬,又怕皇帝真的因此恼了元春。几下里凑在一起,再看见王夫人一脸急色地过来问,火气就没有压住。
环顾了一下屋子里的人,贾母沉声道:“珠儿家的,先带了你妹妹们回屋子去,这里没有你们的事情。”
又看着宝玉吓得一脸惨白,温言道:“宝玉也去罢,且跟你姐妹们去说话玩耍,回来我再叫你。”
李纨忙起身,带了迎春几个出去。宝玉先还一犹豫,看贾母朝他点点头,垂着头也跟出去了。
薛姨妈脸色有些僵硬,强笑道:“老太太这里有话说,我和宝丫头也出来半日了,先跟老太太这里告声罪罢……”
贾母不待她说完,便一挥手,“姨太太若是有事,只管先行回去。咱们娘们儿间不必太过拘束。凤丫头,替我送送你姨太太。”
凤姐儿答应了一声,薛姨妈忙道:“老太太这里事情要紧,都不是外人,老太太不必气了。”说着看了宝钗一眼。
宝钗轻轻放开了手,跟在薛姨妈后边朝贾母略一福身子,母女两个相携着离开。
这里王夫人眼睛早就红了,死死地咬着嘴唇,手紧紧地攥着帕子,手背上青筋都能看见了。
“老太太……”王夫人幸而还留着几分理智,眼泪一对对儿掉下来,“老太太教训媳妇,媳妇不敢说别的。只是,还求老太太说个明白,究竟媳妇做错了哪般。不然,媳妇如何再有脸面在这府里站着……”
说罢,泣不成声。
贾母且不说话,阴仄仄地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丫头婆子。凤姐儿机灵,忙过去扶住了贾母,朝着丫头婆子斥道:“都出去罢,把嘴都管严实了。若是今日之事有一言半语地传了出去,这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喂了药卖出去!”
屋子里只剩了贾母邢王两人和凤姐儿,贾母才坐了下去,指着王夫人喝道:“我且问你,上回你进宫去请安,是如何跟娘娘说的?你不说想着娘娘宫里不易,反倒去挑唆着让娘娘去万岁跟前告刁状!若不是你,娘娘如何会得了不是禁足!”
王夫人抖着嘴唇,凄厉喊道:“老太太,娘娘是我生的,媳妇怎会做出于娘娘不利的事情?娘娘自入宫,十分牵念宝玉。因问及了他,媳妇才不得不说了宝玉挨打的事情。媳妇句句话都是照实说的,如何敢挑唆娘娘去惹祸呢?老太太明鉴呐……”
“呸!”贾母啐道,“你说你没挑唆?你话里话外透着是林家的小子挑拨了你老爷来打宝玉!娘娘自小儿疼宝玉,听了如何能忍?你……无知,愚妇!娘娘在宫里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有规矩拘束着。若不是皇恩浩荡,便是你我,如何能够见到娘娘?你不说万事替娘娘着想,不叫娘娘悬心,反倒去撺掇着娘娘将把柄往别人那里送!今日娘娘之祸,皆由你起!”
王夫人被骂的抬不起头来,只拿帕子掩着脸泣道:“老太太……”
“够了!”贾母抬手止住了王夫人,“且不论你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只看如今你替娘娘惹出来的事端。那宫里规矩如何严谨?岂能由着你去对娘娘说些外男之事?方才我在宫里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也并无要为元丫头说话的意思,皇上我也见着了。皇上恩典,能让我去瞧瞧。娘娘这两日却是瘦了,精神还好。只是,不知何时能解了禁。现下也只好先看着。二太太,你近来行事有失,且不必日日过来伺候,只在自己院子里多念几卷经静静心罢。至于家事,就不要过于操心了。凤丫头你多留心些。”
凤姐儿瞅着王夫人脸色,低低地应了一声。邢夫人张嘴要说话,贾母又道:“都回去罢。大太太将自己院子管好了,别由着那些个奴才满府里去嚼舌头!”
邢夫人跟着没脸了,臊眉搭眼地退了出去。站在贾母院子门口一回头,却见凤姐儿跟在王夫人身边出来了,当即冷笑一声,自带了人回去。
这边儿凤姐儿看看王夫人,王夫人脸色灰败,脸上犹有泪痕,拿着帕子拭了拭,轻声道:“凤丫头,你且先去伺候大太太回去。”
凤姐儿答应了一声,还是命平儿和王夫人的丫头一起,扶了王夫人回去了。
贾母借着这次事情,就势拿下了王夫人当家的权利。王夫人虽是不忿不满,奈何因她几句话,她自己最大的依仗元春被禁了足,不说贾政,整个儿贾家的人谁会说她好?又知道如今不是与贾母较真儿之时,横竖凤姐儿乃是自己的侄女儿,王夫人倒也安分了下来。每日里只在自己的院子中跪佛念经,家事一概不问不管。便是那省亲园子的采买布置等事宜,也索性都交了给凤姐儿。
贾母借口宝玉近来念辛苦,将宝玉重又挪到了原先的院子里。王夫人暗地里恨得咬牙,这个当口儿也不敢多说什么。贾政虽是有心拦着,无奈贾母执意如此,只得也就罢了。
相较于王夫人,凤姐儿却是忙到了十分。又是要管着家事,又是要奉承老的照顾小的,只每日里脚不沾地。她又是好强争胜的性子,凡事都想做好了,因此时常睡着觉或是吃着饭,想起来什么便立时命平儿去传话。还不到一个月呢,眼瞅着人脸色便黄瘦了下来。贾琏平儿都劝过了两次,无奈她只是不听,二人也只好随她去了。
京城的天气一日热似一日,进了七月中,更是热的人难耐。林府里林琰与黛玉兄妹为林如海守孝日满,都脱下了素服。
林琰想着再转过年来,黛玉便满十五岁了,乃是一个女孩子最为重要的及笄之年。如今这个时候,女孩儿大多早早地定下了亲事,过了及笄便成亲的大有人在。如黛玉这般,因要守孝,其实已经稍显晚了些。
林府里没有内宅长者,黛玉根本没有能在京城上流女眷中露面的机会。贾府那边儿,林琰就没做考虑。他们自己府里适龄的女孩儿就三个,还不算至今赖在那里的薛宝钗。可自己在外头这么久了,就没听说过谁家去荣府提亲的。二姑娘迎春与宝钗年纪相仿罢?算算,这个年纪大概是快十八了,老姑娘了……
不止是黛玉及笄礼,日后黛玉真相看好了人家,小定大定花妆等日子,都是要有女性长辈主持。因此,林琰早有想法,荣国府那里既指望不上,也不能指望,谁知道他们到时又会出什么幺蛾子?不如索性为黛玉认下一个身份声望俱佳的干亲。
依着林琰的想法,本来是想去求了西山院山长赵咨。赵咨是林如海同年好友,他的夫人也是出自香门第。赵咨为人正直,又不涉足朝堂,在京中,特别是读人中的名声一向很好。若是认了赵夫人为义母,于黛玉也是好的。想来赵咨看在林如海面上也不会拒绝。
他计划的不错,只是尚未来得及往赵咨那里去,先就接了一道入宫请安的圣旨。
圣旨上指明了叫林琰携黛玉入宫,往大明宫和寿安宫去给太上皇皇太后请安。不说黛玉,便是林琰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其实,这事情还得从贤德妃元春身上说起。
自从端午被禁了足,许是皇上真的忘了,足足有一个多月,竟没有下旨解了凤藻宫的禁足令。皇后贤惠,自然事事以皇帝意思为先。至于其他的宫妃,乐得少一个争宠的,又怎么会去提醒皇帝?
元春被关在凤藻宫里,虽然一应的用度份例不会少了,心里却急的不行。每日间能见到皇上的,还不一定有宠,若是再被一直关着,只怕就真的被皇上忘了。因此,王夫人私下里给她的银票首饰等物流水一般悄悄地送出去打点。
太上皇身边的心腹太监戴权,便是接了东西最多的。
戴权在宫里多少年了,对元春塞的好处不会推了,却也不会傻到直愣愣地替她说话。
要说起来,元春也算是走运。太上皇如今闲着无事,与太后话家常时候便提起了年轻时候的往事。因提及了当年贾代善救驾之功,不免又是一番感慨。太后无心之下提起了元春之事,太上皇登时觉得自己有事可做了。
将皇帝传来,细问禁足事由。皇帝无奈,只得一一说了。太上皇听得林如海的儿子将外祖家里的老人都气着了,当下拍桌大怒。
林琰算得上是当今皇帝暗地里用的心腹之人,自归在他的麾下,没少替他打探消息筹划银两。皇帝自然不能让他吃亏,只是事关黛玉名声,皇帝知道的本来也不多,说起来便更是含糊。眼瞅着太上皇又要拍桌子,太后说话了:“常听皇帝提起林如海,说是难得的臣子。况且也是出身世家,累代读,怎会有如此不孝不礼的后人,别是有何隐情罢?”
皇帝忙顺坡下来,“不如招了那林琰和林家的小姐进宫来问问,一来是不冤枉了人的意思,二来若是真有贤德妃所说之事,也显得父皇英明。”
只这么着,兄妹两个便奉诏入宫了。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兄妹两个急忙换了衣裳又各自梳洗了,依旧是黛玉坐车林琰骑马,极是低调地来了皇宫。
彼时太后也在太上皇的大明宫中,另有皇帝坐在下首。兄妹两个随着传旨的太监进了大明宫正殿,双双跪倒在地磕头拜了下去。
太上皇摆了摆手,皇帝很有眼色地叫了起。林琰虚扶了一下黛玉,二人才站起身来。
林琰见过皇帝不少次了,本身又是经历不同寻常,太上皇威压虽重,却也并不怯场。
黛玉之前得了两位宫里嬷嬷的教导,来时又被指点了一番,心里虽有些惴惴,举止却是不失分毫。
宫里三个地位最高的坐在上首,见这兄妹两人均是礼数周全举止进退得宜,不免暗地里都点了点头。
太后年纪大了,身边儿最喜欢有年轻的孩子说话,便招手叫黛玉上前说话。
黛玉低头垂目,举步上前。今日她所穿着的乃是一件儿烟霞紫色对襟褙子,浅绿色的百褶裙。裙子袄上都有折枝梅花的绣纹,又用了极轻极熨帖的料子,行动间便衣袂当风,真如春柳摇曳生姿。
来到太后跟前深深福下了身子,太后便笑道:“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黛玉微微抬头,但见眉若远山,雾霭隐隐;目如秋水,清波潋滟。太后不由得惊艳道:“呦,好生齐整的孩子!”
太后这里拉着黛玉,朝太上皇笑道:“哀家可不管你们爷们儿说什么,这孩子我瞧着喜欢得紧。竟是要带到里边儿去说话了。”
太上皇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黛玉又是低着头朝太上皇皇帝行礼,跟着太后往里边去了。
这里太上皇才把脸一沉,冷冷地瞪着林琰,还未来得及问话,外头小太监跑着进来通传:“忠顺王爷和安乐侯在殿外求见。”
皇帝轻咳了一声,心里好笑的很——这林家的兄妹,竟能够飞符召将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底下催双更的妹子,我才不说我哪天才能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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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委屈
太上皇听得儿子外甥都来了,当下也不顾得林琰了,忙叫人快宣了进来。
一时司徒岚和云宁两个一前一后地进了殿里。司徒岚一身儿米色交领长衫,因是薄缎子质地,不过只用了淡青色线在肩头袖口和下摆处绣了几支竹叶,稀稀落落的,倒也别致。腰间一条白玉如意带,衬得整个人肩宽腰细,长身玉立,当真是英姿勃发。
云宁却是头戴束发银冠,一件儿白色软绸宽袖中衣,外边罩了无袖交领长衣,领口和边角处俱有浅黄|色云纹刺绣。腰间是黄、黑两色宽腰带,整个儿人站在那里便如长枪般笔直。对照着旁边儿的司徒岚有些吊儿郎当的样子,真是胜出一截儿去。
太上皇倒不这么看,瞧着儿子外甥都是好的,满脸慈爱地看着两个人行了礼,忙叫人赐座上茶。
林琰依旧一边儿站着,司徒岚回头时候仿佛才瞧见了,惊喜道:“子非?你怎么到宫里来了?”
林琰面上一派恭谨,躬身给司徒岚云宁两人行礼。云宁站得比较近,伸手虚扶:“子非不必多礼。”
皇帝看着三个人装模作样在那里你来我往地套,心里膈应不已,明明就是知道这兄妹俩进宫了,怕吃亏才追了来的罢?还有老九,瞧瞧那表情,自己若是不知道他们两个勾搭在一块儿了,也得被骗过去。
太上皇纳罕道:“老九,你认得他?”
司徒岚转身笑道:“自然认得。那两年在西山院里,儿子多亏了子非照顾。”
太上皇无语,一个皇子,在院里竟要别人照顾?
“父皇不知道,当时子非比我还要小些,一应饮食衣物都是自己打理,比儿臣强出不少。院里不让带伺候的人,要不是子非,儿臣还真是只差蓬头垢面了。”司徒岚不遗余力地称赞林琰。
林琰忙躬身道:“王爷谬赞了,皆是林琰应当为之。”
太上皇对林琰的态度还是很受用的,点点头,“既是如此,戴权,赐座罢。”声音中不复方才那般冷淡。
林琰斜签着身子坐在最远的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心,聆听太上皇对幼子和外甥的一片关爱。冷不防听见太上皇一句:“林子非,听闻你不敬尊长,巧舌如簧,侮慢朝廷命妇,可有其事?”
林琰忙起身,诚惶诚恐:“臣不敢,臣惶恐……”
太上皇一拍椅背,司徒岚适时地咳嗽了一声,朝戴权道:“这是今年的新茶?”
戴权知道这位爷不好惹,陪笑道:“回王爷,这是今年才进上的明前龙井。”
“那就是冲茶的水不对了。我跟你说,这水不能用山上运下来的泉水,最好是前几年收的梅花上的雪水,起码得是旧年蠲的雨水才好。”
戴权唯唯诺诺地应了,忙朝旁边的小宫女使个眼色,宫女疾步出去换水。
太上皇没好气道:“有你喝的就不错了,哪里那么多讲究?”
又转头看向林琰,“你说自己惶恐,朕看不然罢?那荣国府好歹是林如海的岳家,你既过继到了林如海名下,合该也应把那里当做外家。怎么朕倒是听闻那林如海的岳母被你一顿抢白气得病了许久?”
林琰垂眸,深吸了口气,再抬起头来已经面色惨然,凤眸中竟是含了泪水,张了张嘴,又微微摇头,终究没有说话。
司徒岚瞧着着急,太上皇年轻时候的脾气可是不大好的。如今跟自己是老好人一般,对林琰却不会有什么怜爱之心,一个劲儿地朝林琰使眼色,让他快些辩解。
林琰跪在殿中,因是来宫里,头发便用了一只玉冠束着。此时垂着头,露出了纤细白皙的脖颈。他一身月白色轻纱襦衫,衣角绣着几簇幽兰,此时孤零零地跪在那里,殿外有夏风透了进来,拂动了衣角,远看竟似那兰花随风舞动了一般。。
只是司徒岚心疼的不得了,重重咳了一声,忍不住起身朝太上皇躬身道:“父皇,儿臣有话不吐不快!”
“说起来这件事儿,儿臣倒也知道一二,原就怪不到林家身上。”
“王爷!”林琰低声阻止了司徒岚,深深叩下头去,“此事牵涉到舍妹,臣本不欲张扬。上皇问及,臣也不敢欺瞒。”
说话间声音已经捎带着哽咽了。
太上皇皱了皱眉头,“你且细细说来。”
林琰便跪着将兄妹二人自父丧之后一路上京,谨守礼数闭门守孝,奈何荣府乃是黛玉至亲外祖家里,几次相邀,却在黛玉到了以后,将之比作戏子取笑;后又有那宝二爷读了□,意图将自己的贴身物件儿私相递与黛玉,老太太如何来说,要将黛玉再接入荣府去的事情一一说了。
末了又叩下头去,哽咽道:“先前妹妹在荣府住过,与那老太太也甚是亲近。却不想因着这两次折辱,险些大病不起,暗地里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去。”
“那老太君溺爱孙子,十几岁了仍然养在内帏,因其衔玉而生,一味娇惯不知约束。那宝玉行为放纵举止不妥,出入女孩儿闺房毫无顾忌。不但亲姐妹,便是亲戚家的女孩儿也是如此对待,丝毫未将女孩儿声名体面放在眼中。现有对证:那皇商薛家荣府,薛大姑娘时常有些肺热之症,宝二爷借着探病之际进出无数。”
“这样的人家,即便是妹妹亲外族,臣又如何能够放妹妹过去?更何况,那宝玉看了□,已思风月,竟将贴身旧帕子买通丫头要私下里给了我妹妹!幸而妹妹明理,当场将荣府的丫头赶了出去。饶是如此,还气得病了几日。出了这样的事情,臣倒是顾及着荣府的名声,只暗暗地与那二老爷说了,至于二老爷如何去教训儿子,臣却是不知。”
“次日,那老太太竟亲自上门,还要接了我妹妹过去!荣府里下人一向喜欢嚼舌头议论主子,先我父亲在世时,妹妹寄住在那里,还被他们说是打抽丰的。如今父亲故去,又有宝玉一事,难免不会传出更难听的话来。那岂不是坐实了臣妹妹行为不谨?臣虽年轻,都能够想到的事情,老太太难道她竟不知?因此,即便是老太太亲自上了门,臣也并未放妹妹过去。或许言语之中冲撞了那老太太,臣,却不敢就说是自己错了。若再来一次,臣,臣……依旧不能如那老太太之意。”
说话间两行清泪已是滚滚而下,语气却极是坚定。只听得司徒岚心酸不已,云宁暗自握拳,皇帝打开了黄绸玉骨的折扇挡住了半边脸。
林琰一行说着一行哭着,自己听来都觉得自己和黛玉委屈的不得了,索性全身跪伏在地,衣袖掩住头脸,只留下了略显消瘦的肩膀对着上皇颤抖。
太上皇静静地看着林琰,心里暗自叹气。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想来,这林家的兄妹两个是真委屈了。想当年贾代善在的时候,荣国府是多风光啊?贾代善算得上是心思玲珑剔透的人物,怎么后人这么不济?
皇帝瞧着太上皇下不来台了,嗽了嗽嗓子叹道:“唉,那荣国府也是世家,怎么到了如此不堪?林子非,你所言可是属实?”
“回皇上,臣一字一句俱是事实。”林琰道,“臣自幼读圣贤,虽不敢自比古之贤人,忠君二字却还知道。”
皇帝点了点头,看向太上皇。太上皇轻叹道:“想来这孩子也不敢欺君,且起来罢。”
林琰举袖拭了拭眼角,垂头起身,侍立一旁。
太上皇还没说话呢,里边儿太后已经出来了,却是没有带着黛玉。太后满面怒容来至太上皇下首处,一摆宽大的袖子坐下,看着上皇道:“臣妾听了这许久,实在是忍不住了。先前臣妾也听陛下提及过林海此人,世家出身,科举入仕。陛下曾赞其文章锦绣。后听皇帝说起林海任上亡故,只留下这一子一女。皇上仁慈,念及其忠君为国,特恩赐了其子爵位。”说着看向皇帝。
皇帝忙点头附和。
“只是想不到,这样的忠臣,留下的孩子却在京里就受了如此委屈,更想不到,这委屈还是亲外祖家里给的!方才我不过问了两句,那丫头哭得什么似的,瞧着,便让人心疼!”
说着,抬起那带着几只纯金镂空嵌珐琅护甲的手,捏着帕子拭了拭眼圈儿。太后一把年纪,只得皇帝一个孩子。瞧着黛玉容颜秀美,气质清灵,哪里有不喜欢的?又因提及了几句贤德妃之事,黛玉听了那泪水浑似滚珠儿一般落下,真真是梨花带雨惹人心怜。太后好生安慰了几句,命人送了黛玉去梳洗,自己却是往前边儿来了。才到了后头便听见林琰一番哭诉陈情,当即怒火便压不住了。
原本太后与林琰黛玉素不相识,要说起心软,后宫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人,能心软到哪里去?
太后心里膈应的是荣国府。上回贾母入宫一次,明着是来请罪,实则是来告状。既让太后等人知道了她被林琰气到,又让原本没注意到元春禁足的太后知道了此事。太后相信,若不是按规矩内命妇轻易不能见着上皇皇帝,那贾母定有法子将这件事儿捅到上皇那里去。
上皇一向看顾老臣,又对故去的荣国公贾代善极为赏识,现下里闲着又是无聊,知道元春之事,难免不会问及皇帝。这不是变着相儿地给皇帝上眼药?皇帝乃太后亲子,太后焉有喜欢别人告他的?
太后在当年并不如何得宠的情况下,依旧能够稳后位,并将自己唯一的嫡子平安养大送上了帝位,那心机手段又岂是贾母能够比的?只能说,贾母确已年迈,遇上林家之事,不为则已,但凡为之,必是昏招。
太后红着眼圈,瞧瞧底下的林琰,温声道:“可怜见儿的,没了父母依仗,竟是全靠着俩孩子自己挑门户。也是那林丫头有福,林海能想到为自己留下个嗣子,如若不然,林丫头岂不是只有任人欺负的?”
皇上忙打边鼓:“回母后,朕查过了,这林子非身上也有功名,早就中了秋试。后因林海病重,误了上科春闱。”
“好个孝顺的孩子。”太后赞道。
司徒岚亦点头:“非但孝顺,还能友爱手足,若不是方才父皇询问,便是自己受些委屈,也断然不会将那些事情说出来的。想来荣府的人也是捏住了这一点,打量着子非定是会顾及林姑娘的名声不敢张扬这些个乌七八糟的事情呢。”
云宁原本不善言辞,此刻场面话又被太后皇帝司徒岚说尽,唯有点头以示自己立场。
太上皇叹道:“确实有些个可怜了。戴权,”
“奴才在。”戴权一直在边儿上,忙上前一步躬身等着太上皇吩咐。
“去将朕前些日子看过的那套文房四宝拿出来,赏了林家小子罢。”
林琰忙跪下谢恩,才起了身,皇帝又命人赏了东西,林琰只得又朝着皇帝跪下磕头。只把司徒岚瞧得眼中险些冒火,皇帝却是一挑眉头,带了几分得意之色。
太后瞧得满意,起身复又回了内殿。不多时,竟是叫黛玉扶着走了出来。林琰眼角余光瞥见了,嘴角儿也不由得勾了勾,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只黛玉得了太后青眼这一件儿,便能为她抬了身价!
自黛玉出来,云宁便有些不自在。他心里存了要求娶黛玉的念头,此刻想看黛玉,又觉有些孟浪;待要不看,却又有些个忍不住。
司徒岚坐在他旁边,脚尖儿轻轻碰了碰云宁。云宁脸上一红,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掩饰。
上皇带着几分找事儿的心态召见了林琰兄妹,被这二人一里一外的哭诉了一通委屈,还能找什么事儿?人家两个十几岁的孩子,被亲外祖家里人又是比戏子,又是送帕子的欺负了,还得打落牙齿和血吞,也确实难为了。
这一腔子火气于是便都转到了荣府那里——都是些什么人呐,竟对着俩孩子这般狠心?还好意思来告状?贤德妃,得禁足!禁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第二更马上闪身去码,祼更的人伤不起啊伤不起……
话说,小宁子的追妻路,正是提上日程,马上就要过了明路来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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