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棵秒罗树开始,李如冰顺着巨兽的脚印― ― 也许是大鸟的,现在还说不准,在囚笼谷中绕来绕去,一路上发现了更多的脚印和粪堆、被啃食过的枝条。到最后,脚印消失在了南边的山脚下。这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李如冰走了进去,发现里面漆黑一片,飘荡着一种介乎于鱼腥和腐肉之间的气味,闻之令人欲呕。突然,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也许,这就是巨兽的巢|茓?他会不会就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正准备向自己扑来?
李如冰强忍着心头的恐惧,一步步地向前迈去。又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渐渐的,洞中的空气开始变得清爽了起来,能见度也越来越高,似乎另一端的出口不远了。果然,一个大转弯后,李如冰眼前豁然一亮,一个湛蓝色的大湖突然出现了。
在岸边茫然徘徊了一会儿,李如冰才明白了,自己又回到了天池边!原来,囚笼谷虽然四面是山,可是有一面靠近天池,又有洞|茓可通。李如冰曾在天池中划过船,印象中此处山峰高耸,绝壁森严,绝对想不到囚笼谷就近在咫尺。
正在此时,无风的湖中突然波涛起伏,半里外的一片水域像开锅了一样沸腾起来,卷起一层层白沫冲向岸边。李如冰凝神向下望去,果然,有奇怪的物体从水下浮出来了。先露出水面的是一个像马头一样的大脑袋,上面镶嵌着两只黄|色的玻璃选泡一样的小眼珠,两条长须在鳄鱼一样的大嘴边摇来摆去,之后,是蛇一样细长光滑的脖子,鼓起一个个蛤蜊状大包的脊背,布满验子般圆形鳞片的城墙一样厚重的躯干,以及尖锐有利的足爪。随着他一步步从水中踏出,李如冰的目光也从俯视变成了仰视,目光充满了惊骇:即使不算头颈,这个大家伙也有五米高。不过,一条前粗后细约占体长三分之一的大尾巴,说明了这个怪物的真实属性:远古的大型爬行动物。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池水怪!
很多年来,人们一直在想尽一切办法搜寻他,可是别说捕捉到活体了,就是近距离的接触也办不到,只拍到几张莫衷一是的照片而已。更有不少学者干脆否认他的存在,说天池是个冷水湖,里面只有很少的鱼类,根本不足以养活这样一头巨兽。现在,李如冰才知道了原因:他虽然时常在天池中出没,可是真正的栖息地却在植被茂盛、四季如夏的囚笼谷中。
李如冰心头砰砰乱跳,头脑中乱成一团,他是不是恐龙?不知道,反而想起了郭庭说过的一句话:「有角日龙,无角日蛟」。想到这里,像电闪划过脑海一样,他突然明白了:原来,囚笼谷的真名应该叫做「蛟龙谷」!在远古的|茓居时代,长白山上的古人一定发现了这种神奇的动物,甚至曾经与他为邻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并由此发展出了以龙为崇拜对象的东方文明。可是后来,随着人类进入平原从事游牧
和农耕,逐渐与之失去了联系。结果,蛟龙谷这个名字也以讹传讹,到今天完全走了样子。
眼见蛟龙已经出水,李如冰返身就逃,一路逃出了山洞口,然后在附近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悄悄潜伏了起来。他听到了山洞中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又过了好久,才看到蛟龙穿洞而出,像座活动的小山一样缓缓向前。不过,蛟龙的步子实在太大了,所以对他来说是缓步而行,对李如冰来说就相当于一路小跑了,必须使出全身气力才勉强跟得上。
李如冰在蛟龙的ρi股后面追了好久,才发现:蛟龙今天走的是一条直线,也没有在途中停下来觅食。又过了一段时间,他才明白蛟龙的目的地竟然是那棵古银杏树。换句话说,他的目标是冰凌花!莫非,他真是一只通灵的神兽,知道今天是冰凌花开的日子?如果他吃了冰凌花,会发生什么事?难道真的像郭庭所说的那样脱翅壳去鳞,长角生翼,最终破空飞去吗?
蛟龙在古银杳树下转了一圈又一圈,就是没有找到冰凌花,他开始变得焦躁不安起来,甚至发出了雷鸣般的咆哮声。这时候,李如冰才知道前几天听到的雷鸣原来是他发出的吼声。到最后,蛟龙竟然用重达数十吨的身体去撞击那祼古银杏树,三番五次后,只听「卡嗦」一声,竟然将这祼双人合抱不过来的银杏树生生撞倒了!
蛟龙如此发狠,显然并不是为了泄愤,他用鼻子在树干上仔细嗅了半天,又转身离开了。李如冰好奇之下,继续跟着他向前走。可是没过多长时间,他就感到了大事不妙,因为,蛟龙竟然是奔着温泉的方向去的!
原来,蛟龙已经发现冰凌花被摘走了,所以,他是循着花的气味走的― ― 冰凌花在人的嗅觉中是无味的,可是动物的嗅觉要比人的发达灵敏多了。判明蛟龙的意图后,李如冰顿时着急了,想绕道赶到前面去,叫众女们提前逃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何况,在蛟龙的ρi股上,还有一条大尾巴摇来晃去,打得两边的树枝纷纷断裂,树叶也像雨点一样簌簌落下,李如冰可不敢冒险冲过去。
就在这时,蛟龙突然停了下来,不但停了下来,而且低下了脑袋,蹲下了身子,连尾巴也育拉了下来,似乎要在此小憩片刻。
真是天赐良机,李如冰赶紧绕了一个大圈子从蛟龙的身边跑了过去。等他来到了安全地带,回过头一望,却惊得一步也走不动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绝对想不到会在这里出现的人:郭庭。
郭庭就站在了蛟龙的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朵花。冰凌花!蛟龙低下头嗅着冰凌花,发出了低沉而温顺的哼声,就像一条大狗舔着主人的脚。
郭庭为什么要来蛟龙谷?他是怎么来的?冰凌花又是怎样落到他手里的?李如冰不知道,也来不及去想,可是,他至少明白了一点:冰凌花果然是人间罕见的宝物。
就在这时,李如冰又看到了一个让他惊骇万分的场景:蛟龙突然张开大口,将冰凌花连同郭庭的手臂一起吞进了口中!
几乎没有迟疑一秒钟,李如冰就从腰间拔出了库尔琳娜的那支手枪,向着蛟龙庞大的躯体连开了三枪!- ― 猎枪里面装的是铁砂做的霰弹,连狗熊都吓不跑,可是这支最新款的「海盗」式手枪,却是专用于战场搏杀的利器。
「砰、砰、砰」三声响过后,蛟龙骤然受袭,「嗷」地叫了一声,吐出了郭庭的手臂。也就在此时,李如冰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因为,他分明看到郭庭那只伸入龙嘴的手中除了冰凌花,还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李如冰实在无法想象,作为一个有天分的化学家,郭庭的志向不是成为诺贝尔奖得主,却是当一名屠龙勇士,而且为了一举成功,竟然使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险招。
子弹打在了蛟龙的身上,好似打到了坦克的装甲板上一样,连根毫毛也伤不了。不过,这已经足以让蛟龙暴怒了。他发疯一样向前,将郭庭挑到了半空中,来了个「飞龙在天」;又狠狠甩在了地上,来了个「见龙在田」;随后一只大脚踩了上去,这一下别说郭庭了,就算是他那会使「降龙十八掌」的老祖宗郭靖重生,也会被踩成个稀巴斓。幸好郭庭就地一滚,才避免了「亢龙有悔」的悲剧。
李如冰冲了过去,大声叫喊着,还对空放了一枪,以吸引蛟龙的注意力。蛟龙找了真正的敌人,立即放过了郭庭,向着李如冰猛扑了过来。
李如冰知道,论力量,自己和蛟龙相比实在太悬殊了,就像一只蚂蚁站在一头大象面前;论速度,蛟龙就像一台火车一样,远看走得似乎不怎么快,可是几个大步一迈,转瞬之间就到了你的眼前,跑也是跑不掉的。所以,唯一的希望,就是利用自己灵活的转向,将蛟龙搞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然后找机会脱身逃走。
李如冰在林中兜起了圈子,一时向左,一时向右,中学体育课上学过的折返跑和变速跑,现在派上了用场。果然,蛟龙被他的动作迷惑了。他那笨重的身躯无法跟上他的节奏,浑浊的小眼也不能给大脑提供一个清晰准确的猎物图像。可是,蛟龙是吃素的动物,他那巨大无朋的尾巴可不是吃素的。
蛟龙一边怒吼着,一边转过身来,将尾巴扫向了敌人。李如冰看到眼前一条灰黑色的影子飞了过来,下意识地蹲下身来,只听「卡嗦」一声响,身边一棵碗口粗细的杉树成了他的牺牲品,齐刷刷地变成了两截。李如冰吓的魂飞魄散,他起身就跑,可是还没跑出三米,就被蛟龙的尾巴梢扫到了,顿时腰一软,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蛟龙得手了,他转过了身,向着李如冰走了过来。李如冰知道在劫难逃,可是不甘心就这样死去。看着蛟龙越来越近的大嘴,他勉强抬起了右手,闭上眼睛,对着他的血盆大口,打出了最后一颗子弹。
一声枪响后,只听轰然一声,李如冰半天也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当然自己也没有被踩成肉泥。他慢慢张开了眼睛,发现蛟龙那两只小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吓得一咚嗦,可是随即就发现,那双眼睛的瞳孔已经散开,和两只死鱼眼没有什么不同。
蛟龙已经死了。在李如冰的面前,是一个翻倒的小山一样的庞大躯体,幸好没有压在他的身上。
原来,蛟龙号称是「铜头,铁甲,钢鞭尾」,周身上下简直可以用「刀枪不如」来形容。唯一可以致命的要害,竟然在他的嘴巴里!
李如冰侥幸死里逃生,浑身瘫软,趴在地上直喘粗气。郭庭也受了伤,不过还能行动。他走了过来,也不管李如冰的伤势如何,只管拿匕首对死去的蛟龙开膛破肚。李如冰看到这幅血淋淋的画面,很是不忍,也不明白他要干什么。最后,郭庭如愿掏出了蛟龙的心脏,用狂喜的颤抖的语气说道:
「这就是『 龙丹』 !我得赶紧服下去,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看着那颗比鸡心大不了多少的龙丹,郭庭得意地笑个不停,可是,他的笑容让李如冰看了有点害怕。郭庭笑够了,才将龙丹送到自己的嘴边,他准备将它生吞下去。正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突然眼皮上翻,浑身抽播,连双手也不听使唤了。
李如冰知道他又犯病了,努力挣扎着站了起来。勉强拉住疯癫狂舞的郭庭后,李如冰帮着他将龙丹往嘴里送― ― 怪不得郭庭那么喜欢龙!他干冒奇险要得到的龙丹,一定不是凡品,说不定就是能够治好精神病的良药呢!
可是郭庭却像个醉汉一样挣扎着不肯就范,而且他的劲儿还真大,李如冰用尽了全身气力也控制不住他。就在这一推一拉的当中,郭庭突然一伸手,将龙丹塞进了李如冰的嘴巴里,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咕嘟一声咽了进去。
一股炙热的感觉冲进了李如冰的胸腔,他大叫一声不好,赶紧放开郭庭,用手扼住自己的咽喉,欲足了劲想把龙丹呕出来,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郭庭大开了一通,逐渐平静了下来,他倒在了蛟龙的尸体上,像个睡熟了的婴凿儿一样恬静。李如冰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测了测鼻息,看他没有什么大碍,又惦记着五位美女的安危,决定先赶回温泉边再说。
蛟龙死了,冰凌花却完好无损地落在了地上,李如冰又将它检起来,放入了自己怀中。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肚子里暖洋洋的,周身说不出的舒泰,似乎有着使不完的力量。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伤口不但以神奇的速度愈合了,连四肢的肌肉也硬鼓鼓地膨胀了起来。路过一道深沟或者一片泥沼,干脆一跃而过了,彷佛自己才是一条食花飞升的蛟龙。
李如冰回到了温泉边,找到了五位美女。不看则已,一看之后,他身如触电,气血直往上涌。
只见在温泉边,五位美女衣裳不整、姿态凌乱地躺在了一起。自从进入青春期后,李如冰就渴望着了解女性身体的秘密,万没想到如今会一览无遗。他的第一反应是将五个美女扶起来,可是她们个个柔若无骨,酥软如泥,刚放正了这个,又倒下了那个。正在一片混乱中,李如冰突然感觉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脚,转身看去,才发现那是苏曼。
她的眼中燃烧着火焰般的情yu,李如冰顿时被烫了一下,赶紧闪避开来。随即,他发现众女虽然躯体不听使唤,可不管是高雅的安娜贝尔,冷傲的孟含霏,野性难训的库尔琳娜,以及娇弱的刘瑶,个个红唇微张,脸泛赤潮,如水的眼波全在自己身上,如同春心荡漾的少女望着心爱的情郎。
李如冰突然涌起了一种无法遏制的欲望,身体也激荡起了一股强大得想要征服一切的力量,那是任何一个正常男性都该有的本能反应。何况,自从吃了龙丹之后,他觉得自己的精力旺盛得能和超人一比高下。
于是,不再有任何犹疑,李如冰就像一头狮子,勇武迅猛地进入了她们的身体。
对于一个刚刚成熟的青年来说,漂亮、丰满又带有点邪性的神秘女性是最诱人的,于是,苏曼就理所当然地成了李如冰的首选。没有任何经验的他,在手忙脚乱一阵之后,才顺利进入了那个狭窄潮湿而又妙不可言的部位。刚开始的时候,他的动作简单粗暴,苏曼还下意识地闪避一下,可是很快,她的身体就变得绵软无比,口中甚至发出了像哭泣一样的叫声。当她的叫声达到顶点的时候,李如冰也火山一样轰然爆发了。
等激|情像浪头一样渐渐平息下来,李如冰看到苏曼的额头上满是冷汗,神情却变得安详舒展,于是缓缓放开了她。现在,他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不过,和天下其它男人不一样的是,他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似乎都是钢铁铸造的,永远没有松软懈怠的时候。
喜欢穿长裙的女孩子,一定对自己的身材很有自信。不过,孟含霏最吸引李如冰的,却不是她那纤细的腰肢,而是小巧尖挺的双|乳,就像两只美丽的白鸽,在温泉的蒸气中发出柔和的光泽。对于这个高傲的目中无人的女王,李如冰心中征服的欲望甚至压到了享受肉体的快乐。不过,有了刚才的经验,他懂得了张弛有度的重要性,所以,在有节奏的侵略和撒退中,他很惊讶也很满意地发现:虽然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上挂了几点泪珠,可是,孟含霏的身体竟然迎合着自己的动作,没有丝毫的排斥和抗拒。
剥下了裹在安娜贝尔身上的一角浴巾,像维纳斯一样光滑精致的身体就呈现在了李如冰的面前。女艺术家即使在生理上有需要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也是「浪漫」二字。于是,李如冰并不急于采取行动,而是用眼光去细细阅读她的全身。果然,安娜贝尔的鼻息越来越重,身体的敏感部位一个个膨胀了起来,连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散发出了诱人的气息。到后来,她的口中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呓语,似乎半是求饶半是请求。李如冰如愿看到了这个结果,决定让她也如愿以偿。不过,看着自己身下宛转呻吟的女人,回想起衣袍飘飘的安娜贝尔,他说不清楚哪一个更有魅力。可是,这么一联想,他倒感到冲击起来就更加有力了。也许,性和爱情一样,都是需要想象力的。
库尔琳娜喜欢打猎,现在却成了别人的猎物。李如冰不喜欢她的嗜杀和傲横,可是,却无法抵挡那散发着青春光彩的健美胴体。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库尔琳娜是野性的,更是疯狂的,与其说是李如冰占有了她,还不如说是她攫取了李如冰的一切。她的手臂和长腿像八爪鱼一样将李如冰交缠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当Gao潮即将到来的时候,她甚至张开嘴巴,用牙齿咬住了李如冰的肩膀,在上面留下了一排深深的咬痕。不过,在那个欲生欲死的时刻,李如冰可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疼痛。
最后,李如冰才来到了刘瑶的身边。五个美女之中,她是最平凡也最卑微的,也可这并不是李如冰「怠慢」她的真正原因。和高高在上的女伴相比,只有她对李如冰最为亲善,也正因为如此,头脑中残存的一丝理智让李如冰主动避开了她。不过,那个长期萦绕在心头的夙愿,让他忍不住想抚摸一下她那雪光样皎洁的肌肤。但是,情yu的阀门一旦打开,想要关上就太难了。不过,和其它四位妖娆性感的美女相比,她柔软的怀抱给予他更多的不是冲动,而是温暖,一种近似母性的关怀和包容。到最后,李如冰觉得自己躺在一片白云上,在无垠的天空中自由飘荡,恨不能从此化在她的身上,永远也不分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李如冰终于得到了彻底的满足,同时感受到了一阵难以抵挡的疲倦,就沉沉昏睡了过去。 《王朝天骄 02》
1、真相大白
一个迷乱的夜晚过去了,等到黎明再次降临的时候,五个美女才悠悠醒转了过来。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在做梦,一个不可思议的美梦。在梦中,她们尽情展现了深深隐藏在内心而从不为人所知,也绝不能为外人所知的欲望。可是,现在美梦醒了,她们先是感到了天旋地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随即,温泉中的蒸气提醒她们不在高高的天上,而在深深的谷中。当她们的神智开始清醒后,就感到了下身的疼痛,先看到了祼露的玉体上沾染的丝丝鲜血,最后才发现了仍然横压在自己身上,正在呼呼酣睡的李如冰。顿时,每个人都明白昨夜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她们失去了对一个少女来说最珍贵的东西。昨天,她们还像孔雀一样互相炫耀自己的美丽,可是现在,却一个个像褪毛的凤凰一样无地自容。
孟含霏眼前一黑,几乎要晕了过去。从小到大,在众人眼中,她就是个才女兼玉女,而她看重后者甚至超过了前者。别说外人了,即使是最爱的男朋友,也不让他过于亲近自己,连接吻也是蜻蜓点水式的。可是现在玉女却变成了欲汝,不但宝贵的第一次被一个不成器的傻小子剥夺了,自己竟然还感觉到了快感,那和铜锣湾红灯区里下贱的性工作者又有什么不同呢?
安娜贝尔的蓝眼睛里充满了迷惘。她心目中理想的男人,是打着领结、喷着香水、留着小巧胡须的现代绅士,他应该有着高雅的情趣和高度的艺术鉴赏力,能够品出红酒的每一种精妙滋味,也能够读懂女人的任何一个小小暗示。可是,这个小土包子只会大口牛饮高粱酿成的粗劣白酒,连莫内是谁也不知道,而自己竟欣然接受了他的挑逗!
苏曼脸色如常,可是内心却痛苦之极。保持处子之身,是井上师傅对她的最大的要求。一旦体验到男女之间的鱼水之欢,以后想练成上乘功夫就永远不可能了。在像蛇一样充满诱惑和危险的外表下,她深知自己的弱点,那就是没有足够的野心,所以永远不会也不想成为一个王者,尽管她的身上流着纯正的帝王的血脉,那是西方世界最高贵最辉煌的大帝国的血脉。多年来,她的心里渴望着一个男人的出现,一个可以供自己驱使也能当自己支柱的男人。可是,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也轮不到一个护林员来填补空缺呀!
库尔琳娜性情外露,当下哭出声来,还做出了捶胸顿足状。作为一个体坛美女,她早就成了广告界的宠儿,还客串过体育节目的主持人,连演艺界也在热心为她牵线搭桥,加上势大财雄的家庭背景,走红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甚至杀入好莱坞也不是不可想象的。就在来长白山之前,一家国际著名的时尚杂志刚刚请她做了封面女郎。可是,演艺界最喜欢也最怕的就是风流韵事,女星和名人有了排闻,只会抬高自己的身价,可是,如果大众知道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乡巴佬,那岂不成了大笑话了?
刘瑶没有流泪,她的泪流在了心底,一种宿命般的悲哀笼罩了她的心灵。童年时,父母一直不在身边,等到自己长大后,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了,他们又因为积劳成疾,先后离世而去,只留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她十八岁的人生中,总是痛苦多过快乐,失去超过所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在她看来,不过是新的一桩灾难而已。
一切都怪李如冰这个小兔患子!是他无耻地乘人之危!是他毁了自己的幸福生活和锦绣前程!美女们一边诅咒着,一边匆匆穿衣。她们找来了一根绳索,将昏沉不醒的李如冰绑成了一个大粽子,然后决定惩罚他的办法。和上次商量冰凌花归属不同的是,这次美女们的主意一个比一个多,手段也一个比一个狠,就差凌迟处死,千刀万剐了。
「看我剥了他的皮!」库尔琳娜是女猎手,对剥下动物的皮毛得心应手。她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手枪了,否则的话,李如冰身上早生出几个透明窟窿了。
「不,我可不想见到血淋淋的场景!和大石头一起装到皮袋子里,推到海里淹死吧。」孟含霏的办法最简捷也最环保。
「丢到蛇窟里,让蛇咬死他。」安娜贝尔的创作灵感找到了新的题材,连画的名字都想好了:《引诱者之死》。
「我有一个好办法:干脆把他绑到了大树上,脱光衣物后,在皮肤上涂满蜂蜜。蚂蚁对甜味最敏感,会成群结队地爬到他的肉体上聚餐的。蚂蚁咬起人来三分疼七分痒,比万箭穿心还要难受,他一定恨不能马上死掉,可是又偏偏死不掉,得熬上十天半个月,直到蚂蚁啃光血肉见了白骨,他才会咽气的!」苏曼果然是众人之中最毒辣的一个。
于是,李如冰的命运就这么被决定了。虽然没有蜂蜜,可是女孩们——从严格意义上讲,现在已经不是了——身边很容易找到花样繁多的甜食,甚至化妆品里也含有蜂蜜的成分。正当她们忙着将李如冰裹成一个糖人的时候,一直默默无语的刘瑶突然说了一句:
「放了他吧。已经这样了,折磨他又有什么用呢——再说了,一个巴掌拍不响,是我们自己……自己主动的,怨不得他。」
众女听了,个个哑口无言,手脚发冷。她们死也不愿再回想一遍昨夜发生的那一幕幕场景,可是心里却像明镜一样清楚:刘瑶说的全是实情。
不过,静了片刻后,库尔琳娜就一口回拒了刘瑶的请求:「那可不行!他总是帮你干活,还满口甜言蜜语地哄骗你,你就忍不住心软了。我们和他可没什么交情,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恶棍的!」
「我早就说过了,这次来长白山采冰凌花,我不想让任何人受到伤害!当然也包括他在内。如果你们一定要用残忍的方法惩罚他,那就尽管按你们的心意去干吧!不过,我保证会守在他的身边,将他身上的每一滴蜂蜜冲洗掉,绝不会让一只蚂蚁爬上来。」刘瑶的脸上露出了女伴们从未见过的毅然。外表柔弱的女孩子,一旦铁了心,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好妹妹,你这样一个优秀的女生,李如冰怎么能配得上你呢?校园里的帅哥才子多如牛毛,哪一个不比他强呀?你这样对待他,不是太不值得了吗?」眼看情势就僵在这里了,孟含霏决定晓之以理,就对瑶温言相劝。刘瑶当然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语调冷淡而决绝地回答道:「你错了,我和他一点瓜葛也没有。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将来更谈不上了。那些风言风语,可不是从我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的。」
孟含霏的脸顿时一片通红,原来,刘瑶心里早就对自己有了芥蒂。也难怪人家要生气,自己当时确实太过分了,不该随便拿人家的感情问题开玩笑。
「他是一个大坏蛋!我见他第一面的时候,他自己亲口说的。当时你就坐在他的身旁,亲耳听见了,可不是我编造的瞎话。」安娜贝尔顶替孟含霏上阵了,「坏人一定要受到惩罚的。他伤害了我们的身体,给我们蒙上了一层永远无法洗刷的耻辱。这样一个罪犯,就是上绞架也算轻了呢!」
没想到,她的话却恰好给刘瑶提供了反击的炮弹。
「不管他是不是罪大恶极,动用私刑是绝对不可以的。如果他真的被折磨死了,我们谁也逃不了关系。」
顿时,就像一盆冰水劈头浇了下来,安娜贝尔、孟含霏、库尔琳娜和苏曼个个面面相觎,无言以对。她们没有一个是学法律的,可是先审后判再执行的司法程序,是小学生都明白的道理。
「就这么饶了他吗?那不太便宜这小子了?」库尔琳娜依旧不肯罢手。
「那还能怎么办?他是我们的导游,大家一起上山的,『上青天』的每一个人都看见了,尤其那个姓郭的老板和这坏小子交情不浅,如果我们回去的时候少了他,那个老狐狸一定会起疑心的。如果报了案,警方追查起来,那麻烦可就大了。」孟含霏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她迅速从报复的冲动中清醒了过来。东方的女子注重面子,更要维护家族的名声。发生了这种丢脸的事情,张扬起来对自己不利,只好打落牙齿和
血吞了。
「也要给他点教训才好。比如——斩掉一只手,或者割掉他的舌头,让他以后永远不能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说出去!」苏曼是那种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女人,与其说是服装公司的设计师,倒不如说更像一家古代开黑店的老板娘。
「没有用,就算把他的眼睛也刺瞎了,他还能写字,会拿毛笔蘸上墨汁,写成长长的状子,一路沿街乞讨到北京告我们的。」安娜贝尔在来中国之前,突击看了一场望昆剧《窦娥冤》和几本线装书,对中国人的印象还停留在中世纪。
话说到这个程度,几个人的气都有点松了。死有余辜的李如冰竟然成了一个杀又杀不得,伤又伤不得的烫手山芋,这可真让人哭笑不得。
「我要走了。」孟含霏突然说了一句,她准备离开这个伤心地,马上回到香港去,就当这一切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邀请函、冰凌花,全当是一场不堪回首的噩梦罢了。
「我也跟你一起走。」安娜贝尔说完之后,见库尔琳娜和苏曼都点了点头,只有刘瑶紧抿着嘴唇,似乎有点犹豫不决。
「你难道真的要留下来?」安娜贝尔惊讶地问道。在诸女中,就数她和刘瑶的关系最好了,可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这个小姑娘。
「我还没有拿定主意,你们先走吧。反正,出了山谷之后,你们也要各走各的路了,早分手晚分手都是一样的。」看来,刘瑶是不想继续和她们一起行动了。
她的话让安娜贝尔有点伤感了,她忍不住上前拥抱了刘瑶一下,发现后者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之后,库尔琳娜、孟含霏和苏曼也和刘瑶依依话别了,各自说了不少祝福的话。按说,短短一个多月的相处,是很难产生深厚感情的,可是,十几天荒山野谷中的艰苦跋涉,让众女之间的感情迅速贴近,甚至产生了相互依赖的心理。昨晚天旋地转的变化,更是让她们从竞争对手变成了同病相怜的落难者。
虽然几位美女在心慌意乱之下,暂时饶过了李如冰,可是又不肯将这个「采花大盗」从树上放下来,宁愿让他多吃一点苦头。走之前,安娜贝尔又回头打量了一下李如冰,发现他和自己以前熟悉的那个护林员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尤其是雄健的体魄,鼓凸的肌肉,简直和罗丹的雕塑戴维王有得一比,于是,法国人骨子里的浪漫病又发作了。
「你们难道不觉得,这个家伙有点男人味儿了吗?」
听了她的话,其它三位女伴也忍不住看了李如冰一眼,她们承认安娜贝尔说的一点也没错,这个考场败将参加健美大赛的话一定不会空手而归的,可是马上又想到正是自己将他从一个男孩变成男人的,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唉,不管怎样,发生了那种事,吃亏的总是女人。换句话说,不管是不是出于情愿,女人总感觉自己是吃亏的那一方。
离开了温泉边后,归心似箭的四位美女走得很快,当天下午就来到了鹞子峰下。她们发现,当初李如冰系在松树根上的那根棕绳已经断成了两截,可是正当她们惊慌不安的时候,苏曼就像变戏法一样,从绝壁另一侧的隐蔽之处拉出了一条细巧又结实的金属细链。不用问,当初三女跟着李如冰上山的时候,苏曼一直悄悄地尾随在后,这条细链就是她下山时使用的工具。于是,安娜贝尔、孟含霏和库尔琳娜依次攀爬到了上去,然后顺着鸟道来到了鹞子峰上。可是,她们在峰顶等了好长时间,一直到天快黑了,苏曼才慢吞吞地爬了上来。
「我们还以为你也不想回去了呢!」库尔琳娜等得不耐烦了,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我忘了一件东西,回头又去找了一趟。」苏曼充满歉意地说了一句。然后,大家一起向着山下走去,她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沉沉的暮色中。
而在温泉边,几位贵女走后不久,李如冰终于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被吊在了树上,像个葫芦一样在风中摇来荡去。只有刘瑶还在身边,其它四个女子全不见了。
「她们上哪里去了?」李如冰挂念着众女们的安危,他还记得自己回到温泉边的目的。
「我怎么知道?」刘瑶转过脸去不看他。
李如冰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已经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怨慰,这可是以前没有过的。他低下头,发现自己赤条条地一丝不挂,才一点点地回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顿时心头一寒,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冰窟,耳边似乎已经响起了缭铐清脆的敲击声。如果父母知道儿子干了这样卑鄙无耻的事,他们一定会要了自己命的!不,是自己会要了他们的命!
「我干什么了?」李如冰像呻吟一样问了一句,似乎不相信这是真的。
「什么都干了。」刘瑶冷冷地回答了一句。
李如冰双臂一挣,绳子顿时绷成了好几段。他跪在了地上,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两颊马上高高地肿了起来。
「反正都已经发生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们已经走了,不想追究你的罪责了。以后,大家都忘了这件事好了,就当它根本没有发生过。」看到李如冰那副可怜相,刘瑶又忍不住安慰起来了。
「那么,那么——你,为什么不走呢?」李如冰感愧之下,又有点奇怪了。
「我没处可去,只想在囚笼谷多待几天。」刘瑶轻声说完这一句,就垂下了头。
李如冰愣了半天,没有什么法子可想。一天之前,他的设想还是那么的美好:拿一大笔钱回家去,得到父母的原谅,回到中学复读一年,之后跳跃龙门,金榜题名。想象力再丰富一点吧:大学毕业就出国留学,而且一定要争取去香港、东京或纽约的名牌学府——莫斯科的冬天太冷,库尔琳娜的性子太凶就算了,偶尔有一天,与高高在上的贵女们邂逅在菁菁校园、私人沙龙或高级酒会中,看她们惊讶的眼神,那可是人生最大的乐事了。现在,他的向导任务圆满完成了,连冰凌花也拿到了,可是一夜风流后,一切都成了泡影。
幸好,眼下还有一件紧要的事情等待他去做,可以暂时不去想这些烦恼事。他急急忙忙地穿上了外衣,抬脚就走。
「你要去哪里?」刘瑶见李如冰要走,以为他也要离开囚笼谷,又是惊讶又是慌张地问了一句。
「不要怕,我马上就会回来的。」李如冰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了。「我们一起去吧。」
李如冰带着刘瑶向着古银杏树方向走去,一路上,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李如冰本来走路就快,现在更是健步如飞,所以他多次放慢脚步甚至停下来等刘瑶跟上来,可是,不管紧走慢走,两人的前后距离始终保持在一米以上。李如冰明白了原委,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离囚笼谷的中心还远,刘瑶就看到了一座半圆形的灰黑色山包,她心里很诧异,因为前天在这里宿营的时候,明明还是一片平地,怎么今天就完全变了样子呢?穿过了一片像台风刮过后叶摧枝折的树林,纠龙那小山一样的尸体就出现在了眼前,刘瑶当下就目瞪口呆,双膝一软,干脆坐在了地上。
「牠是真的吗?」她喃喃地问了一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见李如冰点了点头,突然明白了过来,「是你杀死了牠?」
「没错。」李如冰半是惋惜半是骄傲地回答道,「我也没有办法呀,因为要救一个人。」
于是,在纠龙尸体的另一侧,他们见到了依旧躺在那里,但是神志已经完全恢复蚕了过来的郭庭。
「你救的人是他?他不是『上青天』的老板吗?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怎么知道?这得问他自己呀!」李如冰冷笑着回答了一句,他一开始就把郭庭当大哥看待、可是没想到对方竟然罗织了这样一张复杂的大网,不但五个美女入了壳,连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的一枚棋子。
可是,没等他开口质问,郭庭却先发问了。
「龙丹被你吃了?」
「对。不过可不是我乘人之危从你手中抢过来的,而是你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硬要往我的嘴里塞,想不咽下去都不行。」
郭庭听后,呆呆地看了李如冰半天。他知道李如冰说的全是实话,这个小伙子太年轻太热忱,还没有学会撒谎,于是喃喃说了句「你真幸运」,随后,他双眼向天,歇斯底里地大喊了起来:「老天爷,为什么我总是替人做嫁?为什么?」
「你说反了!应该说我真不走运才是——自从遇到了你。」李如冰突然冒了火,和贵女们一样,他也学会迁怒于人了。「你不但认为龙真的存在,而且对牠的习性也研究得非常透彻,其实,你早就知道囚笼谷就是纠龙谷,而所谓的天池水怪就是这条纠龙!」
「没错,可是我也把自己知道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你,可你压根儿就不相信,还认为我在编造新神话,不是吗?」郭庭大喊大叫后,又平静了下来,恢复了往日的神情。
李如冰胸口一窒,郭庭说得没错,他充分利用了自己的幼稚和轻信。可是说到底,李如冰受雇于众美女上山下谷,是自己经受不起金钱的诱惑,并不是郭庭把他推下鹞子峰的。可即使如此,也不能消减李如冰心头的怒火。
「你一直在跟踪着我们!不,事实上你已经先我们一步来过鹞子峰,并且探好了路,拓宽和加固了鸟道,否则我们不会那么顺利就下到囚笼谷中。还有,举行派对那天晚上,我和刘瑶在天池边发现了水怪,那时候你也在亭子上看到了,半夜里,为了寻找水怪出没的规律,你一直藏身在天池的岸边。同样,在发现冰凌花的那天晚上,我在银杏树上看到林中隐约有灯光闪烁,也是你发出来的。」
见郭庭点了点头承认了,李如冰接着说下去:「龙丹对你很重要,但是,你编织了这么大的一张罗网,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占有五位尊贵的小姐。我想,那份没有落款的神秘请柬就是你发出来的吧?」
随后,不等郭庭回答,李如冰的话语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气泻了下来。
「你是个化学家,所以利用了专业知识,配了一种能让她们迷失本性的香药。你选择的第一次作案时间,是在四个贵女聚齐的那一晚。你像个蜜蜂一样在餐桌边忙来忙去,动机可不像自己说得那么文雅漂亮,而是为了亲手为她们倒入下了药的饮料,准备晚上干坏事——你是饭店的老板,有一套备用钥匙,每个女客的房间你都可以进出自如。你怕我碍事,也在我的酒里放了安眠药——货真价实的安眠药,尽管我没有多喝,但即使我清醒如常,整夜不眠,也不会知道隔壁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人难以启齿的事。可是,没想到事到临头,你自己倒犯了病。」
郭庭脸上的微笑没有了,露出了痛苦的神情,显然,疯病已经将他折磨惨了。
「第二次,你在温泉边又放出了迷香,迷倒了五位小姐,你没有立即下手,是因为发现我就守候在附近。之后,你见我匆匆离去,这本是个天赐良机,不过看到了Сhā在石壁上的冰凌花后,你又贪心不足,想用冰凌花引诱纠龙,得到龙丹后精力大长,可以更好地享用一下自己的战利品。可惜的是,这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最后倒成全了我这个无名小卒!」郭庭听了,眼皮跳得厉害,连语气也变了调。「你是说,你和她们之间已经发生了——发生了关系?」
李如冰本来想说一句「都怪你配的好药!」,可是刘瑶就在身边,哪里还开得了口。他的沉默就是肯定的回答,郭庭开始大口地吸气,又弯腰咳嗽了半天,最后才反问了一句:
「你可知道这几位女子的真实身份吗?」
2、困守幽谷
李如冰刚要回答「早就知道啦」,可是马上就闭了嘴。大冬天在天池边开店的人不是个正常人,一窝蜂跑来住店的难道就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了?
「你惹下天大的麻烦了!其它几位先不说,光是库尔琳娜说一句话,就能拿出装备一个师的轻重武器来——听清楚了,只要她愿意,你就要单枪匹马地对付一个全副武装的师!」
「一个师有多少人?」刘瑶的军事知识太浅薄了,她得到的回答是:「简编师为一万人,齐装满员的重装师为两万五千人。」
刘瑶连一声惊呼也发不出来了,李如冰的头更是大了一圈,他不敢再往下问了,因为知道四位贵女的底细越多,身上的罪孽就深了一重。「礼出大家」的道理,古今中外都是相通的。李如冰无端玷污了她们的清白,让人家以后怎么在家族和社会中立足呢?
既然接到请柬的其它四位女子都有着显赫的家世和炫人的财富,那么刘瑶呢?
「我也不知道刘瑶的真实身份。」郭庭说道,「没错,一个月来天池边发生的事情确实全在我的策划之内,连请柬也是我发出的,甚至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我仔细推敲后才拟定的,可是,五个贵女不是我选择的。你明白了吗?我只是个台面上忙乎的型人,背后……背后另有其人,那是绝对不可说的。不过,我也可以给你们透露一点:在邀请名单上,刘瑶排在第一位。」
他的话一出口,不要说李如冰了,就连刘瑶自己也不相信地连连摇头了。
「你们一定弄错了!或者是世界上的某个地方,还有一个和我重名重姓的大家小姐?我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父母都是地质队的工程师,常年在外见不到面,我寄养在外婆家,那里是地道的农村,一年汽车也见不到几辆,更别说拿大钱坐飞机了。」
不过,相比起四位豪门贵女一戳就破的冬季漫游童话,刘瑶来长白山倒真是来祭拜山神的。
一年前,她的母亲去世时,告诉了她一个世代相传的故事:刘家的祖先曾经在历史上显赫一时。不过居安思危,为了避免自己的后代受穷,祖先曾经将一笔巨大的财富藏在东方的圣山上。这个故事传了一代又一代,可是谁也没有找到!包括她那身为勘探专家的父亲。
于是,在父母亡故后,刘瑶就拿了一本中国地图册开始猜谜了。按照方位,她发现中国的东方——不,整个东北亚最高的山脉就是长白山,而它又是一座充满了神秘色彩的大山。于是,她断定所谓的「东方圣山」就是长白山。
也就在此时,她又收到了一份奇特的请柬。刘瑶断定这两件事情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于是放弃了现成的学业,只身从云南来到了万里之外的北国荒野。
李如冰相信她说的是全是真的。不过,不管她是个富小姐还是穷丫头,也不管郭庭究竟是个天才还是恶棍,在他看来,眼下三人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是:离开囚笼谷,回到外面的世界去。
可是没想到,他的提议竟然没有得到附议。刘瑶说自己想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安静地住上几天,能住多久就住多久。而对郭庭来说呢,既然他的全盘计划已经失败了,回不回「上青天」甚至要不要那个饭店也变得不重要了。
「离开囚笼谷?能走得了吗?我看,还是先要考虑如何处理纠龙的尸体吧。」不知道为什么,郭庭似乎不想让纠龙的尸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可是,望着这样庞大的肉堆,不要说三个人了,即使三百头秃鸶也会犯愁的。
「也许,你该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公布出去,你没成为化学家,想当个采花大盗也趁不成功,至少可以让自己成为一个新物种的发现者呀!说不定,国际上会以你的名字为这种龙命名呢!」李如冰知道郭庭虽然现在发了家,可是一直对当初的不得志愤愤不平,所以认为这是一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如果那样的话,我会比牠死得更快,死得更惨!」郭庭苦笑一声,谢绝了李如冰的好意。
「那么,我们最好将牠埋起来吧。你看,已经有乌鸦发现了牠,正在成群结队往这里飞呢!」刘瑶还没有从身世之叹中走出来,又同情起纠龙的不幸遭遇了。小女孩普遍喜欢小动物,可是心里更崇拜大家伙。
既然郭庭和刘瑶的意见一致,李如冰也觉得纠龙身列神兽一族,非凡物可比,应该得到一个体面的葬礼,顺便藉此弥补一下自己杀生的罪过。可是说到「掩埋」两字,即使三人每人长十只手,也挖不出一个能容纳牠躯体的大坑来,何况就是能挖出来,也没有大吊车将纠龙放放进去。正在犯难的时候,郭庭到底办法多,说道:「既然入不了土,那就让牠上天吧!」
李如冰一听连说好,他跑回了温泉边,从帐篷里翻出了一塑料桶用于发电的浓缩柴油,两壶烧饭用的菜油,一堆蜡烛,甚至连美女们用来定型头发的慕丝也没有放审过,卷成一个大包背了回来。郭庭爬到了纠龙的脊背上,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可燃可爆物倾倒在了尸体的不同部位上,又堆上了干枯的树枝和茅草,用打火机点燃后,就招呼李刘二人一起逃得远远的。过了片刻,三人透过密密的树林,看到火光升腾而起。
纠龙的身体中超过一半是脂肪,一旦烧起来了,就成了一座火山,照耀夜晚如白昼。浓烟弥漫了整个囚笼谷,阵阵热浪随之袭来,三人都感到快要窒息了。终于,一天一夜过去了,火焰逐渐熄灭了。三人回到现场一看,发现方圆百来米的区域,已经烧成了一片焦土。曾经不可一世的纠龙终于灰飞烟灭了。李如冰拿来了工兵镐,挖了一个坑,将没烧化的残肢断骨埋了进去。刘瑶则跪在一边,闭上双眼,合掌低声祷告道:
「你好可怜呀!在这个世界上孤身一人,父母死了,没有兄弟姐妹,甚至连个玩伴也找不到。你在谷中本来活得好好的,谁也没招惹,谁也没得罪,可是人类就是放不过你,非要了你的命不可。你既然上了天,就永远不要回来了。如果还要转世投胎的话,可千万记着不要再做动物呀!」
李如冰听了暗笑不已,刘瑶真是个天真的女孩子,竟然把自己的身世之叹发到了铿无知无识的纠龙身上。于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牠是动物,满脑子想的就是吃饱了不饿,不需要同伴的关心。可是,你是人,不能脱离社会一个人过一辈子。我们一起来的,就要一起走。不管你心里有多恨我,我也不会把你孤零零一个人丢在谷里的。」
刘瑶听了他的话,什么话也没有说。当晚,三人就收拾好了行李,准备离开囚笼谷。
可是,等他们次日一早来到了鹞子峰下时,才发现那根被苏曼做了手脚的棕绳已经断成数截,像一堆死蛇盘在地上了。李如冰奇怪的是既然绳子断了,她们四个人是怎么上去的,随即又觉得纯粹是替古人担忧:和手腕高强的苏曼在一起,安娜贝尔、孟含霏和库尔琳娜的安全是不会有问题的。
郭庭也看到了断绳,可是一点也不诧异。「老实告诉你们吧,就在你们还没有到达『上青天』之前,我就已经来过多次囚笼谷,只是为了不留下痕迹,每次勘察完毕都将绳子收好带走。你们从鹞子峰下来的第二天晚上,我也从后面跟踪而来,正要丢下绳子的时候,看到了你们系在松树根上的这根棕绳,不用白不用,就决定省一回点气力了。可是,刚下锤到一半的时候,棕绳突然断了,我掉到了地上,摔了个半死,连ρi股也被竹钉子扎了十几个洞。我忍痛爬了起来,才发现绳子上面有一道道断痕,恨得那个牙痒啊,是谁这么黑心呢?不过,我知道绝对不是你们几个干的,因为不管能不能采到冰凌花,你们最后也要用它返回鹞子峰的,不会自已断了自己的后路。」
「是苏曼作的?己刘瑶Сhā了一句,李如冰点了点头,听郭庭接着说了下去:「不管她是谁,只要下了谷,就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于是,我在绝壁下仔细搜寻了起来,终于找到了一条隐蔽得很巧妙的金属链子,然后在旁边做了个号——想算计我,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吧?」
郭庭越说越得意,他带着李刘二人来到了绝壁上盛开的一丛金盏子边,用力一掀,说了句「就在这里了」可是,随即就哀叫了一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金盏子花下空空如也,那条救命的金属链子已经不翼而飞了!
「她们走的时候,把金属链子也收走了。」过了好久,刘瑶才幽幽地说了一句。她无法相信,更无法理解四位女伴的行为:你们可以杀死李如冰,也可以不理会——当然也不知道!郭老板的死活,为什么要将无辜的自己也一起困死在囚笼谷中呢?
「她们想杀人灭口。」李如冰一句话就道出了问题的本质。三人在峰下一筹莫展,李如冰焦躁地走来走去,突然一眼看到了那半截堆在地上的棕绳,就信步走上前去捡了起来。可是万没想到的是:牠竟然真的是一条蛇!
这是一条灰黄相间的辽东蟆蛇,牠被人制服后,弄成了一个头尾相连的活结,窝在地上动弹不得。李如冰将牠提起来后,牠就顺势挣脱了束缚。蛇是不分好歹的冷血动物,蟆蛇更是性情凶猛,牠「呼」地一声就扑向了自己的恩人。李如冰在服用龙丹之后,身体每一部分都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反应速度更是惊人。在电光火石的瞬间,他的拇指和食指就形成了两把铁钳子,准确而有力地描住了蟆蛇的七寸,随后,使劲一甩,将牠甩在岩石上变成了一条烂肉。可饶是如此,他的手腕上仍被咬了一口。
钻心的一痛之后,就是麻酥酥的感觉,从手腕传向了腋窝,李如冰知道自己中毒了,马上将嘴巴对准伤口,想要将毒液吮吸了出来。可是,辽东螟蛇的毒性非比一般毒蛇,伤口虽小却深,李如冰还没有吸几口,就失去了知觉,晕倒在了地上。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悠悠醒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抬到了一片平坦干净的石板上,刘瑶在用湿毛巾为自己擦汗,虽然神情还是冷冷的,可是目光中难掩关切,而郭庭却在一边袖手旁观。
「我说过没事的。他吃了龙丹,已经百毒不浸了。」
李如冰动了动手腕,虽然疼痛依旧,不过已经不碍事了。三个人心有余悸地望着鹞子峰,上面静悄悄的,似乎四位贵女早就离开了,可是谁也不敢进行攀登的尝试。万一爬到一半的时候,上面突然掉下来一块巨岩,不要说吃了龙丹的人,就是纠龙也会被活活砸死的。
眼见天色又晚了,李如冰、刘瑶和郭庭只好悻悻地返回了温泉边的宿营地。郭庭一路上大骂四个美女心如蛇蝎,刘瑶虽然心中充满了被出卖和遗弃的悲苦,可是并不愿意听男人叫嚷「女人都不是好东西」之类的蠢话,到后来,连李如冰也听不下去了。
「别骂了!你也不是什么良善君子,如果不是你想霸占……占人家的便宜,人家能下杀手吗?现在好了,偷鸡不成反而蚀了一把米,连黄鼠狼也把自己赔进去了,真是活该倒霉!」「你比我善良,比我听话,也比我实心眼,那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坐在这里等死?」郭庭反唇相讥道奇*shu$网收集整理。「我要是你,得手后就拿走她们身上的一件贴身信物作为把柄,看她们还不乖乖听我的命令?怎么会落到这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田地呢?」
「你们两个都不好,一个心眼坏透了,一个坏事做绝了,半斤八两,谁也别寒掺谁了!」到最后,连刘瑶也加入了这场嘴战中。
三人这么一吵,不但没有达到发泄的目的,每个人的情绪反而更糟了。李如冰胡乱扒了几口饭,就躺下闭目养神了,可是他连清静也捞不到,因为刘瑶已经忙乎起来了。她很仔细地检查每一个帐篷,收集起了所有能用的物品,尤其是可以吃的东西,甚至连食品的包装纸也不放过。很显然,不管愿不愿意,从现在开始,三个人在囚笼谷就要做长远打算了。
所幸的是,几位贵女来的时候带着大包小裹,走的时候也没带走这套丰厚的家当。留下来的东西几乎可以开一个小型百货公司:不但食品成箱,米粮成堆,连洗发精也以打计数,人体不可或缺的食盐更是堆成了包。
最后,刘瑶在自己的睡袋边发现了一个纸盒子,感到很奇怪,因为她以前从未见过这个纸盒子,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只奄奄一息的黑兔子!
听了刘瑶惊喜的叫声,李如冰这才想起来了,那只兔子是自己送给她十八岁生日的礼物。刘瑶的生日正是冰凌花开的霜降日,可是那天从黎明开始,众人包括刘瑶自己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冰凌花上了,之后,就发生了一连串让人连气都喘不过来的事情。李如冰在纠龙尾巴上、众女手中和毒蛇口中三次遇险,差点连命都保不住了,哪里还想得起来这个可怜的小生命呢?
可是,刘瑶的声音马上就变了调,李如冰知道不好了,马上来到了刘瑶的身边,他发现这只兔子已经口吐白沬,双脚抽播,快要饿死了。李如冰立即跑出去,在附近采了些鲜草和嫩叶,喂牠吃了几口,看样子八成还能活过来。刘瑶抚摸着兔子的毛发,眼中一片爱怜,还低声对牠说些抚慰的话,那份喜悦的神情,是李如冰从来也没有见过的,更不要说出事之后的几天了。于是,他对刘瑶说:「我知道你喜欢小动
物,这只兔子,是我亲手捉的,特地送给你做生日礼物。」
万没想到,一听他说的话,刘瑶的脸色突然变得冷淡了起来,「那就把牠放了吧,我不喜欢你靠剥夺牠的自由来讨好我。」李如冰听了很扫兴,他讪讪地带走兔子准备放生,可是刚走了两步,就生了一个好主意,又折回来对刘瑶说:「牠的身体还没有康复,现在放出去,只能是死路一条,不是被猫头鹰捉了就是被野狗叼了。救人救到底,你先照顾牠几天,好吗?」
「还是先救活我们自己再说吧!」郭庭不知什么时候也凑过来了。
「他可是个危险人物。」李如冰提醒刘瑶道,「以后要看紧你的兔子了,说不定哪天一不留神就进了他的肚皮。」
郭庭眼睛望着兔子,嘴里却连说可惜了,「早知道走不成,昨天何必要放那把火呢?就算放火,也不能那样乱放一气,应该先将纠龙的肉切成一条条的,挂在树枝上,然后点燃枝条,燃烧后产生的浓烟会将纠龙肉黑成的美味的腊肉,够我们三人吃上大半年的。东北的民间不是有一句俗语:『天上的龙肉,地上的驴肉。』吗?可想而知,龙肉的滋味是何等的鲜美!」
他的话换来的是李如冰的口水和刘瑶的白眼,对于这个企图侵犯自己的人,刘瑶不可能怀有好感。
黑兔子的出现,让李如冰和刘瑶之间的关系变得不那么紧绷了。同时,牠的绝处逢生,也让三人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求生欲望,那就是即使一时半刻无法离开囚笼谷,也能够生存下去。虽然面临的实际困难有一大堆,好在李如冰已经习惯了风餐露宿的林中生活,刘瑶也不是个娇生惯养的女生,而郭庭呢,既然号称是化学家,那缺什么他就得变出什么来。
不过,事实很快就证明,三人的担心有点多虑了。纠龙谷中虽然动物种类稀少,植物多含毒素,但不要说三个人了,多养活三十个人也不会成为负担。不过,以前煮饭用的是电饭锅,虽然发电机还在,但是没有了柴油,它就成了一堆废铁,燃料必须要靠自己去采集。于是,李如冰充当了临时的樵夫,郭庭的那把屠龙刀——匕首就是现成的砍柴刀。
不过,等拿到匕首后,李如冰才发现它竟然不是金属做的,而是以普通塑料板为原料,加入了某种添加剂的高分子化合物。使用起来,不但轻灵自如,锋利程度用望「削铁如泥」来形容也不为过。这又是一个不被大众承认的发明,李如冰很遗憾他为什么不去申请专利,郭庭的回答让人啼笑皆非:他怕自己的创造被玩具商用到仿真武器上。
「这样一个色胆包天、居心叵测的家伙,竟然也会关心儿童的安危?」李如冰心里可不大相信。
李如冰每天担水劈柴,刘瑶升火做饭,而郭庭则无所事事四处遨游,也没有人和他计较。李如冰发现这是个献殷勤的好机会,只要没事,就围着刘瑶转来转去,假装在帮她做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引她说话。不过,围着刘瑶转的不只李如冰,还有那只黑兔子。
野生的兔子生命力极强,所以不过三天,牠就康复了。刘瑶本来准备放牠走,可是牠却不走了,成了这个三人部落的新成员。刘瑶时常坐在阳光下,将兔子抱在怀中说话,彷佛牠能听懂似的。李如冰觉得这个场景很好看,囚笼谷和广寒宫一样空寂,刘瑶更是皎洁如嫦娥仙子,自己当然就是那个犯了错被罚伐桂树的鲁莽青年吴刚了。唯一的遗憾是那只兔子的颜色是黑的,不是玉兔。
3、逃离囚笼
可是这样一来,刘瑶爱屋及乌,不许李如冰再捉兔子下菜了。少了这一大宗可靠的肉食来源,其它的动物就不那么容易捕捉了,十天中有七天吃素菜,李如冰的口中都快淡出水来了。这一天,他发现了一只小麂子,立即拔腿去捉,他的速度已经够快的了,可是那只麂子太灵活了,在灌木丛中东钻西藏,很快就失去了踪影。李如冰只好佩慷走回驻地,老远就闻到了一股炖肉的香味,跑去一看,发现汤锅里煮的竟然是一只甲鱼。刘瑶看见了他,快乐地说道:
「我去水潭边洗菜,看见牠正在岸边的沙中慢慢爬,就捉了回来,给你们熬汤了。」
「你可真能想办法!都快赶上田螺姑娘了。」李如冰不住口地夸奖道。
刘瑶心里高兴,忍不住笑出了声。很显然,随着生活走上了平稳,她的心情好了很多。于是,李如冰抓住时机,拚命表白道:「我用父母的名誉向你保证,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起了坏心。」
「我知道。不过,你以后不要再提了。」刘瑶轻声说了一句。李如冰和郭庭在纠龙的尸体边的一问一答,她听得一清二楚,早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好的,我不管以后到了哪里,如果再提起这个话头来,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就把自己的舌头割了!」见她态度回转了,李如冰激动之下,开始赌咒发誓了。
「以后?我可不想以后的事情,只想在这里安安静静过一辈子算了。」刘瑶说完叹了口气,知道这不过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而已。别的不说,米粮不过一个月就会消耗殆尽,到那时,不要说鹞子峰了,就是一座刀山,三人也得硬着头皮爬上去。
就这样一来二去,李刘二人之间的关系又逐渐升温,可是始终无法达到以往那种无话不谈的亲密程度。即使在闲谈的时候,也都避免看对方的脸。
不过,李如冰怕刘瑶寂寞,每到吃完晚饭后,总要跑到她的帐篷去说一会儿话,一到就寝时间,就郑重其事地道过晚安,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没几天,郭庭就发现他们两个分开睡,感到很奇怪,说你们不是小夫妻吗?怎么不同床共枕呢?李如冰脸色涨红地厉声否认,还大骂他心地太龌龊。郭庭是过来人,也不生气,只是肚子里笑他们假正经。
刘瑶捡到甲鱼的经历,倒是给李如冰一个提醒,既然走的不好抓,水里游的未必就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囚笼谷中的水潭很多,水不深但浮游生物很多,正适合鱼类的生存。李如冰下水不到一个时辰,就捉到了几条红头鲸鱼,个个斤把重,用树枝穿成一串满载而归。
「你真行,不但能爬树掏鸟蛋,还会下水捉鱼!」刘瑶夸奖道。
「那当然了,当护林员的时候,为了改善生活,我还下天池摸过鱼呢!」李如冰骄傲地回答道。他发现,在讲究礼仪的场合里,自己往往束手束脚,动辄得咎,可是一旦来到了远离城市的荒郊野外,却大有用武之地。
一句话说完,李如冰突然呆住了。「我真蠢,怎么忘了这一点呢!」
刘瑶的一句话,突然提醒了李如冰,让他想起了那个通向天池的隐秘山洞。没错,活人还能让尿惩死了?既然不能上鹞子峰,干嘛不从湖上渡过去呢?
于是,在他的带领下,三个人穿过了山洞,离开了温暖的囚笼谷,来到了寒风凛冽的天池边。可是,在岸边守候了多日,巡湖的船只倒看到过好几次,可没有一只靠近这个死角,连点火求救也没有用。最后,李如冰一咬牙,求人不如求自己,干脆做一条船好了,哪怕是个木筏子也能漂过去呀。
造船先要砍树,不过,虽然郭庭的工具好使,李如冰的力量无穷,可是由于谷中的树木质地过于优良,密度反而偏大,好不容易才造成了一条船,还削了几支桨,刘圣瑶也剪开了帐篷,缝制了一个简易的帆。可是,小船推入湖中后,几乎无法浮出水面,更别说前进了。现在正是隆冬时节,途中一旦有人落了水,不淹死也要冻死。
「既然如此,那就耐心等几天好了。」刘瑶看他着急上火,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只好这样劝慰道。
听了这句话,李如冰的心情反而更烦躁了,还等什么呢?如果不选择走水路,而是咬牙上鹞子峰可能还有生路,可是这么一耽搁,鹞子峰已经一片银妆素裹,想爬上去比登天还难。
不过,李如冰马上就明白了刘瑶所说的「耐心等待」是什么意思了。果然,又过了一个星期,卷着白雪的老北风就刮过来了。只一天一夜,天池就结冻了,最后成了一个亮晶晶的大冰湖。
终于要离开囚笼谷了,李如冰按照护林员的工作原则,将所有带不走的可燃物付之一炬,剩余的物品深埋在地。刘瑶掉着泪珠放走了那只黑兔子,可是牠又一次次地回来了,每一次回来都换来了女主人更多的爱抚和眼泪,到后来,李如冰实在受不了,一声暴喝吓跑了牠,才打断了这份缠绵。
刘瑶怀着复杂的心情,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囚笼谷。不过,她很快就开怀了,看到镜子一样的湖面,谁的心情也会豁然关朗的。李如冰起了童心,丢掉了行李,拉着刘瑶的手冲向了冰面,可是,走不了三步就要滑一跤,两人互相拉拽着,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郭庭双手拢在了袖子里,像个老农一样缩着头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后面,似乎一点不知道「快乐」为何物。
突然,李如冰觉得自己身体一坠,随即听到「喀啦」一声响,脚下的冰盖突然裂成了碎片。他连一声惊呼也没有发出,就掉到冰窟窿里去了。
一瞬间,冰冷的湖水就将他吞没了。过了好久——也许不过十几秒钟,李如冰感觉自己的身体停止了下坠,又开始上浮,随即头上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勉强张开眼睛后,才发现自己四周一片混沌,找不到那个坠落下来的口子了,而头顶的冰盖少说也有一两米厚。李如冰憋住了气,从身上拔出了那把匕首——伐木后忘记了还给郭庭,用力扎在了冰底上。可是,尽管他膂力超群,也绝对不可能在一、两分钟之内将冰盖凿出一个出气孔来。
自从服用龙丹之后,李如冰觉得自己的心智也有了飞跃,似乎心脏多开了一个发窍。他心念电转,放弃了这个徒劳的办法。然后,以匕首为支点让自己保持住身体的平衡,不让湖水将自己冲走。他知道那个坠落口就在自己附近,于是用眼睛努力辨认出可能透露出的微弱亮光,可是什么也看不清。
温度达到冰点的湖水像无数针尖刺着李如冰的肌肤,不过片刻,他浑身的肌肉发麻,几乎不能支持了。突然,一道刺目的光照进了昏黑的湖水中,为他指明了方向。于是,李如冰像个章鱼一样盘在冰盖底,一点点向前挪动着身体,终于又接近了缺口。
等李如冰被拉出窟窿后,他已经皮肤发青,肌肉僵硬,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郭庭有经验,将他的衣服脱去,平放在地,用雪球使劲搓他的周身。不久,李如冰的肌肤就被搓得一片通红了,体温也随之回升了,这说明他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加上体魄已经非比常人,只要好好休息几天,就可以恢复常态。
「你救了我一次,现在我也救了你一命,我们两清了。」这是李如冰清醒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刚才他落水后,是郭庭急中生智,打开了手电筒。
眼见李如冰死里逃生,刘瑶在惊喜之余,回头去看,才发现那个冰盖的边缘非常齐整,一看就经过了人工的切割,而且正处于从叫龙谷到「上青天」的直线距离上。显然,这是一个有意设置的陷阱。
谁干的?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三个人再也不敢随便前进一步了。在刘瑶眼里原本如童话仙境般美丽的冰湖,突然变成了一个可怕的雷区。郭庭建议找根绳子将三人串在一起,这样一旦有人落水其它两人可以及时施救。李如冰说不用那么麻烦了,他又返回了一趟囚笼谷,砍下了一棵碗口粗的长杉树,削去枝叶后,拿到了冰湖上,让刘瑶居中,自己和郭庭在两端,三个人一起抱着这祼杉树向前走,即使有一个人落下了陷阱,其它两人可以将他拖出来,这是老一辈人传下来的办法,应该很有效。
果然,冰湖上的陷阱不止一个,三个人都有落水的经历,不过皆有惊无险。终于,在天快黑的时候,他们连滚带爬地逃出了生天。
上岸后,三人径直来到了「上青天」的门口,看着里面透露出的明亮的灯光,听到了隐隐传出的乐曲,甚至还闻到了咖啡和醇酒的香味。那感觉,简直就像是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人间。
饭店门口的门卫不见了,不过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了。可是,扑面而来的不垦是熟悉的笑脸,也不是殷切的问候,而是一群毗牙咧嘴的恶犬!
五条大狗,个个毛皮油亮,眼珠碧绿,爪牙锋利。牠们从饭店的大厅中冲了过来,将李如冰、刘瑶和郭庭团团围在了中间,咆哮跳跃着,准备来一顿大聚餐。
惊骇之余,三人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狗,而是从动物园——不,更可能是马戏团弄来的一群狼!牠们显然已经饿了好几天,所以恢复了嗜血的野性,三人是牠们见到的第一批活物,自然就成了攻击的目标。
这可真是一幅怪诞的画图:饭店的大厅里灯火辉煌,气暖如春;咖啡厅里余香袅袅,每张台子上都整齐摆放着最新一期的时尚杂志《丽人行》;前台计算机的屏幕闪烁不停,反复播放的背景音乐是节奏欢快的迎宾曲,名贵的老式自鸣钟每到一个整点就敲打一番,似乎提醒宾客要及时行乐。可是,享受这一切的却是一群饥肠挽挽的狼。
员工都上哪里去了?想不了那么了,先摆脱了眼前的困境再说。
郭庭端起了李如冰的那支古董猎枪,瞄准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头狼,近在咫尺的距离,虽然不可能真将牠打成筛子,至少也会让牠开一脸麻花。可是,扣动扳机的一瞬间,李如冰突然伸手将枪口用手一抬,「砰」的一声响,天花板上就出现了几个斑点。
李如冰当然没有达到慈悲为怀的境界,不过,当过护林员的人,看动物的眼光毕竟和普通人有所不同。更何况,他知道狼的习性,一旦见了血可就不得了了。
群狼一惊之下,稍微后退了几步,李如冰趁机将身后的大门完全敞了开来。凛冽的北风打着呼哨吹了进来,狼群一个个兴奋地打着寒颤,发现外面白茫茫的原野,才是牠们驰骋和觅食的乐园。于是,牠们一个个低着脑袋从大门溜了出去,随后像箭一样窜了个无影无踪。狼喜欢吃肉,可是更喜欢吃自己亲手捕捉的猎物,与甘受约束甚至作茧自缚的现代人相比,自由对牠们来说似乎更重要一些。
三人松了口气,关上了大门,然后将饭店里里外外地彻底搜查了一遍。果然,没有一个人。不过,种种迹象表明,孟含霏、安娜贝尔、库尔琳娜和苏曼在离开纠龙谷后,一定又来过这里,甚至盘桓了好几天。
她们要干什么?当然是要置李如冰于死地了!那条蛇是不是苏曼丢下的还不能肯定,这几条狼一定是库尔琳娜弄来的。因为每到冬季,就有俄罗斯戏班子来哈尔滨和长春演出,随团携带的动物数以百计,从中弄出几头狼来,简直是小菜一碟。
男人都喜欢说女人是水性扬花,这显然太过分了,不过,她们也确实够善变的。可想而知,出身高贵的少女骤然失身,在心神大乱之下,第一反应就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伤心地。不过,等她们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中,才会加倍感觉到失贞不管对自己还是对家人,都是如此地不可接受,都是个一辈子也抹不掉的奇耻大辱。所以,一定要让那个坏小子彻底从地球上消失,成了她们的最大愿望。似乎惟有如此,才能还自己一个清白之身,一个清白之名。
这么一想,李如冰就觉得这个饭店里机关重重,杀气腾腾。可是,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三人已经无处可去,只好硬着头皮在此过一夜了。
回到自己以前住过的房间,李如冰照例去洗手间放水,准备好好洗个热水澡,可是水一流出来,他却差一点被烫伤。原来,冷热水的开关已经被人换了个。
随即,他发现漱口也成了问题,因为牙膏里灌满了水银,而牙刷里掺杂了又尖又细的钢丝,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李如冰照了照镜子,发现别的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只有胡子不刮不行了。他的原来是个典型的白面小生,可是自从服用了龙丹以后,原本像春天的嫩芽一样探头缩脑的胡须却像野草一样疯长,几乎要和舞台上的张飞有得一比了。
不过,李如冰可不敢用饭店为男客人准备的一次性刮胡刀片,谁知道它会不会割断自己的咽喉呢?于是决定用自己崭新的没用过几次的电动剃须刀。他先将剃须刀充电,等到那个小绿灯亮了,正要拔下来,却被一股雷流打得手脚麻木,浑身发颤。原来,这个Сhā座也被人做了改装,里面的奥秘就没有人敢拆开弄个究竟了。
于是,李如冰就和那个能够点石成金的幸运儿一样,再也不敢去碰房间里的任何一件东西。到最后,甚至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连方便也不敢用冲水马桶解决!自己正坐在上面痛快淋漓的时候,谁知道下面会不会游上来一条蚂蝗之类的头足动物呢?
当李如冰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刘瑶和郭庭也没有消停。作为唯一的女性,刘瑶自觉有为大家准备饮食的责任。何况,上次众美女弄来的一大堆上好原料还没有过期呢。不过,看着一桌子丰盛的食物,却没有一样可以下筷子的。
「鸡汤不能喝,里面的蘑姑有毒。」在护林员上岗前的培训课上,李如冰已经学会了辨别上百种蘑姑的种类和特性。
「海参的颜色也不对,似乎被什么溶液泡过了,让我来测试一下。」郭庭也发现了问题,他从李如冰那里要回了自己的匕首,将它Сhā入到那碗海参鲜肉羹里。不过一分钟,匕首的颜色渐渐变蓝了。郭庭解释说,这说明菜里含有强酸性物质,人吃下去会灼伤食道和肠胃的。
随后,两个男人就像动手术一样,又将桌子中央的那道大菜——清蒸鱼细细解剖开来,李如冰说从骨刺看,这可不是黑龙江的名产大麻哈鱼,郭庭表示同意,补充说从纹理上看,似乎更像是江南一带的河豚肉。
如此这般折腾下来,到最后,别说主食米饭和馒头了,就连煮熟的鸡蛋壳上也发现了注射后留下的针孔。三个人腹鸣如雷,面面相觎,终于放声大笑了起来,一个个笑得连眼泪也流出来了。怪不得「上青天」的员工都逃之夭夭了呢,老板不见了,又碰到了一群没王法的美女强盗,谁还肯留下来顶缸呢?
「要对付我一个,何必这么费事呢?干脆一枪毙了就算了!」面对佳肴光看不吃,李如冰觉得生不如死。到后来,他突发奇想:也许,这就是几位贵女祭出的精神战法,让你忍无可忍,最后乖乖地上吊自杀呢!
「别乱说,她们也许只想吓唬你一下,可不会那么狠心的。」刘瑶一说完,脸立即红得像红柿一样。她们狠不狠心有目共睹,难道自己倒有点心疼了?
「有身份有地位有家业的人,不会采用那种打黑枪、使闷棍的下三滥的手段,因为冒不起那个险。而且,他们人生得意,往往自恃才大智高,要用软刀子巧杀人,使现场一切看起来就像个意外,甚至可以归结为是你自己不小心,所以倒了霉。」老于世故的郭庭可不像她那么天真。
不管谁说得对,三个人一致认为,应该尽快离开这里,明天一早就走。
一顿食之无味——不!是无味可食的晚餐后,谁也不敢再回到房间去了,就在大厅的地毯上凑合一夜。整整一夜,尽管轮流守夜,但三个人谁也没有真正合过眼,任何一点轻微的动静,都能让他们的神经绷紧。
熬过了一刻又一刻,东方终于开始放亮了。三个人一边收拾随身行李,一边相互庆贺终于可以逃离这个「囚笼谷」了。可是,他们高兴得太早了,正当他们的双脚迈出「上青天」的一刻,整座楼房突然倒塌了!
事情的起因再简单不过了。虽然家境无法和那四个贵女相比,可是正当妙龄的刘瑶心中依然充满了对美丽和时尚的渴望,于是,在出门之前,她随手想带走一本摆放在咖啡桌上,作为赠品给客人看的《丽人行》。
一眼望去,她发现本期的封面人物,竟然就是在游泳池边搔首弄姿的库尔琳娜!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李如冰和郭庭一听,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不测,一起冲了过来。就在此时,整座楼房开始晃动起来。
随后,饭店就发生了倒塌。不过,它倒得很奇怪,用「井然有序」来形容也不为过,尤其是四面的墙壁,竟然沿着顺时针方向一一倒下,没有抢先,没有延迟,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一样。
不过三分钟的时间,「上青天」就像儿童用积木搭的小房子一样,坍塌成了一片断壁残垣。
4、遗国太子
幸好「上青天」虽然名字如天梯般响亮,实际上只有上下两层,三个人又及时钻到了咖啡桌下,所以没有被砸死。刘瑶先是吓得要死,后来忍不住咯咯直笑,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玩更荒唐的事情了。
「我不过拿起了一本书,它居然就倒了。」她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说了一遍又一遍。
「不,可能是地震了。」李如冰可不那么小孩子气。长白山地处火山带,发生微震和小震是家常便饭。
不过,他很快就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因为在强震之前居然一点征兆也没有,那可太不寻常了。此外,那种让人像坐船一样左摇右晃的地震波,他们并没有感到。看来,问题似乎不在外力,而是出在了房子自身上。
李如冰用手掩住了刘瑶那笑弯了的嘴。尽管在废墟之下,看不见彼此的脸,他还是能感觉到郭庭的异样。
没错,郭庭的身子在发抖,连声音也跟着一起发抖,而外面的震动早就已经结束了。
「他们来了!」
「谁来了?」李如冰和刘瑶感到迷惑不解。几位贵女们早就已经走了,而救援人员不可能这么快就赶过来。
先逃出来再说。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自救,李如冰终于从废墟上挖关了一个缺口,拉着刘瑶从咖啡桌下钻了出来。和他预测的一样,整个世界安然无恙,天池中连条冰缝也没有裂开。湖边所有的房子中,只有这一楝完蛋了。
李如冰又返身将郭庭拖了出来,丢到了地上,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你是『上青天』的老板,房子又是你主持维修的,它怎么会像纸糊的一样一碰就倒了呢?」
「没错,你说的完全正确。不但『上青天』是我一手重建的,而且在我的计划中,它一定会倒塌的——不过不是现在而已!」
看到李如冰张口结舌的样子,郭庭淡淡地笑了笑,随即长叹了一声。
「事已至此,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让我来告诉你全部的真相吧。过去一个月来,发生的天池边的一切全是我一手策划的。可是,我也不过是为虎作伥而已。换句话来说,我不过是个棋盘上的小卒子,一个任人摆弄的傀儡而已。」
「那么,你幕后的主人是谁呀?」李如冰惊讶地追问道。像郭庭这样的才智之士都甘为之驱使的人,该是怎样厉害的大角色呢?
郭庭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眼睛凝视着远山,似乎在看什么遥不可及的东西。
「你听说过『王朝护符』这个词吗?」
「不就是护身符吗?我在电视里见过:一张黄纸,上面用红笔写满了看不懂的咒语,一个道士用桃木剑挑着它念念有词,突然使劲一挥,它就着火了,道士将纸灰洒入了酒中,让人喝下去,就百病全消、鬼妖不侵了。」李如冰自作聪明地说道。
「虎符?你说的是一种刻着字的玉雕老虎吧?我上高中时,学过一篇古文叫《信陵君窃符救赵》,说的是古代的军队出征时,国王要将虎符一分为二,自己拿一半,大将军拿另一半。国王有命令下达给军队,使者必须拿着一半虎符作为信物去见大将军,两半虎符合而为一,大将军才会执行命令的。」刘瑶果然是个好学生,看她娓娓道来的样子,让李如冰自愧不如。
郭庭听了,微微一笑,不知是在笑他们的稚嫩,还是故意要显出高深莫测的样子。
「『王朝护符』不是虎符,更不是装神弄鬼的护身符。不过,它倒是和虎符有点相似的地方,同样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同样不为外人所见所知,唯一不同的是,被一剖为二的,是皇家的血脉而已。」
李如冰更加听不懂了,脸上露出了无趣的神情,郭庭发觉了,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不管你愿不愿意,你既然已经踏进了这个圈子,还惹上了一大宗风流韵事,想退出也来不及了。」
这么一说,李如冰只好耐下心来洗耳恭听,可是郭庭又扯远了。
「你知道,人类历史上曾出现过无数个大小王朝,有的立国垂久,有的则昙花一现。可是极少有人知道,不论古今中外,这些王朝都有一个天大的秘密,那就是:为了实现万世一系的美梦,更为了将自己的血脉永远地传承下去,深谋远虑的王朝开创者往往会将一名绝对可靠的嫡系子孙隐藏在民间,这样的子孙就被称为『王朝护符』。」
「真的吗?」李如冰问了一句,怎么皇帝贵为天子,竟然和黑社会老大的想法一样,一边在江湖上混,一边还要在白道上安Сhā一个卧底。
「不信?你如果了解历史——当然,我知道你不怎么了解,现在正好补上这一课。」郭庭说完后停顿了一下,颇有点对牛弹琴的遗憾。
「翻一翻史书,我们会发现一个普遍的也是很奇特的现象,那就是在新王朝建立的第一第二代,宫廷往往会爆发一场激烈的储位之争。为了登上大宝,每个皇子都全力以赴,拉帮结派,甚至不惜手足相残。在这个过程中,本该作为仲裁者的皇帝却袖手旁观,任由儿子们斗成一团,甚至还明里暗里地挑逗和鼓励这种竞争,直到自己快咽下最后一口气才罢手。皇帝为什么这么做?从好的一面讲,是为了择优而立,可实际的结果却是:越优秀的皇子往往越先败下阵来,被父亲贬斥到一边,甚至死得不明不白,而另一个资质平平、循规蹈矩的皇子却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
「听起来有点像现在的高考制度,死读书就能上大学,有创意懂实干的人却得不到高分。」刘瑶深有体会,也意有所指地说道。听了这几句贴心的话,李如冰感激得几乎要掉泪了。
「不,事实并非如此。新王朝的开国君主们个个雄才大略,通晓世事,怎么可能看不出哪个儿子最优秀呢?」郭庭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明显的证据就摆在史书中,不过咱们的历史学家没有眼光发现其中的蹊跷罢了。比如,宋朝的开国君主赵匡胤主动将皇位传给了弟弟,而将自己的亲生儿子们送到了云南的大理国,让他们成了化外之民;明太祖朱元璋死后不过一年,庶子燕王就挑起了『靖难之乱』,嫡孙建文帝在叔叔兵临城下时从秘密地道出走,从此下落不明,据说也流亡到了海外;还有一个最著名的例子,就是清朝康熙晚年的『九王夺
嫡』,出身最低而性情隐忍的雍正笑到了最后,而德才兼备、文武双全的废太子却被囚禁一生,他生下的儿子不过百日,也去向不明。」
听郭庭这么一说,李如冰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首先生来就是独生子女,父母想要找个替代品也不可能,此外,这次离家出走毕竟是自己主动的,不是父母强迫的。那些皇帝的古怪行为要是放在了今天,恐怕个个要犯遗弃罪了。
「谁都爱自己的儿子,皇帝也不例外,不过,为了血统的延续,王朝的开创者们个个用心良苦。江山已经打下来了,要有明暗两手的准备。明的一手就是选择合适的
太子,继承人只要不主动闹事捣乱,安安稳稳守上十几代,两、三百年没有问题,这么一来,太子的能力反倒成了次要的,而品行性情却成了第一要素,所以一个庸才就是最好的继承人。暗的一手呢?天下没有不亡之国,家族中最强悍最有潜力的一支要保留下来,而且离权力中心越远越好,因为宫廷的脂粉气会消磨了他们的雄心和锐气,放纵无度的享乐会造成家族基因的退化。」
「那么,他们究竟藏在什么地方呢?」李如冰有点好奇了,他离家出走的时候,也一遍遍地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不在深山,不在野林,而在寻常的闹市。这些怀有特殊使命的『王朝护符』们,就像定期发作的计算机病毒一样,平常的行为装束和普通老百姓相比,几乎看不出什么不同,可是,暗中却在默默等待着发作的信号。这个信号就是改朝换代。到那时,王朝虽然覆灭了,可是利用埋藏在绝密之地的财富,隐藏在民间的王朝嫡系子孙也会东山再起。因此,『王朝护符』也被称之为『遗国太子』。」
「难道,他们真的想要复辟过去的帝国吗?」李如冰对此闻所未闻,也感到不可思议。因为如果每个遗国太子的野心都如愿实现的话,就是多十个地球也不够他们分配的。
「何况,就算是复辟成功,成为帝王又能怎样?难道还能想杀谁就杀谁,想要谁就要谁吗?」刘瑶也跟了一句,她也做过灰姑娘的梦,甚至想象着当上王妃,成为天下女人羡慕的对象。不过,放眼当今天下,虽然仍然有一小部分国家,比如英国、西班牙还保留着君主制,可是,除了作为国家的象征,享受尊荣的生活外,这些君主们几乎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力。
「你说的没错,时间不会倒流,昔日不会重来。可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你一定没有意识到:在任何一个时代,总有一些人享受着帝王般的生活,不管他们的头上有没有戴着王冠。」
刘瑶听后没有说话。是呀,光看那四个贵女目空一切、气指颐使的派头,和古代的公主又有什么差别呢?
「一个人有了富可敌国的财富,他在自己的圈子里就和皇帝没有什么两样了,甚至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现代政府的权力虽然不小,但内受宪法的束缚,外受联合国的制约,除了一两个超级强权外,几乎不可能为所欲为。可是,今天却有很多超国家形态的组织,明的如跨国集团、超级媒介、宗教流派等,暗的如洗钱中心、偷渡组织、贩毒集团等,其经济实力和渗透力已经达到了可怕的地步。国家主权在它们面前,往往显得软弱无力」。
郭庭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李如冰的神色,知道自己说的太深奥了,于是转了一个话题,不过,这个话题更是说得玄而又玄,让人听了一头雾水。
「你知道龙的本质是什么吗?中国古人习惯于将不世奇才称之为『龙』,比如,诸葛亮就有 卧龙』的美名,古代的皇帝更是喜欢自称为『真龙天子』。龙能大能小,大则吞云吐雾,小则藏介隐形;能升能隐,升则飞腾于宇宙之见,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西方人说:适者生存;东方人说:顺流者昌。其实意思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不管时代如何演化,永远让自己和家族处于社会的顶端,处于管理者、操纵者和裁决者的位置上,这就是龙的真谛。」
「你的意思是,那些遗国太子现在就是有鳞无角的纠龙(编注:纠龙,有角的小龙;有鳞无角是为『蛟』或『璃』),一旦得志飞升,就再也无法控制了?」李如冰想了想,总算明白了一点。
郭庭点头表示同意。他所了解的遗国太子们,个个心雄万夫,凭借着优良的血统——自认为优良的血统,和祖先留下的财宝,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建立起了庞大的不为外人所知的私人力量。为了打败和吞并竞争对手,他们相互之间时而联合时而斗争,演出了一幕幕连横合纵的活剧。
近年来,在这个隐秘的世界中,有一支力量异军突起,其溯源之深、势头之猛、实力之强,让人刮目相看,这就是由古代中国唐、宋、元、明、清五朝遗国太子们组成的「神圣同盟」。
郭庭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条给李如冰看。原来,这是几句歌谣组成的简短口诀,名为《五公子歌》,下面还有小字的注释。几年前,郭庭参加了在非洲丛林举行的一次秘密集会,在偶然间得到了它。
黑云起,笼罩束南占半壁;
金风骤,皇孙返祖化野酋;
万顷碧海起宫墙,白衣如雪不胜寒。
一轮明月当空照,千魔万怪全遁消。
「什么黑白蓝黄的?在开染坊吗?我可一点也看不懂。」李如冰看着这几句文不文白不白的话,觉得莫名其妙,尤其是那一句「返祖化野酋」,难道有一个遗国太子被食人族抓走了?或者说,他生下来就是个毛孩,长得像黑猩猩一样?
「以后就明白了——不过,还是不明白的好。」
「他们既然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势力,为什么还要——还要把几位贵女弄到手呢?」
「贪心是没有止境的。」郭庭回答得言简意赅。正所谓「一损皆损,一荣皆荣」,五公子在结盟之前各怀心思,也不乏明争暗斗,可是结盟后却表现出了空前的团结。因为,将他们纠合在一起的,是共同的利益。他们要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设计掳掠当今世界上最富有的五大家族的尊贵少女,然后按照实力大小的原则,一人分配一个少女——透过占有她们的处子之身,来获取其家族的力量,从而形成一个更大更广泛的联盟,达到控制全球财富和资源的最终目的。
这个计划一定制订得很周密,五公子为此费尽了心机,因为想引诱这五位才貌双全的女子上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作为计划的执行人,郭庭的表现堪称完美,塑因为他读懂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句俗到极点也精确到了极点的话,抛出了一朵谁也没有见过的冰凌花,就牢牢抓住了少女们的心,让她们争先恐后地送上门来。
「不过,大功告成之际,你却色胆包天,想先下手为强,将五个女子都占为己有,这不是太过分了吗?」想到这里,李如冰多少有点遗憾和委屈,如果几位贵女能亲耳听到这个阴谋,她们还会对自己恨之入骨吗?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郭庭的脸一扬,又恢复了往日的傲然神态。不过,他的豪言壮语刚开了个头,突然就泄了气。
「论智慧,论权谋,论才情,我哪一点在五公子之下?连相貌也!唉,那倒不必提了!」
李如冰和刘瑶奇怪地看着他,因为论相貌,郭庭也算是一表人才,如果连他也为自己的形象感到自卑,天下的男人十个中有九个该去跳河的。不过,听郭庭讲了一大堆,又绕了这么一大圈子,两人总算明白了「他们」是谁。
「你怎么知道五公子已经来了?」
「五公子做事一向滴水不漏,这件事情又非比寻常,不同于一般人所理解的劫色,所以收尾要越干净越好,最好是将『上青天』从地图上抹掉,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样。所以,在装修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各处做了巧妙的设计,如果一声『拆除』令下,只需要拔掉屋顶的一个小小探针就行了。这个秘密,只有我们六个人知道而已。」
李如冰听了心头发冷,可是四顾一圈,除了几只不畏寒的野鸟外,视线范围之内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活物。
李如冰的心头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你说过,王朝护符是世界上的一大秘密,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因为,我不想总干这些藏头缩尾的勾当,现在既然一切都挑明了,那就和五公子真刀真枪地干一场算了。假如我失败了,世界上至少有两个人知道我是一条好汉,总胜于默默无闻混一辈子。」
「名真的那么重要吗?」李如冰看他单枪匹马的样子,心中的同情多于佩服。
「当然,如果你走到哪里,连名字也用的是别人的,那你不是太可悲了吗?」郭庭说了一句,又不肯往下说了,似乎有天大的隐情。
「他们想把我怎么样呢?」李如冰忍不住问道,可是话一出口,觉得真是说了句百分之一千的废话。占有五位美女已经犯了弥天大错,何况还是夺人所爱,那更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即使没有走过江湖,也该听过道上朋友们常说的一句话:坏人好事,犹如杀人父母——李如冰虽然心里一直有点怪父母的不体谅,可是谁要是胆敢伤害了他们,自己一定会红着眼拔刀子跟他拚命的。
果然,郭庭缓缓地摇了摇头。「希望你永远也不知道!当然,如果你死了,你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如冰虽然感到自己闯了大祸,可是那种害怕也是肤浅的,因为他并不了解五公子。只有郭庭才知道,五公子虽然个个金马玉堂式的人物,似乎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可是在冠冕堂皇的外衣下,他们天性之狡诈,心肠之毒辣,手法之残忍,让人不寒而栗。与之相比,几位美女给李如冰下的那一个个套完全属于小儿科。
「郭大哥,既然已经得罪了人,那我们现在该干什么呢?」刘瑶又Сhā了一句,她虽然善解人意,可是不喜欢太严肃的话题,也不懂两个男人为何越说脸色越发白。她只是觉得,在一个大风天里,三个人坐在砖头瓦片堆里聊天,感觉上有点怪怪的。郭庭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刘瑶不是个十八岁的准大学生,而是一个三岁的婴儿。
「那还用问?逃命吧!」
5、真情难却
几个月前,当李如冰来到长白山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在这里待下去,不过,仅仅在山上住了一个昼夜后,他就心生悔意,恨不能立即逃离这个兔子到处拉屎的地方。现在,他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逃离,连头也不敢回的那种。
离开天池后,当天下午,李如冰、刘瑶和郭庭就到达了长春。既然要逃命,分散开来被一网打尽的机会要小一些。分手时刻,郭庭又将那把匕首送给李如冰,李如冰心里高兴,嘴里却假装客气了一下,说:那是你的宝贝,我可不敢夺爱。
「再说了,过几天就到了人流如潮的『春运』时期了,也是警察最忙碌的时候。我拿着一件凶器长途旅行,那不是明摆着没事找事吗?」
「没问题!它又不是金属做的,不要说上火车了,就是过飞机场的安检门也没有任何问题。」郭庭满不在乎地说道。对他这样的人来说,不要说在国内可以行动自如了,就是穿过国境线,难度也并不比过十字路口的斑马线高多少。
「那么,我们以后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呢?」李如冰将匕首小心收藏了起来,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舍了。
「随缘吧,也许永远不见面才好。」郭庭的话里透出了一股悲壮,似乎从此就永别了。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过了不长的一段时间,他们两人又见面了,在一个非常隆重也非常紧张的场合中。不过到那时,他们所扮演的角色完全变了,成了你死我活的死对头!
郭庭本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说完了就要转身,可是没走两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信封,回头交给了李如冰。
「我知道,你当护林员赚不了几个钱,好不容易天上掉馅饼,来了几位把美圆当卫生纸乱扔的阔小姐,可是还没吃到一口,转眼又成了画饼。说实话,你今天落到这样狼狈的地步,我也脱不了关系。送你一点点路费,金额不大,但也够用了!你是
个好小子,凭我们一起落难的交情,我该让你衣食无忧过一辈子才是。不过,你太年轻,还不懂得钱的重要性,也不知道怎么花。记着:钱是用来干大事的,光有一副好心肠是没有用的。」
郭庭说到这里,看了刘瑶一眼,突然笑了。不过,他的笑容总是带着几分惨淡,就像冬天的阳光,有亮度而无热度。
「好姑娘不要错过。像我这样的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想享受常人之福,可是没指望了!」
李如冰感激万分地接过了信封。郭庭正说中了他的心事,刘瑶身上带的钱很有限,只够她自己的开销,而李如冰搜遍全身的每一个口袋,也凑不出一张车票钱。不过,他很快就失望了:薄薄的一个信封,就算里面装了一张金叶子,连信皮也是金箔
做的,也值不了几个钱。可是,等他拆开一看,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原来,郭庭所说的「一点点路费」,竟然是一张墨色鲜明、印章齐全、金额为二十五万元人民币的现金支票!
李如冰马上拉着刘瑶去了最近的一家银行,先取了五万元现金,又办了两张卡,将剩余的二十万元分别存了进去。出了银行的大门后,看着手中鼓鼓的牛皮纸袋,他全身轻飘飘的,几乎不用脚走路了。
郭庭显然看错了人,因为李如冰拿到钱后,立即开始了大肆挥霍。到海鲜酒楼大吃一顿鱼翅后,李如冰带着刘瑶逛了一天的街。长春虽然是个省会级的大城市,可是没有沿海城市那么繁华和时髦,不过也无所谓,刘瑶还不会打扮自己,李如冰也没有什么眼光,只知道挑贵的买。不过,在疯狂血拼的时候,前护林员总算还没忘记自己面的本来面目,有意避开了皮草店,没去瞻仰那些珍禽异兽的遗体。
而李如冰对自己就粗疏多了,除了需要换洗的内衣外,外套只添了一件,还说什么「身上裹千层,不如腰一横」,男人只要看起来干净整洁就行了,过分打扮反而不好,听说上流社会的绅士每天要喷香水,甚至开始流行敷面膜,那不跟女人一样了
吗?对于他的这个怪论,刘瑶觉得很可笑。不过,她又必须承认,现在的李如冰不管穿什么,看起来都像一个典型的男子汉。两人一起走在大街上,看他睥睨四望,顾盼自雄的样子,她的心里充满了甜蜜和自豪。
当然,李如冰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长春是中国的电影城,这里生产的光学仪器很出名。李如冰看好了一个高倍望远镜,二话没说就掏钱了。他原来的那个望远镜功率只有五十倍,只能勉强看到月亮上最大的环形山,上次攀登鹞子峰的路上又不小心被孟含霏摔碎了。现在鸟枪换炮了,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当晚,两人投宿到长春仅有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刘瑶在房间梳洗一番后,穿上了新买的衣服,整个人就像童话中的公主一样娇美。
「和你在一起,我就像白雪公主身边的小矮人了。」李如冰半开玩笑地说道。论个头,不要说南国的江城子弟了,即使和剽悍的东北大汉一比,他也不落下风。不过,在刘瑶面前,他怎好意思自称为白马王子呢?
「不,不是矮人,是爱人!」刘瑶轻声纠正道。
「你真的喜欢和我在一起吗?」李如冰心头一颤,涌上了一阵难以言传的激动。小时候听祖母说,过去的夫妻都是「先入洞房后谈情」。没想到,今天的自己和刘瑶,竟然也来了个「先上床,后恋爱」,真有时空颠倒之感。
「除非——除非你喜欢上了别人。」刘瑶咬着嘴唇低声说,脸红得像要渗出血来。
「你说的『别人』,不会是那四位小姐吧?放心好了,她们恨不能吃我的肉呢!」李如冰笑了起来。纠龙谷中疯狂的一夜后,他一直被强烈的罪恶感所折磨,可是转念一想,且不算复杂的前因和现场的香艳气氛,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又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和补救,既然如此,不管是坐班房还是遭暗算,就顺其自然吧。他本来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更没有郭庭的神机妙算,才不会主动往牛角尖里钻呢!
第二天,李如冰带着刘瑶兴冲冲地赶到了长春机场。在这之前,他们谁都没有坐垄过飞机。果然一切顺利,那把匕首又一次戏弄了电子仪器。在高空中,李如冰看到云彩在机翼下变幻,恍然觉得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是真的,什么王朝护符、遗国五太子,全是郭庭那个神经病在胡言乱语,一个疯子,每天都会幻想自己遭到了迫害。那几个美女呢,一定是林中的狐狸精变的。
可是,刘瑶绝对不是假的。因为,她就身边,而且愿意跟自己过一辈子。想到这里,李如冰不禁暗叹了一口气。
到了北京以后,当晚,李如冰带着刘瑶去著名的三里屯酒吧吃宵夜,和那些到北京闯世界的「漂流一族」相比,他们似乎太年轻了一点。可是,李如冰却真的感到了一丝忧愁,他突然发现,真的要踏上回家的路,心里并不感到特别的高兴,这倒并不是害怕父母的责怪——也许,这就是游子和浪子的区别吧。
也就在此时,他发现刘瑶也变得忧郁了。她最怕的是孤独,可是,每一个到她身边的人,总是很快就要离开了。
明天就是分手的日子了。李如冰坚持要她回到西安去读书。他知道这很残忍,可是,这完全是为了她好。跟着一个前途不亮的男人,她以后会有吃不完的苦。
更重要的是,如果郭庭说一切全是真的,那么,从「上青天」倒塌的那一刻起,危险就如影随形地跟着李如冰。不过,五公子要对付的人是自己,刘瑶虽然不知什么原因也上了他们的菜单,但至少不会有杀身之祸。
「今朝有酒今朝醉。不要多想了,至少今天晚上,我们可以痛快地大醉一场。」他的宽慰和故作豁达起了反作用,刘瑶干脆伏案痛哭了起来。
「我不喜欢你说这样的话,我喜欢过一种长相厮守的日子。」
「我知道你的心。可是,我怕承担不起你对我的信任和期望。如果哪一天,你发现我是个什么也不是的男人,没有金钱、没有成就,甚至在社会上连起码的尊严也没有,那不是后悔太晚了吗?我宁可现在让你恨我,也不愿意十年后看到你成了一个怨妇。」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刘瑶拚命地摇头否认道,「从我们见面的第一面起,你就一直在保护我,照顾我,还想出各种办法来逗我开心。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里,我一直感觉很安全,也很温暖。这些话,我从来也不愿意亲口说出来,可是,我心里知道自己离不开你了。」
「过去和现在是完全不同的。」李如冰笑了笑,他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识,何况,离家之后的漂泊经历,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不要做不切实际的白日梦。「我是个护林员,熟悉长白山的一切,在森林里自然应对自如,遇到了什么困难,就是没办法
也会想出办法来的。可是现在我们已经回到了都市中,也回到了现实中。你是个很优秀很美丽也很温柔的女生,不要说在大学校园里多么风光了,将来在社会上也是白领一族,出入的都是豪华场所和高档写字间,可是我却无一技之长,除了当工人,连份在办公室里工作的职位也找不到,怎么能配得上你呢?」
「你对自己没有信心,不是因为你没有能力,而是因为你不敢去尝试。离开了囚笼谷,你就觉得自己没有了用武之地,可是,你难道不觉得吗?都市其实也是一个大丛林,一个钢筋水泥堆砌的大丛林而已。每个人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自己的生存空间
的。就算孟含霏她们是高枝上骄傲的孔雀,我们是两只普通的小兔子,可是我们吃的不多,不过青菜萝卜,虽然卑微,也会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为自己垒起个一个小窝,过一种简单又快乐的生活。」刘瑶在说服李如冰,可是,她的说辞听起来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长痛不如短痛,我们还是分手吧!」李如冰几乎是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说出了这个残酷的决定。「也许,不过半年时间,你就会发现自己爱上一个护林员是一件多么荒唐的事情,和他分手是一件多么理智的事情,将他遗忘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
「不要说了,我知道了,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刘瑶两眼发红,声调也突然高了八度。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李如冰一听急了,恨不能身上长一百张口来辩白,差点就要拔出匕首来,一刀将心挖出来给她看。
「我给你两个选择:如果你喜欢我,不管你将来有没有出息,我都会无怨无悔跟着你,甚至努力挣钱来养活你,只要看你过得自由自在,我再辛苦也心满意足了。如果你喜欢我却不敢接受我,那你就是天下第一号懦夫,我不会恨你的,我只会一辈子瞧不起你!」
李如冰呆住了,因为他从来也没有想过,性情柔弱的刘瑶会说出这样刚烈快绝的话来。他正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邻桌不知道为什么打起来了,突然,一个男人凑了过来,嘴里满是酒气,一张肥胖的油脸几乎碰到了刘瑶的鼻子上。
「好清纯的妞儿,今晚能跟我出去吗?」
刘瑶没有骂他,也没有扇他一记耳光,可是她手中的热茶已经泼到了对方的脸上。
胖男人烫得哇哇大叫了起来,他伸手去抓刘瑶的头发,可是还没有抓到,倒是自己的头颈一紧,就像上了个铁簸子一样,被人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胖男人的几个朋友也喝多了,本来在互相殴斗,一见同伴受制,一起向着李如冰扑了过来。李如冰也不知道从哪来冒出来的一股狠劲,他左右开弓,打得他们东倒西歪,皮开肉绽,还踢倒了一张桌子,摔折了几把椅子,玻璃和陶瓷碎片更是遍地皆是。酒吧的服务生可能早就习惯了这种场景,不去报警,倒站在一边看热闹。客人们也对此熟视无睹,还有人在鼓掌喝彩,似乎这是一场预先安排好的打斗表演。流血和看人流血,正是都市人排解压力的不二法门。
眼见对手没有一个人能爬起来,李如冰才罢手了,他一回头,却找不到刘瑶了。李如冰像只没头的苍蝇在酒吧里到处乱窜,就是看不见她的身影。他从楼上一直跑到了大街上,只见眼前行人如潮,车流如川,刘瑶到底上哪里去了呢?
李如冰像发疯一样大声叫喊刘瑶的名字,引起了路上的纷纷驻足观看,他的头脑中涌现了无数恐慌的想法,难道,她被人绑架了?在首善之区,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李如冰又一头扎进了酒吧,他看到刘瑶安静地坐在刚才的位置上,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不过一分钟,刚才凌乱的地面已经被服务员收拾一新了,几个对手已经被送到医务室包扎去了。
「你上哪里去了?」李如冰又激动又诧异地问道。当她不在身边的时候,他才知道她对自己多么重要。可是,他得到的回答是让人哭笑不得的三个字:「洗手间。」
「可是,你不知道我刚才急成什么样子了!以为你被人——咳,算了,不说了,只要你没事就好。」李如冰有点语无伦次了。
刘瑶却一点也不激动,她语气平和地说道:「其实,刚才看你跟人打架的时候,我也想明白了。你出手那么狠,似乎和他们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似的,其实,那个胖子不过是酒后乱性而已,又没有碰我一根寒毛。」
刘瑶笑了笑,露出了一丝凄凉的神色,「你不是在打人,而是在发泄,发泄自己坐的郁闷和痛苦。也许,我对你要求太苛刻了,也太不合情理了。现在,我们是该分开一段时间了。如果你心中真的有我,一定会来找我的;如果你不来,那就说明我的痴情不过是一相情愿而已。真到了那一步,我不会怨你的,只期盼自己能早点把你淡忘了。」
李如冰无言以对,只是低着头大口地喝酒,因为,这种无奈的选择,是两人唯一能采取的办法。回到酒店后,李如冰虽然下盘不稳,可头脑还清醒,没忘了正事,将一张金融卡交给了刘瑶充当学费,另一张则拿回家去孝敬爹娘。
刘瑶又将那个装有金钥匙的玉匣子拿出来送给他,说:「这是妈妈留给我作嫁妆的,送给你做个永远的纪念吧。」李如冰打开后,发现每把金钥匙上还有几个篆体小字,勉强认出来了,依次是:
束山藏经,当十万亿金;西山藏贝,当三万亿金;南山藏宝,当一万亿金。
李如冰猜不透是什么意思,但是却明白了刘瑶想要表达的意思。
「你在西安等着我,我回家一定拚命用功,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就会在一起了。」
刘瑶要的就是这句话。她紧紧地抱住了他,亲吻着他的脸颊,李如冰用更强烈的动作响应了她。到这时,他才发觉,遵守那些貌似崇高的清规戒律,纯粹是自己折磨自己。青春一旦被唤醒,它就需要流血,需要伤害,需要欲生欲死的极度快乐。
倒在酒店的单间大床上,两人像蛇一样缠卷在一起,须臾也不想分开。刘瑶始终不让李如冰开灯,说没有视觉的刺激,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将来回味起来会更加真实。不过,她的躯体散发出的晶润光晕,却是暗夜无法淹没的。李如冰很快就发现:
失去处子之身后,刘瑶的身体似乎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小巧的Ru房变得饱满丰盈,柔软的臂膀更加浑圆有力,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也充满了热度,任他自由地游走,尽情地吞噬。
整个夜晚,他们几乎没有安睡一刻。两个人都做出了无数疯狂的行为,几乎要把对方撕成碎片,头脑中更涌出了无数疯狂的想法,甚至一起投崖、双双殉情什么的,彷佛整个世界都在和他们作对。
6、泰山之巅
但良宵苦短,就是铁打的城墙也挡不住明天的来临。
第二天一早,在北京站的月台上,正当两人依偎在一起,执手相看泪眼的时候,突然,一个女孩子从远处跑了过来,一把拉住了李如冰的衣袖,又惊又喜地叫了起来。
「果然是你?我一眼就看到了,可就是不敢认!」
「是你?」李如冰也叫了一声。原来,她是自己的邻居,也是高中同班同学曹艳春。作为走过独木桥的幸运儿,她考到北京的一所大学读书,没想到两人竟然在这里见了面。
曹艳春人长的很漂亮,虽然是那种稍微带点儿俗气的漂亮,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可是性格开朗大方,整天唧唧喳喳说个不停,笑个不停,所以深受男生的欢迎,追求者甚众。李如冰从幼儿园开始就和她在一个班奇_-_書*-*网-QISuu.cOm,一起上下学,可以说再熟悉不过了,甚至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可不知为什么,他从来也没有把她当作嗳慕的对象,反过来也一样。你怎么会在这里?」李如冰抢先问了一句,因为他知道,直让曹艳春开了双口,就没有自己Сhā嘴的机会了。
「海誓山盟去了。」她回答得很干脆。
于是,李如冰就看到了她的男友,一个温文尔雅的白面书生。原来,学校元旦放假三天,他们两人一起去泰山看日出,今天刚刚回京。
「我和家里通过电话,问起你的近况,他们说你离家出走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报纸上登了寻人启事,你妈妈都快急出病来了l ? 」
李如冰听后心里一酸,还没说什么,曹艳春又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尖叫起来:「哇!你看起来好雄壮呀!简直和电影里的人猿泰山一样了。」
「在外打工,靠力气吃饭,难免四肢发达了。」李如冰听后稍微高兴了一点,加上腰包也鼓了起来,在她面前的自卑感顿时少了七、八分。不过,虽然和曹艳春之间不过是同学交情,可是眼见人家心有所属,心里又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曹艳春是个性格直爽的女生,她也发现了刘瑶,用惊讶的眼神仔细打量了好几遍,才似笑非笑地对李如冰说道:「哎呀,我可真没看出来,你竟然这么快就堕入爱河了!上中学的时候,你整天双眼向天,从不瞟我们女生一眼,知道的说是在研究星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眼光太高,瞧不上我们,一心要娶个天仙似的美女做老婆了呢。没想到,她们竟然说对了」
李如冰干笑几声掩饰尴尬,曹艳春转而和刘瑶攀谈了起来,亲热得就像姐妹一样。「你真有眼光,看对了人!李如冰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什么都能干,尤其是动手能力特强,物理实验更是做得一级棒。每次上实验课,我们女生总是争着和他分到同一组!不过,每次他选中的都是我。这样一来,上课时光坐着看就行了,根本不用动一根手指头,最后还能沾光得个『优』,可比那些高分低能的好学生强多了。」
「这话没错。不过,你能不能在『 聪明』 前面去掉『 其实』 两个字。就像夸一个大姑娘的长相,『 她很漂亮』 和『 她其实很漂亮』 不是一回事。」李如冰本想谦虚一下,可又忍不住调侃起来了。曹艳春一听,顿时笑弯了腰。以前,他们两人说话时就是这样一捧一逗,旁人都说像说相声一样有趣。
「也不尽然吧,高分并不意味着低能,有的人不但人长得文质彬彬,做起事情来也毫不含糊。」听她夸奖自己的心上人,刘瑶听了心里自然高兴,不过又怕她的男友听了有想法,赶紧圆了几句。
两个陌生的女孩子碰在一起,也会有说不完的话。出于礼貌,李如冰和曹艳春的一男友聊了起来,不过寥寥几句,就将这个名叫黄安平的男生家底打探得一清而楚,原来,他的父母是北京司局级的高官,准备大学毕业后送他出国去深造。他和曹艳春的关系,还没有向家里提起过。
「曹艳春是个好女孩,虽然是独生女,可是她的父母很开通的,你们将来一起出国留学,他们一定会支持的。」作为昔日的同桌和邻人,李如冰照例要多说说曹艳春的好话。
「我也会说服爸妈的。」黄安平回答道。虽然是同龄人,可是在一身江湖气的李如冰面前,他显得有点不大自在。
「我喜欢游泳、听歌、旅游、上网、看书!只要是课外书,什么书都爱看,还喜欢半夜里爬起来看星星,你呢?」为了活跃一下气氛,李如冰没话找话说。
「以前小时候,我也有很多爱好,可是家里管得很紧,说学习是第一位的。我爸妈说了,只要我考上了大学,喜欢做什么都可以。现在好了,终于解放了。」黄安平说了半天,李如冰也没听出来他究竟对什么感兴趣。
「你们什么时候一起回江城?到时候,我会给你们接风的。」李如冰这句话纯粹是在逗人玩,他不是曹家人,何况,尽管没有亲身体验,他也知道校园里的恋爱和风中飞絮一样浪漫又不牢靠,谁能肯定曹艳春将来一定会嫁给这个小白脸?「我爸妈同意的话,我会上门去见未来的丈人和丈母娘的。」黄安平依旧回答得很谨。
「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为什么每句话都要先提到『 我爸妈』 ?就像秃子出门前一定要戴顶帽子一样。」听了这无趣的回答,李如冰觉得这个男生似乎太依赖父母了,可是怕曹艳春下不了台,所以强忍着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经过一番流浪,李如冰的社会经验已经非同龄人可比了。简单对答几句,他感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不过又说不清楚。何况,曹艳春不是自己的亲姐妹,关心多了反而惹人生嫌疑。说到底,爱情就像穿鞋子,合适不合适只有自己知道。
和曹艳春告别后,闲车的铃声终于响起来了。刘瑶上了车,透过车窗,泪眼婆娑地看着李如冰,突然见他向自己连连招手,以为他还要在临别前亲吻自己就下来了。
李如冰将她拥抱在怀中,对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我改变主意了,不放你走了!」
刘瑶抬起头来,惊喜万分地看着他,李如冰又加上了一句:「不过,我们也要去个地方,那就是泰山。」
「为什么呢?难道,我们也要学曹艳春他们一样,在泰山绝顶来个海誓山盟吗?」刘瑶迷惑又兴奋地问道。
「没错,这是关系我们一辈子幸福的大事。」李如冰微笑着回答她。
冬天的泰山显得异常冷清,李如冰和刘瑶在泰安下车后,就在中天门附近找了一家小旅馆,休息了半天。当天晚上,两人一起爬山,经过了崎岖的十八盘,到达南天门时已经是凌晨时分。坐在日观峰上的一片岩石上,刘瑶偎依在李如冰的怀中,身上又裹了厚厚的毛毯,可还是禁不住彻骨的寒风。
头顶上的星光渐渐隐去,东方出现了鱼肚白,不多时变成了一片红霞。天色明一兄了起来,红霞褪尽了颜色,只剩下了最后的一点跳动的红,那是朝阳,正从东海上冉冉升起。晨光照在两个年轻人的脸上,为他们涂上了一层耀眼的光彩。
对李如冰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刻,以后的岁月里,他会不断回想起这个清晨。因为,从这一刻开始,他短暂而卑微的流浪生活就结束了,而另一种生活,一种充满了希望和挑战,诱惑与危险,同时也带来无上荣光的传奇生涯,就正式拉开了序幕。
刘瑶双手紧握放在胸前,然后闭上眼睛,对着朝阳默默在心中念了几句,然后催促李如冰,「该你起誓了。」
「你对着山神说什么了?」李如冰好奇地问道。「那可不能告诉你,一说出口,就不灵了。」刘瑶娇羞地回答。
于是,李如冰学着她的样子,对着东方虔诚地行礼如仪。
「我们来泰山,不会只是为了这个吧?」自从离闲北京后,刘瑶一路上的心情极好,不过,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知道两人在大冷天里来泰山,一定不会只为了说这么一两句话。
「我们要找一样东西。」李如冰回答道。「什么东西?」刘瑶惊奇地问。「一个门,一个配得上这把钥匙的门。」李如冰说完,就拿着那把刻有「东山藏经」字样的金钥匙。
「离开长白山后,我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你妈妈临终前交代你的这件事一定非同小可,而且关系你一辈子的幸福,因为母亲绝对没有欺骗女儿的道理。那么,所谓的『 东方圣山』 究竟是指哪里呢?为此,我曾旁敲侧击地询问过郭庭,可他正在心慌意乱中,没心思去猜这个闲谜。不过,到北京时,我们碰见了曹艳春和她的男友,对答中无意的几句话,却突然把我被点醒了。」
「你认为『 东方圣山』 就是泰山?」刘瑶的眼前一亮,又不敢太相信,因为泰山虽然声名赫赫,可海拔不过一千多米,移到雪峰如林的西北高原上,不过一个普通的小山包而已。
「没错,『 东方圣山』 就是泰山l ? 你看了地图,发现中国东方最高的山就是长白山,可是没有想过的是:那个有关宝藏的故事是你们的祖先一代代传下来的,尽管不知道源头是哪朝哪年,可是,在中国古人的地理概念中,所谓的『 中国』 一般专指的是中原地区,泰山在中原的东面,也是整个华北大平原的最高点,『 东方圣山』 自然非它莫属!」
刘瑶一听,也豁然开朗了。李如冰微笑着握着她的手,继续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你一定有着非常高贵的血统。因为,泰山自古就和皇权密不可分。」
没错,中国古代的封建统治者,每逢国泰民安的盛世―― 或者是自欺欺人的盛世,都要摆出大队人马,到泰山去祭拜天地,举行隆重铺张的封禅仪式。所以,李如冰的首要目标,就对准了封禅台。
可是,等李如冰和刘瑶兴冲冲地找到封禅台后,他们失望得简直要哭出来。原来,这是日观峰下的一片山坡,因地势平缓,经过历朝历代的人工开凿和平整后,成了一个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平台。平台上铺满了或大或小的青石条,石条的问隙长满了晕晕青苔。封禅台边缘是新修的护栏,护栏下面就是万丈深渊。整个封禅台一望如镜,连个鸡蛋大小的突起部也没有,更别说祭坛之类的建筑物了。想在这里找个门,真是一点门也没有!
「我们休息一下吧。」在山道上爬上爬下,刘瑶早就感到疲倦了,可是李如冰在封禅台上找了一圈,连块能容下ρi股的石头也找不到,神情说不出有多尴尬。
「没事儿,我觉得这些石条很有趣,你看,没有两条是完全一样的。」刘瑶心里也很失望,不过脸上尽量做出开心的样子。
李如冰看了几眼青石条,也感到很奇怪。要知道,皇帝朝岳是举国大事,封禅台更是大典的举行地,容不得半点马虎。所以,铺地的青石条应该尺度一致,排出来的形状也要像围棋的格子一样经纬分明,严整如一。可实际上,这些青石条却前密后疏,左多右少,安放得很是潦草。泰安的地方官真是吃了龙心豹子胆,竟然敢在皇帝的眼皮底下耍花枪?
不过,又仔细观察了一段时间以后,李如冰才感到事情不那么简单,因为青石条的布置看似杂乱,实际上却乱中有序,似乎是按照某一种奇怪的规律来摆放的。不过,这个规律究竟是什么,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搞清楚的。
天已渐午,两人吃了一点东西,决定先下山去休息一下再说。
「你快看哪!太阳的影子落到了石头缝里了!」刘瑶突然叫了一声。果然,正午的阳光从日观峰后垂射了下来,日观峰的影子准确地落到了距离北护栏第十三和第十四块石头的夹缝中。
「十三天前是什么日子?」李如冰问了一声刘瑶,同时也在问自己。
「十三天前?那天清晨,我从咖啡桌上刚拿起了一本《丽人行》,『上青天』 就倒塌了!」刘瑶先想起来了,不过,这和封禅台一点关系也没有。
「没错。当天下午,我们三个就赶到了长春。你还记得吗?我们看到路边有许多小贩在卖绿豆、扁豆和蚕豆什么的,市民围了一层,气氛很热闹。原来,那天是冬至日。东北有一个民俗:冬至日这一天晚上全家聚在一起喝豆粥,整整一冬天都会暖洋洋的。」
刘瑶听后眼睛也发亮了。冬至日是一年中黑夜最长、白昼最短的日子,这一天,太阳在天空中的位置最低,日观峰投射下来的影子也最长,落到封禅台上的位置也越远。以后每过一天,影子会缩短一点,落到下一个石条的分界处。如此类推下去,十三天后就该在第十三条石条和第十四条石条之间了。原来,泰山的封禅台和北京的天选坛一样,不但是皇权永固的象征,还是一个古老的测日天文台。
是不是真的这样呢?不必等到明天正午了,李如冰就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进行验证。他数了一下南北方向的石条,发现不多不少,刚好一百八十三道,而且越向北石条的间距就越宽,而越向南就越窄。
「平年有三百六十五日,闺年多一天为三百六十六日。从冬至到夏至,从夏至再到冬至,太阳的影子就像个钟摆一样从最长缩到最短,又从最短延到最长,间隔刚好是一百八十三天。至于南窄北宽,那完全是光线的射角变化而造成的。」
刘瑶对天文似懂非懂,对历法更是一窍不通,不过她也没有闲着。她从垂直的方向数了一遍又一遍,发现东西方向的石块之间只有二十八道缝隙。
「既然石条南北方向的排列方式是为了观测太阳位置的,那么,按照中国人阴阳对称的原则,东西方向的排列方式就应该是为了观测月亮位置的。阴历的原理就是月相的变化,一个月有大有小,小月二十九天,大月三十天,可是石条怎么只有二十八道呢?」
李如冰想了半天不得其解,到后来,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真蠢,忘了农历初一这一天,月亮是看不见的,自然没有影子了。」既然初一那一天是看不到月亮的,那么整个封禅台五千一百二十四块的石条中,只有一块石条是永远也不会被月光照到的。
「难道,这就是『 地宫』 的出口吗?」李如冰自言自语道。
「什么是『 地宫』 呢?己刘瑶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地下的宫殿罢了,比如,古代皇帝死后就把他的陵墓称为地宫。」
李如冰含混其辞地答了一句,他可不想把她吓坏了。
在泰山旅游部门提供的宣传手册上,李如冰已经知道,在遥远的商周时期,泰山就被称为「太岳」或「岳」,在汉字中,繁体的「岳」是「狱」字上加一个山字,两者甚至经常通用。当地人传说,在洪荒的时代,大地上妖魔鬼怪横行,给人类带来了很多灾难,于是,东岳大帝在泰山下造了一个地宫,然后施展法力,将邪魔妖道全部抓来,关在了这个永不见天日的幽冥世界里。不过,这个传说充满了迷信的色彩,谁也没有当做一回事,更不会有人煞费心思沿着泰山的一丘一壑去找所谓的「地宫」究竟在哪里了。
李如冰的猜测是否成立,光靠推理是没有用的,必须进行实地观测才能确认。在大冷天里,这可真是一件苦差事。何况,观测的时间不是正午而是午夜零点,还要求天上没有云遮住月光。
于是,李如冰白天睡觉,晚上起夜去封禅台。他本来不想让刘瑶跟着一起吃苦,可又拗不过她,只好一起行动了。冬季上山的人很少,又近年关,一路上除了积雪的闪光,几乎看不到几个人影。封禅台不过是一片光秃秃的平地,没什么景点好看,又不在旅客上下山的必经之路上,自然更不会有人来了。旅店的服务人员看到这对非法
同居的小情侣每天晚上都要去看日出,未免感到有点奇怪,不过在收拾房间的时候,看到了李如冰枪筒一样的天文望远镜,也就释然了。
元旦后的第九天,正是农历十一月三十日,这一天天刚黑,李如冰就按捺不住了。他和刘瑶在封禅台上等了好几个小时,到了后半夜,残月终于在东南天际出现了,它在天空中的时间不过两个小时,就消失在了黎明的晨曦中了。不过,李如冰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目标,那就是从北到南排在第十一列,从东到西数到第九行的那块青石条。
这块青石条有一张四人麻将桌那么大,和其它青石条相比看不出任何不同。李如冰跪了下来,满怀希望地把耳朵贴在石条上,让刘瑶拿锤子敲了它几下,结果一点回音也没有听到,说明石条下面并不是空的。眼见天色已经大亮了,只好悻悻然地离开了。
第二天晚上,两人又来到了封禅台上。打量了那块青石半天,李如冰决定化整为零,将它切成几小块再看下面有什么名堂。可是,他的匕首在石条上削来斩去,除了发出一道道刺耳的声音,石条上连条痕迹也没有留下。
李如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第一反应是匕首的强度受温度的影响,太冷了反而变软了。可是,等他又试了一下周围的石条,才发现自己又错怪了郭庭。看来,这条青石真的与众不同,下面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不过,他折腾来折腾去,一个巧计也想不出来,最后,干脆来硬的了。将青石周围挖出一道寸宽的深沟后,他将手指伸了进入,感觉抓牢了,然后用力一掀,只听「咯啦」一声,一苋然将这块厚达一米的巨石掀到了一边!
旁边的刘瑶已经惊呆了,连一声尖叫也没发出来。李如冰骇然看着双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力量竟然有如此之大,简直和倒拔垂杨柳的鲁智深一样了。随即,他的喜悦就打了折扣,因为他发现这块「青石」虽然体积很大,强度极高,可是密度却比木头还要小,将它抬起和搬走一张课桌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现在不是探究它究竟是由什么材料制作的时候,两人的注意力全被下面出现的一条地道吸引住了。
这是一条像楼梯一样倾斜向下的地道,越往下走,地道就越来越窄,空气也更加潮湿,甚至让人窒息。正当李如冰感到无法再向前走的时候,地道终于到头了。
地道的尽头是一个小门,大小只可容一个成年人弯腰进去。李如冰用手仔细摸了摸门,和他担心的一样,它的制作材料和上面的那个「石条」完全一样,而且和周围的墙壁严丝合缝,浑然一体,边缘的问隙连根针也Сhā不进去,更别说用手指来枢了。不过,李如冰很快就心花怒放了,因为,他分明在门的底部摸到了一个圆形的小孔。
没什么可犹豫的了,李如冰拿出了刻有「东山藏宝」字样的金钥匙,款款Сhā了进去,感觉正合适,然后稍微用力右转了一下,只听一阵沉重的「嘎嘎」声,石门缓缓地打开了。
7、地下宫殿
李如冰拉着刘瑶的手,弯腰钻进了石门。前面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正当李如冰准备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筒时,刘瑶突然尖叫了一声,李如冰随即感到自己的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行,一惊之下,以为是蜘蛛、蝎子或者蜈蚣之类的毒虫企图袭击自己,飞起一脚将它踢到了一边,只听落地后发出了砰然一声,显然并不是什么活物。
也就在这时,他们的眼前突然亮起了一盏灯光。
随即,就像传递了某个信号一样,灯光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很快,这个神秘的地下王国就灯火通明,完全呈现在了来访者的面前。
这是一个掏空山腹后形成的巨大空间,分为上下好几层。光亮是从墙壁上发出的,那是一种飞燕式的古老灯盏,灯盏很新,看起来是第一次点燃,而且是自燃,不知道遵循怎样的工作原理。灯盏的灯芯是羊毛搓成的捻子,油脂颜色洁白,呈凝固状,燃烧时发出一股奇特的腥味,似乎是用海鱼或者鲸的脂肪提炼而成的。为了保密,李如冰回身又关上了门,这时候,洞中的灯光又依次熄灭了,就像现代的感应灯
一样。
李刘二人手执手电筒,仔细查看这个神秘的地宫,这里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闻所未闻。
每走一步,就有水银球在脚下滚来滚去,这就是李如冰刚才踢到的东西。水银有液体的形态,又不会蒸发,所以历代皇帝的陵寝总是用它来布置成江河湖海的形状,似乎墓主人还在统治着这个世界。
不过,这里的东西虽然每一件都与皇家有关,可并不是皇帝的陵墓,李如冰和刘瑶也没有见到任何棺木或与亡灵有关的物品,当然更不会有东岳大帝治下的小鬼跳出来滋事了。
地宫分为好几层,最上面一层堆满了小山一样的竹简。李如冰走上前去,想拿起一卷来看一下,他的手刚碰到竹简,就听「哗啦」一声,竹简散了架子,落了一地。原来,因为年代久远,将竹片穿在一起的绳子已经彻底腐烂了。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山洞的穿凿时间不晚于东汉,也就是在蔡伦发明造纸术之前。李如冰和刘瑶读了几片竹简,里面的文字古朴奇妙,像蝌蚪和鱼虫一样,与现代汉字差别甚大,他们一个字也认不出来。唯一可以判定的是,这是一个古老的文献库,其年代之久远,种类之丰富,保存之完好,几乎等同于第二个莫高窟藏经洞。从中拿出任何一部藏书,都可能改写中国历史。
李刘二人没有停留多久,就下到了第二层。这里彷佛是一个大型的音乐厅,一排排木架子上,挂满了青铜铸造的编钟,大的可比寺庙的大钟,小的如同婴儿玩耍的拨浪鼓。两人大致数了一下,发现这里的编钟少说也有三百件,每个编钟上面还刻有错金的铭文,看不懂什么思思,不过无外乎是关于音律和节拍的符号。刘瑶拿起一个磬儿,在木架下边走边敲,编钟发出了或清越或低沉的声音,虽然不成调子,可是听起来却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悦耳。
「真奇怪,这么重的大家伙,古人是怎么把它弄进来的?」李如冰百思不得其解。
下面一层更有看头了,对李如冰来说尤其如此,因为这是一个兵器陈列室。一个个石头基座上,Сhā满了用青铜和锻铁打造的戈、戟、矛、剑、盾牌和弓弩;一排排先秦战车前,仿真马尺寸烧制的陶马高大雄健,栩栩如生,马头上还配有银饰辔头,马鞍上挂着用一整条蟒蛇皮硝制而成的马鞭子。在靠近墙壁的一个大宠里,李如冰还找到了一副完全用黄金片和金丝穿缀而成的锁甲。显然,这是皇帝专用的甲冑,因为它的扣子竟然是一粒粒鸽卵大小的红宝石。
「太沉了,压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走起路来也头重脚轻的。除了好看外,真不知道它有什么用?吃了败仗,连跑都跑不及,只好当俘虏了!」李如冰禁不住诱惑,穿上了这副黄金甲冑,可马上就消受不了这份福气。
「皇帝自然用不着去冲锋陷阵的。这副金甲连你都受不了,他更是一步也迈不开了。不过,他也不用走路,只让太监把自己抬到六匹马拉的战车上,在将士们面前转一圈装个样子而已。一旦打了败仗,他把金片和宝石乱撒一地,敌人忙着去检宝贝,哪里还顾得上追他!」刘瑶一边帮他脱下来,一边笑着回答道。
第四层的陈列物最少,只有九件。不过,对于一个天子来说,少了任何一件都足以让自己的皇位摇晃不稳起来。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九州岛宝鼎」。据说在远古时代,大禹在治水成功之后,将天下根据山川的走向分为九个州,然后以各州进贡的金属铸造了九个鼎,作为中央政权的象征陈列在庙堂之上。史书上说,从夏朝到秦朝,九鼎一直保存完好,可是秦灭亡以后,项羽一把火烧光了阿房宫,九鼎也被一并焚化。谁也想不到,它们竟然逃过了大劫,还被藏在了不见天日的山腹中。
第五层是最漂亮也最有生活气息的地方,简直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事实上,这里真是金玉满堂。宫廷里使用的各种用具,从金盏、金勺、金杯、金钗、金钩到玉如意、玉璧、玉带和玉搔头,没有一件不精美绝伦的。不过,吸引李如冰眼睛的却是上百方金印和玉印。在一个小小的金匮中,李如冰甚至找到了一枚玉玺。它方圆四寸,通体洁白无暇,上镌五龙交纽,旁缺一角,以黄金镶补完整玉玺上刻着的篆体文字,仔细辨认后,原来是八个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传国玉玺!」李如冰禁不住惊叫了起来。
「你怎么了?」刘瑶拉着他的衣角,不安地问了一句。
「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其实,我早就该想到你姓刘呀!这么明显的证据,我竟然忽视了。」李如冰一边说,一边连连摇头。
「姓刘又怎么样了?」刘瑶觉得莫名其妙,要知道,「刘」是中国第二大姓,全中国姓刘的人没有一亿也有八千万。
「刘姓是汉王朝的国姓呀!现在,一切都明白了:『东方圣山』和宝藏的故事是你家代代相传的秘密,而父母去世后,又将三把金钥匙交给了你,这只意味着一件事:你是汉朝皇帝的直系后裔,也是地宫中一切财富的主人!」
刘瑶目瞪口呆地看着李如冰,就在一个小时以前,她不过是个寒门丫头,现在却成了皇朝之后,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她一时怎能承受得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交流感想的时候,因为下面还有一层,也是地宫的最后一层,那里还会有什么惊人的宝藏呢?
可是,两人马上就大失所望了,因为最下一层简直就像个修理工家的储藏室一样,堆满了各种杂物:测天的玉综,观象的日晷,计时用的水漏斗,简易的地动仪,精度很高的山川分布图,餐桌大小的石雕八卦,画在大铜球上的星象图,甚至还有一个周身Сhā满了针的铁铸祼体男子。
最奇怪的是一个用白铅打造的椭圆形车子,它没有车轴,却有三个轮子,车辕上还挂着一个五角形的转盘。
如果它是战车的话,为什么前面没有马?又为什么不放到第三层的武器库中去呢?李如冰和刘瑶想不明白……
这时候,他们又注意到,在车上还坐着一个白锡捏成的小人。不过,他头戴圆帽,尖耳如兔,竖眼如蜂,两只双手不但长过膝盖,而且像藤条一样柔软,掌心紧紧相对,似乎要抓住什么东西。此外,作为车的驾驶者,他的脊梁并不像普通的马车夫那样端正,也没有做出扬鞭的姿势,而是仰面向天,似乎在观察或祈梼什么。
李如冰似乎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模样的怪人,想了半天,一点也想不起来了。这时候,倒是刘瑶提醒了他,因为女生的记忆力普遍好过男生,更何况,那是一个给人印象深刻而又众所周知的面孔。
「你不觉得吗?它好像和四川三星堆出土的那些纵目人有点像。」
果然如此。三星堆的发现是中国考古十年来最大的成果,但也是百年来最大的一个谜团。这种比中国夏朝还要古老的神秘文明,究竟起源于何处?达到了怎样的繁荣程度?后来,它又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呢?
眼下,产于巴蜀大地的纵目人又怎么会出现在了泰山之巅的地宫里了呢?
一个疑问还没有解决,另一个疑问又产生了,那就是地宫物品的安置方式。从现代考古的角度来看,当然第一层的图书典籍最为珍贵,宝鼎其次,因为它反映了青铜时代的冶炼水平,再次是乐器和兵器,最后才是皇帝视为命根子的玉玺。
而对古代的帝王来说,情况却完全不同。收藏各种版本的典籍,不过是为了附庸风雅;乐器也是「礼治天下」的形式而已,皇帝吃饭的时候一定更喜欢观看美女的翩翩舞姿,欣赏娇嫩歌喉;兵器就不同了,它代表着国家统治力量的强弱,是万万不可少的;九鼎是四海宾服的象征,也是每一个君王的人生理想;但与之相比,玉玺才是权力的唯一象征,也是皇帝唯一可以真正「拿捏在手」的东西。有了它,才会有前面的一切。
由此可见,对地宫的创造者!肯定不是东岳大帝!来说,越往下陈列的物品越重要。可是,最底的一层不过是些乱七八糟的杂物而已,偶尔有几件如地动仪具有一定的科技价值,也过于原始和简陋,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被认为是「淫巧奇技」,为清高的士大夫们所鄙夷和排斥。那么,皇帝为什么特别看重这些呢?
李如冰不明白,这时候,他突然又想起了金钥匙后面的那一句话:当十万亿金。这是什么意思呢?
也许,在地宫的创造者看来,这里的宝藏价值相当于当时的十万亿金!当然,不是十万亿斤黄金,而是十万亿斤黄铜。可即使如此,这也是个让人咋舌的大数目,从汉制换算成今天的公制,十万亿金相当于全世界十年的粗铜产量!按照纽约镍铜交易所去年的平均价折算,价值为一万七千亿美圆!
如果说「富可敌国」在古代作为一个形容词都显得太过夸张的话,那么,刘瑶拥有这个宝库后,在世界各国的年度国民生产总值统计表中,可以排在第七位。
「孟含霏说得一点也没有错,在五个女子当中,你才是最有钱的人。」李如冰笑着对刘瑶说,刘瑶听后,也轻轻笑了一声。不过,两个人笑得都有点暧昧,似乎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因为「价值连城」还有另一个意思,那就是「一文不值」。今天在地宫中发现的物品,没有一件不是国宝级的文物。可是,按照国内文物保护法和国际公约,这样的文物是不能公开交易的!即使可以拿出去卖,他们也舍不得。
既然这里的宝贝只能看不能动,两人又没有考古专家的兴趣,在这个空气污浊的地方多待一分钟都觉得难受。走出地宫后,李如冰重新锁好了小门。出了地道后,又用那块以假乱真的青石条封住了入口。
「我们是不是要把这个发现公布于世?」刘瑶踌躇着问,她是个好学生,也是个好公民。
「暂时不要。因为这是祖上留给你的遗产,又不是无主之物。再说了,这只是三个宝库中的一个,一旦公布闲来,我们就成了公众瞩目的对象,到那时,迫于压力,另外两把钥匙不拿出来就不好看了。」李如冰考虑得更实际一些。何况,现在连命都顾不得,哪里是出名的时候呀!
两人回到了旅店,睡了足足一整天,才想起下一步该干什么?东山既然没有什么可,那么下一个目标,自然就是西山了,它又在什么地方呢?
这又是一个漫无边际的大难题,不过,有了「汉朝」这个关键,搜寻的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
汉武帝时期,大旅行家张骞凿通西域,天山就成了中国人心目中的西方圣山。不过,和泰山不一样的是,天山诸峰多在雪线以上,并不适合藏宝。那么,换个角度来考虑怎么样?
汉代的西域有三十六个小国,这些小国大多湮没在了历史当中,只剩下了几处遗址供人发思古之幽情。不过要一一找来,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时候,李如冰突然想到了一个小时候听奶奶讲过的故事:在兵荒马乱的时代,为了保险起见,有钱人家会在关系可靠的亲戚家寄存一些贵重的物品,这样一旦落难时,也可以避免一无所有的厄运。
联想到刘瑶作为「传国公主」的身份,李如冰立即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了。他在网上查了资料,发现汉王朝确实与周边的国家有过和亲的记录,有记录的是匈奴、乌孙和楼兰三国。匈奴就不用说了,那是汉朝的百年强敌,和亲不过是「破财免灾」的另一种说法。乌孙在历史上倒一直是汉朝的盟友,不过它是一个骑在马背上的游牧民族,和匈奴一样逐水草而居,整个国家连一堵城墙也没有。把钱送到这样的国家里去,以后上哪里去找呢?剔除了前两者,就只剩下楼兰了。巧得很,楼兰是个典型的绿洲国家,而且位置就在天山脚下,罗布泊边。《 史记》 中也说,西域三十六国中,论繁华莫过于楼兰。
「我们马上就出发吧。」李如冰立即就要动身。
「为什么现在就去呢?也许,我们该等到春暖花开再去。」刘瑶有点不解了。
「现在距离春节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想把正事办完,然后带着你回家去,让我爸爸妈妈见一见未来的儿媳妇,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刘瑶听后又羞又喜。李如冰说得没有错,曹艳春已经见到自己和刘瑶了,以她的性子,可能一回到学校就会打电话告诉家里的。父母知道了自己的下落,又听说混得还不错、连女朋友也有了,一定会感到放心的。可是这样一来,自己的压力就大了,
如果春节还不回家,那就太伤父母的心了。
离开泰山后,李刘二人到了济南,然后搭乘航班飞到了新疆的乌鲁木齐,下飞机后就转道去了吐鲁番市,那里是距离罗布泊最近的城市。可是,他们走遍了每一个旅行社,得到的回答全是一样的:这个季节去罗布泊,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可是天无绝人之处,虽然旅行社不肯,李如冰却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当初自己在美圆的诱惑下,连一议人谈虎色变的囚笼谷也敢下,何况罗布泊这个对外开放的景点。果然,当他想找一台车的时候,一台长型的运油车就停在了眼前。司机是塔里木油田运输队的,说自己正要开着空车去油田,可以顺路带他们去罗布泊。
「从早上起,你就一直开着车跟在我们后面,我们到哪里你就到哪里,为什么呢?」李如冰看他虽然面目质朴,神情敦厚,运油车也是手续完整,牌照齐全,还是免不了有点怀疑。
「我一看你们的样子,就知道是大学生利用寒假来罗布泊探险的。给公司运油只能赚几个辛苦钱,我想顺路拉点私活,挣点小钱补贴家用。」他说得很实际,也很坦然,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李如冰立即同意了,两人就这样上了运油车。一路上,司机话很少,为了避免长时间开车打瞌睡,李如冰不停地找话题和他说,可是他也很少接种,眼睛始终盯在前面。到最后,刘瑶也忍不住开口了。
「师傅,我猜你一定不是新疆人。」她虽然在云南的外婆家长大,可是父母全在西北工作,而西北虽然地域辽阔,各地方口一首相差不大,尤其鼻音异常浓重,所以一听就听出来了。
「没错,我是南方人,是广东的一个大老板把我带过来的。」司机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说道。
「你跑这条线路多长时间了?」李如冰又随口问了一句。「不长,才半年!半年。」话一出口,他就感觉到了口误,立即改了过来,可是李刘二人全听到了。
李如冰有点担忧了,果然,道路越来越不好走,周围的景色也越来越荒凉,如果不是天上的孤鹰在飞翔,几乎让人以为到了另一个星球。李如冰正要开口问司机是不是走错路了,这时候,运油车突然停了下来,司机说后轮胎好像有点漏气,叫李如冰下去看一眼。李如冰跳下了车,来到了后轮胎前,他还没有来得及弯下腰里查看,运油车就突
然发动起来了,一下子就踪出了十几米远。
8、魔鬼城中
李如冰心头一凉:糟了,遇到黑车了!同时,头脑中又一个闪念:真是一报还一报!我头顶着一个「采花大盗」的帽子,现在却遇到了真正劫色的淫贼了。
他一边疯狂地喊叫着,一边拚命追了上去,可是哪里能追得上呢?正当李如冰感到绝望的时候,突然,一个身影从车上滚了下来。
那是刘瑶!李如冰将她拉起来以后,她的手中还死死抱着那个旅行包,里面有他们两人的全部家当。
运油车停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该怎么办,见到李如冰又追了上来,才关足马力走了。
「我一见车开了,连想也没有想,就跳下来了,他拉也拉不住。」刘瑶摔得不轻,一边哭一边说,到后来连气也喘不上来了。
「要是追上的话,我会焰死那个恶棍的!」李如冰一边检查她的伤势,一边咬牙切齿道。
不过,等安定下来后,两人才发现自己面临着死亡的绝境。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荒野沙地,一点人迹也看不到。打电话求救吧?虽然每人都有手机,可这里远离城市和居民点,出了信号的覆盖范围。卫星电话倒是配备了两部,不过全留在车上了,即使拿在自己手里,恐怕也不管用:救援人员问起两人现在的具体位置,根本说不清楚,因为周围连个参照物也没有。
最后,只有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了,那就是顺着那辆运油车留下的车辙印走,兴许这样还能有一线生机。
可是没走出多远,天就渐渐黑了下来。李如冰看到不远处有一片突起的土丘,就决定带着刘瑶到那里去过夜。
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不是土丘,而是一片断垣残壁。在一堵高墙下,李如冰将旅行包垫好,然后扶着刘瑶慢慢坐了下去。刘瑶经过了一天的疲劳和惊吓,很快就在他的怀抱中昏睡了过去。李如冰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也开始打瞌睡了,后背不知不觉中靠上了后面的高墙。
只听一声「轰隆」,已经严重风化的高墙竟然倒塌了下来。李如冰在瞬问惊醒,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抱住刘瑶就地打了一个滚,泥块碎砖纷纷砸在了他的身上,中间还
夹杂着飕飕的轻响声。李如冰不敢停下动作,直到了滚出了十几米外才直起了身来。
散落一地的泥土中间,是一支支深深Сhā在地上的利箭。李如冰用力拔起了一枝,发现它的箭头是用精钢铸造的,幸亏刚才躲得快,否则就成了刺蜻了。
他又抬头望去,只见高墙的缺口后面,一个庞大的城堡出现了。
在古代,需要设置机关来保护的地方,绝对非同一般。李如冰和刘瑶从高墙的缺
口走向了城堡,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城市,不过,这是一个死亡的城市。
两人走在空寂的街道上,虽然两边的房屋大多倒塌,但从建筑的形制上可以看出它们的古罗马风格。刘瑶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然后掩上了自己的眼睛。李如冰顺着看过去,发现那是一具风干的尸体。
很快的,他们就陆续发现了更多的保存完整的尸体,虽然黑夜中看不清楚它们的头发和皮肤,可是光从个头上就可以判定,这是一个不属于东亚蒙古人种的民族。
他们安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丝毫挣扎和遭到伤害的痕迹。究竟是什么毁灭了城市?唯一合理的解释是:一场可怕的沙尘暴笼罩了城市,让居民们无法呼吸,纷纷窒息而死。
李如冰和刘瑶在城市中穿来走去,终于来到了城堡下。到此时,他们才发现,这个城堡是如此高大,而它的门却狭小异常。李如冰试图推开门,可是它却纹丝不动,翅他凑近后仔细研究了片刻,脸上突然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和泰山地宫是一样的!快把钥匙拿来!」转眼之问,门就打开了。灯光也随之亮了起来,一切似曾相识,不过,眼前的景象却让李如冰和刘瑶张大嘴巴合不拢了。
堆积如山的丝绸,将城堡塞得几乎没有一点空隙,数量少说也有几百万匹。它们的颜色像云霞一样五彩缤纷,在摇曳的灯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有的光滑腻指,有的厚如锦障;有的轻若无物,有的薄若蝉翼。白如霜雪,黑如墨炭,红如茶花,更有一种名贵的会变色的绝品叫做「软烟罗」,远看如早春芳草若有若无,近看如夏日秀竹青翠欲滴,拿到眼前才发现是深深的墨绿色,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配方染的。
楼兰是丝绸之路的重镇,也是欧亚大陆最重要的丝绸集散中心。在汉代,丝绸在西方人眼里是和黄金等价的贵重物品。楼兰国里储存了这么多的丝绸,当然要下大力气保护了!
「楼兰不过是一个小国,又不是丝绸的原产地,全城的老百姓加起来不过十万人,就算个个是富翁,怎么会拥有这么多的丝绸呢?」刘瑶奇怪了,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我的祖先真奇怪,他们怎么好意思把别国的财富当作遗产传给自己呢?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些丝绸虽然名义上归楼兰国所有,其实是汉朝皇帝寄存在这里出售的。你记得第二把金钥匙上刻的字吗?『西山藏贝』,在古代,『贝』就是货币的意思,丝绸是世界各国公认的名贵商品,和黄金白银一样是硬通货。说到底,楼兰王不过是个交易的中间人,而你的祖宗才是那个幕后的大股东呢!」李如冰笑着说道。他虽然读书不开窍,但是脑筋转得很快。
李如冰说的不无道理。汉武帝是个雄才大略的皇帝,在位五十多年,几乎征伐过所有的邻国。每次发兵少则数万,多则十万数十万,在「劳民伤财」方面超过了秦始皇和隋炀帝,可是却没有亡国之厄,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控制了丝绸的专卖权,用获取的利润填补了巨额的军费亏空。
两人正兴高采烈地说笑问,突然感觉情况不对了。只见眼前的丝绸就像被巫师施了魔法一样,逐渐褪去了鲜艳的颜色,失去了晶莹的光彩,到最后,竟然成了一堆堆的灰。用手一摸之下,更是成了粉末。
刘瑶大哭了起来。她觉得自己的命运就是一个死循环:珍贵的东西总是刚刚到手又马上失去了。在这之前,她原本就对找到宝藏不抱任何希望,可是财富突然从天而降,然后又在自己的眼前灰飞烟灭,怎么能不痛心疾首呢?城堡内的空气与外界长期隔绝,造成了两者氧气含量的不同。李刘二人进来后,城堡的门一直敞开着,外面的空气侵入后,丝绸就发生了氧化现象,最终毁于一旦。
「别哭了,就算给我们一座金山,也不能当饭吃,当水喝,有什么用呢?」
李如冰一边安慰刘瑶,一边想:唉,要是郭庭在这里就好了!每到遇到难题的时候,他总会想起郭庭,可是一路顺风时,早把那个怪异的疯子忘到了九霄云外。
刘瑶停止哭泣后,李如冰马上带着她离开了城堡。刚才在翻越缺口的时候,他看到城墙外有一片胡杨林,这是一路上仅见过的植物,那里也许可以找到一点水。
来到胡杨林后,李如冰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胡杨树个个身姿挺拔,直Сhā天空,可是都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当地人都知道,胡杨树是「百年不死,千年不倒,万年不朽。」
等李如冰和刘瑶想离开胡杨林重新回到城堡中去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在他们四周,一个个小灯泡一样的绿眼睛,像月落后的星辰纷纷亮了起来。凶恶的狼群,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了起来。虽然黑夜中看不清牠们的模样,可是光听那尖利的嗷叫声,就足以吓破了胆子。
李如冰将刘瑶送到了最近的一棵胡杨树上,然后背对着树干,右手横握匕首,平放在胸前。一条狼也许是饿极了,等不及大队的到齐,抢先扑了上来,李如冰手腕轻轻一抖,这条狼就像个布袋子一样从半空中跌落了下来,鲜血洒了李如冰一身。
其它的狼闻到了血腥味,顿时情绪亢奋了起来,开始咆哮着发动了潮水般的持续攻击。李如冰奋力挥刃反击,连续杀死了七八条狼,可是至少有两次,狼嘴几乎咬住了他的手腕。到这时,他才明白了什么叫做「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狼是很聪明的动物,眼看不能正面强攻得手,转而攻击躲在胡杨树上的刘瑶,有一次差点咬到了她的衣角,幸亏李如冰及时回护,才幸免于难。
可这样一来,李如冰就陷入腹背受敌,顾此失彼的窘境了。他急中生智,将匕首强塞到了刘瑶的手中,让她拿着防身,随后侧身半转,一拳砸中了一头乘隙偷袭自己咽喉的狼,当下将牠打得牙齿裂碎,瘫软在地。然后,李如冰一弯腰,双手从地上各抓起一条死狼的后腿,像个疯汉一样大呼大吼,左甩右砸,已经攻到树下的十多条饿狼被打得血肉飞溅,东奔西逃,一头狼躲闪不及,脑袋和死狼头刚好撞在一起,顿时头骨折裂,白色的脑浆喷了一地。李如冰精神一振,手中的「武器」不但用起来顺手,防卫半径也大多了,狼群再也不敢溜到树后攻击刘瑶了。
可是,狼群并没有退走,牠们越聚越多,少说也有两三百头。到后来,牠们甚至将死狼的尸体拖出去啃吃了起来。听到那一阵「吧咯」和「卡擦」声,李如冰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趴在树上的刘瑶已经忍不住大声呕吐起来了。
天快亮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如冰感到自己的体能在一点点下降,这种对峙的局面看来维持不了多久了。狼群是典型的群居动物,所以李如冰唯一的希望,就是击毙头狼。可惜,头狼很狡猾,牠躲在了狼群的后面,就是不靠近这祼胡杨树。
眼见别无他法,李如冰准备冒险一击。他从刘瑶手中又拿回了匕首,然后将她托到了胡杨树上更高一点的位置。之后,李如冰测算了一下距离,自己全力冲刺的话,预计可在五秒钟之内冲到头狼的面前,趁牠狞不及防,劈头就是一刀,然后不管是否
杀伤,再返身折回胡杨树下。正当他蓄势待发的时候,头狼彷佛感受到了威胁,突然抬起头来,侧耳倾听了片刻,然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嗷叫,掉头冲出了胡杨林。随即,狼群也跟着骚动了起来。不过片刻,就像一阵风刮过一样,地上除了死狼的残肢断骨外,什么也不见了。
李如冰和刘瑶又奇又喜,正在庆幸死里逃生的时候,远处天空中传来了低沉的轰鸣声。只见黎明的晨曦中,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向着胡杨林直飞了过来,距离越近,黑点就越来越大,逐渐看清楚了,那是一架直升飞机。
直升飞机在胡杨林上空盘旋了一圈又一圈,上面的喷漆已经清晰可见:罗布泊旅游管理局救援中心。
李如冰和刘瑶跑出了胡杨林,向着直升飞机激动得连连挥手,飞机上的驾驶员也发现了他们,发出了降落的信号,然后平稳地停在了一片空地上。李如冰和刘瑶跑到了舱门前,还没有开口道谢,就先挨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旅游局早就四处贴了通告,冬天不许游客进出罗布泊,你们没长眼睛吗?」待到看清楚两人的模样,嘴上不骂了,可是心里却更加不高兴了,「大学生怎么样?难道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万一出了事,家里人上哪里去找你们?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最后还不得折腾我们吗?」
李如冰心里充满了感激,除了诺诺连声,一句话也不辩解,更不敢反驳。等上了直升飞机,远离了胡杨林,驾驶员看到这对小情人惊魂未定却又互相慰藉的体贴样子,稍微消了点气,可是嘴上还忘不了数落几句:
「找浪漫也要看一下什么场合!十七号区域不但荒凉,还是著名的魔鬼城的所在地。别说游客了,连放牧的人都不敢经过,我每次执行任务飞经十七号区域时,只挑晴朗无风的好日子,大中午来掠一圈就撒。」
「魔鬼城?」李如冰大吃一惊,那个黑心司机的心不但是黑的,还黑得发亮。
「害怕了不是?光听起来都让人糁得慌!当地人传说,楼兰古国被沙魔王占领后,全城的居民全变成了鬼。白天古城看上去是一片废墟,到了夜晚幽灵就会出来活动,做买卖的、耍杂技的、唱歌跳舞的,和当年一样热闹。此外,十七号地区还活动着罗布泊地区最大的一个狼群,你们能捱过一晚上不被牠们发现,实在太幸运了。」
「是啊,是啊,我们真是太幸运了。」李如冰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苦笑。不过,因为螺旋桨的声音太嘈杂了,他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幸运,而救星来的是这样及时,就像探险电影里的情节一样紧凑。飞行了一个多小时后,直升飞机终于落地了,驾驶员送他们下机时,才看到李如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淋透了,呆了一呆,然后肃然起敬。「好小子,我还真小看了你!能从罗布泊狼嘴里逃出来的人,我这辈子还没见过第二个。」
在救援中心的办公室里,李如冰和刘瑶又接受了一番严厉的批评和安全教育,趁中心主任说累了喝水的空当,李如冰赶紧提出了一个愍了好久的疑问:「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被困在十七号地区的呢?」
「这还问我?该问你们自己呀!」中心主任眼睛一瞪,随即看李如冰惊异的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就把详细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昨天半夜里,突然有人用手机打了我们的值班电话,说他的两个同伴不听劝阻,私自去了罗布泊,被困在十七号区域了。我们的值班人员问他怎么能肯定人就困在十七号区域,还让他留下自己的姓名和联系方式,电话就挂断了。刚开始,我们还以为是这是个骚扰电话,可是随后几个吐鲁番的旅行社也纷纷打来电话,说他们也接
到了救援电话,还说确实在白天见过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他们要去罗布泊,出多少逃钱也愿意,可是谁也不搭理他们,后来见到一台运油车把他们拉走了。于是,本着『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救援原则,我们决定立即派出直升飞机,可是十七号区域既远又危险,所以一直等到天快亮时才起飞。」
救援中心的电话有来电显示功能,李如冰从记录本上记下了这个电话,可是打过去后才发现是个空号,又向电信局查询,才知道对方已经销号了。
「难道,是那个黑心司机后来良心发现了?」李如冰和刘瑶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旅游管理局的每一次救援行动都要备案上报,所以,李如冰和刘瑶要详细说明自己这次探险的经过。正当他们怀着复杂的心情,犹豫着是否要将昨天落难的真相写下来时,救援中心又接到了一个求助电话。
李如冰一边写一边侧耳倾听电话里的对答,很快就惊得一个字也写不动了。
原来,今天一早,在罗布泊十七号区域和九号区域的边缘地带,一个哈萨克牧民发现了一辆停在野外的运油车,司机已经死在了驾驶室,除了嘴唇发紫外,身上一点伤痕也没有,车上的油料、食物和饮水都不缺,似乎是突发心脏病死的。
一听报上来的车牌号,果然是那台运油车。可是救援中心和塔里木石油基地联系后才知道,这台运油车并不属于他们的车队,连车牌子也是伪造的,显然是台偷运石油的黑车。赶到现场的调查人员也搜了死者的全身,没有找到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李如冰没想到事情会这么蹊跷,而且越变越复杂,为了不想惹上更多的麻烦,他趁救援中心的人员忙着处理死者善后事宜的当白,拉着刘瑶偷偷溜走了。
9、牦牛抢亲
李如冰和刘瑶一口气跑回了乌鲁木齐。在夜市上,李如冰一气点了当地著名的大盘子鸡、烤羊肉串和手抓饭,准备放开肚皮大吃一顿。
「西山之行一无所获,可是我们为什么这么快乐呢?」刘瑶一边呷着鲜美的羊髓汤,一边感到奇怪了。
「比如,你今天坐公交车,被小偷偷走了钱包,里面装着你一个月的薪水,你一定很生气,跳下车就去追,可是反被对方揍了个鼻青脸肿,而周围的人都在看热闹,谁也不见义勇为,是不是感觉够倒霉呀?可是等你回到家,看电视新闻的时候,说一辆公交车和电车在路口相撞,车上的人死伤十之八、九,而那辆公交车正是你刚才坐的,你是不是该对上帝感激涕零呢?」本来已经成了狼嘴里的一块肉,现在却坐在夜市上大口嚼肉吃,李如冰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该大事庆祝一下才对。
「我们干嘛要找什么宝藏呢?干脆!干脆就回你!回家算了。」和大部分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一样,刘瑶觉得钱财和终身大事相比,还是后者更重要一些。
「怎么,想见未来的公婆了?」李如冰笑嘻嘻地打趣道。
「才不是呢!」刘瑶坚决否定之后,又间接地肯定了,「你说,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呢?!」
「一定会喜欢的,我敢打保票。」李如冰知道这一点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可是,刘瑶自己还是很担心。「人家的新娘子都是娶进门来的,可是我却自己送上门去,他们会不会嫌弃呢?」
「怎么会呢?你又乖又可爱,他们喜欢还来不及呢!」李如冰说完后,才明白了刘瑶所担忧的是什么了。没错,从传统的道德角度来看,一个和男朋友未婚同居的女孩子,婆家人会瞧不起的。
「放心好了,你能把他们的儿子送回家来,就已经说明了一切。」李如冰虽然无法肯定父母对刘瑶的态度,可是暗自下了决心和她同进同退,大不了再离家出走一次。
放开这一节,两人又谈起了罗布泊的惊心之旅。「你说,那个黑心司机和打电话报警的人,会是同一个人吗?他怎么会死了呢?」一想起差点被坏人劫持,刘瑶到现在还心跳不已。「我也不知道,不过,楼兰古国本来就是个谜一样的地方,何必要想那么多呢?」李如冰劝慰道。他说得没错,有些事情确实是不能多想的,因为越想越后怕,越想越蹊跷。
现在,玉匣中的三把钥匙已经用过了两把,李如冰和刘瑶依然两手空空。那么,南山究竟在哪里呢?它能否给他们带来「真正」的财富呢?与猜谜一样的东山和西山相比,南山很容易就确定了下来。因为,从天山向南望去,就有一条高大的山脉,那就是中国史籍中充满神怪气息的昆仑山。
不过,说来容易,实际上要想确定藏宝的地点却一点也不容易。泰山只是一座高山,方圆不过数十里,宝物藏得再隐秘,只要有耐心,展开地毯式的搜寻,就可以发现端倪;天山也是有数的几个点,可是昆仑山东西横亘七千余里,绝大部分是海拔五千米以上的无人区,该从哪里下手呢?
有关昆仑山的传说中,最著名的就是周穆王乘着八骏西游,在瑶池见到了西王母,并在那个仙境住了很长时间,得到了可以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这个美丽的故事在先秦时代广为流传,即使到了汉朝,人们一定也是耳熟能详的。所以,李如冰推断,南山藏宝的地点应该在昆仑山的东面也就是靠近中原的区域,大致应该在今天的青海湖一带。
离开新疆到达西宁,向西走不远,公路两边就变成了广一义的草原。一天,李刘二娜人离开了公路,落宿在了一家以放牧牦牛为生的藏族牧民的毡房里。草原上的牧民很好客,主人端出煮羊肉、资耙、酥油茶和青稞酒来款待客人。酥油茶的味道不错,青稞酒的滋味更是让人难忘,可是,用清水煮出的半生不熟的羊肉就不敢让人恭维了。
李如冰犹可勉强下咽,刘瑶也不是个挑剔的女孩子,何况在囚笼谷中,他们的生活方式并不比这个离太阳最近的民族更文明更高雅,可是,看着放在大碗里的半指厚的白花花的肥肉,她不要说下刀去割,光看一眼就忍不住要吐了。李如冰看到了她的窘况,可是又不能让刘瑶谢绝主人的盛情,因为在牧民眼中,客人不吃肉就是对主人最大的不尊重,弄不好要被人家赶出去的。
趁主人眼错不见,李如冰迅速将自己的碗和刘瑶的碗掉换,又将自己桌前的碎骨头推到了她的面前,就像那是她啃剩的一样。为了不让主人发现自己的掉包计,李如冰假装问起了风土人情来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我们是来青海游玩的,附近可有什么可好看的景点吗?」从西宁开始,他们一路上都这样问的,也真的游览了不少名胜。不过,李如冰对这个游荡的牧民却不抱有任何希望,因为他发现虽然帐篷内外挂满了经幡,但是主人显然不识字,家里不要说电视机、收音机了,连张纸片也见不到,即使周围真有什么奇山丽水,也不觉得有什么希奇,更不会像长白山的人们那样运用多种媒介大肆推销了。
「那还用问吗?日月洞咀一 几百里内外哪个人不知道,你们外地人大老远跑来不就是为了看它吗?」牧牛人一脸骄傲地回答道,大大出乎李如冰的意料。
日月洞?这个名字听起来可真有点不寻常,李如冰立即详细打听起来。原来,日月洞是距离此处几十里外昆仑山下的一个深洞。据说一千多年前,唐太宗决定将文成公主下嫁给藏王松藏干布时,为了解她的思乡之情,就送了一面日月宝镜给她。文成公主进藏路经此处,拿出镜子梳妆时,日月宝镜照见了千里之外长安城富丽繁华的景象,顿时泪如雨下。不过,为了完成和亲的使命,表达永不回头的决心,她将镜子丢弃在了山崖上,镜子后来就化成了一个深洞,名为日月洞。
「那它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呢?」李如冰觉得奇怪了,因为在一般的民间传说中,镜子总是和美丽的湖泊有关,比如在长白山,人们说天池是仙女佛库伦梳妆的镜子。可是这个日月宝镜真奇怪,不化为湖泊,也不化为水塘或者盐池什么的,竟然化成了一个深洞。
游牧牛人说,这个日月洞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它的入口很小,仅容一个人侧身进去,可是里面的空间越走越大,道路也越走越多,而且深不见底,曾经有人点着火把下去了一两里路,火把熄灭了还找不到尽头。后来,有个聪明人想了个办法,捉了一条狗和一头羊,在狗身上绑了一捆草,在羊身上挂了几块肉,然后将牠们驱赶了进去。
「一个月以后,牠们终于活着出来了。你们猜一猜,牠们出现在了什么地方?」
主人快乐地眨着眼睛,他很高兴自己的故事吸引了客人的注意力。
「在哪里?」李如冰和刘瑶齐声问道。
「在千里之外的拉萨街头,一个去布达拉宫朝拜的家乡人发现了牠们,一个个瘦得皮包骨头,可是羊吃掉了狗身上绑的草,狗吃掉了羊身上挂的肉,终于活着出来了。」
李如冰和刘瑶连声惊叹不已。牧牛人正说到精彩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毡房外传来了牦牛「眸眸」的惊叫声,立即掀开帘布向外望去。只见原本散布在山坡上安静吃草的牦牛东奔西窜,乱成一团。李如冰不明所以,牧牛人的脸色大变,连连叫嚷起来:「坏了!坏了!抢亲的来了!」虽然身处荒远的边疆,可是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野蛮事情呢?李如冰和刘瑶面面相觎,不知道来抢亲的是何许人也,被抢的人姓甚名谁。李如冰顺着主人的手指看去,只见远处的昆仑山上,两座山峰的境口出现了一道灰尘,像一条土龙一样滚滚向着帐篷方向扑来,不过仔细一看,就发现那不是一队蒙
面的骑士,而来一群高大凶猛的棕黑色野牦牛。
原来,是昆仑山上的野牦牛抢亲来了。每到发情期,牠们都会下山劫持牧民养的母牦牛上山,充当自己的压寨夫人。
「快上马!」牧牛人自己背了一枝枪,又往李如冰的手中塞了一枝,然后招呼他赶紧上马。在草原上,骑马和射猎是男人最基本的本领。按照藏民的传统风俗,主人要对待借宿的客人如同家人忙的义务。不用说,既然与人同乐,反过来,如果主人遇到了危险和困难,客人也有出力帮,就要与人分忧,李如冰还是懂得这个道理的。何况,他卯现在对自己的力量很有信心,甚至想和草原上最剽悍的摔交手一决高下,于是接过猎枪,翻身上了一匹枣红马,两人两骑,并排向着野牦牛群疾驰而去。
一路上,牧牛人连说奇怪真奇怪,现在正当草枯水涸的冬季,不是牦牛的发情期呀,为什么野牦牛会下山来抢亲呢?这个问题,李如冰当然无法回答。近年来,一旦自然现象发生了异常,人们总说是受到了全球气候转暖的影响,可是如此紧要的关头,哪里是探讨这些废话的时候呀!
「我们分头行动,我到前面兜头拦住牠们,不让牠们接近母牦牛。你从后面绕过去,放几枪吓唬牠们,记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害牠们。」牧牛人叮嘱道。在藏民眼里,牦牛是雪山的守护神,不可以轻易伤害的。
李如冰依言而行,他策马加鞭,轻松地绕到了野牦牛群的侧后方,拔下枪来,正准备对空射击的时候,万没想到,野牦牛群却突然转了个方向,不再冲向家养的母牦牛,而是向着他直扑了过来!
上百头野牦牛,个个像牛魔王一样面目狰狞,鼻子喷着白沬,眼睛充满了血丝,伴随着擂鼓一样的奔跑声,连大地也在牠们的蹄子下发生了轻微的震颤。李如冰连放了两枪,不但没有驱散野牦牛,反而将对方的神经刺激得更加暴怒。于是,他丢了猎枪,双腿一夹马肚子,掉过头来拚命奔跑。野牦牛群在后面紧追不舍,更可怕的是,牠们竟然也懂得分进合击的战术,迅速将枣红马奔跑的几个方向全封住了。很快,李如冰和他的坐骑就被气势汹汹的野牦牛包围了起来,变成了一条在惊涛骇浪中颠簸的孤舟。枣红马受惊了,牠蹦跳了起来,李如冰几乎控制不住,他紧紧勒住了缰绳,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掉了下来,否则的话,一定会被野牦牛踩成肉泥的。
几乎同时,三头野牦牛从不同的方向将尖利的牛角顶进了马腹,枣红马一界嘶一声,顿时血流如注,软软地倒了下去。就在这一瞬间,李如冰做出了一个连自己也想不到的动作,他纵身一跃,就从马背上落到了一头野牦牛的脊背上。
这头野牦牛一惊,低吼一声,本能地一甩鬃毛,企图将李如冰甩下来。可是,李如冰眼捷手快,双手死死地抓住了两只牦牛角,就是不肯放手。野牦牛左摆右扭,可始终无法摆脱他的控制,如此三番后,牠的气势大减,动作幅度也逐渐小了下来。李如冰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安全了,可是,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马上就发生了。
在头牛的带领下,野牦牛群不再攻击那匹倒地哀鸣的枣红马,而是转过身来,李如冰劫持的那匹野牦牛包围了起来。随即,牠们就开始用身体不断撞击这位倒霉的同伴,很快,攻击行为升级了,锋利的牛角又派上用场,甚至包括厚重的牛蹄和外凸的撩牙。为了对付一个没有伤害自己的人类,这群野牦牛居然不惜牺牲自己的兄弟!看到这种违背生物本性的举动就在自己的眼皮下发生,李如冰惊骇之极,也困惑之极。牠们一定是疯了!
李如冰拔出了匕首,向每一头向自己进攻的野牦牛发起了反击。可是,野牦牛的个头太大了,半尺长的匕首能让牠们筋断骨折,可是却无法伤到要害。何况,牠们个个像施了魔法一样,根本不在乎这点皮肉伤。很快,这头野牦牛就和那匹枣红马一样,血肉模糊地倒在了地上,不知死活了。李如冰又故技重演,在野牦牛倒下的一瞬间又跳到了另一头野牦牛的脊背上。不过这一次,他虽然抓到了牛角,却没有如愿骑
到牛背上,而是直挺挺地站在了野牦牛面前。
野牦牛向前一冲,李如冰一连后退好几步,随后大喊一声,使出浑身气力拚命一顶,竟然将这头一吨半重的野牦牛顶得动弹不得。可是,纵使李如冰食了龙丹,有了纠龙一样的神力,可是他毕一苋是个人,没有纠龙小山一样的重量。野牦牛将头一低,闷哼一声,发力向上一挑,就将李如冰挑到了半空中,然后像一个断线的风筝一样掉了下来。李如冰看到下面一片锐利如剑丛的牛角,暗叫一声完了。
可就在同一瞬间,他的眼角一扫,突然看到有一只野牦牛的额头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光,于是,几乎没有任何迟疑,他就将手中的匕首像飞镖一样掷了过去。
「叮当」一声轻响之后,就是「咚」的一声,李如冰很幸运落到了草地上,没有成为角上亡魂。可是,野牦牛立即又将他围了起来。常言道:事不过三。看来这一次,李如冰是在劫难逃了。可是,他坐在地上等了好久,野牦牛却没有下手的意思,
似乎牠们将他包围起来,只是好奇自己的队伍中怎么凭空多出来了一个两条腿的怪物,甚至还有一头野牦牛凑过来,嗅了嗅他的脸,还伸出流着涎水的肥厚舌头舔了几下,可真叫人念心。
眼见四周的野牦牛没有了恶意,李如冰缓缓站了起来,才发现整个野牦牛群都停在了原地,个个茫然失措,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
李如冰找到了自己的匕首。在匕首边,他捡到了一个变压器大小的方盒子,李如冰在空中看到的闪光物就是它。它被人安放在头牛!一头最魁伟最雄壮的野牦牛的双角之间。刚才,是李如冰在绝望中掷出的匕首,将它打落了下来。
李如冰将小方盒子打开一看,发现这是一台精巧的无线接收器,顿时明白了整个袭击事件的原委。草原上的每个人都知道,野牦牛虽然长相凶猛,其实是一种再温顺不过的动物,如果不是受到人为操纵,不可能做出如此怪异的攻击行为,更不会自相残杀,就像前些年频频发生的鲸鱼搁浅自杀事件一样,细细追究下来,总和人类脱不了关系。
此时,牧牛人也骑马赶到了,看到眼前马死牛亡的血腥场景,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如冰来不及向他解释,就骑上了他的马,向着野牦牛出现的那个山隘口冲了
过去。他在山前山后搜寻了半天,终于在一个石窝子里发现了一个发报机和八节电池,四周还散落着凌乱的物品,李如冰从中找到了几个针管,里面还有残留的麻醉药剂,以及一包已经拆开的香烟。显然,对方没有想到李如冰会迅速发现自己的行迹,于是来不及收拾物品就逃走了。
摆脱了控制之后,野牦牛群又恢复了自己的天性,在头牛的带领下缓缓走回了深山。李如冰和牧牛人目送牠们消失后,一起返回了帐篷中。刚才发生在山坡上的一切,由于距离较远,刘瑶看不太清楚,所以根本不知道李如冰曾经命悬一线。不过,她告诉李如冰一件奇怪的事情,就在他和牧牛人出发之后,她看到山脚下突然出现了一台越野车,向着帐篷直开了过来,可是在距离不到百米的地方又突然停了下来,然后掉头开走了。
李如冰找到了越野车的车辙印,然后顺着车辙印一路找下去,发现它和从山窝子逃下来的那串脚印最终合为一股,终于明白了对方的目的:他们不但想要自己的命,还想要刘瑶的人。
「我们的主人说的没有错,是抢亲的来了。不过,来抢亲的不是野牦牛,而是开越野车的人,而他们要抢的目标不是别人,就是你。」
10、瑶池仙境
李如冰考虑了良久,决定将事情的真相毫不隐瞒地告诉刘瑶。
「是五公子干的吗?」刘瑶听后呆了良久,才问了一句。
「没错,是五公子,不过不知道是哪一个!也许是五个人一起连手的。」在这之前,李如冰心中还一直存有一丝侥幸:即使郭庭所谓的「遗国太子」的故事全是真的,五公子也不一定能找到自己的行踪,「上青天」更有可能是某一只野鸟落到屋顶上夜宿的时候,无意中用喙叼出了那根针,导致它散了架子的。现在,他必须打消最后一丝幻想,直面这个严酷的现实了。
「他们为什么要我!他们为什么要使出这样歹毒的手段来对付我们呢?」刘瑶还是不太明白。
李如冰提醒道:「因为你是五贵女之首。」
「为什么我会是『贵女之首』呢?」与风华绝代、仪态万方的孟含霏、安娜贝尔、库尔琳娜和苏曼相比,刘瑶心中总是难免有一点自卑。
「因为你比她们四个都好呀!」李如冰心想,可是说出来的却是一句严肃无比的话,「不要忘了你的真实身份,你是汉朝宝藏的继承者,也就是汉朝的王朝护符呀!
放眼这个世界上,还有几个女子能和你相比呢?」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虽然知道自己出身华胄,可是刘瑶对自己的新身份一直没有什么感觉。「继续去找南山的宝藏。不过,我们以后要多个心眼,除非绝对必要,我们两个要形影不离,不能分开行动。你发现了一个规律了吗?只要我们分开,就会遇到危险。寻找楼兰古城的途中被黑心司机骗下车是第一次,刚才陷入野牦牛阵中是第二次。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李如冰自问自答道,「五公子设计引诱你们五个贵女,是劫色又骗财的一箭双鹏之计,可是我却坏了他们的好事,当然要杀之而后快了。可是他们万没想到的是,我竟然一直陪伴在你身边,鲁莽对我下手就可能伤到你,所以他们采取每一步行动都会投鼠忌器,不想因小而失大。」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我还怕你借口为了我的安全,又要强行将我送走呢!」刘瑶高兴又诧异地说道。
「是我错了。我一直以为,一个男子汉就该独自承担责任,不能让自己的爱人跟着一起吃苦受累。现在才发现,自己对什么才是男人的理解太片面也太狭隘了。一个男人不但要有勇于牺牲自己的精神,更要相信自己所爱的人。就像牧人讲过的那个羊和狗在日月洞中相依为命的故事,有你在我身边,就没有人敢轻易对我下手;有我陪伴着你,你就永远也不会感到孤独。」李如冰微笑着说道,到后来,眼角里竟然溢出了泪光。
「没错,爱人本来就该同甘苦共患难的。」刘瑶静静地听他说完,才轻轻说了一句。
第二天,李如冰和刘瑶从牧牛人手中买了两匹马,然后按照他指点的方向,策马直奔日月洞而去。当天下午,两人就遥遥看到了远方的山坡上,出现了两个相对而建的古色古香的亭子,知道日月洞到了。
左边的亭子叫做日亭,按照中国古代建筑对称的原则,右边的自然就是月亭了。在两个亭子中间,是一个在山壁上自然形成的一米孔径大小的深洞。光凭外观上看,这个深洞没有任何奇特之处。不过,李如冰发现虽然远隔万里之遥,这个日月洞竟然和泰山有几分相似之处,因为泰山的绝顶上也有日亭和月亭,只是两者在造型上略有不同而已。
冬天的草原上少有人迹,日月洞也冷冷清清不见游客,李如冰为了安全起见,纵马在四周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于是决定和刘瑶一起进洞了。
入洞后不过百步,眼前就一片漆黑了。李如冰打开了手电筒,一道雪光照亮了古洞,只见四周绝壁高耸,怪石磷绚,彷佛回到了天地初生的洪荒时代,又像是闯入了另一个星球。不过,虽然外面正值隆冬,可是洞中的温度却保持在十度以上,而且脚下的道路倒还通畅,应该是前人走熟了的。
不多久,两人就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石洞中,这里就像个老式大院的厅堂一样,是通向各个方向洞口的总汇。李如冰和刘瑶观察了片刻之后,选择一个最大的洞口作为下一步探险的目标。为了避免迷路,李如冰还拿出了一卷早就准备好的铜丝,牢牢系在了洞口的一个石柱上,然后一边走一边放线。大约走了一里多深,前面的道路依旧乱如蜘蛛网,看不到尽头在何方,而铜丝已经放完了。于是,李刘二人决定今天就到此为止,开始一边收线一边往回撒。
可是,他们循着铜丝走了一段后,突然发现铜丝断了!从断口的痕迹看,明显是被人剪断的。一路上,尽管他们以为自己保持了足够的警觉,甚至还有意识地改变行进路线,试图甩掉尾巴,可最终还是没有逃出对手的手掌心。
已经连续第三次堕入了对方的奸计,可是李如冰连敌人的影子也没有见到,想想都让人觉得恐慌和泄气。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李如冰简直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这一切,他手握着那根铜丝,感觉自己的思维也像这根铜丝一样断了线。在连遭暗算之后,他以为自己已经抓住了对方的弱点,可万没想到,对方这一次竟然变了主意,根本不管刘瑶的死活,要将两人一同埋葬在这个无底洞里。
难道,他们不想要宝藏了?
「他们并没有改变主意。之所以要剪断铜丝,原因只有一个,宝藏就藏在了日月洞中。」与目瞪口呆的李如冰相反,这一次刘瑶倒是先反应过来了。没错,五公子之所以像猎犬一样紧追着李刘两人不放,就是想从刘瑶的口中打听到汉朝遗国宝藏的下落,现在,既然两人已经把敌人引到了目的地,那刘瑶是死是活对五公子来说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你当初的意见是对的,我们干嘛要这么心急呀”」李如冰有点后悔了,在鹞子峰上,这个临时充数的导游不但一路抬价要钱,工作表现也只能用「差强人意」来形容。可是这一次,漫游了大半个北中国,他倒是实实在在给人家当了一回免费的向导。
「不,我看倒未必一定是件坏事。」在绝境中,刘瑶反而表现出了罕见的乐观。
「在进入日月洞之前,我们在昆仑山四处游荡,根本不知道上哪里去找第三处宝藏。现在好了,五公子既然敢下死手,说明他们一定掌握了比我们更多的证据,反而证实了日月洞就是『 南山藏宝』 之地。」
「可是,就算我们在日月洞里找到了如山的金银财宝,最后还是会被困死在里面的。」李如冰觉得刘瑶的乐观实在有点离谱,她可不是个要钱不要命的女孩子呀!
「你还记得牧牛人说的那个狗和羊的故事吗?狗和羊既然能钻出日月洞,说明洞中一定有一条通向远方的秘密孔道。我的祖先能够战胜群雄,一统天下,绝对是个深谋远虑的人,他将财宝藏在了洞中,一定会考虑到各种非常情况,不会让寻宝的子孙有来无回的。所以,我猜藏宝的地点一定和孔道连在一起。只要我们找到了宝藏,就找到了逃命的活路,反之亦然。」
李如冰第一次发现刘瑶竟然有如此超凡的想象力和推断力,心中对她既爱又敬,同时也平添了几分豪情。
「好吧,就让我们和那些看不见的影子一起赛跑吧!我倒想知道,笑到最后的究竟是谁?」
为了抢在敌人之前发现宝藏,李如冰和刘瑶马上开始了行动。现在,他们最需要争取的是时间,可是最大的敌人也是时间。由于是下洞探险,为了避免消耗体力,两人随身携带的物品并不多,连最重要的食品和饮水,满打满算也只够三、四天用的。
一开始,李如冰还制定了一个搜寻计划,可是,两人在迷宫一样的地洞中钻来钻去,很快就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了。再往后,他们的空问感也完全没有了,不要说东西南北,有时候甚至连自己正在向上爬还是向下走也说不准了。比迷路威胁更大的是水,到了第五天,两人携带的水就不剩一滴了,而日月洞又是个很干燥的岩洞,很快,李如冰和刘瑶就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生理紊乱。
终于,在最后一节电池消耗殆尽之前,李如冰拉着刘瑶爬上了一个干净的石笋,当他们坐定后,手电筒就开始暗淡了下来,到最后,四周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中。
「我们投降吧。」李如冰彻底放弃了求生的希望。
「你想靠牺牲自己来保全我的性命?那根本是没有用的。一旦落在他们的魔爪中,他们会立即杀了你,可是也不会放过我的,因为宝藏的秘密多一个人知道八五八书房,对他们来说就多一分危险。何况,我们的位置就连自己也无法确定,即使你扯破了嗓子大喊大叫,对方也未必能听见的。」
李如冰不说什么了,他将刘瑶紧紧拥抱在了怀中,拚命亲吻她的嘴唇,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
「你害怕了吗?」
「不,是高兴。」
「怎么会高兴呢?」
「我们虽然死了,可是永远也不分开了。也许,我们的身体会化成两块石头,以后的人们来到洞中,看到我们相拥相抱的样子,还以为是天然生成的呢!」
「我想,他们一定会给我们起一个好听的名字,比如叫『 情人石』 什么的,就像你给我讲过的阿诗玛石像一样。」李如冰贴着她的耳朵温言说道,落到了这种境地,他只剩下语言可以安慰刘瑶了。在云南著名的地质公园石林中,有一个又细又高的顶部酷似哈尼族头饰的石笋,当地人传说是一个名叫阿诗玛的少女为了营救自己的情人而甘愿化为岩石。「真的吗?那可太美了。」喃喃说完这几个字后,刘瑶就连开口的力气也没有了,陷入了昏沉当中,李如冰抱着她的躯体,感受着她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流逝,心如万箭穿钻,可是又无能为力。何况,他自己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了。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问,李如冰突然听到了隐约的水声。
他惊异地睁开了眼睛,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一点也没错,汨汨的水流声就从石笋下清晰地传来。李如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他抱着刘瑶跳下了石笋,双脚竟然落到了一片水洼中,不觉又惊又喜地大叫了起来。
水很浅,也很清,甚至还弥漫着一股矿物的气味,显然不是从洞口流下的降水。
不过,李如冰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立即用手掌舀了一把又一把,浇在了刘瑶的脸上,灌进她的口中。过不多久,她竟然奇迹般地苏醒了过来。
突然出现的水流,让李如冰和刘瑶已经衰竭的肌体功能得到了恢复,也刺激了他们求生的欲望,更重要的是,它为两位濒临绝境的寻宝者指引了一条意想不到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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