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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雁迴小棧

鐵紀山使出”雲雀功”一路追了約五十里,到了下一個鄉鎮”十里長巷”。此時天­色­已經昏暗,追蹤卻毫無頭緒。看來敵人此番有備而來,鐵紀山身為資深捕頭,追蹤查探技巧早已嫻熟,一旦有心查探追蹤,一般人縱使有意掩滅行跡,也難免露出蛛絲馬跡,難逃鐵捕頭法眼。可是這一行人帶了個李青蘭一路下來,竟追查不到任何蹤跡。若非眾人皆是輕功高強,踏雪無痕之輩,便是一路接應早已事先安排妥當,飲食交通才可以完全不露痕跡。

“十里長巷”只是個幾十戶人家的鄉下小鎮,才入夜的街道就看不到半個行人。鐵紀山站在街道上,一時不知道該繼續追下去,還是該在小鎮上尋找,只好毫無目的的在街道上來回奔走了數回,卻發現這小鎮裡只有一家客棧,布招上寫的是”雁迴小棧”,而且早已經打烊了。

鐵紀山心想既然毫無頭緒,便碰碰運氣吧﹗於是輕輕縱上”雁迴小棧”的屋頂,客店屋內仍有些許燈火微光,便往燈火微光處奔了過去。鐵紀山到了屋外沾濕窗紙,偷眼望去,原來只是客店掌櫃的,一個人在屋裡點了燭光,正打著算盤滴滴答答的算帳,並無可疑之處。鐵紀山頗為失望,看來自己真的把人追丟了,正想躍下屋頂離去,卻聽見隔壁客房裡有刻意壓低的說話聲音。

循著聲音來處,自屋外看過去只是一片黑暗,並無燈火。鐵紀山心下覺得奇怪,輕手輕腳靠近窗戶,翻身倒吊在窗櫺邊,用手指沾濕客房紙窗,沒想到窗紙一破,一線燈光漏出。鐵紀山一愣,細看這窗紙,原來窗紙都塗上了一層黑墨,一時令人不察有人居住。偷眼瞧去一看,床舖邊軟倒在角落的,不正是李青蘭嗎?﹗心中歡呼一聲,沒想到敵人佈置如此嚴密,若非巧合,早已錯過這一行人的行蹤。李青蘭倒在床上一動也不動,似乎已經昏暈過去。

鐵紀山往紙孔的另一端瞄去,果然是張一指在一旁,屏氣凝神的運功治療今日的肩傷,此時已運功完畢,正好冷秋魂端了酒菜推門進來。剛剛聽見的說話聲,正是他夫婦二人的說話聲。

冷秋魂嬌聲道︰”當家的,你臂傷不要緊吧﹗我叫小二準備了點酒菜,咱夫妻倆喝一杯。”

張一指起身拉開桌椅道︰”你去床上看看李青蘭醒了嗎?主人要的人可要小心看管。”冷秋魂走到床沿看了看道︰”還昏睡著呢!別擔心,”市井六怪”他們睡在前後院護著咱們,不會有事的。”說著倒了杯酒遞給張一指。

鐵紀山一聽,心想主人是誰?為何要捉李青蘭?飯館中那幾人,應該就是所謂的”市井六怪”了。看來對方人多,功夫也不弱,一時不敢輕舉妄動,只敢靜靜的屏住呼吸,躲在窗下不動。

張一指一口氣喝了杯酒,冷秋魂又替他倒了一杯,幽幽的道︰”當家的,我們作夫妻也有二十年了吧﹗”張一指”嗯”了一聲並不言語,夾塊­肉­自顧自吃了,冷秋魂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看著外面的一輪明月。

張一指道︰”妳在做什麼?好不容易設計這裡,做為我們落腳打尖的地方。萬一鐵紀山那傢伙看見燈光追到咱們,可怎麼對主人交待?”語氣中雖然有責怪之意,卻不嚴厲。

冷秋魂道︰”當家的別擔心,以他的腳程,我估計他應該已經追過了頭,此刻該已到下一站去了。”屋中之人萬沒料到鐵紀山誤打誤撞,正躲在窗下。

鐵紀山聽兩人說話,更是不敢稍動,連吞下一口口水也是小心翼翼,此刻但覺得寒意逼人,真想痛快喝一杯酒。

冷秋魂靜靜的看著月光,幽幽道︰”那日也是有著這樣的一輪明月,我就嫁給了你,和你做了二十年的夫妻,二十年青春就這樣流去了。唉,--”說完一聲長嘆,轉身坐在張一指對面。

張一指聽出冷秋魂語氣中的幽怨,隨口”哼!”了一聲道︰”你有什麼好哀怨的?這二十年來,我可沒嫌棄過你。”說完將第二杯酒一飲而盡。冷秋魂眼神銳利一閃,隨即隱沒。

冷秋魂冷著聲音道︰”當家的,那我倒該感謝你這二十年的不嫌棄了?”冷秋魂舉杯淺酌,敬了張一指一杯,張一指口中”哼哼”兩聲不答,自己又倒杯酒,舉杯一飲而盡。

冷秋魂突然語帶柔媚道︰”當家的,我有一句話一直想問你,當初你怎會看上我的? “張一指聽出冷秋魂語氣中的柔媚,心腸一軟,陪笑道︰”陳年舊事提它作啥?這二十年來,你對我好,我也是真心對你好,我可從來沒想過別的。”

冷秋魂苦笑道︰”我卻是知道的。唉!我十四歲時,就已經知道了你為何會看上我?”張一指忍不住笑道︰”哈,你二十二歲才嫁給我,怎會十四歲就知道了?”

冷秋魂站起來轉過了身,對著月光幽幽道︰”當家的,我跟你說個故事吧﹗”張一指吃菜喝酒,也不答話。冷秋魂轉回頭,冷冷看著張一指道︰”那年我十四歲,偷偷喜歡上我家的園丁,他叫做英郎。英郎長得­唇­紅齒白,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迷人,家裡的婢女都喜歡藉機跟他說上兩句話。

我總愛他在我房門前種上兩盆花,為了要常見他,能跟他說上兩句話,我常常三天兩頭的吵著要換花盆。

日子久了,我常藉故找他聊天談心,英郎也頗知心解意,總在人少時才拿了花盆來我房前,藉機跟我說兩句貼心話兒。終於我鼓起勇氣,向他表白心事,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對我說,我是個千金小姐,他只是奴僕下人,如何配得上我?

我覺得又難過又哀怨,想著他的一言一行,英俊的臉龐,心中說不出的喜愛,深情款款,不能復已。在我心中可不管什麼千金小姐,奴僕下人的?我只知道兩情相悅,地久天長,其餘我是一概不管的。”張一指聞言也不答話,只冷哼了一聲。

冷秋魂似乎沒看見他不愉的臉­色­,自顧自說了下去︰”如此一段時候,我經過庭園廳堂,總聽得下人竊竊私語,看見我就不言語了。我心中納悶,叫我的婢女麗兒來問,麗兒只是笑笑,直說沒什麼,是我太多心了。

一日夜半,月兒羞人,天上星星如懂我的心事般,對我一閃一閃的眨眼。我心裡正想著英郎的微笑細語,輾轉反側難以成眠,於是起身走到後園。

後花園中花香暗夜浮動,天空如黑絨緞子布料般黑沉。我一個人靜靜咀嚼自己的少女心事,情思如星辰凝望,如月­色­滿懷,柔腸百轉,半帶幽怨半帶愁。”冷秋魂語氣幽幽柔柔,充滿思春的單純天真。張一指沒想到自己多年的結髮婆娘也有這小兒女情思,頗不以為然的大笑道︰”原來你這婆娘喜歡俊俏郎,我至今日方知,好笑﹗好笑﹗”此時張一指正咬著隻雞腿,汁水淋漓,油汁滴了滿身,滿臉油漬也不擦乾淨。冷秋魂取出塊薰香手帕,走過去溫柔的幫他擦乾淨。

冷秋魂長長嘆了口氣,依然冷冷淡淡的續道︰”原來連你也覺得好笑﹗唉,可惜我當時年少無知。突然一陣酒香傳來,我也覺得有點肚餓,便循著酒香走了過去。

走到了柴房外,聽見是麗兒的笑聲,我正想推門進去,卻聽得有男人的聲音。我一呆,就躲在門邊偷聽。

麗兒此時正笑得歡暢道︰『老爺出五十兩黃金的妝奩你也不肯啊!』一個男人的聲音答道︰『我當然不肯,倒出他二百兩黃金。我告訴老爺,這嫁妝得夠數,我才願意娶小姐,老爺就不言語了。』這時我已經聽出男人是英郎的聲音了。心想,原來我爹也知道了我的心事,我羞愧得想馬上走開,又忍不住心下好奇,於是蹲下了不敢動,靜靜聽著他兩人說話。

英郎接著道︰『哼﹗也不想想自己女兒的尊容,每天對著小姐那種芳容,用這些錢看大夫也還不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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