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瞧,这个人可不好笑!自己先伤心,招惹上别人,这时候倒又编排别人了。”元春转脸向抱琴道。
抱琴不好说什么,只能跟着笑笑,忙着给元春递手炉,给她们二人垫脚炉,又掀开旁边的薰笼盖子添了一把天竺香。
司棋和侍书用小茶盘各托了一杯茶进来,放在元春和秦可卿面前的小炕桌上。
元春看秦可卿眼中忧郁,知道她心里有许多话,便把司棋和侍书支了出去,只留抱琴一个人服侍。然后才道:“这些日子,你还好吧?”
秦可卿苦笑笑道:“也就这么着了。有些话,本来不方便对你说,毕竟你还是没出阁的大姑娘,只是我看你素日来说的做的都跟别的闺阁小姐不大一样,心中是大有丘壑的,所以我想,跟你说说也无妨的。再者,除了你,我也没人可以说说话。”
“我就知道你心里装着太多的苦楚,才拉你来说说话。不然,憋在心里,是会生病的。无论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说。以后,我不在家了,你就跟她说,她有时还可以给你出出主意,安慰一些。”元春诚恳地说道。
秦可卿不禁又红了眼圈,道:“幸好在这府里结识了你们两个,不然,我这辈子,死了都没人知道我的心。你也知道,我在那府里,表面上风光得很,是当家的大少奶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锦衣玉食,别人说起来都羡慕得不得了,可又有谁知道我心里的苦!”
停一停,才又道:“去年我小产了,后来又没将养得宜。你知道你珍大哥的性子,我身上还没大好,他就又来缠。我自从孩子掉了,心就灰了,便也由着他糟蹋去。所以身子着实亏了下来。如今我身上的病也渐渐成了气候,我自己知道,以后还能和你们说几次话还不知道呢。婆婆对我倒是极好的。只是那也只是表面的工夫,并不是真心疼爱。她对我好,一来是给你珍大哥看的,二来也的确要我帮着她当这个家,她不认得字,性子也粗疏,当这个家也确实吃力,不能不靠我来撑这个家。你珍大哥倒是真心疼我,只可惜,他也只是嘴上的功夫,天天由人掇弄着寻花问柳,斗鸡打马,哪有工夫管家里人的死活呢。”
元春心下惨然,低低地道:“等蓉哥儿大了,就好了,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秦可卿摇摇头,再惨笑了一下,才道:“蓉哥如今也渐渐醒事了,我和你珍大哥的事,他也早就看在眼里。他很怕他的父亲,跟我说话总是客客气气,客气得令人心寒。他有时也讨好我,但那也只是想从我这里支银子,到外面胡天胡地乱花了去。他跟身边的丫头们倒能亲近说话,跟我却从没一句实话。说起来,我这样的身份,我自己都觉得见不得人。妻不妻,妾不妾,儿媳妇又不像儿媳妇,真是荒唐到了极点了。只是还得厚着脸皮活在这个世上,让别人耻笑了去。真不知道,这样还能熬多久!有时我也想,不如一条绫子挂上,就结果了,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但转念一想,我死了,娘家里的人怎么办呢?就是死了,这身子,名声,仍是不干净的,我怎么去见你珠大哥!在九泉下,我该跟他说什么?所以,我又怕死,我怕大少爷骂我。这比死了还难受呢!”
元春心中也一阵难受,只能道:“你想得也太多了。这不是保养身子的常法。自己的身子得靠自己心疼,谁也代替不了你。我们这几个人,将来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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