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舒樱是好端端的下了班,回到家后,还给自己熬了点排骨汤。熬汤花了很长的时间,最后她只喝了半碗,实在没办法再多喝一点。就是那半碗喝下去,她也是极力压抑着呕吐的冲动,到是每晚报到的洛飞赏光的吃了一大半,他明早要飞去韩国参加亚洲钢琴大赛,情绪有点高昂,话比平时多了几份,一直说那个大赛的冠军奖金是多少多少。
舒樱觉得肚子有点胀痛,跑了两趟洗手间,身子倦倦的,与洛飞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后来身子有点发沉,她催着洛飞下楼,说自己好困。洛飞非常文艺的甩了甩头发,伸出长臂,抱了抱她的肩,很深意的说了句“等我!”
舒樱没作多想,他走后,她快速地锁好了门,极好的梳洗,就上了床。好象只睡着了一会,就开始感到肚子一阵阵的抽痛,疼得撕心裂肺似的,皮肤很烫,但是体内虚弱得几乎化为乌有。窗外是黑洞洞的夜空,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静观她渐渐地消失。
她疼得满身大汗,手捂住小腹,在床上翻滚。突然,她一下惊坐起,她感觉不到腹中孩子的胎动了,身下一股热流蓦地冲出。她强撑着开了灯,看到了一床的鲜红,屋子里飘荡着浓浓的血腥味,一阵迅猛的天晕地转,她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开机的手在瑟瑟发抖。
她给林蝶打电话,电话通了,可是无人接听。
她准备打给楼下的洛飞,想起他明早的大赛,她摇头。
脑中闪过詹安尼的身影,她咬咬牙,她不能事事都依俯他。眼前的黑暗在加深,肚子里象塞了把锯子,在用力的割着她的身子。
她想起120,摸索着拨了个号,很快有人接听了,“是120吗,我在XX区XX公寓XX室,好象是大。。。。。。出血。。。。。。。”她沙哑着嗓音,泪如雨下,喉咙象扯不开,仿佛锈住了,手机自她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劲地喊“鲍西娅。。。。。。鲍西娅。。。。。。。”
再度睁开眼睛,是持续响起的门铃和手击门的声音,浑身合唱,在夜色里格外的清晰,她以生的渴望作动力,好容易爬起来,头重脚轻飘去开门。
詹安尼看着一路滴落的血迹,脸白如纸,“鲍西娅。。。。。。。”舒樱则像一片叶子,轻轻贴在了他身上,“安尼,BABY。。。。。。。。不动了。。。。。。。。”
詹安尼手紧握成拳,极力挤出一丝宽慰的笑意,二话不说,抱起她下楼。
舒樱倒在黑色宾士的后座上,詹安尼开车向徐家汇第三人民医院急驶。
挂急诊,医生做检查,卫主任今晚恰巧值班,也赶过来了。詹安尼在外面急得团团直转,卫主任拿着舒樱的医案,走出急诊室,神情有点严峻。
她瞟了眼詹安尼酒渍点点的衬衫,记得他不懂中文,她改用英文问道:“你到底是舒樱的什么人?”
“最好最好的朋友。”詹安尼说道。
“好到可以代替代她老公吗?”
詹安尼一愣,立刻回答,“可以,你有什么事,直接可以和我讲。”
“从法律上讲,你没有办法替代她老公,但现在事出突然,顾不得许多了。舒樱的老公在国外,上海好象也没别的亲人,你既然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那么,签字吧!”卫主任从医案中拿出手术申请单递给詹安尼。
“手术?”
“对,胎儿死在腹中,不可能产生宫缩,让他自然分娩下来,再加上羊水已破,出血过多,再不动手术部腹产,胎盘上移,包裹住心脏,大人的性命也会有危险。”卫主任语气平静地说。
詹安尼一下跌坐在椅子上,两手Сhā进头发之中,感到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这个家属签字,你能签吗?”卫主任又问了一句。
詹安尼咬着唇站起身,脚下有点发软。舒樱的这个孩子,不知怎的,他觉得就象是自己的孩子一般,他看着她的小腹一天天隆起,陪着她产检、散步、吃营养餐,到了七个多月时,孩子突然没了,不亚于是把自己身上的肉生生割下来。
他感到手中的笔很重,签名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差点连自己叫什么都给忘了。
舒樱很快就被送进了手术室,詹安尼坚持进去陪她。当他穿好消毒衣走进手术室时,医生正在给舒樱注射麻醉,舒樱两眼发直的看着天花板,当静脉注射的针头扎进她的胳膊时,那种实实在在的痛,让她的眼神起了一丝变化。
“鲍西娅。。。。。。。”詹安尼握住她冰凉的手,举到唇边,轻轻地吻着。
舒樱已经知道了孩子不在了,她的表情出奇的平静,“安尼,可能。。。。。。可能BABY更喜欢他的父亲。。。。。。。”
詹安尼悲痛的抚摸她的头发,没有听清她说的什么,“不要担心,这只是个小手术,很快就好了,我会在这边一直陪你。”
舒樱摇头,“不要,安尼,你出去吧。”
话音刚落,麻醉剂慢慢发挥药效,她跌进了一团黑暗之中。
她不知,整个手术,詹安尼一直站在她的身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做好手术,天都快亮了。舒樱醒来时,看到詹安尼坐在床边,胡渣满面,两眼血红,一脸憔悴,额心一道深深的竖纹。
晨光淡淡,她一时有些恍惚,看到吊液一点点的滴落,她感到身体轻得象片云,空荡荡地飘着,没有一丝支点。
另一只手轻轻地从被下覆上已经平坦的小腹,泪地瞬地涌满了眼眶,她咬着牙,极力不让泣声发出,但詹安尼还是听到了。
他俯身看向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鲍西娅,离婚,嫁给我!”语气无比慎重而又坚决。
舒樱的泪流得更勇了。
“我爱你,鲍西娅!我的爱不比巴萨尼奥少,我会比他更爱你更疼你,比他更有责任。如果。。。。。。。如果。。。。。。你是我太太,这样的事是不会发生的。。。。。。。”愤怒让他有点语无伦次,这个时候,他真的非常痛恨巴萨尼奥,有什么工作、学业能比陪着怀孕的妻子更重要呢?就凭这一点,他有自信他比巴萨尼奥有资格拥有舒樱。
舒樱咬着唇流泪,一个劲地摇头。
“你想让我打电话让巴萨尼奥回国陪你吗?”
舒樱只是哭,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詹安尼托着她的肩,亲吻着她脸上的泪珠,眼眶不禁也红了,“我不等你的答案,我已经决定了。这个电话我不等,现在你是我的责任。等你身体恢复后,我飞去瑞士和巴萨尼奥谈,所有的事都让我来做。”
语气温柔而笃定。他俯身看进她的眼睛里,说得明确的无法再明确了。
舒樱止住了悲声,没有任何回应。她攒了攒力气,伸出手很轻很轻地碰了他一下,“安尼,孩子呢?”
“孩子。。。。。。。上天堂了呀!”詹安尼挑挑眉,不安地看着舒樱。她难道忘了这件事吗?
“不是,”舒樱急促地摇头,“我问的是孩子的身体呢?”她不忍说尸体。
詹安尼眨眨眼,转身忙出去拉进一个护士。
“一般来说,这种死胎,医院会让清洁工拿出去和垃圾一起处理、深埋。”小护士面无表情地说道,很奇怪他们会问这个问题。
“没有特殊的吗?”舒樱心疼得直抽气。
“有呀,花个百十块,请清洁工单独把死胎埋了,不和着垃圾。”
“如果我想要孩子呢?”
护士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詹安尼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但看舒樱脸色越来越坏,他忙上前握住她的身子。
“安尼,给我钱包!”舒樱说。
詹安尼掏出来给她,他的钱包中现在也放了些现金。舒樱抽出几张,塞进护士的手中,恳切地说:“拜托,请帮我把孩子留下,我自己。。。。。。。埋葬。”
护士有些为难,可能是第一次遇到这个问题。
“请给他洗个澡,找件衣服穿上,求你了。”舒樱眼睛湿湿地说道。
护士勉为其难地点点头,怪异地打量了他们两眼,出去了。
外面,天已经完全放亮了,狂风嘶吼,气温骤降。
“安尼,回公司去吧,我现在没事了。”舒樱轻轻说道。“你的衣服?”她这才看到他一身的狼狈。
“哦,昨晚接到你的电话,正在喝酒,一急,酒杯没端好,撒了一身。”詹安尼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一会回公寓洗漱下,换件衣服,然后到你公寓帮你拿点换洗衣服和用品之类的。我已经给陈谣打过电话了,她马上过来陪你。”
“干吗要麻烦人家呢?这里有护士的。”舒樱的声音有气无力。
“你的事,我不信任外人,包括你,陈谣至少是SAN的员工,我能掌控,但也只是暂时代一下班,我会很快回来的。”
舒樱闭上眼,咝咝地抽气,不知是痛还是在叹息。
陈谣很快就到了,拎着一大包营养品、水果、鲜花,另外还提了个大大的食盒,说是公司餐厅特地为舒樱熬的粥,说产妇暂时不能吃大补的食物,要吃清淡点的易消化的流汁。
舒樱淡淡地苦笑。
詹安尼回到公司,制癌药厂的经理回上海汇报工作,他又把手中的急事处理了一下,给陈谣打了几通电话,听说舒樱已经术后通气了,可以吃东西,现在睡着了。他也就没太着急,索性把后面几天的事都安排了好,腾出几天的时间陪舒樱。近傍晚时,他去舒樱的公寓拿换洗衣服,舒樱说有个收拾好的包,放在哪里哪里,他一打开门,就看到了,也看到了舒樱早就备好的婴儿车和婴儿衣服,心一窒,再瞧着卧室床上那一大摊的血迹,他再次发誓,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让舒樱回到巴萨尼奥的身边了。
出了公寓,一路疾驰到医院,华灯初上,天已经黑了。
把车停进停车场,他大步上楼,迎面撞上一个人,一看,是陈谣,哭丧着脸,神情惊慌,“詹总,我。。。。。。去了趟洗手间,舒秘书。。。。。。。就不见了。”
詹安尼迈开长腿直往病房里冲,为了让舒樱能好好休息,他特地要了单人间的贵宾房。病房里是空无一人,病床上被子里的余温残留,床头柜上一杯热茶还在冒着热气,雪白的枕头上,沾着几根散落的发丝,一件他留下给舒樱挡寒的外衣不见了,显然人应该是刚走不久。
一个才做了手术十几个小时的病人,拖着那样的身体,能去哪里呢?
詹安尼简直要抓狂了。
“有没有去洗手间看看?”詹安尼拧着眉,问陈瑶。
陈瑶带着哭音说道:“我都找过了,茶水间、洗手间、吸烟室,外面的阳台、楼梯口,每一个能想到的地方,我都一一找过了,就连隔壁的病房也没刚过。早晨麻醉过了,医生给舒秘书用了止痛棒,她才勉强入睡。上午的时候她精神好点,护士撤了输尿管,说如果觉得能下地,就下来动动。她摇头,然后就闭上眼,一句话也没说。到了傍晚,也就在前一刻,她说想吃点东西,我喂了她一点,去了趟洗手间,结果……结果……”
“知道了,知道了!”詹安尼摆手,返身往走廊上跑去,看到一个手托着医盘的值班护士经过,他一把拉住,劈头盖脸都问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男式上衣的女病人下楼。
护士瞪大眼,询问地看向后面跟着的陈瑶,“他不会说中文?”
陈瑶忙翻译。
护士把医盘放到值班台上,拉下口罩,詹安尼认出她原来是那天舒樱塞钱的那位护士。
“你是在问你太太吗?她在前一刻,才让我把死婴抱给她,说要看看,还特地让我给死婴换了新毛衫和包被。怎么,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陈瑶也顾不得詹安尼和舒樱的真实关系,忙翻译给詹安尼听。
詹安尼重重地闭上眼,只觉天昏地暗一般。不要说,舒樱抱着孩子走了。一个病人,一个死婴,会干吗呢?鲍西娅会做傻事吗?如果她敢做,他是永远都不会原谅她的。
是的,永远都不。
护士见詹安尼突然的脸色,慌了,“他太太不在病房吗?”
陈瑶抿着唇,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们。
很快,整个住院部的医生和护士都知道了,妇产科区走失了一股病人,这怎能说都是在医院里发生的事情,医院要付一点责任。院长也被惊动了,全院就差把每一个角落都翻了遍,还派了人出去沿着医院外的几条街道找。
晚上十点钟时,一点舒樱的消息都没有。
詹安尼开着车,又回了舒樱的公寓,甚至还去敲了洛飞的门,洛飞不在家,舒樱的公寓里是他离开时的样子。他不知舒樱还有没有朋友,也想不通她能去哪里,他也想给巴萨尼奥打电话,如果巴萨尼奥能让舒樱好好的,但他没有电话号码,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把车开到外滩,对着滚滚东流的黄浦江,疯狂的嘶吼,无力的泪水夺眶而出。
手机突然一响,是医院的卫主任打来的,说有点急事找他,詹安尼心中一喜,拭去泪,飞车赶到医院。
卫主任的神情很严峻,领着詹安尼来到一个无人的办公室。
“詹先生,你是不是爱上了舒樱?”卫主任问道,口气与好奇无关。
詹安尼望着她,一点都没迟疑,重重地点了点头。
卫主任怔了半晌,可能是很惊讶他如此的坦白,“从你第一次陪她来产检时,我就看出来了。正因为这样,我才冒险说你是她的爱人,为她签字,动了手术。按照医院的规矩,你是无权的,但我知道你在意她,就破例了一次。可是,我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变得这样。你知道一个刚动了手术的产妇这样跑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吗?刀口会裂开,有可能感染,会发高烧,大出血,现在正是寒流来袭,外面温度这样低,她再染上风寒……”卫主任音量一低,“情况严重的话,她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你是不是怕她有生命危险,追究起责任来,一层一层推下去,因为你让我签字,你会有脱不了的干系?”詹安尼尖锐的问道,眸光咄咄盯着卫主任。
卫主任脸一红,目光躲闪地移向房门,“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这不是件小事,是大事,我也是为你们好……”
“够了,”詹安尼冷冷地撇撇嘴角,“这个时候,你不担心她的安危,却在想着什么事故责任,真是太冷血了。如果鲍西娅真的有个什么,我会不遗余力整死你的。”
他的话音不高,却把卫主任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詹总……詹总……舒秘书……”走廊上响起陈瑶尖着嗓子的大叫。
詹安尼“啪”地拉开门,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驾着舒樱,一脸惊恐地站在走廊上。舒樱双目紧闭,脸上有一种不正常的潮红,腹部的衣衫被鲜血都染红了,发丝凌乱,气若游丝。
“我没有碰她,她……一上了车,说了这个地址,然后就这样了……”男人紧张得声音直打抖。
“鲍西娅……”詹安尼冲上前去,一把抱起舒樱,紧紧拥在怀中。感谢上帝,她终于回来了。
“快快,送手术室。”跟着出来的卫主任,以多年的临床经验一眼看出,舒樱正在发着高烧,刀口完全崩裂。“去血库取血,准备急诊。”
担架很快推了过来,詹安尼疼惜地把舒樱放在担架上。舒樱烧的迷迷糊糊的,勉强睁开眼,依稀看出是詹安尼的身影,轻扯出一抹笑,“安尼,我……很好。”
当着一走廊的人,詹安尼深情款款地轻吻了下她干裂的唇瓣,“我相信。”他很坚决的说。
舒樱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外的灯足足亮了三个小时才熄灭,然后,她被送进了重症病房,呆了足足十天。
这十天,对于詹安尼来说,不亚于十年。
舒樱因为失血过多,染上风寒,发着高烧,一直在昏迷着。卫主任瘦得脸都脱了一壳,有气无力地找到詹安尼,说要看舒樱自己的意志,再这样昏迷下去,有可能就会成为植物人,她会负起应该的责任。
詹安尼抿着唇,一动不动地坐在舒樱的床头,一言不发。
他以san的人脉,把全上海最好的妇科医生都请来了,还上网求助了国外的一些医院。他不相信,鲍西娅那么聪慧,会这么轻易地就离开这个世界。她只是有点虚弱罢了。
第十一天,舒樱睁开了眼睛,嘴角微微弯起,喉咙沙哑地喊着他的名字。
詹安尼冲进洗手间,关紧了门,泪水长流。
上海今晚有点湿寒。起初飘的是雾,清白、绵软、似乎有人随意从空中掀下一捧,就笼罩了这座不夜之城。随后雨悄悄而入,麻丝丝地点到脸上,让人生出几分惶恐的凄冷。
舒樱转进了普通病房,手臂上吊着两管药瓶,一管是高蛋白,一管是消炎的。她现在已全部脱离了危险,不过,身子仍然很虚弱。医生叮嘱一定要卧床静养,不能再扯到好不容易才缝好的伤口。
从苏醒后,她一直非常安静。詹安尼把床背稍微抬高了点,想让她舒适点,也能看到外面的树木。
灰蒙雾雨让人有一种奇特的安慰作用,舒樱盯着窗玻璃上密密的雨珠,轻轻叹了口气。这不是一种惋惜,而像是一种抒发。
“要喝点水果汁吗?”虽然请了特护照顾舒樱,詹安尼还是每天晚上坚持来医院陪护。
这个病区,没人质疑过他们的关系,卫主任也没说破,白天有时过来陪伴舒樱的陈瑶瞧着詹安尼对舒樱细致入微的体贴照顾,心里打了一万个问号,她是识趣的秘书,为了不让他被别人非议,也就不多嘴。
舒樱摇摇头,晚上吃了一晚肉粥,她现在不想吃任何东西。
“安尼,以后晚上不要来了……有护士呢!”她讲话有点吃力,就几个字,气喘吁吁的。
“我晚上也没别的事。”詹安尼脱了外衣,半躺在陪护床上,从包里拿出一叠公文。事实上,他这一阵忙翻了,san准备新产品的开发,正在做市场调查,一些新药,要宣传,秋季订货会马上又要开始,一大堆的事,等着他拿方案。前一阵,舒樱昏迷着,他根本没法坐下来做任何事,现在呼噜呼噜全压过来了。
“不要多说话,是我想和你呆一起。”这样,他才会安心。舒樱消失的那几个小时,昏迷不醒的十天,对于詹安尼来讲,犹如天人相隔一般。
舒樱笑笑,苍白面容有一丝红晕。
“鲍西娅,孩子呢?”詹安尼见她精神不错,问了个他埋在心中太久的问题。
“他呆在这里孤孤单单的,我把他送回家了。”舒樱轻轻地说。
詹安尼下床拭拭她的额头,不烫啊,怎么说胡话了?
“你想……巴萨尼奥?”他嗅到了她内心的悲伤,看着药瓶内一滴一滴掉下的药液。
“想啊,怎么会不想呢?”舒樱笑。
“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回国?”詹安尼不太情愿地问。
“不,想着就可以了,他有他要忙的事,我不想打扰他。”
“鲍西娅,你不是圣女,爱一个人不是这样傻傻地付出,傻傻地等待的。”詹安尼有些心痛,自己何曾不也是这样,“你应该得到更好的对待,让我来爱你,好吗?”
舒樱平静地凝视着他,一只没有挂吊瓶的手握住詹安尼的长臂,轻轻地贴上脸腮,她就这样看着,看着,眼眨都不眨。
“不相信我的话?”他一挺俊眉,哑声问。
舒樱摇头,“安尼!”她只喊他的名字,什么也没说。一张苍白的小脸,一个尖尖的下巴,配上不合体的病号床,看上去是那么的平常,只是一双眸子,清澈如水,满满的映着他的身影。
詹安尼不禁看痴了。
四目对视,缠绕成丝。
夜悄悄地深了,雨打窗台,嘀嘀嗒嗒,到天明。
舒樱又吊了几天药瓶,刀口残了,卫主任帮她全身检查了下,松了一口气,说可以出院了。
詹安尼也不想舒樱留在医院,这妇产病区,真正患病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些产妇,婴儿的哭声在大楼内此起彼伏,他怕舒樱触景伤情。他想让舒樱看似随和,只要是认定的事,会非常固执,只得顺了她。让陈瑶去保姆市场找了个手脚麻利的中年妇女来照顾舒樱,舒樱刀口还没愈合,至少要修养一两个月。在出院之前,陈瑶和保姆把公寓打扫到窗明几净,原先买回来的婴儿车、婴儿用品全扔了。
不管詹安尼为自己做什么,舒樱也不道谢,只是默默看在眼中。
同院第二天,林蝶来了,愧疚地抱着舒樱,哭得像个泪人似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听到你的电话。后来看到来电显示,已经天亮了,回拨给你,你就一直在关机中。我这几天,天天给你拨,你都没开机。我今天特地去了san公司,才知道……”林蝶哽咽着说不下去了,眼哭得红肿肿的。
“我手机在那个晚上后就没电了,这一阵全呆在医院,就没充电。没事呀,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舒樱反过来安慰她,感到林蝶清瘦了许多。
“可是baby没了……”林蝶觉得自己有抹不去的责任,“以后洪逸宇见到我,一定要骂惨我,怪我没照顾好你。”
“乱说什么,即使你那晚赶来,baby也留不住的。”
林蝶很诧异舒樱的平静,她想到怀了那么久的孩子突然死了,心中都像刀割一样,反倒舒樱眼中连一点泪意都没有。“舒樱,你难过吗?”
“他又没离开我们,干嘛难过呢?”舒樱微微地笑。
“你是不是忍得太厉害,都没情绪了?对了,洪逸宇怎么还不回国,还有你公婆、爸妈不过来陪你吗?这个时候,你最需要家人的关心了。万一得了产后抑郁症,可是很麻烦的。”
“我让洪逸宇不要回国,过不久,我身体好了,可能就要会英国复课,干嘛跑来跑去的。他爸妈和我家人都在那边,我没有提,怕长辈们难过。反正远,能不说就不说,我一个人能顶得住。”
“真会逞能,你可能是这世界上最憋屈的产妇了。”林蝶不太赞同地盯了舒樱一眼,小心地瞟瞟外面做事的保姆,小声地说,“听说,你这次多亏了你们总裁,不然你小命就不保了。舒樱,你这位总裁对你可是有点特别哦,你有没想想原因?告诉你,你可不要随意被别人打动,做出对不起洪逸宇的事。要是你和洪逸宇之间会产生嫌隙,我会对爱情绝望的。”
“那你现在对爱情充满了希望吗?”舒樱问。
林蝶像停住了呼吸,愣愣的,半天没吱声。
“怎么了?”舒樱推推她。
“你认为我会不会玩─夜情?”林蝶颓废地问道。
“你不是随意的人,如果和谁在一起,哪怕仅一夜,也不能定义为─夜情,那是因为你喜欢他,所以才愿意让他拥抱你。”舒樱很认真地说。
“舒樱!”林蝶一撇嘴,伏在舒樱的肩头,酸涩的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怎么,他让你烦恼了吗?不要乱猜疑,能让你愿意的那个人,一定也不是随意的人。”林蝶柔声宽慰。
“可是……可是他说他……对我这样的小女子是不感兴趣的……”林蝶抽泣着。
“他很老妈?”舒樱呆了。
林蝶死活都不肯说,后来,忙把话题又转到舒樱的身上。舒樱顾及她的自尊,没再追问。
保姆今天的晚饭做得很丰富,詹安尼说要过来,林蝶刚好又在。菜刚摆上桌子,林蝶正扶着舒樱下床,门铃就响了。
保姆开的门,詹安尼站在门外,“鲍西娅,我要去下D市。”他的声音有点焦急,听上去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制药厂出什么事了吗?”舒樱急问。
“管道发生爆炸,当场死了两个员工,气体可能也有所泄露。具体的不太清楚,我要赶过去处理。你安心养病,每一天给我一个电话。”詹安尼走进来,抱了抱舒樱,吻了吻两颊。
“我会的。安尼,你……要注意身体。”舒樱知道气体泄漏,那是什么概念,估计现在各家媒体一定会赶过去,网上可能都传遍了。
“嗯!”詹安尼松开她,“我下去了,车在下面等。”他又转身叮嘱了保姆几句,完全忘记保姆根本不懂英文。
林蝶眨巴眨巴眼,“舒樱,他真的是你的总裁吗?”詹安尼的眼中只顾着舒樱,都没注意到这屋子里还多了一个人,说起来还是英国绅士呢,一点礼节都不懂。
“不然是什么?”舒樱心不在焉地问道。
林蝶慢条斯理地耸了耸肩,“我以为他是洪逸宇呢!”
夜晚的高速公路上,詹安尼和几位主管的车疾驰着。
陈瑶坐在副驾驶座上,不时从后视镜中偷看詹安尼,詹安尼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峻,她预感到这次去苏北的D市,将是san自落户上海来,打的最大的一次硬仗。
詹安尼冷着脸,让司机打开车内的收音机,听听有没有相关的新闻。司机连续转了几个频道,暂时还没听到任何消息,想必D市消息封锁的还不错,或许事态并没有想象得那么严重。詹安尼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从下午接到制药厂束经理的电话中听得出来,虽然事情的起因和影响范围没说清楚,他知道这将会是一起重大的安全事故,对于san谈不上致命,但半条命估计是保不住的了。
一路都是高速,几辆车风驰电掣般,午夜前终于赶到了D市,一下高速,就看到D市分管工业的宋市长站在收费处等着。
两个人简单地打了个招呼,詹安尼让市长上了他的车。制药厂位于D市的海边,离高速出口,还得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宋市长眉头紧锁,“詹总,你要做好思想准备。我们D市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但是……”他直砸嘴。
詹安尼面色一凝,“最新的消息是什么?”
“制药厂一位员工违规操作,造成车间内温度过高,引起管道爆炸,幸好当时已是下班时间,车间内工人不多,有三位员工当场死亡,机器炸毁,有部分气体泄漏,蔓延到外面的车间,制药厂的隔离和排污的工作做得极好,束经理当时就采取应急措施,密封了外车间,里面……有六位员工在里面,这样……”
“怎样?”
“这样,那六位员工也被活活地毒死在里面。”
詹安尼眼一闭,按照中国的安全制度规定,死亡五人的事故属于特大安全事故,就要报上国务院,现在一共死去九人,不要说了,明天国家安检局的人一定就会到的。而这六位员工还是被故意毒死的,可是不这样处理,有毒气体就会跑出车间,蔓延到附近的其它化工厂、甚至整个D市,那样死去的就不是六人,后果不堪设想。
安检局的人只会关注死亡人数,谁又会精心听你细细的解释呢?
现在,他已经不关心制药厂的损失有多大,他该担心san的命运。这么大的一个坎,san能不能过得去,现在谁都说不准。
“詹总,我们领导班子多次开会,现在招商任务又压得这么重,这事如果传下去,势必引起我们市的经济发展,可是……可是我们不能不报啊!”宋市长语气沉重。
“我理解!”詹安尼冷静地说道,十指微微地蜷起。
宋市长点点头,叹口气,没再说话。
汽车默默地在夜色中行驶着。
“前面那是什么?”黑暗里,前方一团亮如白昼的灯光格外引人注目,詹安尼讶声问道。
“唉,那些员工的家人和亲戚、朋友在闹事,尸体都放在办公楼内,他们要讨个说法。我们已经派了公安在维持秩序。”宋市长扶住额头,像是已经不堪其中。
“那……束经理呢?”陈瑶在一旁Сhā嘴道。
“我们已经把他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他要是呆在厂里,会被活活打死的。”
车缓缓驶近了制药厂,詹安尼一下车,就听到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声,满目疮痍,前几天看着还窗明几净的厂区,现在门窗破损,玻璃碎裂,桌椅反倒。厂区里的花草树木也被连根拔起,被人用脚踩得稀巴烂。上百个公安在厂房外战成|人墙,阻挡着一波一波往里冲的人群。灼目的灯光下,九具尸体的尸体静静地躺着。
詹安尼的心一沉。
“詹总不要靠近,他们会伤了你的,请从这边走。”宋市长拉住詹安尼,绕过人群,穿过另一条道,走进附近的一个办公大楼,那是另外一家化妆品厂的,现在临时成了处理事故的指挥中心。
詹安尼一跨进去,制药厂的束经理从里面跑了出来,哭得像个孩子,两腿一软,跪在了詹安尼的面前,“詹总,我辜负了你的信任,给你闯了这么大的祸。”
“不,你处理得很好,非常冷静、果断,已经把后果降到最低。”詹安尼扶起他,安慰道。
D市所有的市级领导全部到了,连同束经理,听到詹安尼的这席话,全惊住了。
“詹总,有你这句话,我就是死也值得了。我明天就去公安机关自首,向所有的死难家属下跪,所有的责任我一个人全部担了。只要詹总帮我照顾好家人。”束经理以一种托孤的口吻凛然的说道。
“真是孤勇!”詹安尼轻笑,“好了,我来了后,所有的事就由我来处理,你也吓得不轻,休息去吧!”他拍拍束经理的肩。
D市的几个市长看着詹安尼,不禁有些汗颜,这才是真正做大事的人,像个大家长般,对员工像对自己的孩子,遇到事情不闪不躲,原则分明,所有的责任自己一竿子揽。有这样的上司,员工怎么能不卖命呢?
詹安尼连夜和D市的领导们开会,决定明早对外宣布事情起因,停业配合各监管部门的检查,安抚死者家属,并商量赔偿一事,争取让死者早日下葬。
D市的应急处理系统迅速启动,协助制药厂做好一切善后工作。
纸包不住火,索性就把纸撕破,让火亮得更明一点。
第二天凌晨,各大媒体全部云集到D市。这个小城从来没有全国这么出名过。詹安尼和宋市长出席了新闻发布会,面对媒体和公众,真诚地道歉,承诺公开、透明、负责的处理原则,答应一定会以最大的诚信让死者的家人满意,也会对制药厂的所有设备全部检修,在没通过检查前,不会开业。束经理在同一时间,不顾家人的劝阻,主动跑到公安局,要对那六个被毒死的员工负全责。公安局因事出特殊,让他在家待着,暂不关押。
这样一来,虽然外面纷纷扬扬,san的股价也有所震动,但局势总算开始有所缓和。
整整一周的时间,詹安尼和公司的几位主管,还有D市处理药厂事故的人员处在没日没夜的连轴状态,不时应对媒体、死者家属一波又一波的狂轰乱炸和各种出其不意的突发状况,直累得鼻青脸肿。
好不容易等到事态平息一些,他才回到酒店,想好好地泡个澡,睡上一觉。
当他穿上睡袍栽倒在床上时,房间的座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条件反射的抓起电话,问:“又出了什么事吗?”
“安尼,是我。”原来是舒樱,隔着长长的电话线,传来她清灵的低笑声。
詹安尼斜倚在床背上,嘴角微微地弯起,这一阵以来,他第一次感到了全身心的放松下来,“怎么样,现在身体有没比我离开时恢复点?”
“有,今天我在屋子里走了好几圈,一点都没气喘,我还让阿姨给我洗了头发,修了指甲。不累的时候,可以看几页书,林蝶也天天过来陪我,我都很好的。”舒樱忙不迭地说道。
“嗯,这就好。”詹安尼愉悦地说道,“如果没有什么突发状况,我过两天应该能回上海了,到时去检查下,看看你有没有骗我。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房间的座机号?”为了躲避媒体的轰炸,他手机关机,房间的外线关闭,只留下一个内线。
舒樱笑了,“我天天缠总台小姐,缠得她没办法,她只好偷偷地把你的号码告诉了我,可是你一直不在房间内。”
詹安尼不由得坐正了,“你天天给我打电话了?”
“我无聊,没事就拨拨看。”舒樱轻描淡写地说,事实,她都急疯了,从电视上看到新闻发布会,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然后,她就给他打电话,给陈瑶打,给公司打,不知怎的,大伙儿要么是关机,要么就三缄其口,她是什么消息都听不到。只好给D市的一家家酒店打电话,好不容易才摸到了詹安尼的房间座机号。在今天这电话接通之前,她是每隔二小时拨一次。现在听到詹安尼的声音,她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鲍西娅,你也有一点在意我了,对不对?”詹安尼问道。
“詹总,你现在关心的应该不是这个吧!”舒樱打趣道,“事情处理得还好吗?”
“如履薄冰,总算也到达彼岸了。鲍西娅,还想念baby吗?”詹安尼柔声问。
舒樱那边突地没了声音,好一会,才听到她轻轻地说:“怎么会不想呢?但有一天总会再见的,希望那时候他不要怪罪我这个妈妈没有照顾好他,其实,我已经很尽力很尽力,只是没办法再撑下去了。”
“鲍西娅,不要自责。孩子与父母的缘分也有浅有深,你要想开点,以后还会有其他孩子的。”
舒樱点着头,眼泪扑扑地往下掉。有没有别的孩子,她不去想,但无缘的小baby却再也不可能有了。
“好好休息,等我回来。”詹安尼话没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他只得匆匆和舒樱道了再见。
陈瑶拿着一张报纸,两眼瞪得大大的,惊慌不安地站在门外。
“ppa!”
ppa,英文全名:polyphonic acid,无声透明粘稠状液体,易潮湿,与水混溶水解为正磷酸,对治疗感冒、肠道感染有非常大的功效,这是一种说法,还有一种说法,说对人体有害,特别是对儿童,如不慎服用,可以间接致命。
美国曾经闹过一次很大的ppa风波,让几家大的西药公司差点全军覆没。波及到中国,也曾是满城风雨。
这事都过去好几年了,现在怎么又提起呢?
詹安尼拧起眉。
“有家西药研究机构化验我们公司生产的感冒药,说里面含有ppa。而恰巧有个孩子因为服用感冒药,突然昏迷,被送进了医院,说吃的正好是我们公司的产品。”陈瑶说道。
“shit!”詹安尼一挥手,低咒了一句。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啊!只是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呢?他想不通。
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刚有些缓和的局势再度凝重起来,詹安尼觉得都没办法好好呼吸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san现在简直就成了医药界的不良典型,大量负面的报道卷土重来,连篇累牍,气势汹汹。秋季药品订购会,几乎就是颗粒不收。不谈这些,现在昏迷的儿童的父母,已经向法院起诉,要求san赔偿巨额款项。墙倒众人推,平时那些眼红san业绩的医药公司,趁机添油加醋,跟着抨击了一把。
消息如光速,很快,英国总公司也知道了,詹家朋从英国打来电话,问需不需要施以援手,那口气并不热切。詹安尼咬咬牙,说不要,他顶得住。
san陷入四面楚歌,但在这重重危机之中,詹安尼明显的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他必须要回上海。
制药厂的理赔和恢复生产的事都在正常进行中,他留下几位主管负责。束经理那边,公安机关决定处以一年的刑期,监外执行。法律有时候也是讲情面的。
詹安尼理清了这一团,可以分身去理那一团的ppa事故了。
回到上海的那一天,一天的冬雨,走在街上,脸都冻得发青。他没有直接回san,而是先我了生化研究所。
董健在办公室里接待了他。两人算不上是老朋友,但也算是熟人了。san的几次药品上市,都是找的生化研究所出的检验报告。
“董所长,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我只能求助于你了。”詹安尼语气非常坦诚。
董健笑笑,“你也要和你游这趟浑水吗?”
“是浑水还是清水,现在还不确定。我不需要董所长的袒护,只希望董所长能为我们san出个纪实的报告。”詹安尼很恳切地说。
“詹总,你这药是直接从国外公司运送过的,不是在国内药厂生产的。按权威来讲,国外的医学机构处报告,可能比我们更有说服力。我可以帮你负责联系瑞士的一家医科大学,我们有几个员工在那边进修。”董健有些方面不能不考虑,如果检验出感冒药中含有ppa。那san就送命了。如果不含有,那么如何解释那孩童服完药后昏迷一事呢?左也难,右也难。
“不,在中国,我只信任董所长,拜托了。如果不含有ppa,孩童那边我一定会找个说法,不会把董所长夹在其中。”詹安尼生意做了多年,何等精明,怎么不明白董健的苦衷。
董健笑笑,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应下。
詹安尼又坐了会,瞧瞧天色灰沉沉的,起身告辞。董健送他下楼,楼梯上一个剑眉朗面的男人拾阶而上,看到他们下来,忙让到一边,对着董健微微一笑。
詹安尼蹙蹙眉,觉得这男子似曾相识,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走在边上的陈瑶也是眨巴眨巴眼,直盯着那男子的身影。
上了车,陈瑶突然一拍手,“是他。”
詹安尼瞟了他一眼。
“詹总,刚刚那男子不时在舒秘书家附近遇到的,你给他让车,舒秘书穿得很漂亮,怀里抱着花,上了他的车。我还问你是不是舒秘书的老公呢!”
詹安尼一滞,想起来了,确实是那个男子。那男子和董健那么熟稔的样子,像是研究所的职工,舒樱怎么会认识他呢?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来,不知怎的,堵得他心里难受。
这个晚上,保姆给舒樱炖了鸡汤,知道舒樱怕肥,特意在鸡汤中放了点青菜。金针菇、胡萝卜拨油,红红绿绿端上来,看着很诱人,另外她又炒了个西芹黑鱼片,一碟时新的菜蔬,菜不多,但爽口又下饭。陈瑶找的这位保姆阿姨真不错,手脚勤快,菜煮的好,而且会讲话,常逗得舒樱直笑。
出院快半个多月了,舒樱气色稍微养起来了点,但眉宇间总拧着,像是有解不开的愁结。
阿姨盛了两碗饭,放在桌上,洗净了手,准备喊舒樱过来,有人就敲门了。舒樱刚好坐在客厅的躺椅上看书,离门近,有些诧异这时候谁会来,林蝶打过电话,说今天下雨,不来蹭饭了。
打开门,舒樱整个人愣住了,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詹安尼站在门外。
他随意穿着一件风衣,由于没有刮脸、理发和刻意的修饰,看上去有点憔悴,可是却透着股摄人心魄的魅惑,让她的心无由地砰砰直跳。
“鲍西娅,我回来了。”詹安尼说。
舒樱抿嘴一笑,“嗯,在等你吃饭呢!”
阿姨很有眼头见色,翻出拖鞋,接过詹安尼手中的包,不管他听得懂听不懂,说了一大通关怀备至的话。
詹安尼换了拖鞋,走进洗手间,上次他在这边住过一晚,他用过的毛巾和牙刷,舒樱都收着。看着两个杯子里,他和舒樱的牙刷并排列着,詹安尼嘴角抽搐了下。
不管舒樱怎么说,阿姨今晚不肯同桌吃饭,麻利地另外又加了个清蒸鱼,然后就避到厨房去了。
詹安尼第一次感到中餐是这么的香甜,吃了一大碗饭,喝下两碗汤。舒樱把鱼和鸡都剔好了,一直温柔地看着他。他心安理得的接受,似乎这很自然。饭桌上,两人都不说话,默默地吃饭,可是却有一种无语千言的默契悄然流动。
饭后,阿姨说产妇不能受寒,不能久坐,催着舒樱早点上床。舒樱无奈,洗洗坐到被子中,詹安尼把躺椅摆到她的床边上,就像在医院陪护她一样。
躺椅边上一本厚厚的原文版的《地震学》,让他怔了怔。
“你这个都市新贵,在这种公寓里窝着,待着不习惯吧?”
舒樱看他脸上挂着大大的黑眼圈,神情疲惫,像是已有几日未合眼,有点不舍,委婉地暗示他早点回去休息。
“不习惯也得习惯,谁叫你在这里。”詹安尼平平地说,躺在椅子上,伸手握住舒樱的手,只是握着,并没有任何出格的行为。
舒樱的脸却悄悄红了。
“我今天去了趟生化研究所,请他们帮我化验下感冒药,看看到底有没有含ppa?”他状似无意地提起。
“找董健所长吗?”舒樱若有所思地问。
詹安尼挑眉,“你认识他?”
“嗯,洪逸宇就是生化研究所的职工呀!我有时会去那里看看。”舒樱低下双睫,声音有点低落。
詹安尼灵光一闪,想起董健提起的有几个职工在瑞士医科大学进修的事,他一时没联系起来,那个剑眉朗目的男子看来是洪逸宇的同事,难怪舒樱上了他的车,那天,他们要去哪呢?
“安尼,我想拿一定是有心人所为,和药品没有关系的。那药在市场上发行不是一年两年的,以前从没有这些事,为什么偏偏在制药厂爆炸时冒出来?可是会是什么人呢?同行?仇人?”
“鲍西娅!”詹安尼转身向她,抚抚她的头发,“只要你不再东张西望,那些事,我总有办法解决。”
舒樱不解地看着他。
“你还爱着巴萨尼奥吗?”
舒樱一点都不迟疑,“当然,我永远都爱他。”
“除了他,你心里就容不下别人吗?不,我问你心里有没放过别人?”
舒樱不说话,抿紧唇。
詹安尼挫败地收回手,神情很落寞,“没有,对吧!你只爱巴萨尼奥,即使他这样对你,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面对困境,你还是忘不了他。而不管我如何爱你,你不爱就是不爱。”
屋子里沉默下来,安静得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
“安尼,我……”舒樱打破寂静,“我身体恢复后,想……”
“你想回英国继续读书,然后会瑞士和巴萨尼奥团聚。”詹安尼抢白道,苦涩地一笑,“你的明天,你早有打算,都是和我没关系的。”
“我是要回英国把没修完的学业结束,但是我还会回上海。”
“是吗?那是如果san能逃掉现在的这一切,我还在上海,我们就约出来,吃个饭什么的。”詹安尼自嘲地撇撇嘴角。“我怕真的是年纪大了总痴想一些不可能得到的东西。鲍西娅,你的心真的蛮狠。”
舒樱低下头,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安尼,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呢?”
“问上帝去?”詹安尼闭上眼,自我放弃地说。
半晌,舒樱开口:“我没上帝的电话号码。”
詹安尼睁开眼,盯了她半晌,哗的一下放声大笑,舒樱也跟着笑,一房间的沉默就在这笑声中蒸发了。
干嘛要问她爱的是谁呢?看着她这样巧笑倩兮,看着她慧黠俏皮地在自己面前,而不是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这样就够了,够了!
鲍西娅,为什么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呢?
因为我爱你呀!
“鲍西娅,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尊重你。”他挥出手,把头埋在她的脖颈中。
舒樱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凌乱的发丝,手在空中伸了伸,终于落到了他的腰间,轻轻地。
她的身体柔软而温暖,如此的近,幸福得让他不知所措。
夜很长,他们默默地聆听着对方的呼吸,迟迟不舍得睡去。
上海的冬天来得迅猛而迫不及待,几场寒流来袭,就让这个不夜城陷进了冷清的沉寂之中。
飒飒寒风里,洛飞身穿质地优良的大衣,长发飞扬地从出租车上下来。他丝毫感不到一点冬意,相反,他的心中象有一团火似的,热得他想放声大叫。
这一天,他等得太久了。
对于一个天之骄子般的男人,被一个女人无情的抛弃后,在他志得意满之时,他首先要做的事是什么呢?
风度翩翩地去见那个女人,让她知道她当时抛弃的不是一块砖,而是块蒙了瑕的美玉,现在瑕垢褪去,美玉发出夺目的光泽,而她只能远远地看,却不能近触了。他要她疼得死去活来,要她悔到发疯。
这样做虽然很小儿科,可是却非常解恨。
洛飞在首尔夺得亚洲青年钢琴大赛第一名,风尘仆仆地回国,躲开一群追捧的媒体,他好整以暇地来到了衡山路,走进“夜”。
萧瑟的寒风,没有吹进夜中,酒吧一如往常的火爆,新辟的演出台上,一个烫着满头卷发的外国男人在吹萨克斯。一侧的壁炉中,壁火燃的正好,火焰的温暖诱惑在空中弥散,在热情的音乐里,喝酒的人杯没举起,已觉微醺。
宁曼曼坐在吧台里,神情懒懒的翻着一本杂志。洛飞长腿一迈,坐上高脚杯,眼角的余光瞄到宁曼曼看的那一页,正是介绍他的专栏,俊美的双唇讥讽地弯起。
“嗨!”他敲敲吧台。
宁曼曼抬起头,呆了呆,随即娇笑地眯起了眼,“哇,钢琴王子载誉而归,跑我这里庆祝来了?”洛飞这个小破孩,尾巴一摇,她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宁曼曼的镇定让洛飞有点意外,“没什么誉啊誉的,只是来熟悉的地方坐坐,喝点酒而已。”洛飞故意说的漫不经心。
“就坐坐?”宁曼曼挑逗地撅起红唇,“我还以为你是专程来看我的,好歹我这里也是你曾经的艺术摇篮。”这话说得由妩媚,又暧昧。洛飞白皙的面容在灯光下微微荡起了红晕。
洛飞一时无言以对。
“喝完酒,想干吗?我家新装修了下,要不参观去?”宁曼曼继续逗他。
“你不怕詹总裁误会吗?”洛飞突然来一句。
宁曼曼的脸一下沉了,没好气地说:“他误会?他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在意他的看法。想带什么人回去是我的自由。不要谈那个人,超烦。”詹安尼是宁曼曼心头的一根刺,现在一碰,她就生疼生疼。和那个男人几次风花雪月,换来的却是无法启口的羞辱。遇到他,她算是踢到铁板了。”
“哦!”洛飞端起酒杯,轻轻地抿着,“这样说,你们是掰了?”
“从来就没连在一起。”宁曼曼扬手,让酒保给自己来了杯“血腥玛丽”,一仰脖,火辣辣的液体烫着喉滑下。
“我现在身边没男人,你要不要临时客串一阵?”宁曼曼眼中飘起一层春色。
“你又帅又有名气,我不挑了,从了你也不错,如果你愿意的话?”说罢,当着酒保的面,红唇就凑了过来。
洛飞忙让开,手中的酒慌忙乱得泼了一桌,“你……自重一点。”
“自重?你以前和我在床上时,可从来没说过这句话。”宁曼曼微闭下眼,说道。
“那时……是个错误。”洛飞急得冒出一句。
宁曼曼灼灼地盯着他,冷冷一笑,“是吗?你现在知道错误了,那为什么还要过来呢?想向我显摆下?少来吧,莫谈一个亚洲钢琴大赛,就是世界大赛,我也不甩你。你骨子里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少担当,不负责任,很任性,不顾及别人的感受。玩玩你可以,想和你一辈子,我秀逗了才会做那种事。男人英俊就和女人的美貌一样,能当饭吃吗?谁都信不过的,凡事还是得靠自己。”这话说得自己都有点伤感起来,想起年轻时遇到的那个男人,想起身边走马灯似的一个个男人,想起詹安尼,再看看眼前的洛飞,真觉人生像个五光十色的万花筒,看得倒精彩,却一点也不实际。
洛飞志得意满的那股飞扬劲,被宁曼曼这几句话一下从头浇到脚,灰落落的。不过,他听着她这话句句透着幽怨,像和谁在憋气。他本能的就想到了詹安尼,心情突然大好,就不和宁曼曼计较了。虽然她这样子不是他给的,但他能亲眼看到,也就不枉此行了。心中存了这想法,神情就自若起来,看上去一派潇洒倜傥,像姿态很高。
宁曼曼挑挑眉,有点对他刮目相看,换做以前,他脸一拉,早转身走人了。
“我以为你所向披靡呢,没想到詹安尼也会让你惨遭滑铁卢啊!”洛飞笑道,语气不无嘲讽。
宁曼曼懒得和他斗嘴,没表情地翻翻白眼,“我被甩了,你很开心?别神气活现的,我即使被他甩了,还是觉得他比强一百倍。”
“是吗?那你就等着瞧吧!”洛飞耸耸肩,招手买单。
宁曼曼不屑地斜睨着他,不知他那股自信从哪里来的。
洛飞轻笑着,扬长而去。
以前,男人甩过宁曼曼,宁曼曼也甩过别人,除了第一个男人,让她有点心痛,一般情况,她都是很平静地过去,然后期待下一个出现的男人。可这次和詹安尼分手之后,不知怎的,心情就是好不起来。
是她不知不觉在他身上放进去太多的寄托了吗?没二年,就四十了,美女也成豆腐渣了,再没个家,自己看着都可怜。
可这个家,谁给她呢?
宁曼曼本来就不愉快的心情,在见了洛飞后,就更不好了。没等酒吧关门,和酒保打了招呼,想早点回去休息。
她决定,回到家,快速把自己灌醉,像条死鱼一样躺在床上,眼一闭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想了。
宁曼曼穿好上衣,拿起车钥匙往外面走去,门上的风铃一响,一个高挑的女子走了进来。宁曼曼向她露出职业化的微笑,让到一边。
女子突然停住脚步,黑漆漆的夜空飘起了雪,一片一片地在街头旋舞。
女子进来时,没掩好门,寒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壁炉中的火颤了颤,宁曼曼看着女子,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衡山路上不全是酒吧,也有咖啡店。
宁曼曼一眼就看出这个一脸高傲的女人来者不善,对付男人,她有把握,但女人向来不按牌理出牌,不管女人有多优秀,疯起来时都是街头泼妇样,一点没辙。为了不影响酒吧做生意,虽然她心情超坏,她还是领着女人来到了“夜”隔壁的一家咖啡店。
宁曼曼要了杯皇家奶茶,女人只要了杯白开水,然后就咄咄地,眼眨都不眨的盯着宁曼曼。
宁曼曼太熟悉这目光了,想当年,她被第一个男人包养时,那个男人的女人找到她时,就是这样的神情,像捉奸在床似的。她自我反省,好像最近蛮安分的,没惹谁呀?
她不禁对眼前这个女人来了兴趣,“这位女士贵姓?”
“我是夏心婷,请唤我夏小姐。”夏心婷倒也直接,一点都不扭扭捏捏。
“哦,夏小姐,”宁曼曼抿嘴轻笑,又是一个怕老的女人,“请问我们认识吗?”
“当然不认识,”夏心婷说道,“我不久前才从英国回到上海,詹安尼现在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宁曼曼怔了怔,玩味地撅起嘴角,反过来打量着夏心婷,“你这样一问,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夏小姐?”
夏心婷没好气地端起水杯,猛喝了两口,像是要把心中的火气压下去,“别问那么多,回答是还是不是。”
“你以什么立场来问我这个问题?”这姓夏的女人看来不知道詹安尼和自己分了,真是后知后觉,詹安尼一定不是为了她离开自己的,宁曼曼不禁兴起恶作剧的念头。
“我是安尼的女朋友。不管你和安尼到了什么地步,现在我来了,我要你离开安尼。”
“呃?”宁曼曼妩媚的笑了,“你要我离开就离开吗?夏小姐,你知不知道,其实是你的安尼他太爱我了,是他离不开我。”
“胡说,就凭你?”夏心婷冷冷一笑。
宁曼曼优雅地端起奶茶,挑挑眉,“难道凭你吗?呵,夏小姐,你这么自信,紧张什么呢?只要你把你的安尼紧紧圈在掌心中,谁还碰得了他?”
“你……”夏心婷气得鼻子冒了烟,全无刚才一脸盛气凌人的样。“开出你的条件,我只要你离开安尼……”夏心婷咬牙切齿地说道。
宁曼曼倒惊住了,两眼瞪得溜圆,这位夏小姐很紧张詹安尼呀,竟然愿意如此迁就,这倒像港剧里的某个老旧的情节了,她忍俊不禁。
“这不是玩笑了。告诉你,安尼他不可能娶你的,你不要存着什么妄想,所以趁早走人。说,你要多少钱离开詹安尼?”
“一百万!”宁曼曼随口说道,这不是个大数字,可也不小,她没当真,只当和这个一脸严肃的夏小姐闹闹。詹安尼不可能娶她,她对詹安尼也不算太了解,可她确定,詹安尼是绝不会和夏小姐结婚的。
“三天后,还是这个时刻,还在这里,我给你支票。收到钱后,请你言而有信。”夏心婷拎起包包,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宁曼曼拧拧眉,这算唱的哪出戏?她可是已被三振出局的前情人,值这个价吗?
她无心地搅拌着桌上的奶茶,心思飘远了。
夏心婷从咖啡馆来到大街上,漫无目标地走着。心中不止是一团气,还有一团火,真搞不懂詹安尼留恋那个连骨子里都透着妖媚女人哪一点?都说女人的心思难猜,好色的男人心思更难猜。詹安尼的女友多繁华,这些花束目前还有增加的趋势,但突然定格在这个宁曼曼的身上,她不得不怀疑詹安尼是不是定性了?
这让她无比恐惧。纵使背水一战,一口冷风灌进胃里,呛得她差点背过气去。
雪悠悠地飘着,不紧不慢,身边的车水马龙仍旧不知疲倦地呼啸而去。远远近近的灯火依旧是照眼的亮丽,只她一颗心像晃悠悠的在空中,找不到一个落点。
手机铃响,是梁清清清冷冷的声音,“心婷,离家出走的游戏玩得差不多,也该回家了吧!”
他们的离婚案子已经开了两次庭,因为梁清坚持深爱夏心婷,坚持不肯同意离婚,至今都没判决。
“这不是游戏,我是认真的。”
“心婷,你就清醒点吧,詹安尼现在快完蛋了,自身难保,他还拿什么来爱你?”梁清的声音听起来很阴冷,有股幸灾乐祸的为味道。
夏心婷很少看电视,除了看外文台,对中国的大事也没兴趣,不知道san发生的事故。听着梁清的话,一头雾水,只当他是妒忌的胡诌,“我爱他不就行了。”她说。
“他都焦头烂额了,只怕你这点爱是杯水车薪,抵不上什么用场。好了,回家吧,我想过了,这学期课程结束,我不想续职了,我们回英国去,或者去别的国家。”
“梁清,其实你并不是爱我,而是不想输给詹安尼,所以才这样迁就我。何必呢?我又不爱你。”夏心婷一点都不领情。
梁清在电话那端气得直喘,愤怒地吼道,“夏心婷,你会后悔你现在所做的一切的。”
梁清在电话那端气得直喘,愤怒地吼道,“夏心婷,你会后悔现在所做的一切的。”
“那也与你无关。”她“啪”地合上手机,心中暗骂神经病,多管闲事。
一辆出租车停在她的身边,问要不要送一程。
夏心婷点点头,自从搬出梁清的公寓,她现在反倒很少晚归,在上海她没朋友,宵白很忙,也顾不上她。她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屋子里发呆。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她一定要改变这种现状。
她翻开手机,看着一路闪烁的霓虹,给宵白拨电话。
宵白像是在外面,夏心婷听到手机里传来汽车一辆接一辆的疾驰声。
“怎么了?”宵白现在一接到夏心婷的电话,就头痛。
“表哥,我可不可以和你借点钱?”夏心婷说得很婉转。
“要多少?”宵白心里有点发毛,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一百万!”
在上海,一百万是不能做个什么大事,但要是零花的话,那也要花一阵子呢,“你想要做投资吗?”
“不是,是别的事,我急用,明天你能给我写支票吗?”
这口气叫借?宵白苦笑不得,有点拿夏心婷没办法。“我可以明天给你写支票,但一定要告诉我,你准备拿这笔钱干嘛?”
夏心婷怔了半晌,说道:“打发詹安尼的情人。”
宵白掏掏耳朵,猛吞气,他想他是听错了吧!
宵白这些日子也郁闷,白天黑夜的对着个手机看,就连和歌手开会时,都把手机调成振动状态,生怕自己会错过某个电话。
他在等林蝶的电话。
寒流都来了好几拨了,日子飞过去一个月了,再怎么惊吓,也该平静下来了吧!他们都不是随便的人,那个夜晚不能归结于─夜情,至少该有个说法,但这个定义,他不能一个人决定,必须要林蝶的参与。
可这丫头却杳无音信了,大有风过而驻不留影之势,这让他的心情郁郁的。
还有,他发现他不止是在等她下定义,他还非常非常的想她,这种想念有点有点近似于相思,想着她时,他会悄悄地弯起嘴角,会走神,会对着天花板,一看就是了一两个小时。
情况有点不妙,他不能再坐等下去了,他得见见她,不然,他快要疯了。
宵白发现邂逅有时很容易,而你存心想找一个人很难的。
林蝶的手机经常处于不在服务区的状态,他跑到她的学院外等,一拨一拨的俊男靓女往外跑,连站了一周的岗,就是看不到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他一发狠,急了,就不信这个邪,除非让跑到火星上,只要她在地球,他就有办法找到她。
他把每天的日程重新修改了下,每天下午五点到七点,这两个小时,他准时到林蝶的学院外报道。
上天不负有心人,这天,他终于看到了林蝶和几个同事出了大门。
“林蝶!”他笑着向她挥手。
林蝶一抬头看到了他,那神情和看到个鬼差不多,当时就呆在那里。
有两个同事是上次和她一起去西餐厅吃饭的,一眼认出宵白,暧昧地挤挤眼,推推林蝶,“你的熟人找上门来了……”
林蝶脸色发白,抿紧唇,后背的毛发一根根地竖了起来。
同事又打量了一回宵白,然后嘻嘻哈哈地走了。
校门外,很快就只有宵白和林蝶面面相觑了。
宵白有点深受打击,没想到林蝶是这样的反应,“你有时间吗?我们谈一谈。”
沉默片刻,她微笑着冲他点了一下头,那笑容里都带着紧张,“我……和别人有约,今天没空。”说着,低眉矮身,就想从他身边过去。
他怎能放她走?横跨一步,严严实实地挡在她面前,开口道:“林蝶,你在躲我吗?”
“为什么要躲?”她警惕地抬起头。
那疏离防备的眼神让宵白一惊,“林蝶,关于那个晚上,我们……”
“那个晚上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林蝶急促地打断他,“一个人醉了后,你不能对她要求太多……”
宵白愣在现场,似乎没有听懂她的话。
当然他不是真的没听懂,可是他不愿相信从她口中说出急于与他撇开关系的话,那些话像尖尖的碎石,硌得他心里说不出的疼。
“可是我没有喝醉。”宵白拉住她的手臂,不给她躲避的机会。
林蝶抬头,“那你要怎样?要对我负责吗?还是你已经爱上我,准备和我交往吗?”说这话时,她的手一直在颤抖,连着整个身子都像站立不稳。
宵白被她问住了,嘴张了张,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们都是成年人,那晚的事忘了吧!以后也不要联系我。我还要去看舒樱,再见。”她真的失望了,说罢,她使劲甩开他的手,匆匆走掉了。
宵白看不到,宵白没看见,背过身走开的林蝶咬着唇,泪流满面。
好半天,林蝶都走得没影了,宵白才回过神来,他气愤得对着空中挥了下手,低咒了自己几句,感觉心空落落的。
一向镇定自若,对任何情况都掌控有余的自己,今天傻了不成,连句话都不会说?他不是还有许多话没和她说吗?至少要告诉她,他不是随意抱女人的人,他是真的在意她。
只是在意吗?
冬天的黄昏,天黑得太早,黑漆漆的天空,连颗星都没有,他觉得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受。他低下头去,见到林蝶的那一刻激动,无声无息的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空寂寂的海滩,说不出的孤单。
清晨的太阳在窗帘缝隙间一闪一闪,像窥探人世的眼睛。寒风在窗外呼啸着,不裹上羽绒大衣,是不敢出门的。今年,上海的秋天出奇的暖,相对比的,冬天就出奇了寒。入冬没几日,雪都下了好几场,虽不大,纷纷扬扬的几片雪花,却也够人冷得凛然。偶尔有一两只坚强的留鸟,在外面的树枝上残存的树叶间孤零零的凋零着。
舒樱拉开窗帘,让阳光整片地照进室内。出院近两个月,她几乎可以讲师痊愈了。请来的阿姨昨天被她辞退,阿姨做的那些个事,她现在完全可以胜任,洗衣、做饭都不是大事,温习课业是她现在最重要的事。
阿姨一走,屋内突然少了一个人,显得有些空荡。
林蝶不知怎的,现在也很少来串门,打电话时,声音都懒懒的。詹安妮忙得饭都顾不上吃,偶尔跑来打个照面,呆不了几分钟,就走了,电话倒是天天打,隔了那么远的电波,她都听得出他有多疲惫。有次是半夜时分打过来的,说不了几句,她听到声音突然没了,话筒里传来沉沉的鼾声,舒樱盯着话筒,怔怔地呆了很久。
升华研究所的化验报告出来了,现在还没对外。詹安妮提供的感冒药是不含PPQ,可是SAN的感冒药已经经历了几个改进过程,这份报告根本不能说明什么。昏迷孩子服用的药品是SAM二年前的旧药,现在市面上很少见了,詹安妮想找盒来化验,都很难,真的搞不清楚那孩子是从哪里翻出来。更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这孩子的父母像是对法律研究得很深,每一个环节都做的滴水不漏。虽然他提供的只是感冒药的药盒,并没有药品,可是医生证明着孩子昏迷前确实是感冒了,给他开了SAN的感冒药。要放的药剂师也证实,他根据厨房给病患取了药。
这些证词都是致命的。
SAM已经召回了所有市面上的感冒药,可是根本抵不过舆论的压力,SAM的其他药业都处于停销状态,SAM大楼内一片死气沉沉。
D市那边的赔偿方案出来了,款项是惊人的,制药厂厂房的修建和恢复生产也得一大笔巨款,詹安妮盯着传真纸上那些个数字,眼前发黑。
这个月财务室提供的报表,在净利润那一栏里,第一次出现了SAN落户上海以来的红字。詹安妮整夜整夜的不能睡,天天和律师泡在一起。他有时都禁生出一种恐惧,真怕SAN的上海分公司会迈不过这一关。
今天,孩童药品中毒案在上海中级人民法院开庭。
詹安妮给舒樱打电话中,从来不提SAN的事,舒樱只得成天开着电视,关注着相关的新闻。厨房里微波炉传来“当”地一声,牛奶热好了,舒樱又烤了两片面包,这就是她的早餐,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喝下不少碗鸡汤,各种补品吃了无数,她愣是一点没胖,反而还像瘦了点,不过倒是把她的身体养的很健康。产妇那些个腰酸腿痛、头痛的毛病,她都没犯。阿姨说是她年轻,而且没孩子在怀里缠,可以睡整夜的觉,所以不会落下那些个病。
看这个镜子的自己,谁会想到两个月前还是在重症病房昏迷不醒的一个人呢?
而今天的她,如果没有詹安妮,该是什么样子呢?
舒樱轻轻叹了口气。
吃完早餐,舒樱穿好大衣,查看了下包包里的钥匙和钱包,确定没什么拉下,翻出一条厚厚的围巾,还没裹上,听到有人拍门,心想这么早回是谁呢?
诧异的拉开门,站在门口的是神采飞扬、眉飞色舞的洛飞。舒樱眨眨眼,说真的,她都忘了楼下还住着这一号人。他不是出国参赛的吗?
“你回国啦!”她便打招呼遍穿鞋,无意让他进来。
洛飞微笑的俊眸在瞟到舒樱的肚子上时,笑容突然僵在脸上,“你。。。。。。孩子生好啦!”
舒樱弯了弯嘴,“嗯”了一声,锁上门。
“你。。。。。。把BABY一个人锁在家里?”洛飞不敢置信地问,连嘴巴都忘了合上。
舒樱淡淡地笑,“我有急事要出门,回来后慢聊。”说着,她准备下楼。
洛飞拉住她,“你。。。。。。这一阵有没有看新闻?”
“你是说。。。。。。”舒樱以为他说的是SAN的事。
“我在首乐的比赛,你没看那个报道吗?”洛飞受伤的看着舒樱,那报道在音乐频道、综艺频道,就连新闻频道都有报道过,他回上海后,跟着指导教授全国飞,专访都接受几次,庆贺宴会一个接一个,他才到了昨晚才回到公寓。
舒樱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最近很少看电视。你。。。。。。得了第几?”洛飞虽然和舒樱差不多大,但她从不敢把她当同龄人,在她眼中,他就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洛飞赌气地松开她的手,转身往楼下走去。
舒樱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我说我是冠军,你会不会为我骄傲?”洛飞突地回头,差点撞上舒樱的鼻子。
舒樱眨眨眼,忙说:“当然呀,油腻这么优秀的钢琴家做朋友,我引以为豪。”
“我不是你的朋友,是男朋友。”洛飞有些急了。“这次奖金很高,我已经在另一个小区租了一套公寓,放心,不是同处一室,有好几个房间呢。你收拾一下,过两天和BABY一起搬过去吧!”
洛飞的这些莫名其妙的怪话,舒樱耳朵都听出了茧,她根本不往心里去。
“恭喜你哦,不过我想我不需要搬了。”
“为什么?”
“过了年我就要回英国读书了。”舒樱说道,抬手看表,眉皱了一下。
“和詹安妮一起?”洛飞脸色突然冷了,冷眸冻成寒冰。
舒樱急着下楼,没听清他说什么,胡乱应了一声,“嗯,是呀!拜拜!”
她“咚咚”跑了下楼。
洛飞竖起眉,一脚蹬开公寓的房门,俊容不住地抽搐着,突地一抬手,拿下钢琴上方挂着的宁曼曼的照片,狠狠地甩在地上,玻璃碎片散了一地,宁曼曼仰面朝上,妩媚依旧。
早晨九点,詹安妮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打量了下自己,胡渣刻意刮净了,头发修整过,衬衫和外衣都是崭新的,可是这一切只会变相地衬托出他的狼狈,两眼血丝,嘴唇干裂,眼圈发黑,神情是无法形容的倦态。
“詹总,吴律师在楼下等你,不上来了。”陈谣抱着厚厚的卷宗站在外面。
詹安妮走出洗手间,拎起公文包,恢复了一贯的冷峻,“我们也出发吧!”开庭的时间是十点,现在过去刚好。
其实,今天出庭刻意让副总,或者让部门经理出席,但瞻念坚持亲自出庭,不想再落入什么话柄给别人。他也想再有什么事情发生时,他是第一个知道的。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电梯直达楼下。电梯门一开,就听到一声熟悉的轻笑。太意外了,詹安妮的心野兔一般狂跳起来。
舒樱站在大厅内,正和几个员工说话,眼角的余光瞟到詹安妮的身影,盈盈笑着回头,“早,詹总!”
“舒秘书,你上班来拉!”陈谣看到舒樱就象看到个救星,现在总裁虽然不乱发脾气,可是沉着脸的那股气势,让人不由地觉得窒息。而舒樱,总裁可是连音量都舍不得加重的。
“今天帮你代半一天!”舒樱轻笑着走过去,接过陈谣手中的卷宗。
陈谣瞟向詹安妮,他已是满眼的惊喜。
翻译临时换阵。
詹安妮这两天精神不济,为了安全,后勤部的经历屈尊做了他的司机。
律师自己开了车,两辆车缓缓驶向车道。
詹安妮把前后座像个的玻璃升起,侧身,一把抓住舒樱的手,柔声道:“鲍西娅,为什么?”
舒樱温婉地倾倾嘴角,“就象我每次遇到困难时,你总是第一时间陪着我身边。我没有你腿长,你遇到意外,我不能第一时间赶到,但也是努力地跑过来了,希望能陪你一程。”
詹尼闭上眼,深呼吸一口,只是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
他拥有过许多女人,可是从来没有拥有一个女人的许多。体贴、温柔、默契,一个眼神,一句话,一缕笑,都让你的心为之颤抖。
他默默爱了她那么久,今天,他终于感到她有一丝回应,他不是不百感交集的。
他怎能不深爱她呢?
车内,就象突然多出两只无形的大手神,把他们往一处推。
他不再多想,一拉,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他把她拥在了怀里。“那你的身体。。。。。。可以吗?”
“嗯,我现在已经全部痊愈了。”舒樱没有推开他。这个拥抱只是感动,与Se情无关。
“为什么要说陪我一程呢?你既然来了,就陪我全程,不要离开我了。”詹安妮温柔中藏有几分期待道。
舒樱对他挤了挤眼,“你好像应该多想想案子的事吧!”
“今天开庭,虽然不能定案,但如果发展对SAN有利,我们一起吃个饭?”他已挪到离她很近的位置,将手塔在她肩上。
舒樱笑,“这样可以吗?今天不管有没有转机,我们都一起吃个饭,我请。”
“当真?”
“嗯!”舒樱的音调有些抖。
车在中院前停下,临下车前,詹安妮突然俯首,啄吻了下舒樱,“不要多,就一点勇气。”
已经先下车的后勤部经理,拉开后座的门,看到坐在里侧的舒秘书脸不知怎么的,布满了红晕。
舒樱下了车,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她吐了口气,方才觉得自然一点。
三人并协走进法庭。
这件案子本来就瞩目,媒体自然不会放过,同行业不愿错过,不大的法庭内座无虚席,就连走廊上都挤得水泄不通。
詹安妮请的吴律师可是法律界的老手了,他属于竞技型,越是怪异的案子,越是有挑战性的案子,他越兴奋。詹安妮也就是冲着这点,把他聘为SAN的法律顾问。
他果真没有让詹安妮失望。对方律师拿出一大叠数据,诉说PPQ头多大的危害性,他笑吟吟的听完,一点都不反驳。对方律师又提出一个天文数字般的理赔款项,他也点头。对方律师是说的口沫横飞,就象个人秀似的,他很捧场的在一边做配角。医院的医生和药房的护士都出了庭,孩子的父亲是痛哭流涕地把孩子的近况说了一遍,法庭上市一片唏嘘的同情之声,不用说,正义的旗子完全倒向了对方。
吴律师不慌不忙,临到他陈述时,他只提出一点,证据不足,SAN难以接受对方的要求。按照医生的处方,药房护士的说法,一盒感冒药应有二十四颗,接照常规,孩子在昏迷时,才服用了六颗,那余下的十八颗药呢?就算丢失了,无从找寻,算合常理吧!行,那还得找出有力的证据,说小孩是服用了感冒药引起的昏迷,那开腹取出胃中的残液,看是否有PPA成份?如果有,SAN承担一切后果。
其实,这案子虽然炒的很火热朝天似的,细细地分析,漏洞很多,医生开处方算正常,为什么药房最后一包感冒陈药偏偏发给了那孩子呢?
吴律师慢悠悠地又提出一个问题,如果感冒药过了期,或因为某个原因,沾了水,碰了什么,药失效,药的分子会不会发生变异,如被病人误食,病人中毒,那这个后果应该追究谁?
法庭上一片哗然,法官拍了好几次桌子,才让现场安静下来。
对方律师是目瞪口呆,斥责吴律师是否还有人伦?孩子如果开腹取残液,还能活吗?
孩子的父亲是泼口大骂,说SAN毫无人性,畜生都不如。
作证的医生和护士脸涨得通红,忙不失地反驳。
吴律师耸耸肩,说法庭上只讲证据,不讲人伦、人性。他的话说完了,好整以暇地坐下来,喝口水,纷乱的局面交给法官对付去了。
正义某个时候在法律面前也得举手投降,昏迷的孩子虽赚取了一大票同情,但法官说因证据不足,待法庭再作深入调查后,延期再审。
舒樱一直坐在静观事态的詹安妮身边,哪怕是别人的一小声议论,她都细细的翻译给他。
詹安妮优雅地坐着,俊容上一片空白,媒体的镜头根本捕捉不到他的一丝变化。
法官宣布休庭。
这件药品中毒案,到了现在,开始出现一些转机。
詹安妮握住吴律师的手,在无数道怨恨的目光下,他拧了多日的眉睫,微微舒展了,脸上露出了一丝放松的微笑。
吴律师是个大忙人,事务所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他要赶着回去。走之前,他俯在詹安妮的耳边轻声说,以他多年与恶魔打交道的敏锐直觉,这案子与医院脱不了干系,说不定是医院在推卸责任,嫁祸SAN。
詹安妮点点头。
案子虽没有什么结果,D市爆炸事情也没全部解决,詹安妮还是决定给自己放个假。他累了太久,为了舒樱今天的体贴,为了案子的一线转机,他都不能亏待自己。
现在才是正午时分,离晚餐还有一大把时间。詹安妮打发后勤部长回公司,自己牵着舒樱的手走上街头。
舒樱的手腕微微抖动,两潭婉如静水的双眸在镜片后微微荡着轻波。
两个人打了车来到东沙看长江。
寒冬时节,在江边上散步,算是一种比较特别的浪漫。
江边的风很大,长江的水有点苍灰,在远处和灰蒙蒙的天空练成了一休,几条远洋轮船静静泊在水中,浪花翻滚汹涌,撞击着岸堤,发出巨大的回响。
这种季节,有人很少,长长的岸堤,前前后后看看,只有他们两个,还有擦肩而过的冷风,舒樱不由打了个寒战,詹安妮伸出手,搂住了她的肩头。
“来上海几年了,我第一次来东沙看江。听说这里不久就要建东方迪斯尼,到时候人流如潮,就看不到这份美景了。”詹安妮说。
“安妮,这些天,很辛苦吧!”舒樱问道。
詹安妮板过舒樱的身子,挡在她的面前,风把他的头发和衣衫都吹得呼呼作响。“鲍西娅,在你面前,不想逞强。这一阵子,是我出世以来,前所未见的累和无力,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我有时候都怕自己撑不下去,不敢闭眼,生怕打个盹,又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我那时特别想有个人依靠一下,不由自主地,总是想到你。想靠着你的肩头,小睡一下,想把头埋在你的怀中,让你抱着,听你的安慰。”
舒樱低下了头,说:“对不起,我偏偏在这个时候不在你的身边。”
“谁说的,你没有为我担一份心吗?在D市时,你给我打电话,今天,又陪我出庭。鲍西娅,不管是困难还是成就,我都想和你分享。可以吗?”
天气是出人意料的寒冷,四周冷风呼啸。舒樱凝视着詹安妮期待的双眸,感到天地间突然安静了下来,安静到她听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
“鲍西娅,我爱你!从你是巴萨尼奥的女朋友时就爱上了,我曾经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但再看到你,我知道,你是上帝赐给我的、救赎我的另一半。不要让我们彼此错过,好吗?”詹安妮恳切地捧起她的脸,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他的唇如火焰一般落在舒樱冰凉的唇瓣间。
舒樱眨了眨眼,长睫在镜片后缓缓合上。
两人在江堤上一直待到下午才回市内,两个人发丝都凌乱着,冻得鼻子红通通的,可是心情都不错。
一路无语,只有眼神默默地会着话。
晚餐定在一家西餐厅,餐馆的墙上挂满了各色艺术品,音乐选的是那种蓝调风格的。詹安妮要了一瓶陈年的法国红酒,酒在杯中微漾。溢出意味深长的猩红。
“下雪了。”隔壁餐桌上,一位女士轻呼一声。
两个人转过头去,看到窗外的雪花开始在树间旋舞。“圣诞节马上快到了,那天一定要陪我。”詹安妮说道。
舒樱怔了怔,“你不要和朋友们一起聚会吗?”
英国有一大批在中国工作的商业新贵们,常常约了一起喝酒、玩乐,节日时更是彻夜的狂欢。
“以前喜欢聚会,人多热闹,可以排泄在异国的寂寞,可是聚会一结束,那种空虚和孤独感更重了。我还是希望能有一个家,在节日期间,可以和家人温馨地在一起。”
“那你。。。。。。怎么不成家呢?”舒樱忍不住问,安妮好像快近四十了吧!这是很隐私的问题,但她还是冒昧地问了。也许在潜意识中,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她十分重要。
“我。。。。。。”詹安妮自嘲地一笑,“没人肯嫁我呀!”
舒樱看着他,把身子往边上侧了侧,方便侍应生放餐盘。
“怕是你挑花了眼吧!”她的脑中闪过那天詹安妮和宁曼曼相拥着上了一辆车,从面她面飞车而过的一幕,心微微地抽痛了一下。
“不,我没挑,我一直在等,等一个人能让我安定下来。从前那些个荒唐的事,只是一时的生理发泄,打发寂寞,不需要放进任何感情的。这些年,我也以为我不适合结婚的,结婚,就是要面对现实中没完没了的琐事,我担心自己处理不好。还有,多少年只面对一张面孔,我怀疑我做不到忠诚。可是我发现,当你遇到一个让你心动的人时,你心甘情愿地被她臣服,自然而然就做到了专一,哪怕是和她一起静静地面对着,你也会感到幸福。就像这一刻,你还是别人的太太,公司还有无数的烦事在等着我,但是我只要握住你的手,我就能感觉到希望。”
舒樱的唇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笑。
晚餐吃得很愉快两人象很要好的朋友,又像相爱的情侣,头挨的很近,不时的耳语,不时相视,会意而笑。
上餐后水果时,舒樱抬起头,“安尼,我想过两天去公司辞职。”
“干吗?”詹安妮不解道,“回英国读书?”
“我是因为怀孕才临时回国的,现在。。。。。。”舒樱甩甩头。
“现在我没有理由在留下来,我这个秘书室忙没帮到,反倒麻烦一堆。我是学地球物理的,我要把后面的学业修完,然后我还会回上海,找一份真正适合自己的工作。”
“不能等到明年秋天去吗?鲍西娅,这个时候,我想你留在我身边,还有巴萨尼奥那边,你准备怎么解决?”詹安妮是个行动派,一旦让他抓到机会,就紧追不舍。
“安尼,我爱你,这是永远不变的。”
“那你把我放在一个什么位置?”詹安妮急了,声音干干硬硬的。
“安尼,我们暂时不谈这个话题,好吗?”
“那你给我一个确切的期限。”
“两年!”舒樱轻轻地说。
詹安妮冷着脸,拉开椅子,一个人穿过餐桌往外走去。
他表白得清清楚楚,她也没拒绝,为什么还要生出个两年的期限?这两年,他呆在英国,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他等得太久了,再也等不动,不想等了。他迫切地想爱她,占有的,唯一的,爱一个人。
可是他又不能勉强她,他只能郁闷了。
夜色苍茫,风猛雪急。
詹安妮用手拂去额头上的雪花,默然地在餐馆外等车,掌心突然塞进一只冰凉的小手,他也没回头,只是紧紧的握着。
“安尼,我。。。。。。明年秋天回伦敦。”舒樱用另一只手拢紧大衣,轻声说。
他不作声,握住她手的掌心却微微有些颤抖。
上了车,他没有绅士式的送她回公寓,而是要司机去SAN大楼。
大楼前,他坚定地扶着她下了车,拉着她的手,上了电梯,电梯上的数字显示是顶楼的位置, 是他的公寓。
以前在医院,在她的公寓,在办公室,两个人有无数次的同处一室,从来不觉得暧昧,自自然然的,哪怕他有时对她表白过,也没人会往某些方面想过。
但今晚,不知为什么,舒樱有些紧张,以及莫名的害怕,她感觉好像今晚会发生点什么。
她几次想从他的掌心里抽回手,都没成功。
一进公寓,詹安妮就把室温调得很高,脱了大衣,给舒樱倒了杯热茶,摔在手中捂着。
他的公寓装饰得很高雅,但显得有些凌乱。
舒樱看到他的桌上堆满了卷宗和各种法律书籍,心不由地一软。
“这些日子顾了公司,也没心思整理,房间里有绝密自理啊,又不能让别的人进来,只好任他乱着。。。。。。”詹安妮耸耸肩,突然走近了舒樱,轻轻地从身后抱住了她,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下去。
“。。。。。。安尼,我。。。。。。我还想好该怎么对待你。。。。。。”
舒樱说道。
可这话在这个时候是多么的无力、低微呀,谁还有心听得见呢?
詹安妮不在说话,他轻轻地爱抚着舒樱,脱去她的外衣、毛衣,隔着柔软的内衣,温柔地滑过她的肌肤。舒樱简直都要羞愧到发疯,她没想到她的身体,丝毫没有抗拒这种陌生的体温,反而如久旱的土地迎接着甘露的滋润,甚至连本能的排斥都没有发生就已经迅速地与这种爱抚融为一体,她一动不动地静寂中体味着。
似乎她也等了他很久。
灯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室内的温暖变得灼热起来。詹安妮抱起她,走进卧室,轻轻地将她放到床上。
灯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室内的温暖变得灼热起来。詹安妮抱起她,走进卧室,轻轻地将她放到床上。
当她的衣扣被缓缓解开,线条柔丽的双肩在夜色中显现在玉肤冰肌,珍珠光泽,粉紫色文胸托起的|乳峰,陡峭而挺秀,詹安妮轻呼一声,忍不住将舒樱紧紧拥入怀中,以一个男人的冲动吻了上去。
这吻令人眩晕,令人无力反抗,也无意反抗。詹安妮感触到舒樱柔软的身体在他的指下颤抖,血液像酒精一样,腾的一声被一根火焰点着了,他难以压制地压了上去。
煞风景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黑夜中,象催魂似的。
迷惑如潮水急退,舒樱抿紧唇,脸羞得通红,一动也不敢动弹。詹安妮不放弃地又吻了上去,假装没听到那铃声。
“安尼。。。。。。会不会有急事?”舒樱很难为情地说,推推已经半祼着身子的詹安妮,肌肤像火一样的烫人。
詹安妮火大地腾身跳起,冲到电话前。
“詹总。。。。。。”楼下的办案用不太娴熟的英文结结巴巴说道,“对不起,有位姓宁的女士说。。。。。。有急事找你。。。。。。你不下来,她就不走。”
“SHIT!”詹安妮甩掉话筒,手Сhā着腰,脸色铁青得慑人。
詹安尼都没勇气回头面对静静看着他的舒樱,现在才觉尝到了荒唐的后果,他怕舒樱误会他,怕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舒樱又退却,与他生分。他镇定了下情绪,决定不和舒樱说实话。
“鲍西娅,我下去有点事,马上上来。”他走近窗,柔声说道。
舒樱羞得大气都不敢出,用被子包住光光的身子,忙不迭地点头,庆幸他没开灯。
詹安尼吻了吻她的脸颊,开始穿衣,一边穿一边在心中把宁曼曼咒了又咒,恨不得把这个不识趣的女人给捏碎了才解恨。
门无声无息地关上了,室内重归寂静,先前暧昧的气息也随着安静荡然无存。舒樱拍拍额头,无力地笑笑。真是疯了,她竟然和詹安尼差点上了床,这可能是她长大以来,做的最出格的事了,虽然没成功。
如果成功了呢?
舒樱自我调侃地撇下嘴,也只好作罢。然后。。。。。。然后的事,然后再想呗。
她当然不能真的乖乖躺在床上等詹安尼回来,有时候,暧昧的时间已过,头脑瞬地清明,也就不能继续将错就错了。
头脑一清明,洪逸宇温雅的俊容浮上了心头。想到逸宇,就会想着两个月前突然离开的BABY,心一下沉甸甸的,眼眶微微发红,泪珠在眼中打转。拼命地眨了又眨,才把眼泪眨了回去。
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不习惯当着人面流泪了。
其实,不管多大的悲痛,对着别人流泪有用吗?只会博得些同情、怜悯,日日夜夜,分分秒秒,象火烤,象冰寒,还得自己咬着牙过。
而别人的同情和怜悯,是最让她不能承受的。因为她不觉得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怜悯,她认为她比任何人都幸福。
她拧开等,拭拭眼睛,慢慢地穿衣。洗脸时,看到穿衣镜里,看到自己挺精神的,满脸红晕,双眸如水,耳根一下子热了起来。
她努力平静了下,翻出手机看时间,以为很晚了,其实也不过十点,这时候还很好打车,她想想还是回公寓!
詹安尼下楼时,走廊的灯都开着,她熟门熟路地找到电梯。
电梯缓缓下滑,不一会,就到了楼下。一出电梯门,她就听到一个女人愤怒的轻吼声。
“什么?你说我恬不知耻地来找你。是为何你重归旧好?”宁曼曼最一抿,嘲讽地一笑,“我宁曼曼的做人字典里面没这个词。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找不着,两条腿的男人可多得是。隔夜的饭炒了再炒,放再多的作料,吃着也不新鲜。”
“那你这么晚过来,就为了对我发表你的伟大宣言吗?”詹安尼脸一黑,生硬地问。
宁曼曼借着大门口的灯光,从包包里掏出一张支票,‘啪’地甩到詹安尼的掌中,“你不知打哪冒出来的一位女朋友,给我的分手费。我是喜欢钱,可这来历不明,让人觉得耻辱的钱,我嫌恶心,麻烦你转交给她!是我不屑你,才踢开你的。”
在詹安尼身上好处没得到,气却受了不少,宁曼曼这时候不争别的,争得就是一口气,就连说话,她也要占个上风。
詹安尼瞟了眼手中的支票,一百万,还真是个大方的女朋友。他用膝盖想,也不知道会是谁能做出这样的事。
真的要抓狂了。
“你还有什么别的事吗?”他淡淡地问。
宁曼曼瞟了眼夜色中高耸的大楼,说实话,她这么晚过来,一是想来表现下自己的高风亮节,二来也是试探下詹安尼是否对她还怀有余温。
这寒夜漫漫,有个人相拥,可是件美事,詹安尼又不是柳下惠。
但看詹安尼一脸打发人的神态,她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留下,咬了咬嘴唇,只好不情愿地哦了一声,翻番白眼,“管好你的女朋友,让她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不然,下次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你请随便发挥!”詹安尼背过身,无意送客。
宁曼曼讨了个没趣,慢吞吞地往车走去,到了车门前,气得踢了下车胎,不慎踢疼了脚,疼得她呲牙咧嘴。
值班的保安瞧着她的样,站在远处直乐。
詹安尼捏着支票,急匆匆地往电梯口走去,眼角的余光瞧着角落里站了个人影,他一挑眉,转过脸去,“鲍西娅!”他讶然惊呼。
舒樱不自在地走到灯影下,笑容有些僵,“我。。。。。。不是故意站在这里的,我是想。。。。。。回公寓,看到你在外面,我就在这边等着。”
詹安尼重重闭了下眼,极力平静地走过去揽住舒樱的肩,“时间又不早了,外面又冷,不要回去了,就在这边住一晚。”
“不了,我想起明早还有事,我。。。。。。还是回去。”舒樱看着自己的脚尖,眼神躲躲闪闪。
她这一走,误会更大了。詹安尼怎么也不能放她走的。
“好,那你陪我上去拿下车钥匙,然后送你回去。这个时间,一个女子坐出租车是不安全的。”詹安尼拿出商场上的英明,迂回地说道。
舒樱愣了愣,不好再坚持,返身和他进了电梯,两人又回到了暖如春天般的公寓。
她立在门外,看到他没有那车钥匙,反而脱了外衣,愣住了。
“鲍西娅!”詹安尼走过来,拿下她的包包,牵住她的手,坐到沙发上,两个人挨得很近很近,他把头搁在她的肩上,眼闭着,呼吸有点重,十指紧紧包住她的手掌。
“你很为难吗?”良久,舒樱才开口。
“为难什么?”詹安尼睁开眼,“我没有任何为难的,只是觉得心烦。所有的事都堆到了一起,你要是这时候再离开我,我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舒樱不接话,默默地咬着唇,她的个性和她的尊严让她问不出刚才宁曼曼口中所指的詹安尼德女朋友是谁?但宁曼曼好象已经是过去的故事了。
她见过詹安尼和宁曼曼和餐馆如胶似漆的样,这才过去几个月呀,情意怎么突然就一下子冷去了呢?
仿佛猜中了他的心思,詹安尼说道:“鲍西娅,我不是天生的坏胚,以前也曾专一地爱过一个女人,但是鬼使神差,我犯了一个非常低级的错误,我的女朋友嫁给了我最要好好的朋友。”
“这是多久前的事儿?”
“十年前吧!”
“你对这事还念念不忘?”
詹安尼摇头,很郑重地看着她“不,在他们结婚时,我就释然了,只是不太相信着世上还存在真正的爱情。直到我遇到你,你身上有许多地方都让我向往,让我不可自拔的渴望能拥有完完整整的你,这种感觉我对任何女人有没有过,包括我的前女朋友。其实。念念不忘的人反倒是她,她突然象转悠到到了一个死角里。”
“哦!”
“你见过她的?在徐家汇医院产检时,我们曾碰到过他们。”
“你是说肖白的表妹?”舒樱轻呼一声。
詹安尼轻轻点头。“上次在办公室向我兴师问罪的就是她老公。”
“她很美。”
“漂亮女人容易给人幻觉,其实漂亮不是幸福的源头,只有心灵契合才能令人愉悦。鲍西娅,你懂我的意思?不要和别人相比。你是唯一的!”
舒樱没有躲开他灼热的眼神,他的话奇异地抚慰了她刚才突然上涌的郁结。
“那她现在。。。。。。?”
“她现在和她的先生在办离婚,她偏执地认为我这么多年没结婚是为了她,她觉得有义务要给我幸福,自以为是要Сhā手我的生活,做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我已经对他,对肖白讲的很清楚了,我对他的爱在岁月的流逝中,早已没有一点痕迹的。”
“真的一点留恋都没有嘛?男人对第一个爱着的女人总是特别的”
“鲍西亚,如果你处在我的角度,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不留恋了。关于从前,我不想说太多。”他抓住她的手,搂在胸口,“这里,现在只属于你,我不会再荒唐的。”
真是承诺,也是认真的表白。
舒樱轻轻地叹气。“真希望她能及早醒悟。”
“她是成|人,做什么傻事,不是我的责任,我也无权干涉。鲍西娅,你不要受什么困扰。我知道你,”
快,两人象很要好的朋友,又象相爱的情侣,头挨得很近,不时的耳语,不时相视,会意而笑。
上餐后水果时,舒樱抬起头,“安尼,我想过两天去公司辞职。”
“干嘛?”詹安尼不解道,“回英国读书?”
“我是因为怀孕才了临时回国的,现在。。。。。。”舒樱滞了一下,甩甩头,“现在我没有理由再留下来, 我这个秘书室忙没帮到,反而麻烦一堆,我是学地球物理的,我要把后面的学业修完,然后我还会回到上海,找一份真正适合自己的工作。”
“不能等到明年秋天去吗?鲍西亚,这个时候,我想留你在我身边,还有巴萨尼奥那边,你准备怎么解决?”詹安尼是个行动派,一旦让他抓到机会,就会紧追不舍。
“安尼,我爱逸宇,这是永远不会变的。”
“那你把我放在一个什么位置?”詹安尼急了,声音干干硬硬的。
“安尼,我们暂时不谈这个话题,好吗?”
“那你给我一个确切的期限。”
“两年!”舒樱轻轻地说。
詹安尼冷着脸,拉开椅子,一个人穿过餐桌往外走去。
他表白得清清楚楚,她也没拒绝,为什么还要生出个两年的期限?这两年,她呆在美国,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她等得太久了。再也等不动,不想等了。她迫切地想爱她,占有的,唯一的,爱一个人。
可是他又不能勉强她,他只能郁闷了。
夜色茫茫,风猛雪急。
詹安尼用手拂去额头的雪花,漠然地在餐馆外等车,掌心突然塞进一只冰凉的小手,他也没回头,只是紧紧的握着。
“安尼,我。。。。。明年秋天回伦敦。”舒樱用另一只手拢紧大衣,情声说。
他不做声,握住她的手的掌心却微微有些颤抖。
上了车,他没有绅士式的送她回公寓。而是要司机先去ASN大楼。
大楼前,他坚定的扶着她下车,拉着她的手,上了电梯。电梯上的数字显示是顶楼的位置,那是他的公寓。
以前在医院,在她的公寓,在办公室,两个人有无数次的同处一室,从来不觉得暧昧,自自然然的,哪怕他有时对她表白过,也没人会往某些方面想过。
但今晚,不知为什么,舒樱有些紧张,以及莫名的害怕。她感觉好像今晚会发生点什么。
她几次想从他的掌心里抽回手,都没成功。
一进公寓,詹安尼就把室温调得很高,脱了大衣,给舒樱倒了杯热茶,捧在手中捂着。
他的公寓装饰的很高雅,但显得有些凌乱。
舒樱看到他的桌上堆满了卷宗和各种法律书籍,心不由地一软。
舒樱是早晨八点时回公寓的。
不管她如何拒绝,詹安尼坚持开车送她。她知道她今天和主管,几个长期有业务往来的客户们有个很重要的长会要开,昨晚又没赶上看资料,今天一天会忙翻得。舒樱坐在詹安尼的身边,瞟到他嘴角噙着的一丝笑意,脸一热。
他的吻还在唇上燃烧。
詹安尼和逸宇是两种类型的男人。如果用书来形容他们,逸宇是一本简洁的,让人一眼就可以看懂的,并会全愉悦地读完的一本书。詹安尼却是案头上一本带些神秘色彩,内容有点深沉,读起来有点涩然,结局让你不敢猜想的一本书。她一向是聪明的,知道该怎么样去打开这本书,并如何去读,可是想读懂这一本书,必须要付出从今往后所有的心力,她有点犹豫了。
“想什么呢?”詹安尼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调头问道。舒樱赶在上班之前离开SAN,就是怕被别人看到他和她在一起,真够让人受打击的。换了别的女人,有了昨晚,一定恨不得昭告天下似地,她不会又是什么罪恶感在作怪?
舒樱轻轻摇头,注视着窗外的街景。
“等药品中毒案再一次开庭,我们就去瑞士,见见巴萨尼奥。D市那边理赔,束经理和律师还在商谈中,受难家属有让步最好,没有让步就按那个数付。尽快让制药厂恢复生产,苦个一两年,SAN会缓过神来的。鲍西娅,对不起,在最艰难的时候爱上你,让你受委屈了。”
“我。。。一个人去瑞士,你。。。不要去?”舒樱突然开口道。
詹安尼下意识的一个急刹车,舒樱的头撞在车顶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她捂住额头,与詹安尼对望着,好一会儿,詹安尼问道:“你改变主意了,不想和我一起吗?不行,这事一定要说清楚,我要等你一个肯定的答案。你答应为我留到明年秋天去英国,我能理解你是准备爱我了,对不对?”
“我留下是因为你现在是艰难期,我想为你尽一点绵薄之力。安尼,有些问题的答案是不能草率回答的。”他的手臂被舒樱一把抓住。
车内一片寂静。
“爱上我有那么难吗?”詹安尼苦涩地弯弯嘴角,他发动引擎,车又开始行驶在车道上。
舒樱低下头,没有做声。
爱一个人不难,只是瞬息之间,但是如果想让爱延续,却是一件无比郑重的事。
车穿过忙碌的小巷,停在舒樱的公寓前。“不要上去了,你今天还要开会呢!”
詹安尼叹了口气,抬手拂了拂她的头发,“鲍西娅,早点上班,不要让我等得太久。我爱你,亲爱的!”他温柔地吻了吻她的两颊。
舒樱头重脚轻地下了车,目送着他的车慢慢远去。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走到楼上,刚开门口,她呆住了,大门洞开,外面竖在墙边的是她的门板,舒樱一下吓得心怦怦直跳,她惊慌失措的走进屋子。
屋子的正中,洛飞脸拉得象个马脸,冰冷的站着。
“你在哪里过夜了?”洛飞的声音低低沉沉并不是很大,可冷不丁的冒出来,又带着股怨气,很慑人的。
舒樱打着外面的门板,“你。。。。这是干什么?”
“你还问我?”洛飞站在那里没动,横眉冷目,“你从昨天造成就跑出去了,你说BABY一个人丢在屋子里,我从造成就一直等你,等到今天早晨,你都没回来,手机也没开,我能不急吗?”
“我怎么可能把baby一个人丢在屋子里?”舒樱哭笑不得地放下包,瞅瞅四周,看有没有毁坏的地方,果然,卧室中已是一团凌乱,象被人整个翻个遍,“洛飞,你有点正成|人的思维好不好?我。。。。。”
洛飞霍然起身,粗暴地打断她,质问道:“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其实没有BABY,你背着我在外面和别的男人一起过夜?”舒樱楞了楞,不知他到底气什么,说起来,还是演奏高雅音乐的钢琴家,怎么一点修养都没有,“洛飞,这门你怎么卸下来的,麻烦你还给我以同样的程序给我装上去,不然房东会把我赶出去的。”
“赶出去正好,我们同居。”洛飞反应激烈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扯到跟前,“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回答我的问题。”他清冷的俊眸中,有团火在烧。
“我似乎有拒绝的权利。”舒樱也火了。
“你没有,没有!”洛飞把她抓得更紧,这时,他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直直地盯着舒樱,没有接听的打算。
舒樱受不了他的眼神,也受不了手机的铃声。“你先接电话。”她甩开他的手臂。洛飞眯细着眼,掏出电话。
“不去,那个慈善义演我拒绝,通告我也拒绝。。。。。排练也不必了,我今天很烦。。。。不想见任何人。。。。”他劈头盖脸的一通吼,“啪”地一声合上电话。
整个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舒樱无力地干眨眼,眨眼。
“BABY没有等到分娩,就上天堂了,昨晚我和朋友在一起。你的问题,我全部回答了,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洛飞俊容抽搐了下,突然走过来抱住她,“舒樱,我已经和爸爸打过电话,说我准备去英国留学,他正在为我联系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学音乐,去欧洲是最好的,而且又可以和你在一起。”
“你没有必要和我在一起”舒樱不客气地打断他。
“舒樱,你醒醒!”洛飞摇晃着她,“詹安尼是个情场浪子,我亲眼看见他和别的女人玩─夜情,他不适合你的”
“我是有夫之妇,已经有适合的人了。”
“舒樱,这世上人是分许多类的,我们是同一类。你的生命里,唯有我可以取代宏逸飞。”洛飞一字一句地说。
舒樱小脸刷地苍白,整个人犹如石化了。
屋内陡然落入了宁寂。
冬寒料峭,寒意顺着洞开的门从外面漫进来,冷至心尖,她不住的抖。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的声音在空中颤栗着,站立不住的扶住桌沿,跌坐到椅中。
“第一次在你这里吃晚饭,你下楼去买小菜,我看到那个橡木的工艺品盒,无意中打开。。。。舒樱,你为什么要瞒着这件事呢?”
舒樱笑,笑得满脸是泪,“为什么要说?那是件很快乐,很幸福的事吗?”
欧洲的冬天总是很冷,天黑的很早。
舒樱到伦敦两年了,还是不太能适应这样的生活。瑞士比伦敦还要冷,洪逸宇感觉还好,他不舍得舒樱在冬天跑来跑去的,虽说他的课业比她重,研究任务又多,两个月一次的团聚,都是他从瑞士坐火车到伦敦。
没有什么事,能比和心爱的人厮守整个冬夜那么幸福了。洪逸宇就像是舒樱心头的一道阳光,只要他一过来,她欢喜的像个孩子。
她租住在牛津大学附近的一幢老式公寓楼里,火柴盒形状的建筑,在伦敦的雾雨中有些掩盖不住落伍的寒酸。走廊时昏暗的,房间时潮湿的。公寓窄小,且空无一物。
舒樱却一点也不在意这些,因为她有逸宇。
圣诞节连着新年,一共放了十天的假,两个人整日整夜的呆在一起。洪逸宇会瑞士一个月后,舒樱发现自己的生理期突然推迟,她到医院一查,医生说她怀孕了。
她先是有些紧张,但立刻就被巨大的惊喜给淹没了。
她迫不及待地连夜就坐上开往瑞士的火车,走之前,没有告诉逸宇。到了瑞士,她给逸宇打了个电话,逸宇说他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她说你可以早点回家吗,我托人带了点东西给你。逸宇问是什么,她一直笑,笑得非常神秘。
她兴冲冲来到逸宇租住的公寓,急急地去了超级市场,买了一大堆的食品。花了一个小时,她煎炒烹炸,做了四菜一汤:虾仁芒果汤、可乐鸡、蒜茸雪豆、宫保鱼片、蔬菜汤。她替逸宇买了瓶红酒,给自己买了瓶牛奶。今晚,她要和逸宇好好地庆祝他们的爱情结晶的翩然到来。
然后,她开始洗澡,换上一套漂亮的羊绒裙,化了个淡淡的妆。
窗外,雪花在北欧的天地间疯狂飞舞,他们的小屋内却是春意浓浓。
瑞士的天不到四点,天就全黑了。逸宇还没有回来,舒樱一直站在窗前张望着。过了一会,她实在按耐不住,她给逸宇打电话。
电话还没拨通,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那铃声没预期地响着,让她的心猛地一震,她打开手机,感到血液一点点在冷却,指尖不住地跳动,惊恐的黑暗重重地向她压来。
逸宇在做一项生化试验,于后面的学生交接班,那位学生在和女友煲电话,一脸心醉神迷,没听到他的叮嘱,误打开了有毒气体的阀门,造成气体的泄露,逸宇本能地冲上前去堵住阀门,他那么没戴手套、没戴口罩。气体很快就堵住了,弥漫在实验室里的一点也处理清洁了,但逸宇得口腔内却吸进了大量的气体,气体钻入内脏,整个人变成了铅黑色的,医生耸耸肩,说就是上帝来到这里,也会无能为力的。
舒樱赶到医院时,逸宇已经昏迷了,她差点没认出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是谁。
接班的学生没有大碍,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个孩子似的,学院的领导和实验室的领导都在一边长吁短叹,几个同时从国内过来的生化研究所得同事神色黯然地看着舒樱。
舒樱没有哭,因为她没有时间哭,她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和逸宇呆在一起。
她请所有的人都离开,她要一个人和逸宇呆着,逸宇是夜里醒来的,已经气若游丝,只有一点毅力在支撑着,他意识不太清明,但他认出舒樱来了,他对着她温柔地笑着,紫色的嘴唇在灯下颤抖。
舒樱握住他的手,拉着按上她的小腹,她欣喜地告诉逸宇,他要做爸爸了。
逸宇的眼中一亮。“樱,真想回上海,带着我们的孩子,买一幢小小的公寓。哪里现在居住环境和教育环境都不错,又离爸爸妈妈们近,都好!”他说得很憧憬,很清晰,一点也不像是一个身中剧毒的人。
“好!回上海。”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樱,对不起。。。。。。”她清亮的眸子突然一沉,眼中泛起了泪花,体内的毒素发作,让他的俊容扭曲得不成形,但他仍努力地看着舒樱,眼眨都不眨。“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我的爱虽然不长,我也不能爱你到永远,但是它和我的生命一样长。樱。。。。。。”他艰难地举起手,不舍地轻抚着她湿濡的面容,“还记得那个操场吗?还记得。。。。。。那个双杠吗?”
她咬着嘴,噙着泪轻轻地点头。
“不要让爸妈们知道,他们。。。。。会撑不下去的。”颤抖的指尖揉搓着她的唇瓣,她的面容渐渐模糊,他奋力地睁大眼,好像看得更清更清一点。
“我知道。”
“樱,真想早点看到BABY的样子,陪着他长大,和他一起打球,送他上学。。。。。。一定是个出众的小男生。。。。。。樱,不要太想。。。。。。我,如果能遇到一个。。。。。。爱你的人,就像爱我。。。。。。一样爱他吧!”
“没有如果,我有逸宇就够了。”
“樱,”瞳孔一点点放大,他完全看不见她了,他抓住最后一丝清明,“有如果得,因为我。。。。。。舍不得让你。。。。。。太孤单。。。。。。”
他的体温在她的掌下一点点消逝,知道冰凉、僵硬。
他实现了他对她的承诺,一生一世,从始到终都只爱着她一个,不离不弃。
因为属于实验者操作失误,学院只付给了一些医疗费和丧葬费。洪逸宇的同事让舒樱找律师,说逸宇不是失误者,而是对学院做出大的贡献的人,若没有洪逸宇,气体泄露太久,后果将是不堪设想,就凭这个,学院也该付大笔款项的感谢金。
舒樱摇摇头,逸宇已经走了,如果再把他的事拿出来炒作,他的灵魂在天堂也不安宁的,况且拿着逸宇用生命换来的钱,她怎么敢花?
她休了学,在瑞士将逸宇火化后,带着他的骨灰回到了上海。
她要为逸宇圆那个满怀着幸福的梦。
一幢小小的公寓,离江边不远,一家三口,快快乐乐地住在一起。
现在,那幢小小的公寓已经建成,远离喧哗,四周绿树环绕,可以远远地听到江水的奔流声,可以俯瞰上海的繁华。BABY确是个小男生,现在也与逸宇团聚去了,逸宇可以陪BABY长大,带他去打球,去看江,是父子,也是朋友。。。。。。
公寓位居的地方叫松山公墓。
这个时候,不是清明,也不是新年,扫墓的人很少。肃穆的墓地显得特别安静,几场落雪装点了四周站立的松柏,这让安静的墓地又添了几份圣洁。走进来的人都放缓了脚步,生怕惊着了安睡的灵魂。
“我没想到上海的墓地会这么贵。”舒樱怀里抱着一大捧掬花和满天星,遥望了一眼远处灰蒙蒙的长江。从瑞士回到上海时,她身上只有一点奖学金和余下的洪逸宇的安葬费,那点钱只够买松山墓地的一颗树木。她本来想买块墓地,让洪逸宇早日入土安息,她留在上海,生下孩子,等孩子一周后,再告诉双方父母,希望孩子的到来能抚平父母们失去逸宇的悲伤。
只是生命中无法承受的悲痛,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夜夜对着只成一捧灰的逸宇,想起从高中到婚后的一点一滴,她怎么能不心碎呢?
逸宇给她的幸福是巨大的,可也是短暂的。如果能回到从前,她希望逸宇不要那么爱她,他们也象别的情侣一样,吵吵闹闹,有误会,有分歧,纷纷合合,合合分分,可却又有一根无形的线把彼此牵挂,就这样,反倒能一直到老。逸宇的爱太慢太重,似乎把几十年的爱都聚集在这几年,然后突然消逝,让她该怎么活下去?
她不是没想过自尽,站在火化炉前面,看着逸宇慢慢地变成一点点的灰烬,她恨不得随了他去,再无相思,再无悲痛,再无眼泪。这时,陡然想起为什么老人们会说,恩爱的夫妻,走在前面的那个人是幸福的。
留下的人真的太痛苦了。
没有钱买墓地,她只得挺着个肚子出去找工作。这个她其实不觉得辛苦,能为逸宇剑一个公寓,让她感到就象人生有了一个目标一样,还有静静地等待孩子的出世,还有安抚两边的父母。她不能任性,有那么多的责任和义务,她要咬紧牙走下去。
她终是太悲痛了,她的肩都快压弯了,腹中的孩子感染了她的心情,不忍再成为她的负担,在那个秋夜,无声无息地随逸宇走了。
她舍不得孩子孤单单地睡在一眼的停尸间,怕孩子找不着父亲,她不顾手术后的剧痛,抱着孩子,来到这里,打开坟墓,找了个玻璃盒子,让孩子静静地睡在逸宇的身边。
那个世界里的逸宇,看着孩子会很开心吗?
“那你以后怎么买到这块墓地的?”洛飞俊容上师少有的凝重。他看着舒樱放下鲜花,永手帕擦去墓碑上的落雪和灰尘,洪逸宇在石碑上温和地微笑着。
“找人帮忙的。”舒樱举起手指按在唇瓣间,示意他噤声。然后她转身面对墓碑,温柔地注视着洪逸宇,她没有流泪,一直微笑,告诉洪逸宇她现在身体恢复了,心情也平静了许多,准备不久就要复课,还问BABY有没在夜里吵得他睡不好?
洛飞咬着唇,突地转过身,急匆匆的往山下走去。
松山墓园是上海最贵的墓园,因为地形比较清雅,星相士们曾说这里的风水也是极好的,一下子就把这里的低价超的像个天价。舒樱只是一个学生,能让洪逸宇葬在这里,是詹安尼帮得忙吗?
想到这里,洛飞的心象一团火灾燃烧着。
舒樱过了一会,也下山来。两个站在墓园外的路上等着车,没有太阳,天气很冷,风象刀子似得刮在脸上。
上了出租车,舒樱在蒙霜的窗子上呵气,头做霜花消融的孔隙朝外窥看,车窗的玻璃上映着洛飞一张冰寒冷酷的脸。
两人在公寓外下了车,舒樱看到小吃店外面有个老人在卖栗子,一粒粒饱满、锃亮,栗子的甜香远远地飘来。
她痴痴地站着。
“想吃?”洛飞瞟了她一眼。
她没有作声。
洛飞走过去买了一袋,递给她。
栗子有点烫,她两只手换着拿。
“以前在北京读书的时候,冬天的晚上和逸宇在外面约会,他总是先到,知道我喜欢吃栗子,早早地买了栗子,捂在大衣底下,用体温温暖着,我到的时候,就可以吃到暖暖的栗子。”她幽幽地说。
“舒樱,这些事以后不要再提了。”洛飞对着她,神情有些僵硬,“想太多,你还怎么接受我?”
舒樱手一抖,袋子滑到了地上,栗子一粒粒地从袋子里蹦出,散了一地。
“洛飞,我带你去墓地,你还不明白吗?逸宇在我心中是无人可替代的。”她很认真地看着他。
“于是,你就接受另一个和洪逸宇迥然不同的詹安尼?你贪图他什么呢?他给你钱给洪逸宇买墓地?他给你奢侈的享受?告诉你,他只不过是玩玩你,不是当真的,他会娶你吗?”洛飞逼视她,按捺不住的问。
舒樱直直地看进他的眼底,“其实我没必要和你说起这些,但你问了,我还是告诉你,不要亵渎我和逸宇之间的爱,他的墓地是我自己为他建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沾边的。詹安尼是什么样的人,你不要告诉我,我有自己的认知,也请你不要再我面前污蔑他。洛飞,我一直顾虑着洛教授当年对我和逸宇的好,尽量不伤你的自尊。但现在我想不说出来,你是不会清醒的。”
“停止你孩子气的赌气行为吧,即使没有詹安尼,宁曼曼也会有别的男人,她是个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的女人,是个有故事的女人,对任何人都不会放上很多感情,她需要的是一个安全的归宿,你对她来言,太小,也没有经济实力做到。她当初和你一起,只不过是打发一时的寂寞,不是爱。你不要以为是詹安尼夺去了你的女人,把气全撒在了詹安尼的身上,象利用我来报复詹安尼,这太幼稚。詹安尼对我也不是你以为得纯粹男女之情,他是个深沉宽厚的男人,我们之间不是你想得那么龌龊。
“你以后该怎么做,不需要我帮你指点,也请你不要把我牵进你的人生。你去不去英国,和我没有关系。我要做的都已经设定好,我没有给你留下位置。洛飞,谢谢你对我前一阵的关心。”
舒樱说完,眼睛没再看他,漠然地从他身边越过。
她耳边的散发随风而扬起,拂过他的脸颊,然后飘远,直到上了楼梯,都没有回头。
洛飞面无表情地盯着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久久站立。
她的话像只粗硬的拳头,打得他支离破碎,锥心的痛苦迫使他弯下腰,剧烈地咳嗽着,半天缓不过气来。
原来世间的一切都可伤人,就连温婉恬静的舒樱也会说出那么冷漠无情的话,如一根尖锐的刺,狠狠地责痛了他粹不及防的灵魂。
他慢慢地挪开脚,跟随脚下的盲道,漫无目的走着,走着,这条黄线伸到哪儿,他就走到哪儿。
他突然没有了自己的方向。
舒樱的话只有一些是对的,一开始是赌气,是不甘,是冲动,在发现了舒樱的秘密后,他突然冒出了那样的念头,但是走到今天,还是赌气吗?
洛飞苦涩地笑着。
…… …… ……
“舒樱,干吗来这里?”陈谣站在郊区一家私立医院的大门前,现在才下午时分,天色灰暗,门诊大楼里已经灯火通明了。大门内,120急救车闪着刺眼的蓝色顶灯,呼啸而来,呼啸而去。“我现在对医院有种恐惧感,一闻到那股药水味,就想起你突然失踪的那天,前所未有的惊恐,我的小命都快吓没了,詹总那天的表情,我到现在都记得,就像是世界末日到来一样。”
“别说话,我们快进去,不然医院该下班了。”舒樱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拉着她往里走。
“不会吧,你跑这种小地方来看病?”陈谣看到舒樱在楼下大厅找妇产科在几楼。“你不是痊愈了吗?要是哪里不舒服,徐家汇那家医院不好吗?你别吓我。”
陈谣嘀嘀咕咕的,舒樱一通电话打给她,要她翘班来陪,一见面,莫名其妙把她推上车,就拉到了这里。
“问题真多。”舒樱斜睨了她一眼,笑吟吟地挂了号,推着他一同来到三楼的妇产科。
天气不好,又到了下午,病人特别的稀少,门诊楼内有点冷清。
妇产科诊室里,有个五十多岁的女医生和一个小护士爱着头,在闲聊。
“什么?个天法院又派人来调查了,那。。。。。。那个药房处理好了吗?”医生蹬大了眼。
“早就处理得不着痕迹了,所有的全部口径一致,要是露出马脚,这医院还不早趴下,我们都该喝西北风去了。”护士说。
“不过还是悬。唉,药房怎么会把药装错药盒,犯这种低级错误呢?发药不是发一盒吗,哪有发半盒的?你说那孩子的父亲就一点没意识到有可能是医院的责任?"
“他?哼,早被律师提出的那笔巨额赔款打动了心,现在孩子生和死都和他没关,医院帮他跑上跑下,又是找律师,又是出钱给他打官司,他感激医枕都来不及了。“
“那个药品公司到不是赔不起那笔款子,就是一旦赔了,社会影响太大,那公司就毁了。沈现在还僵持着呢,听说对方请的也是个大律师。”
“怕什么,医院这边有一个国外的大教授找了外国的律师在指点,不会输的。”
“那。。。。。。那个大教授凭什么帮咱们?”
“我不太清楚。。。。。。。。你们有什么事吗?”两人旁若无人她说着话,护士眼精,一瞟看到外面站着两个女子。
“做个检查。”舒樱递过病历。
阵谣嘴愕然地张着,两只眼晴直眨直眨,脸色有点发白。医生本能地把目光投向她,“身体哪里不舒服?”
“是我,我二个月前刚做了剖腹产手术,我想请医生帮我检查下我是否全部痊愈,还能怀孕吗?”舒樱笑着说。
“进去躺下。”医生按了按她的肚子,面无表情地推开里面的检查室的门,让舒樱脱下一只裤腿,双腿张开躺在病床上。
舒樱照她的话做了。
医生拿了个钳子,又从旁边药架上取出些酒精棉球,便关上了检查室的门。
坐在外面的陈谣额头直冒的冷汗,都不敢迎视护士打量她的目光。这家医院原来是那家药品中毒案里小孩子看病的医院,舒樱到底是国外的“海龟”,还多了这一份心计。
“恢复是恢复得不错,但是剖腹产的女子想怀孕,至少要得三年后,要让伤口长老长实,怀孕让肚皮紧绷,提前怀孕,会让原先的伤口崩裂,那样很危险,千万要记住避孕。“长实。杯孕让肛皮紧绷锥进孕。”
医生摘下|乳胶手套,“你这剖腹产手术不是在我们医院做的吧!"
“嗯,在另一个医院。”舒樱穿好衣服,脸有点发红。
“那怎么跑我们这里来检查,找你原先的主治医生不是更好吗?”医生恢复了惯常的
表情,一本正经地坐在桌边些写病历。
“因为太熟悉,觉得不好意思问出口,我。。。。。。特别想
有个孩子,就悄悄来这里检查下。”
“特别想也不能拿生命当儿戏。”医生递过病历。
舒樱到了谢,拉着阵谣走了出来。
“上帝,你就不能预先打个招呼吗,这样会吓死人的。”一出诊室,陈谣翻翻白眼,压低音量说道。
“我要是说了,你还不得象个侦探一样,两只眼滴溜溜转个不停,让人一看就怪怪的。”
“舒樱,我发现你蛮坏的。”
“好象有一点做暗探的潜力。”
“对了,你怎么想起来这里,而且还碰了巧,给我们听到这些话?”陈谣觉得这太匪夷所思。所谓无巧不成书,这也巧得有点过头了吧!
舒樱俏皮地倾倾嘴角,“其实很简单,我打听到那个孩子是在这家医院中的毒,现在也住在这里。那天陪詹总去开庭,结束后,我从律师的口气听出这案子好像是医院在搞鬼。既然这样,我想医院的保密工作一定做得很好,也一定有许多人在想方法打听事情的真实经过,想直接接近那孩子是不可能的,一定要想个迁回的法子。个天法院来医院做调查,一块石头突然头巾暗流奔涌的水中,总有些水花溅出来的,我就来碰碰机会吧!”
“看来上帝是偏袒我们的。”陈谣很折服地说道,“舒樱,你还真是个有心人,且了潜入敌营,还不惜牺牲自已,把自己当回病人。可是,我们刚才。。。。。。。听到的那些,没录下来,怎么作为证据呀?"
舒樱诡笑地从袋中掏出手机,对着陈谣扬了扬。
“天。。。。。。。舒樱,你真是深藏不露。詹总这次一定会大大的奖励你,也许不止是奖励呢?”她暧昧地对舒樱挤挤眼。
“我不需要奖励,我。。。。。。只想为他做点事,他太辛劳了。”
“舒樱,你喜欢。。。。。。。詹总呜?”陈谣鼓起勇气,问了快把她憋出病来的一个问题。
舒樱不说话,目光直直地盯着一辆驶进医院的黑色桥车,车门一开,梁清和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子从车里跨了进来。
舒楼见过梁清两次,一次是在徐家汇医院产检时,还有一次是在詹安尼办公室里,两人打成了一个团。
“那。。。。。。那不是詹总的同学吗?”陈谣惊呼道,也认出梁清来。梁清察觉到有人注视,顺着目光的来源看过去,对上舒樱淡然的视线,清清冷冷的眸子愕然一眯,肌肉突地紧绷。
那个录音到底偶多大作用,舒樱不清楚,她交给陈谣了,陈瑶又向詹安尼提起遇到梁清的事,当然还绘声绘色地把舒樱那天的表现重点描述了下,她非常失望地在詹安尼的脸上没有看到让她以为得神情。
詹安尼只是微微点了下头,“放那边吧!”然后,埋头公文之中,就没再提起什么事。
过了不久,药品中毒案中的孩子父亲突然向法院撤诉,具体原因不详,事情发生这样的急剧变化,让媒体和药品界的同行全傻眼了。让人意料不到的是,SAN集团却没有因撤诉而让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吴律师代表SAN,正式向法院起诉孩子父亲对SAN的诽谤,就对SAN造成的巨大损失和不良影响,同样提出一笔天文数字的赔款。
其实SAN当然不是真的要孩子的父亲赔付这笔款子,他要的是社会对这个案子的关注度,要的是无声的对SAN的宣传。
这事又让各家媒体的头版头条热闹了好一阵,各种猜想层出不穷。不过,对SAN的负面影响的报道却越来越少了,中国人非常懂见风使舵这个道理。
SAN的业绩在悄然发生变化,詹安尼又频频在各大晚会露面,潇洒倜傥的风度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D市的管道爆炸理赔案终于尘埃落定,受难者的尸体入土为安,制药厂的修缮工程也近尾声,过了年就可以恢复生产了。
阳光冲破重重乌云,照射在SAN的上空。
詹安尼压着心头的巨石搬开了,他长舒一口气。詹家朋从英国发来传真,说上海分公司今年的亏损,总公司负责填补。
詹家朋是一个吝于言辞的人,这是他做的最出格的夸奖,证明他真的以詹安尼这个儿子为荣了。
舒樱开始上班了,朝九晚五,兢兢业业的秘书。陈谣偷偷的观察,舒樱与詹安尼之间一点没有超越上下级关系的言辞和举动,她很纳闷,在医院里吻着舒樱、抱着舒樱失魂落魄的那个人是詹安尼吗?
办公室的恋情怎么会随便公开呢?何况詹安尼是总裁,舒樱还是有夫之妇。
不过,该进行的总在进行着。
SAN繁琐的事一解决,詹安尼缓过神来,全副心力地开始攻占舒樱这座坚固的堡垒。他总是想方设法地把舒樱留下加班,要不然就拐去郊区的工厂巡视,找个理由让两人独处。再来,他以送舒樱回家为由,赖在舒樱的公寓中,一呆就是半夜。
舒樱的态度说不上鼓励,也不是拒绝,她总是保持着一个合宜的态度与他相处着。有几次,他发现舒樱在偷偷看他,那神情迷茫而幽远,像是很矛盾。
他一提去瑞士见洪逸宇,舒樱的态度就会突变,一再重复她对洪逸宇的爱是永远不会变的。
像那个温馨的暧昧之夜,再也没机会实现过。
詹安尼感到追求舒樱比解决爆炸案和药品中毒案都艰难多了,但他是个不会轻易放弃的人,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会勇往直前。
圣诞节悄悄来了。
SAN虽说是英国公司,但员工大部分是中国人,按照中国的法定假日休假,这天继续上班。舒樱一进办公室,就看到桌上放着一束鲜花,詹安尼已经早早地坐在办公桌后了。
舒樱纳闷地拿起鲜花,一张小小的便签掉了下来,詹安尼潇洒的英文字体,“鲍西娅,今晚我们约会!“是感叹号,不是问号。
舒樱偷瞟了眼詹安尼,心突突直跳。不知道今晚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发生,超出她的掌控。现在私下和詹安尼相处,他亲昵的举止越来越多。
而她好像越来越不知道如何拒绝他了。
一天都在心神不定中度过,陈谣和几个员工约了去某个会馆狂欢,邀请舒樱参加,舒樱笑着摇头。
所有的员工都走了差不多时,詹安尼走了出去,郭勒一会,打电话让舒樱下来。舒樱到了楼下,詹安尼一身簇新的西服已经坐在车中等了,反观之际素净的大衣,有点象不谐调。
她以为今晚的约会就是在餐厅吃个浪漫晚餐,没想到,詹安尼把她带到了黄浦江边,上了一条豪华游轮。游轮在寒风 的江中行驶,室内却温暖如春。
游轮上没有其他游客,除了工作人员,就是他们两个。
餐厅里有一颗漂亮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礼品。厅顶和窗户,挂满了绚丽的彩条。只有一张桌子上铺着杏色的台布,上面有一束盛开的红玫瑰和一支小小的烛光。
落座之后,舒樱还没从这份奢华的惊喜中醒来,她左右环顾道:“这么好的气氛,为什么没有别的客人?”女侍应生送上餐点,笑道,“今天詹总为了小姐包下了这条游船。”
舒樱的脸红了,嗔怪地看着詹安尼:“安尼,这样子太破费了吧!”
“我们都没正式约会过,我也没送过你礼物。我不想象对待别人一样对待你,鲍西娅,我不是在炫耀财富,这么做,只要表示我对你的郑重。”詹安尼说道。
“谢谢!”舒樱轻轻说道。
有音乐,有鲜花,还可以看到东方明珠附近在燃放烟火,这个晚上无疑是非常浪漫的。
詹安尼的表白见缝Сhā针,若不是怕她会生气,他都想直接求婚算了。
“安尼,我现在还是不能答复你,至少等我修完学业。”一千次的问,舒樱一千次都是这个答案。
他问舒樱是不是婉转地拒绝,舒樱说不是,听她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回答,詹安尼开心多了,晚餐吃得很有情调,他们还跳了舞,一直呆到深夜才回去。
车上,舒樱靠着他的肩,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理所当然地把她带回公寓,他毫无对巴萨尼奥的愧疚感,自舒樱从昏迷中醒来,巴萨尼奥就无权拥有鲍西娅了,詹安尼这样认为。
这一夜,他们不是和衣在沙发度过的,在床上,实实在在的大床,让人产生遐想的大床,她睡在他的臂弯里,睡得恬恬的。
詹安尼温柔地吻着她的发心,不得不感叹,她真的对他是不同的。如果你真爱一个女人,不一定要疯狂地MAKELOVE,就这样拥着,就觉得全心的满足。
现在的学生一律崇洋媚外,传统的中秋节,反应淡淡的,而西方的圣诞节,一个月前就兴师动众地开始准备了。
圣诞节这晚,学院里有演出,有舞会,有电影,到处都是人影簇簇,俊男靓女们打扮得一个赛着一个的俏。林蝶收到了几份学生送的请帖,但她都谢绝了,因为她另外有约。
那个约会不是当面对她说的,也没打给她的手机,而是打进了她的办公室,在同事一道道好奇的视线中,她接听了那个电话,心微微颤着,在听到对面传来肖滨的声音,她有种说不出的失望和挫败。
“林蝶,我在上海,今晚,我们一起吃个饭,好吗?你不要拒绝我,我也没别的想法,只是想见见你。”林蝶心想,笑话,有什么好见的?但她不想反应太激烈,那样显得她还在意他似地,又在办公室,争执一通算怎么回事,也说跟他约了时间、地点。
一走进餐厅,林蝶就觉得来错了。这种餐厅时那种贵的没边的,讲身份却不一定能让人吃得舒适的地方。
肖滨现在是商业精英,全身披挂着名牌,一脸吃不完用不完的样子,他把烫金的菜牌递给林蝶,“点菜,挑你喜欢的,不要在意价钱。”
林蝶皱皱眉,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肖滨曾有过的那些讨人喜欢的个性,已经彻底消失在名牌风采和自我膨胀之中。
与肖滨曾有过的,充满蜜意的镜头,在她的眼前迅速闪回,迅速消失,直至一片漆黑,那种形容死亡的颜色。、
此情不再。
“我和朋友还有约,坐一会就走,你现在见过我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这么好的夜晚,犯不着这样委屈自己。林蝶不客气地问道。
肖滨讲手搭在林蝶的手背上,无比亲切无比期待地说:“蝶,我有没有机会还能和你在一起?”
“你离婚了?”林蝶嘲讽地弯起嘴角。
肖滨脸一僵,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话来,“蝶,我爱你,一直都爱你,我可以让你过的很好,你想什么,我都买给你。”
“就是不给婚姻。对吧?”林蝶冷笑,“你讲得太文绉绉了,你可以直接对我说,你想包我,好了?”
她抬手拿起桌上的一杯柠檬水,对着肖滨就泼了过去,“我以认识你这样的人渣为耻。”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餐厅的门,还是没有忍住,两行热泪夺眶而出。莫谈爱了,肖滨连起码的尊重都不过她,而她还为他神魂落魄了两年,怎么能不让人心寒?
她在深深的夜色中照直走去,今夜,她终于从失恋的痛苦中摆脱出来。这得感谢肖滨,他没有为她留下一点值得回味的美感。人,美欧先见之明的本能,有时必须毁灭一次,死亡一次,焚烧一次,才能够看清楚一个人,一个道理。
也不知走了多久,又冷、又累、又饿,从包里掏出手机给舒樱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个讲英文的男人,那种优雅的牛津腔,她一下就听出来是舒樱的老总詹安尼,她惊得也没感讲话,直接挂了电话。
这个晚上,舒樱和詹安尼一起干嘛呢?
她不愿多想,如她以前讲过的,舒樱和洪逸宇要是出现感情问题,那这世上就不存在爱情这个词了。
她拖着两条沉重的腿,走了半夜,艰难地走到了学院门口。
“林蝶!”树木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
林蝶抬起头,心“咯”地停跳半拍。“哦,你好,来这里有事吗?”她看着肖白,力尽自然。
“想见你。”肖白的声音有些沉重。
林蝶轻蔑地一笑,真是好玩,她又不是大明星,个个都想见。不想理肖白,扭过头准备进学院。
“林蝶,我真的让你这么嫌恶吗?”肖白在身后轻轻地问。
林蝶一怔,停下了脚。“我没有嫌恶你,但也不想有交集。”
“因为我是个老男人,就不给我机会吗?”
林蝶悠悠回首。
月光太亮,映出肖白眸底清晰的痛。
那一刹那,她的心泛起一丝一丝的疼。
夜寒如冰,冷意顺着冰凉的石阶涌来,冷至心尖,她有点发抖。他的话说反了吧,是他说对她这种年纪的女子没兴趣,因为他不起她们想要的一切。
“你的机会好像不是在我这里?”她不无幽怨地说道。
肖被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到了不惑的年纪,还能动起想深爱一个人的念头。在他的生命里,也曾出现过让他想呵护终生的女子,只是她们都心有所属,一个在台湾,一个在奥地利,各自过得幸福美满的话。在感情上,他向来慢一拍,鼓起勇气结了次,也以失败告终。从那以后,他就对情感的事不再苛求。直到林蝶的出现,他才知道他还是会苛求的。
从什么时候苛求的,他不知道具体的答案。在他还没想清楚时,他就把她抱进了怀中,拥有了她。但他似乎没抱紧,也没处理得好,她跑了。
失去了她时,他才自己是多么的惊慌失措,光想到以后,她会在别的男人怀里缠绵的时候,他就失控到窒息,心痛到发抖。
他把自己关在别墅里弹琴、敲鼓,想让自己忙碌,不去想她。事与愿违,他反到象中了魔一般,一念叨着这个名字,空落落的心仿佛才好过一些。
忍了又忍,忍了又忍,忍到摒住呼吸都不行,他还是来找她了。
“我以为不再的,”他勾起一抹苦笑,“事实上,我错了。”
林蝶怔怔地看着他,嘴唇在颤抖。
“你可以不在意我的年纪,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他走过去,哑声问道。
好半晌,她说:“我还没吃饭。”
答非所问,却让他紧绷的心一瞬飞扬起来。
她不肯去大餐厅,坚持到路边的大排档。午夜时分的大排档,热气腾腾,生意还不错。两人点了两碗鸭血粉丝,一笼煎包,挑了棚子里面的座位坐下。
她大口大口地喝着滚烫的热汤,稀里哗啦的吃着粉丝,煎包把嘴巴塞得鼓鼓的,毫无平时的淑形象,可看在肖白的眼中,却是出奇的可爱和心醉。
她这样真实的一面只为他呈现吗?
他眼眨都不眨的看着她。
“你不吃吗?”林蝶敲着他的碗,问。
他看她很喜欢吃鸭血,把自己碗中的又拨了一点给她,“我工作室的员工晚上聚会,我吃了点自助餐。你怎么到现在都没吃?”
“我见鬼去的。”她埋在碗中,嘟哝着。
“呃?”
“没什么,不要问了,都已经过去了。”冰冻的手和脚终于回暖,冻僵的小脸泛起了红晕。
她这样说,他也就没问。
吃完,两人开车离去,都过了午夜,他却不想记者送她回去。车速是蜗速,还在外环单绕着圈。林蝶也装没发觉,听着收音机悠扬的音乐,眯着眼。
“学院新年时,也有几天假期吧?”他含笑扭头问她,把车内的暖气打得暖暖的。
“嗯,有个三四天。”
“我新年要回北京,我有几个歌手举办新年演唱会,我必须在现场。”
“喔!”他在向她汇报工作吗?
肖白突然把车打向停车道,熄了火,转身面对着林蝶。“如果你。。。。。。能抽出时间,就和我一起去北京,好吗?”
林蝶坐直了身,手紧张地曲起。“我为什么要去?”
“林蝶,我对你不止是在意,我是。。。。。。爱上你了,无可自拔地爱上了。爱上一个人,就经不起分离。能去陪我吗?”肖白轻轻地问。
林蝶没有给肖白答复。
以前,他说他对她这样的小女子没兴趣,让她放心,一下子把她刚萌芽的爱情打入地狱,现在,他向她要一个机会,说他爱上她了。
如此出尔反尔,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她怎么去相信?
与肖滨几年的感情都经不住物欲横流的冲击,肖白这样的男子,正式成熟黄金的年纪,要地位有地位,要财富有财富,要美女有美女,艺术家一时激|情上来,许个良辰美景,天长地久,当不了真。
吃一堑,长一智,她对感情再不敢傻傻投入了,她要保护好自己的心,即使她对他不是没好感的,午夜梦回,不止一次盼着他能这样来到她面前,对她说着一番话。
现在,一瞬如烟花般绚丽的爱情,已不能让她感动,她想要的是一份细水流长的,可以白头到老似的爱情。
他能给得起吗?
肖白摸摸鼻子,开车吧林蝶送回学院,她向他道谢,礼貌地道别,没有表现出一点依依不舍。
挫败感像一个巨浪,把肖白一下子就打进了海底。
他不是沙文主义的男人,不自负,但总是有一点自信的,从做偶像明星开始,他多的是女孩子倒追,对于感情,他一向是被动的成分多,不管是容研(注:《漂洋过海来爱你》第一卷的女主),还是左幽(注:《漂洋过海来爱你》第三卷的女主),他喜欢过他们,但都是采取默默守望的方式,没有巧取豪夺,霸道地侵占过,他期待着他们能主动发现他的好,事实证明,好的女子是没这样的机会留给你的,识宝的男人总会遮住她们的视线。
林蝶是他主动出手追求的一个女孩子。
在还没有确定心的方向时,他就把她诱拐上床了,现在又破例出口表白追求,可结果呢?
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这样把他的心悬在了半空中。
他写的情歌,足以感动大半个中国的人,他以为他是懂爱情的,当爱情真的来到时,他也只是一个爱情的傻瓜。
新年前几天,肖白忙的没日没夜,可是一停下来,满肚子都林蝶的身影,他现在到不拒绝接他的电话,但对于邀约,大部分是婉拒的,千辛万苦约到出来吃过饭,就吃饭,吃完了就道别,想游个车河的机会都不给他。
肖白有点一筹莫展了。
这天,很意外的接到詹安尼的电话,约了一起打网球,两人在室内网球馆见了面,打了两个小时,挥汗如雨,冲了澡,两人就在网球馆附近的西餐厅吃饭,西餐厅小小的,两人各自点了自己喜欢的汤,沙律和主食,用餐用到一半,詹安尼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递给肖白。
支票的金额是最小的七位数,日期是一个月前的,早已失效。
肖白轻笑摇头,“我以为心婷是一时赌气,没想到她真的做出幼稚到极点的事。”
詹安尼优雅的舀着汤,神情有些冷漠,“她有点歇斯底里了,有空你要劝劝她,做任何事都要有个度,不要影响我的生活。”
“嗯,我也想这事,她和梁清现在好像没有复合的希望了,我想把她送回英国,她一个人在上海,整天尽做着不着边际的梦,这样下去不是个事。”
“如果你有机会碰到梁清,请告诉她,游戏已经玩完了,在使出什么下三烂的招数,我就不会再让步了。”
肖白纳闷地看了眼詹安尼,好像不是在说笑,san前一阵的事,满世界风风雨雨,他也听说了,想着詹安尼忙的分身无术,他就发了几条短信问候,没打扰詹安尼。难道那事和梁清没有关吗?不会吧,梁清是同济的外救,和药品扯不上关系,哎,他们这三人之间的关系够错中复杂的,不过詹安尼是真正的强敌,按兵不动,就足够让梁清和夏心婷惊得上蹿下跳了。
“安尼,你还好吧?”肖白问了个模棱两可的问题。
詹安尼耸耸肩,开始吃主食,“风雨之后见彩虹,我不算坏。”
“彩虹?这道彩虹事san上空的吗?”
“不,是我心头的,”詹安尼说得神秘兮兮,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
“怎么,被谁锁住了你那颗掘傲不凡的心了吗?”肖白打趣地问,也不无好事,能让詹安尼心动的女子会是什么样的呢?
詹安尼没正面回答,舒樱还没离婚,他不想他们之间被别人扭曲,圣诞节的隔天早晨,她在他怀里醒来,羞得满脸通红,一整天都没敢看他,心慌意乱地把他的咖啡杯当成她的,喝下去之后,那个表情,令他忍俊不禁,晚上下班时,她没拒绝他的拥抱和浅吻,后面两天,他稍为丰富的肢体语言,她稍挣扎了下就顺从了他,舒樱这样的女子,是有感情洁癖,如果心里美一点点他,是不可能让别人碰触的,这就证明舒樱心里已经越来越有更多的他了,怎能不让他愉悦呢?
心快乐的都想要飞起来了。
“一个上帝派来救赎我的天使,我等了好多年了,”詹安尼说道。
“那真的要祝福你了。”肖白由衷地说,“能够遇到让自己动心的女人,可不容易。”
“你没有吗?不会还在暗恋迈森的太太吧?”
肖白笑,直摇手,“没有,早就没有了,我是没你那个好命,遇到喜欢的人,人家却不给我机会,”他漫不经心的说下去,眼睛望着玻璃窗外的夜景,“其实爱情这个东西存不存在,我都很茫然,若是存在,想拥有为什么会那么难,若是不存在,又为什么有那样的一个人会让你满心牵挂似的。”
“肖白,你是只想和她谈个简单的恋爱,还是想和她一起成个家?”詹安尼问的很直接。
肖白的心像被一个人狠狠地用拳闻了下,两只眼瞪得大大的。
“只是谈个恋爱,就随缘,顺其自然,有感觉就在一起,没感觉就友好分手,若是想和她在一起成个家,那就要拿出你全副的身心去努力了,机会不是她给你的,而是你自己争取的,一个让你渴望一辈子陪伴的女人,你为她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我为了画心头的这道彩虹,是你无法想象的挑战,即使现在,我也没敢松懈下来。”詹安尼拍拍肖白的肩,说道。
肖白犹如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的坐着。
开车回公寓的时候,他满脑子都在想詹安尼的话,林蝶不给他机会,是担心他只是想和她来一份露水情缘吗?她那样被爱情伤过的女子,洁身自好,一定不可能随意开始一份新的感情。
那么,他要以什么样的前提和她交往呢?
成家,是他不敢去想的一个词,能和心爱的人朝朝暮暮共对,他在二十多岁时就做过这样的美梦,随着年岁渐长,他反到胆怯了。
在一幢美丽的房子里,有一个小女人出出进进,晚上,点起柔和的灯光,拉上长长的窗帘,他在弹琴,她在夜读,有一个小娃娃在他们的脚下满地爬着,偶尔,她抬起头,递给他一个温柔的微笑,他走过去,抱起小娃娃,坐在她身边,回身给她一个深情的吻。
光是想想这样的画面,就让他热泪盈眶了。
小女人?他的脑中浮现出抹林蝶的身影,心不禁为之钱雀跃。
如果那个小女人是林蝶,他就不会胆怯了吧?
答案是肯定的。
夏心婷坐在浴室里,怔怔的想着心事,英国的家人刚刚打过一通电话,催着他回国,让她很是心烦。
浴室里一叠寂寞的吊灯,俯照着她急躁不安的心。
与梁清的离婚判不下来,与詹安尼现在又亲近不上去,她怎么能现在就离开呢?莫非詹安尼又有了新欢?她知道他向来不安分,但只要他不动心,纯粹玩玩,她不紧张。
她请了私家侦探跟踪詹安尼,发现他除了和他秘书走得近,身边别无他人,那个秘书的照片,她看了,就是怀孕的女子,有夫之妇,书卷气浓浓的,不是肉弹,也不是波霸,清清冷冷的,不是詹安尼喜欢的类型,她没忘心里去。
她真正担心的还是宁曼曼的那个女人,那女人从骨子里都透着股妩媚,男人稍没自制力,都会臣服于他的脚下。
门铃响了。
她裹好浴袍,这个时候,除了肖白,没别人。
打开门,肖白拂了拂顶上的水珠,径直往里走去。
“外面下雨了吗?”她问。
“嗯,小雨。”肖白坐在沙发上,打量了她一眼,从口袋里掏出支票放在桌上,“这支票过期了,你一会把它给撕了。”
夏心婷愣愣的,脸上立刻就挂不住了,紧咬着嘴唇。
“心婷,失去爱情不可怕,如果连自尊都没了,就有点可悲,爱一个人不是错,但别人同样也有不爱你的权利,别影响别人的生活,让自己成了一个笑话。”肖白的声音很低,可字字句句落下来,份量都很重。
“他......他就那么爱那个女人?”
夏心婷是愤怒道机电,宁曼曼骗了她,这本来是两个女人之间私下的战争,让詹安尼知道了,算什么,证明她宁曼曼的爱很高尚吗?
无形之中,她在詹安尼的心中又低了一层,夏心婷把这个宁曼曼恨得牙痒痒的。
肖白蹙蹙眉,“心婷,他喜欢谁,你没有立场过问吧?我已经帮你定好了后天回伦敦的机票,离婚案那边有律师出面,有了结果通知你,回国或者出去旅游,对舒展你的心情都有好处。”
肖白把机票从包里拿出,摊在了桌上。
夏心婷一听就炸了,“什么?我不回去,我肯定不回去。”
肖白叹了口气,“你若不回去,那么明天你弟弟就会从英国飞过来接你回国。”
“你么这是绑架。”夏心婷瞪眼。
“你的情况已经让人迫不得已这样做了,”肖白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起身告辞。
夏心婷心中一急,只觉得四肢乏软,头晕目眩,“咕咚”一下直挺挺地跌坐到沙发上。
她越想越不甘心,匆匆换了件衣衫3,拿上包,下楼,打了车直奔宁曼曼的酒吧。
不行,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节骨眼上输了。
冬夜绵绵,冰寒刺骨。
车一进街山路,她下了车,埋头就往‘夜’里面冲。
现在时间还没到午夜,酒吧里客人还不算多,宁曼曼坐在吧台前,有一口没一口的浅抿着酒,洛飞坐在她的对面,旁边已经放了不少的空杯了。
“好了,好了,别再喝了,你那个酒量我是知道的,在这样喝下去,会伤身体的。”宁曼曼不是关心洛飞,而是担心一个醉鬼摊在吧台前,会影响生意。
洛飞这几天不知怎回事,连着几个晚上都泡在这里,冷这个脸,一言不发猛灌酒,一把自己放倒不罢休,一放倒就在酒吧里呆到天明,酒保跟着陪他,叫苦连天。
这毛头小子现在头上顶了个青年钢琴家的称号,也算是风光人物,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呢?
事业顺利,家境又不错,烦心的只有感情了。
宁曼曼有自知之名,一定不会是为她,他以前迷恋她时,她和别的男人讲个话,他都恨不得把个钢琴给砸了,现在,他就是坐在别的男人的大腿上,他眼风都不眯一下。
那会是谁打动了这个俊男的心呢?宁曼曼心底微微泛起一点酸楚。
女人如花,男人的追捧,就是花朵的阳光雨露,没了男人的注意,花迟早会枯萎的。
“我没买单吗?”洛阳两眼无神,表情几近呆板。
“哦哦,算我所管闲事!”宁曼曼白了他一眼,“你请尽心,不过今晚不准在赖在我的酒吧里。”
“心肠歹毒的女人,”洛飞嘀咕一句,仰头喝下杯中的酒,向酒保晃晃杯子,酒保无奈地耸耸肩,一杯装着黄|色液体的酒又放在洛飞的面前。
“喂,说谁呢?我毒吗,要是我真的心肠歹毒,我就继续诱惑你了,要知道你当初可是痴迷与我,我可是为了你的远大前程,硬狠下心推开你的,现在你得意了,我也没沾你半点光,你心情不好,我还在这里陪着你,如果你想和我上床,我也不会拒绝呀!”宁曼曼脸上又露出风尘女子的妩媚风情,丽眼细起,红唇一嘟,暧昧地笑着,凑上洛飞的脸,呼吸清晰可闻,诱人的体香若隐若现地拂来。
从酒吧外面的角度看来,这就是一副激|情亲吻的画面,夏心婷直勾勾的盯着,举起手中的手机,对准他们,连拍几张,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尔后,转身没入寒风冷雨之中。
“够了!”洛飞一甩头发,推开宁曼曼,俊容狡丝不动。
宁曼曼好失败地缩回身子,“喜新厌旧的坏家伙!和我说说,她哪点出众?比我漂亮?床上功夫比我厉害?”
“闭上你的臭嘴,”洛飞‘啪’地一声放下酒杯,一脸愤怒“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你不知廉耻的,她出众的地方数不胜数,你这辈子都望尘莫及。”
宁曼曼火大了,“是吗?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而巴巴地来找我呢?”
洛飞沉默着。
“你这个高尚圣洁的人,别呆在我这里,免得玷污了你,你给我滚,”宁曼曼顾不到自己是酒吧的老板娘,像个泼妇一样指着洛飞,面红耳赤,声音尖锐。
洛飞掏出几张大钞,扔到吧台上,在酒吧膛木结舌的目光上,头也不回地出了酒吧。
他今晚已经喝了不少,夜风一吹,酒气更加上酒,脚下不禁有点打飘,眼前也有些模糊。
他辨认了下方向,往左侧的大道走去,一边走一边无声的留着酒,十天了,他没见到舒樱,也没和她讲过一句话,有此站在窗户前,看到詹安尼送她回来,下车前,詹安尼温柔地替她拉紧大衣,俯身吻着她的脸颊。
他的心疼的像刀割一般,妒忌都快把他给逼疯了。
他练不了琴,上不了课,没办法静下心来做任何事,他不知道怎么去要求她不要和詹安尼在一起,他也想告诉她,他不是在赌气,在看着她对洪逸宇的一片深情后,他被打劫了,他是真心的想代替洪逸宇,好好地爱她。
他也许还不成熟,也不会表达,但只要给他时间,空间,他会变得洪逸宇那样优秀,那样体贴,那样疼惜她的。
为什么半路上要跳出一个詹安尼呢?
那种游戏情场的浪子怎么配的上美好的舒樱呢?
洛飞哭得双肩直抽,也不知走到了哪里,神智迷迷糊糊的,一辆大货车从他身边经过,风鼓起了他的外衣,外衣突地被货车勾住,他感到一个前倾,跌倒在地,货车拖着他,在泥泞的路上向前疾驶。
他看到裤子被撕烂了,露出了肌肉,肌肉被磨破,血冒了出来,他痛的叫不出声,眼泪一大把一大把地往外涌。
上海今天的天气不算好,昨夜的一场冬雨,让温度又降了几度,天昏暗着,云低低的,太阳不知跑哪里避寒去了。
詹安尼掐着终点走进办公室,桌上没有一杯香浓的咖啡等着他,也没见那个轻笑着向他说‘早上好’的纤妙身影,他挑了挑眉。
门被推开,陈谣走了进来,送上今天的日程,今天不忙,但是和吴律师要碰下面,药品中毒的孩子父亲委托律师送话过来,想庭外和解,愿意公开向san道歉。詹安尼冷笑,如果他公开道歉,那么就等于证实了他对san的诽谤,这样一定要付法律责任的,如此一来,幕后的操手就会浮出水面,虽然他对这个已经不好奇了,看来没有了专家在后面指点,乱了阵脚的人可不少。
“舒秘书呢?”詹安尼结果陈谣泡得咖啡,抿了一口,放了下来,不是舒樱泡得那段味道。
“舒秘书打电话过来,说她有事请假二个小时。”陈谣说道。
詹安尼坐直了身子,“她打电话时,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异样吧?”他很担心地问。
“没有,只是好像情绪有点低落,声音很紧张,背后的声音很吵杂,像是在街上。”陈谣知道总裁对舒秘书的事,是说的越细越好。
詹安尼轻抽了一口气,挥挥手,让陈谣出去,掏出电话就打,不会是在街上被车碰了。
电话响了许久,声音的声音才在那边响起,确是人声喧闹。
“在哪里?”他冷静的问。
“我在医院,有个朋友出了车祸,我在帮他办手续。”声音的声音透着急躁。
英文里的他是HE,她是she不像中文的发音听不出男女,詹安尼皱起了眉,“他?很要好的朋友吗?”
“嗯,认识了很久的一个朋友,他家里不在这边,情况有点急,安尼,我要去交钱了,一会再和你说。”声音匆匆收了线。
舒樱没事,詹安尼松了口气,但心头却涌起另一股不安的沉重,在上海,舒樱会有更要好的男性朋友吗?
詹安尼心神不顶地和吴律师见了面,开了二个小时的会,中途一直走神看着手机,回到办公室时,舒樱还没回来,后勤部的经理过来汇报新年聚餐和联欢的事,他心不在焉的听着,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的心越来越沉。
知道晚上要下班前,舒樱还没回来,电话也没打一个。
詹安尼的心情已经不是一点不好了。
天气却已经好转,站在玻璃落地窗前,看到暮色里,黄浦江汹涌地向东流去,晚霞低低地挂在天边,几艘大船在江中缓缓行驶。
然后天慢慢黑了下来,一轮清冷的寒月,映照着窗边孤孤单单的詹安尼。
这一阵,和她一起的快乐时光,穿过夜色在他心中散落。
在得到她的回应后,他已经不能让任何人抢走她了,但如果她执意要走,他能留得住她吗?
自以为满握的爱,其实经不起一点震荡,一不留神,她都会消失的。
门被轻轻敲响,他惊喜地扭过头,不是她,是陈谣,到了年底,公司里的事很多,工作时间常常要延伸,san大楼里的灯都要凉到深夜,仿佛要为着寒夜添一点温度。
陈谣帮他下去取晚餐的,两个便当盒轻轻放在桌上,没有为了让他的胃好消化的一杯蔬菜汤。
他默默地坐下来,感到眼前一团黑影挥散不去,他抬起头,“有事?”
陈谣抿了抿嘴,不安地瞟了他一眼,“詹总,以前那个说是你女朋友的夏小姐来了,我让他在会客室坐着,说你在开会,你要见吗?”
“shit”詹安尼‘当’地扔下汤匙,低咒着,满脸怒气地往外冲。
陈谣吓得按住心口。
詹安尼一脚踢开会客厅的,夏心婷盈盈站起身来,剪水双瞳幽幽地凝视着他。
“安尼.....”
“你到底想干嘛?”詹安尼咆哮着怒视她,那眼神恨不得把她撕碎了一般。
夏心婷的睫毛闪了闪,十指绞缠着,淡淡一笑,嘴唇有点颤抖,“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这一句话,让詹安尼突突上升的火焰应给吞了回去。
“哦!”他扯扯领带,坐到她对面,沉默了良久,问道,“什么时候的飞机?”
“明天中午!”夏心婷上上下下就凝望着他,眼神好比千言万语。
“我这么努力,你终是不肯回头,我在呆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不如回到家人身边,那样至少不会那么孤单,”夏心婷苦笑着倾倾嘴角,眼里泛起泪光。
“我们之间的事,我早已说清了,你以后会遇到一个深爱你的男人,到时候你再回来想起现在,只会一笑置之。”詹安尼也不知说什么好,放柔了音量,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你是预言师吗?怎么就知道我会一笑置之,他们又不是你。”夏心婷激动起来”声音有点发颤。
“对,他们不是我,所以我才这么笃定,因为我已经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詹安尼很客观的说,“其实梁清比我爱你多太多。”
“不要在我面前提她。”夏心婷叫了起来,“你一定要把我推给别的男人,你才称心吗?”
詹安尼面无表情的望着她,没说话。
“安尼,虽然你不再爱我,可是我还是无法对你的事坐视不管。我不想你被别的女人欺骗,我希望你过的比我幸福,”她拿过包包,从里面掏出一个信封,推给詹安尼。
詹安尼讶异地扬起眉,打开信封,信封里是一叠照片,他抽出来,一张张地看着。
照片里,宁曼曼与洛飞脸贴着脸,状似很亲昵,背景是‘夜’的吧台。
“这个女人,值得你为她抛开我们多年的感情吗?”夏心婷斥责地问道。
詹安尼放下照片,摊开双手,不做解释。
宁曼曼和哪个男人好,与他有何关系?没关系的人,他懒得多费口色,可这在夏心婷眼中就以为他是默认了,看着自己和别人男人亲吻,他都不生气,他对她包容,深爱到什么程度呢?
挫败的泪哗哗地流下。
詹安尼把身子挪到她旁边的位置,扯了点纸巾递给她,“明天有人送你去机场吗?”
她突地哭出声来,一把扑进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他的腰。
他想推开她,她却抱得更紧,泪流的更凶,“最后一次,安尼,不要。”她在他怀中抽泣地说。
他举在半空中的手缓缓的落下,搁在她的肩上,安慰地轻拍着她,他想起多年以前,他们刚刚相爱,在公园里,两人牵着手,踏着落雪,走着走着,她就会撒娇地扑进他的怀中,私缠一会,那时,真的很单纯,不要任何杂念地喜欢一个人。
时光为什么残酷的带走那么多的美好呢?
她对他已经完完全全是一个陌生人,以前,他都舍不得有一句重语,现在,他气愤时恨不得把她摔进黄浦江中,而自己呢,在为一份看不到尽头的恋情努力着,生活是这份疲累。
有时,同情是要不得的,特别是对濒临绝望边缘的女人。
久违的怀抱,带给夏心婷说不出的温暖,她在心里想,安尼一定还是爱我的,只不过他现在被那个女人所蒙蔽了双眼,见不到她的好。
她拖了他许久许久,也哭了很久很久。
好不容易,她止住哭声,双目红肿,想到她明天就要回英国了,詹安尼想想还是送下她吧!他替她拿过大衣,两人并肩走出会客厅,詹安尼看到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想到一会还要回来加班,就没进去。
一路上,夏心婷没再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到了南方商场那边下车时,詹安尼打开车门,两个人来了个英国式的吻别。
詹安尼开着车往公司赶。
夏心婷站在夜色里,目送着他的车影,像神情就像看一个情人一样。
詹安尼在车里戴上话筒,拨响了舒樱的手机,这次很快就接通了,声音很清晰,清晰的就像在耳边。
“回家了吗?”他问。
“嗯!刚到家。”
“你朋友怎样了?”
“伤口处理过,腿骨也接好了,输过血,没什么大碍,他爸妈也赶过来了。”
“那明天还要去帮忙吗?”他小心翼翼的问。
“明天去看望一下就行了,我会准时上班的。”舒樱的声音非常平静。
“有没想我?”他突然问了个很煽情的问题。
舒樱以笑作答。
他像孩子似的不依不饶,“说呀,到底有没有?”
“安尼,累了一天,我想躺下了,明天见!”舒樱抢先挂了电话,像是很急,又像是在躲避。
他理解成为事羞涩。
哪怕已经为人ℚi,舒樱在很多时候,仍像是个少女般的纯真。
因为这个电话,压在心头的阴霾一下子散开,詹安尼吹着口哨,愉快地往前驶去。
“舒樱,还不走吗?”陈谣嘴巴里含着块饼干,走进办公室。
舒樱两眼幽幽地盯着窗外,听到问话,收回视线,“嗯,就回去,今天有没什么事?”
陈谣斜睨她一眼,“有什么事,急得,我都替你但了,不急的,总裁就让往后压,事关你,总裁可是一路绿灯,你干吗还要这么晚巴巴地跑来?”
“我.....不放心,”舒樱轻轻一笑,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失落,“今天实在走不开,身边没个帮忙的人,跑前跑后都是我一人,我朋友的血型很奇怪,医院里还没有,我要和医生一起到别的医院调,又等着他手术后清醒,一晃就一天。实在不好意思,让你辛苦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别,别,你在总裁面前替我美言几句,让他提携下我就行了。”陈谣玩味地说道。
舒樱眨眨眼,“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是总裁什么人?”
“喜欢的人哦!”
“找死呀!”舒樱红了脸,追着陈谣嬉闹。
绕了几圈,陈谣给她抓住,象征性的抬了几下,两个人气喘喘地对这笑得弯下腰。
“舒樱,说真的,拟合总裁到底想不想进一步发展啊?我瞧他对你可上心了,不过,你能顺利离婚吗?”陈谣以前对舒樱的老公还充满好奇,自从舒樱孩子离去后,她对他就一点好感都没了,舒樱在医院昏迷那么久,他连面都没露一下,嫁个男人,就是让依着靠着爱着的,失去了这些功效,那种男人要了干嘛?
“我不离婚,”舒樱说,“我对逸宇的爱永远都不会变的。”
陈谣直咂嘴,那,那詹总的一腔深情不就付之东流了吗?
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呀!
“你可真是贞洁,即然这样,那你就要有点公德心,不要让詹总对你心存希望,让他收回情意,重觅另一春,舒樱,今天詹总的前女友又来了,别说,那女人是个东西方综合的大美人,看着非常养眼。”
舒樱抿嘴一笑,“不能再聊了,我该回去了。”
“现在能打到车吗?要不你今晚去我那里挤一下。”
“没过午夜,能打到车的。”舒樱拿起,揉揉额角。
“行,那路上小心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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