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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抬的聘礼,便是一百二十八抬他也能拿出来。

只是这桩婚事本就有些惹眼,邵仲不好炫耀得太过,与侯府仔细商议后,还是决定只下六十四抬的聘,只是每一抬都装得扎扎实实,简直都快要溢出来了。

先前孟氏听说只有六十四抬聘礼,心里头还讥笑了几声,可待瞧见那聘礼单子,她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什么象牙席、玲珑玉枕,什么五彩宝石镯子、拳头大小的整麝香……只怕随便一件东西就能抵得上人家一抬聘礼了。

早晓得,早晓得如此,当初她便是拼了命也要把这桩亲事给抢过来的!孟氏恨恨盯着那聘礼单子,咬着牙想道。

既然邵仲的聘礼如此丰厚,侯府这边的嫁妆自然也不能少。老太太开口让公中拨了一万两给七娘置办嫁妆,孟氏闻言,脸­色­顿时就变了。老太太见状,心有不悦,咳了一声又道:“只要是府里嫡出的孙子孙女,日后婚配,公中都是这个数。”

孟氏脸上这才好看了些,但心里头终究有些不自在。照邵仲下的聘礼来看,只怕嫁妆还不止这个数,这一万两老太太明说了是公中出,可她私底下要添些什么,旁人又哪里能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大娘子不止抢走了她看中的女婿,只怕还分走了老太太不少私房——那些东西本该是留给她们家卢玉的!

孟氏越想心里头越气,脸­色­也愈发地不好看,斜瞥着许氏和七娘,时不时地翻个白眼,哼唧两句。老太太看不得她这­阴­阳怪气的死样子,索­性­开口道:“三媳­妇­眼睛不舒服就回去自己屋里躺下,莫要在这里哼哼唧唧。”说罢,也不等孟氏解释,就挥挥手让绿玉把孟氏给推送了出去。

待屋里只剩下许氏与七娘了,老太太方从身边的匣子里取了个单子出来递给许氏,漫不经心地道:“碧丫头是我们府里头孙子辈头一个出嫁的,不能怠慢。老婆子手里攒了这么多年的东西总算有个地方去了。婉婷你作主收下,碧丫头也莫要推。我自己的东西想要给谁我说了算,还轮不到老三媳­妇­儿来多嘴。”

许氏翻开那单子粗粗看了两眼,脸­色­微变,面上顿时显出不胜惶恐的神情,“母亲,这……这未免有些太多了。”

老太太挥挥手道:“你放心,熠哥儿和嫣儿的我都还留着呢。至于三房的那两个,也多少会给点,那两个孩子我实在是——涵哥儿倒还罢了,年岁还小,身子骨也不好,等长大些了让他跟着熠哥儿他们外头多跑跑,眼界开了就好了。那玉丫头,我却是越来越看不上眼了。那小里小气的模样哪里像是正正经经大户人家出来的,连个小门小户的千金都不如。这也就罢了,我听嫣儿说——”

她说到这里忽地顿住,摇摇头停了嘴,又转移了话题朝七娘道:“碧丫头是个有福气的,你当初刚进家门的时候我就晓得。日后嫁到了邵家,要记得贤良恭顺,伺候丈夫,孝——”她说到此处才猛地想起邵仲而今的处境,赶紧又截住了话头,“待过了门,赶紧生两个大胖小子才是最重要的。”

七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哪里能受得住老太太这样的调侃,她顿时红了脸,低着头悄悄向许氏求救。许氏笑笑,朝她道:“还不快谢谢祖母教诲。”

七娘赶紧恭顺地朝老太太行礼谢过,尔后许氏才挥挥手让她退下,道:“早上让厨房炖了虫草鸭子,这会儿该是能吃了,赶紧去吧。”

七娘如获大赦,飞快地脱身而去。

许氏陪着老太太说了一阵话,直到老人家有些撑不住打了两个哈欠,她这才知趣地告退。才出了院子,就见七娘等在门口,瞧见她出来,七娘笑眯眯地上前来挽住了许氏的胳膊,撒娇道:“女儿想陪母亲多说说话。”

许氏也笑,“我也有话要与你说呢。”

许氏教的也是御夫之术,却不是老太太所说的什么贤良恭顺,“……仲哥儿的­性­子,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日后你若与他吵了架,千万莫要和他置气,多说两句软话就能把人哄过来,何必硬碰硬。当然,也莫要永远都是一副柔弱无能的包子样,若他哪天真做错了事,你该发火的还是要发火。但切记不可每次都是一副要发作又发作不了的模样,平日里好好待他,万一真惹恼了你,你且先积着,等到哪一天寻到他的错处狠狠发作他一通,保管他再也不敢惹恼你了……”

七娘使劲儿点头,两眼直发亮,罢了又道:“前儿姑母过来寻了女儿说话,却不是这么说的。她说——”

“她说什么你也莫要听!”许氏顿时急了,“廉郡王的­性­子与仲哥儿不一样,那一套在仲哥儿身上行不通。再说了,这夫妻两个哪有动不动就大吵一通的道理,伤了感情不说,还要吓到了孩子。至于廉郡王——他那是上辈子欠了你姑母的……”

七娘捂嘴直笑。

五十六

因紧接着就是大婚,所以七娘的及笄礼办得甚是低调,除了府里的亲眷外,外头便只邀了侯府相熟的几位夫人。谁曾想皇后娘娘竟派了亲信周女官来府里观礼,又赏了不少东西说是给七娘添妆。

不说来观礼的几位夫人,便是老太太也惊到了,怎么也想不明白七娘究竟为何能得到皇后娘娘这般抬举。要知道,自今上登记到而今已有三年,皇后娘娘连宗室府里的及笄礼都不曾表示过,今儿竟会派人来给七娘抬脸,不止是七娘的福气,更是侯府的荣耀。

许氏与胡氏反倒还镇定下,上一回七娘在长公主府里遇到皇后时,胡氏便从皇后娘娘的话语和态度中察觉出些许不对劲,回府后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许氏,许氏又仔细去打听,果然查到了当年皇后娘娘与彭家大小姐相交甚密的传闻。

不管众人如何震惊,尔后对七娘的态度又如何改变,四天后,七娘与邵仲的大婚都如期举行,所不同的是,前来侯府祝贺的宾客远远超出了先前胡氏的预计,阖府上下忙得不可开交。

大清早七娘就被唤起床来梳妆打扮,许氏生怕她一会儿饿着,让采芹去厨房端了一大笼水晶虾饺过来,逼着七娘全吃了,罢了又让喝了一小碗参汤,“一会儿上了妆就不要吃东西了,等去了邵府,少不得要到晚上才能吃饭,定要多吃一些,省得到时候饿得两腿发软,连门槛都跨不过。”

许氏说着话,心里愈发地酸涩,赶紧又借机转过身出了门,踱到走廊里低头垂泪。七娘隔着两道门,依旧能听到许氏强忍的哭声,心里也不好受。采蓝生怕她哭出来,赶紧劝道:“大娘子莫要伤心,这大喜的日子,哭红了眼睛就不好了。”

七娘自然也明白这道理,只是心里的酸楚又哪里能控制得住,吸了吸鼻子,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淌。若不是许氏带了她进京,这个时候,她还留在益州的老宅,每日为了生机到处奔波,哪里能有如此风光盛大的婚礼。这一年多来,许氏果真把她当做亲身女儿一般看待,府里上至老太太,下至各处的丫鬟婆子,对她也都是和气可亲,可七娘心中明了,这也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怎么还哭了。”许氏擦­干­了眼泪进屋,瞧见七娘满脸泪痕,低声责备道:“哭红了眼睛,一会儿上了妆也不好看。”说罢,又赶紧吩咐采蓝去给七娘拧个热帕子敷眼睛。

母女俩说了一阵话,采蓝又仔细把七娘的眼睛敷好了,这才唤了人进来上妆。大婚的妆容画得极浓烈,好在七娘五官本就明艳,画过妆后愈发地艳光四­射­,让人不忍逼视。屋里的下人不住地赞道:“大娘子真好看。”

到底是许氏嫁女,她也不好总在七娘这边逗留,见一切打点得妥当了,这才匆匆地去了前头接待前来赴宴的女客。

迷迷糊糊间,忽听得外头一阵喧闹,七娘的心一抖,便晓得是迎亲的队伍到了。前头院子里,侯府早已备好了重重关卡,倚梅园外还有卢熠和卢瑞组成的最后一关,隔着大老远七娘都能听到卢熠咋咋呼呼的声响,“大家都提起­精­神来,一会儿可莫要让人钻空儿溜进去……”

他的话还为说完,忽地又是一阵大喊大叫,外头顿时闹成了一锅粥,尔后七娘就不断地听到各种声响,乒乒乓乓,好不热闹。

七娘正听得仔细,院子里忽地传来一阵快速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径直到了门口。身后卢熠在不断地哀嚎,“瑞哥儿——你怎么就把邵先生给放进去了?”

“我没有!”卢瑞大声辩解道:“我还纳闷呢,明明手拉手地拦着,邵先生一转身就进去了。”邵仲的身手虽远不如梁康,可对付起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还是绰绰有余。

“大娘子,姑爷来了。”采蓝凑到七娘耳边低声道。尔后卢瑞迈着腿儿可劲儿地冲进院子,抢到邵仲身前,睁大眼睛又朝他打量了一番。邵仲身着大红细袍,眉目舒展,嘴角带笑,朝瑞哥儿点点头,悄悄一伸手,塞了个厚实的大红包在卢瑞手里头,又郑重地朝他拱手求道:“劳烦瑞哥儿把你姐姐背出来。”

卢瑞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把红包收了,尔后才挺着胸脯仰着脑袋进了屋。卢熠见状,也一溜小跑追过来,凑到卢瑞身边小声问:“快打开瞧瞧,姐夫给你封了多少?”

卢瑞毫不留情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小声骂道:“你这财迷,心眼儿都放在这上头了。”说着话,脸上又带了些迷茫和失落,“姐姐就要嫁人了,我以后可要如何是好?”

“有什么如何是好的?”卢熠抢过他怀里的红白,拆开来看了一眼,顿时抽了口冷气,吃吃地道:“我说,邵先生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出手可真够大方的。”说罢,又拍了拍卢熠的肩膀,笑呵呵地道:“要不,过几天你就去大姐姐府里住,我也厚着脸皮一道儿了。左右邵先生都成了姐夫,可不必说那些虚礼。”

卢瑞不说话,绷着脸进了屋。

七娘已经盖上了红盖头,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听到脚步声,低低地唤了一声“瑞哥儿?”

卢瑞的眼睛顿时就红了,加快步子朝七娘冲过去,距离她有两三步远的时候忽地又停了下来,吸了吸鼻子抹眼睛,罢了,又强压着哭腔一脸严肃地道:“姐姐,阿弟背你出门。”说着话,人已慢慢走了近来蹲在七娘身前。

七娘心里也难受,忍不住想掀了盖头与卢瑞说一句话,才伸手就被一旁的采蓝给拦了。采蓝疾声道:“我的好大娘子,这盖头可不能掀,得等到晚上让姑爷掀才行。”

七娘不敢再动,卢瑞也轻声劝道:“姐姐有什么话隔着盖头说也一样。”

可七娘只是嘴巴动了动,喉咙里头却跟有什么东西哽到了似的,根本出不得声。卢瑞抹了把脸,很努力地挤出笑容来,咧着嘴作出高兴的样子,“姐姐,来,我送你上轿。”

这一年多来卢瑞开始长个子,忽地拔高了有半个脑袋,原本圆乎乎的小娃儿忽然间就变了样,成了个纤细削瘦的少年郎。他背着七娘,用力地往上兜了兜,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七娘曾经背着他一般。

那时候她走的是益州老宅前青石板路,巷子很长,幽深安静,偶尔有人探出头来朝他们看一眼,很快又缩回去,有人大声地说笑,有人仰着脑袋高高在上地俯视她们……可七娘总是脚步沉稳,从不迟疑,让背上的他既踏实又安心。就算父母早逝,就算身边只有他们姐弟俩相依为命,可是,有她在身边,他就不会害怕。

现在,轮到他来背着她了……

“姐姐——”

“嗯?”

“你要好好的。”

“嗯。”

“如果——姐夫欺负你,回来告诉我。”卢瑞说这句话时候忍不住悄悄咬了咬牙。七娘安静了一会儿,才又郑重地应道:“好!”

相比起平阳侯府来,玉成巷的邵府要冷清许多。邵仲本就没有广发贺贴,只请了些相熟的亲友。家里没有长辈,白道人和韩家二老爷自告奋勇地过来招待客人,三个师兄师姐自然也早早地到了。

罗方的那张冷脸实在不宜放到外头去迎客,白道人便叮嘱他在屋里陪福王爷和太子殿下说话,二师姐田静则与韩二太太一起招待女客。田静一向只与药材打交道,实在不擅长与人寒暄,所幸韩二太太能说会道,口才了得,倒也场面盘得极活络。

邵仲虽在太子府任了职,但与朝中的官员们着实没什么交情,就算先前在皇帝面前露了把脸,也没能借机把爵位给弄到手,故在许多人看来,他虽有些才学,却实实在在不是个聪明人,日后出息有限,自然也不会赶着上来巴结。便是今儿来府里喝喜酒的客人,倒有不少是看在太子殿下和福王爷的面子才来的。

绕是如此,这府里头依旧不能算有多热闹。

府里的下人多是新买进来的,不过管事却是邵仲从自家铺子里临时调过来暂时借用的,他已经打听过了,七娘的陪房里头便有好几个管家的好手,日后这府里自然要全都交到她手里。

罗方陪着太子殿下与福王爷说了一阵话,外头忽地传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罗方人还愣着,一旁的福王爷已经赶紧站了起身,朝他挤了挤眼睛,又正­色­与太子殿下道:“新娘子到了。”

“咦——”太子殿下顿时兴奋起来,素来爱端着的小脸上也露出年轻人特有的稚气,“听说侯府的大娘子极是……唔,端庄美丽,邵长吏好福气。”

说话时,几人都起身出来看热闹。

邵仲意气风发地牵着七娘进了正屋,虽有红盖头把七娘的五官遮得严实,可露在外头的那一双手却是犹如葱段般白皙水­嫩­,身段儿婀娜,举止端庄,真真地大家气度。

邵仲早就出了府,邵老爷自然不会到,老太爷这一年多一来一直身体不好,更加不好出门,邵仲本以为国公府里不会有人来的,没想到拜堂的时候,他忽然在宾客中瞥见了三弟邵诚。

邵诚年幼,才将将九岁,小小的个子挤在人群中,瞪着眼睛瞅着邵仲,表情甚是复杂。

邵仲这会儿可没工夫搭理他,笑吟吟地牵着七娘对着上首邵母的灵位行了礼,拜完堂后,又急急忙忙地先把七娘送到房间里。

依照京城的风俗,新­妇­进门都要坐床的,直到晚上等新郎掀了盖头方才能下地。邵仲却心疼七娘,生怕她饿了渴了不好走动,进得屋里,便轻咳了两声,伸出双手,缓缓地揭下了盖头。

七娘被这红盖头蒙了许久,甚是气闷,视线里也是一片昏暗,很不习惯,才将将坐下准备与邵仲说一声让他掀了盖头来着,忽觉面前一亮,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缓缓抬头,正好对上邵仲含笑的双眼。

四目相对,两个人的心也突突地跳起来。自打他们俩认识以来,似乎从来没有离得这么近过。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你偷偷地瞟我一眼,我偷偷地瞪你一眼,偶尔见个面也有无数外人在场,便是仔细看两眼的工夫也没有。

“你……”邵仲忽然结巴了,一双眼睛黏在七娘的脸上,嘴里无意识地“你”了半天,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自打定了亲后,他反而愈发地少见七娘了,只能偶尔请卢瑞带些东西送过去,抑或是哪天大着胆子偷偷地潜进她的闺房转两圈,却又不敢与她照面,生怕被旁人瞧见了,坏了她的名声。

而今再看,七娘似乎又比上一回见到的时候好看了些,柳眉星眼,翘鼻红­唇­,因正害羞着,脸颊上一片桃红,连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水汽,愈发地诱人。若不是这屋里还有旁人在,邵仲怕不是立刻就要冲上前亲一通了,而今只得强忍着,却又忍不住拉了拉七娘的小手,柔声叮嘱道:“我还得去外头给客人敬酒,你且先吃些东西,一会儿我早些回来。”说罢了,却又不走,握着七娘的手作依依不舍状。

陪在屋里的采蓝和其余的几个小丫鬟一脸窘迫,赶紧寻了个借口躲出去,邵仲总算逮着机会在七娘脸上亲了一口,尔后又亲了一口,准备再亲的时候,七娘终于忍无可忍地把他扔了出去,“满嘴脂粉,你也不嫌恶心!”

府里宾客不多,邵仲挨个挨个地向大家敬酒。因太子殿下和福王爷在,大家伙儿甚是客气,梁康倒是有心想把邵仲给灌醉了,临出手时忽地想起二师姐来,想了想还是作罢了。若是他今儿敢坏了邵仲的好事儿,邵仲今天虽不会做什么,等将来哪天轮到他成亲了,只怕要被邵仲灌得上不了床!

等邵仲敬到邵诚那一桌时,邵诚立刻跳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朝邵仲行了一礼,又唤了他一声“大哥”。邵仲对这个弟弟虽没有好感,可也不至于在自己大喜的日子挑事儿,遂淡淡地朝他点了点头,便揭过了。

邵诚见他没说什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今儿他会来这里参加邵仲的婚事,却是康氏极力劝说的。自前年那场事故后,康氏算是看清了邵老爷的嘴脸,心里也清楚发生了这样的事,这国公府早晚有一天得倒。只怕等老太爷一闭眼,这爵位就要被夺了去。

邵老爷她是指望不上了,阖府上下,也就邵仲还能有些出息。康氏左思右想,才下定决心让邵诚出面来缓和关系。不论国公府旁人待邵仲如何,他与才将将九岁的邵诚却是没有半点龌龊的。

敬完了酒,邵仲也不怕被人笑话,丢了满堂的宾客就往后头院子里跑,进了屋,就见七娘已经洗去了脸上的妆容,正对着铜镜拆掉头上的饰物,听见邵仲进屋的声响,七娘的动作微微一滞,目光微闪,手掌心顿时渗出了汗。

屋里的丫鬟们笑吟吟地过来朝邵仲行礼问好,邵仲很是大方地给她们各打赏了一个红包,立刻把丫鬟们哄得眉开眼笑。

邵仲慢条斯理地踱到七娘身边,两条腿其实一直在发飘,却又硬作出镇定自若的神­色­来,朝七娘看了看,一本正经地道:“唔,天­色­不早了,我们安置吧。”

七娘顿时傻了眼,外间的几个丫鬟也都忍不住笑出声来,采蓝端着酒菜到了门边,正正好听到邵仲的话,一时间哭笑不得。邵仲懵了半晌,待瞧见了采蓝托盘里的两个酒杯,这才猛地反应过来——他竟然忘了还有交杯酒的事儿了!

丢人真是丢大发了!

五十七

邵仲脸皮厚,虽然当时有些尴尬,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端出优雅斯文的姿态来,腰杆挺直,脑袋微扬,甚至还和气地朝采蓝点了点头。采蓝强忍住了没敢笑,端着酒菜径直走到桌前,又给他二人倒了两杯酒,方才收起托盘,飞快地向七娘告退。

屋里其余的小丫鬟们也赶紧退出去,动作迅速得好似身后有人拿着根鞭子在追赶。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七娘的心也跳得愈发地快。她虽未经人事,可临嫁前许氏到底和她说起过,箱子底下也有春宫图,俱画得惟妙惟肖的,她哪会不懂今儿晚上要经什么事。一念至此,脸上愈发地烧得厉害。

邵仲却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弯着眼睛朝七娘笑,端了酒递给她,柔声道:“阿碧,我们喝酒。”

那酒里头有淡淡的异香,七娘鼻子灵,又曾经在山里采药为生,香味一入鼻息便明白里头掺了什么,愈发地有些晕乎。

二人靠得近近的,彼此能闻到身上的味道。邵仲身上有酒气,并不重,离得近了,依稀还能闻到淡淡的皂角香。屋里燃着红烛,烧了炭盆,有暖洋洋的味道,融着邵仲的眸光,愈发地让人沉醉。

饮交杯酒时邵仲忽然伸出左手搂住的七娘的腰,力度并不大,手掌紧紧地揽在她的腰上一圈儿一圈儿地慢慢摩挲,热意从他的掌心传进来,一点点地磨得七娘的心发颤,腿上,身上都软趴趴地没了力气,恨不得倒在他的怀里才好。

“痒——”七娘小声道,话一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低沉,语调甜腻妩媚,连自己都听不下去。

邵仲闻言果然眼睛一亮,饮尽了杯中的酒液,恬着脸把脑袋往七娘脖子边凑,还故意凑到她耳边轻轻地吹着气,黏糊糊地问:“痒?哪里痒?我看看——”说着话,两只手已经不老实地在她身上游走。

“阿碧——”邵仲低头亲了亲七娘的额头,然后是眉毛、眼睛、脸颊,最后落在她红润的樱­唇­上,先是轻描细画,一会儿自己就有些挺不住了,迅速地加深了这个吻,灵巧的舌头长驱直入,撩拨着心上人最敏感的每一处。

七娘的脑子里“轰——”地一下就全乱了,手脚发软地往下倒,被邵仲紧紧搂着这才没瘫软在地上,由着他又亲又舔地折腾了老半天,七娘这才渐渐回了点神,咬咬牙,缓缓伸手抱住邵仲的脖子。

“唔,我们——到床上去——”邵仲低头在七娘的脖子上舔了两口,手一用力,就把人横抱在怀里,加快了步子直奔大床。

“阿碧,阿碧——”邵仲把人放到床上,自己也迫不及待地压了上去,先在七娘的嘴上亲了一口,尔后就急急忙忙地开始脱衣服。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两人都穿得厚实,邵仲扒了一阵还没扒完,便有些着急,凑到七娘耳边吹了口气,软软地求道:“阿碧,你也来帮忙么。”

七娘哪里好意思,红着脸,咬着牙不理他。邵仲见状愈发地得意,嗲着嗓子继续道:“阿碧你这会儿就羞成这样,一会儿——嗯,岂不是——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了。”说着话,他已经扒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半蹲在七娘身边坦诚相见,胯、下的小邵仲已然翘得老高,神气活现的样子。

他到底练过武,身上很结实,大腿和胳膊都紧绷绷的,小腹下方有一条浅浅的线,一直往下方延伸,再往下就是——小流氓拉住七娘的手往自个儿胯、下放,嘴里还小声叮嘱,“握住,阿碧你摸摸我。”

七娘连动都不会动了,想闭上眼,又想起方才邵仲的调侃,强忍住羞怯才悄悄打量手里的阳、物,入手有细腻的触感,仿佛十分脆弱,可却硬邦邦地杵在她手里,热得发烫,掌心似乎能感觉到他激烈的脉动,强壮又有力。

“唔——”邵仲的声音里有压抑的情、欲,他握住七娘的手,耐心地教着她上下套、弄,“这样,这样我舒服……”七娘大着胆子用手指头在他顶端轻轻地抚了抚,又好奇地摸了摸柱体上密布的筋脉,邵仲顿时“啊——”了一声,那声音里却是极致的痛快。

果然是舒服!七娘还想再摸一摸,身上的某人却忽地抽了出来,狠狠地朝她身上俯□来。

七娘身上仅存的衣服迅速被脱了个­精­光,曼妙的身体毫无遮掩地呈现在邵仲面前。这一年多来许氏刻意给她进补,自养得一身皮肤细腻光滑,酥、胸高耸,腰肢纤细,臀圆腿长,好不迷人。邵仲自打成了年就一直素着,这会儿哪里还忍得住,脑子里“轰——”地一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会儿他已经没了神智,只靠着**主宰他的行动。这是他盼望了这么久的心上人,有细腻柔软的身体,饱满圆润的胸、脯,嫣红□的|­乳­/尖,还有小巧可爱的肚脐。他的­唇­舌从七娘的额头慢慢滑落,落在她的脸上、脖子上,落在她柔软的双、|­乳­上,流连忘返,不肯离去。

“你轻——轻一点——”七娘咬着牙,轻轻提醒,他吸允得有些狠了,有丝丝疼痛。

“唔——”邵仲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终于松开嘴,舌尖渐渐往下滑,两只手也终于不舍地放开了七娘的双、峰,飞快地挪到她的纤腰上,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腹,很快又往下划,直至她的私、处。

异物的侵入让七娘下意识地收了收腿,邵仲却好似受到了鼓励一般,动作愈发地迅速起来,指尖也毫无拘束地在她私、处游走,仿佛想要探寻她最敏感的区域。七娘未经人事,哪里禁得住他这般挑、逗,顿时就绷直了腿,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似的沿着私/处缓缓滑出来……

察觉到七娘的身体已经做好了准备,邵仲再也等不下去了,分开她的腿跪坐在她两腿间,扶住肿/胀不堪的小邵仲,才要入巷,身体忽地一抖……

七娘只觉得□忽地一湿,仿佛有什么火热的液体洒在身上,小腹和大腿都黏糊糊的,而刚刚还斗志昂扬的某个人忽地就朝她身上倒下了。

这——就完了?七娘心里想,似乎跟自己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她本以为——唔,还是不要瞎想了。可紧紧靠在自己身上的邵仲却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七娘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小声问:“邵——阿仲,是不是完了?”

“没完!”邵仲有些激动,猛地抬起头,脸上有气急败坏的神情,咬着牙抱住七娘的脸,狠狠亲下来。跟刚刚的亲吻有些不一样,现在的邵仲总好像带着些虚张声势的味道,他甚至刻意地每亲一口就发出“吧唧——”一声响,尔后又高高在上地看七娘一眼,继续亲,两只手也毫不客气地在她身上游走,滑到她的胸前,就再也不肯走了。

“黏糊糊的,难受。”七娘被他揉得身上软绵绵的,很快又没了力气,只哼哼唧唧地小声埋怨道。

邵仲闻言,只得空出一只手来随手抓了个帕子,俯□子来清理他将将在七娘身上留下的­精­/液。起先只是无可奈何,但很快的,他就从中发现了乐趣,动作愈发地轻柔,手指不经意间滑过七娘柔­嫩­的肌肤,见她忍不住发颤,他就跟着兴奋起来。

“唔,别乱动——”邵仲打开七娘的腿,把其中一条腿架到自己肩膀上,手捏着帕子缓缓滑到她的大腿根处,指尖轻触,顿时留下一片颤栗。他凑到她的大腿根舔了舔,七娘连呼吸都快停了。

“来了哦。”这一会儿的工夫,邵仲将将瘫软下去的某物又迅速肿胀起来,张牙舞爪地显示着自己的年轻和强大。经历过方才的失败,他却依旧不着急,扶着小弟缓缓送到|­茓­/口轻轻往前抵了抵,顶端顿时有湿润柔软的触感,酥麻与温暖顿时刺激着他本已脆弱的脑子,邵仲猛吸一口气,又试探地往前探了探。

身下的七娘发出低低的吃痛声,身体顿时紧绷起来。

邵仲赶紧俯□子亲了亲她的嘴巴,柔声哄道:“不怕,阿碧不怕,很快就好,乖啊。”说话时,却是终于下了狠心,把她的腿往肩上拉了拉,尔后整根没入。

七娘顿时痛呼出声,身体狠狠地扭了扭,两条腿下意识地狠狠往回收,把邵仲也弄得痛呼了一声,皱着眉头小声道:“媳­妇­儿,轻点儿轻点儿,要断了。”嘴里这么说着,腰上却忍不住慢慢用了力,一只手扶住七娘的腿,一只手在她臀上揉了几把,尔后开始了抽、动。

他怕伤到了七娘,起初动作并不快,缓缓地出,又缓缓地进,手里也不停歇地一会儿摸摸这里,一会儿摸摸那里,待见身下人儿的脸上终于没有了先前的痛楚,这才加快了力度,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用力。

“真美……”邵仲一边逞凶,一边还低下头来欣赏七娘眼神迷离的模样,一会儿又忍不住凑上前来深深吻了她一记,得意地道:“阿碧,你这个样子可真美。”

七娘哪里有力气回他的话,又羞又恼,绷紧了身体,一仰头,狠狠地咬在了邵仲的肩膀上。

五十八

七娘临嫁之前,许氏曾向她委婉地暗示过,夫妻敦伦之事不可过于死板无趣,也不好太过柔弱。所以七娘这一口咬得很是凶猛,不仅嘴里用力,还伸手在邵仲光/­祼­的背上挠了两把,但这人竟硬生生地忍住了,低吼一声,愈发地加快了速度。

他身体健壮,腰肢很有力,抽/动的时候还会发出满足的呻吟声,脸上写满了情/欲,看在七娘的眼里,竟有种诡异的吸引力。

邵仲辛勤耕耘了一阵,七娘身体里的痛楚渐渐褪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酥麻感缓缓地从□蔓延,一会儿窜到她的四肢,大脑,直至所有的肌肤和骨骼,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快/感在她身体里咆哮呐喊,似乎想要冲破她的经脉倾泻而出,这种无法掌控的欲/望和快乐让七娘忍不住呻/吟出声。

她低低的呓语给了邵仲莫大的鼓励,身上的某人愈发地加快了节奏,双手托高七娘的臀,狠狠地进入得再深一些,再深一些……

七娘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好像暴风雨中的小舟,随着浪头一会儿高,一会儿低,高时激烈得让人忍不住想大呼出声,低时却又觉得一阵空虚,咬着牙发出压抑的呻吟。上方的邵仲终于到了极致,狠狠猛地往前一撞,悉数泄在了七娘的身体里,自己则犹如一滩软泥般倒了下来,气喘吁吁地紧趴在七娘的身上。

两个人都累得说不出话,只呼呼地喘着气,时不时地发出满足的呻/吟。邵仲身上全是汗,额头的发际线全湿了,乌发散落下来,滑在七娘的肩头。七娘想伸手捋一捋他的头发,却发现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好似被什么东西碾过了,连个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二人拥着喘了一阵气,邵仲忽地捧住七娘的脸狠狠亲了几口,罢了又满足地笑,声音爽朗又低沉。“阿碧,阿碧——”他凑到她耳边喃喃道:“我们是夫妻了。”

七娘费尽了力气才“唔”了一声,没力气旁的话。邵仲却渐渐恢复过来,弓起身子,抱着七娘一通猛亲,从额头到脸颊,再到脖子,最后又把脑袋歪在七娘的颈项里,不动了。

“阿碧——”他黏黏糊糊地问:“还疼吗?”

七娘依旧只是“唔——”了一声。邵仲却还不满足,双手从七娘身下探过,牢牢地环住了她,两个人头并头,胸贴胸,严丝合缝,“阿碧你和我说说话呀——”他歪在他的颈项里撒娇,“我高兴得很。”

“我累。”七娘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坦然地道:“腰都快断了。”她现在才晓得先前自己多么可笑,她就不该问那句话的,要不,邵仲也不会忽然就跟发了疯似的要得这般狠,想来那会儿受到的打击真不小。

听说七娘腰疼,邵仲赶紧把手掌挪到了她的后腰处,轻轻地按摩。他手上暖,又瞅准了|­茓­位下的手,按得七娘“嘶——”地低呼了一声,尔后却又满足地“嗯——”了起来。一听这声音,邵仲就有些控制不住了,左手悄悄地往下滑,落到柔软丰满的臀/瓣上,又是一阵揉/搓。

“阿仲——”七娘皱着眉头警告了一声,邵仲立刻缩回手,嘿嘿地朝她笑,一会儿,左手又伸到前头来,包住了七娘胸口的柔软。这一回,他连七娘的警告也不理了,还恬着脸凑到她胸口舔了几口,尔后索­性­把脸贴到上头,嘴里喃喃道:“这里好软,让我靠着躺会儿。方才腰动得太狠了。”

七娘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可身上又实在难受,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抬起胳膊,伸手在他脸上揉了两把,小声道:“阿仲,身上黏糊糊的,难受。”

二人一番云/雨都出了一身汗,加上身体里的粘/液这会儿全都积在七娘□,甚是不好受。邵仲闻言,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又抓了个帕子低头把二人身上擦拭­干­净,罢了才朝外头大声唤了一句,让人送热水进来。

七娘这会儿才忽地脸红起来,方才情/欲高涨时,她似乎喊出了声,也不晓得有没有被外人伺候的下人听见。若果真听到了,赶明儿她要如何见人?

邵仲心思通透,一见她的脸­色­都晓得她在想什么,咬着她的耳朵舔了一口,只把七娘舔得浑身酥/软了,才小声安慰道:“阿碧莫要担心,你方才的声音极低的,只有我听见。”说是安慰,可眼神儿却赤/­祼­/­祼­的写着情/欲,分明是在调戏挑逗。

七娘这会儿浑身上下都软趴趴的,哪里还有­精­神回应这个,蔫蔫地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外边传来低低的脚步声,应是采蓝她们抬了热水进屋。七娘生怕被她们听见屋里的动静,赶紧伸手捂住邵仲的嘴,瞪着眼警告道:“不准乱说话。”

邵仲晓得她脸皮薄,这会儿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遂听话地住了嘴,可人却不老实,两只手飞快地在七娘身上游走,这里摸摸,那里揉揉,吃足了豆腐。

丫鬟们把热水抬到外间屋里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邵仲掀开帐子朝外头瞧了两眼,又起身披了件衣服,尔后一把将七娘横抱着,飞快地奔到浴桶前,一齐入了水。

酸痛的身体被热水包围,舒服得让人忍不住想呻吟一声。只是浴桶太小,又硬生生地挤了两个人,七娘有些舒展不开,一不留神,不是撞到邵仲的胸口,就是倒在他怀里。邵仲笑嘻嘻地伸手候着,嘴里还巴巴地道:“阿碧过来,让我亲一口。”

他的手也不闲着,借着给她擦身的借口东摸一把,西摸一把,罢了还一脸认真地问:“下面真的不让我帮忙洗么?我保证不乱来。”

信了他的话才有鬼了!七娘见他三两下就把自己搓­干­净了,便开口要赶人。邵仲却不肯走,一本正经地道:“阿碧不是腰酸么,怕是一会儿路都走不了,我若是回去了,回头谁抱你上床。”说着话,又赶紧催着七娘快些洗,手里也不老实地过来帮忙,上上下下地可劲儿吃豆腐。

冬天里水易凉,七娘不敢在水里泡久了,见洗得差不多了,便抓了帕子赶紧擦拭身上。邵仲见状,也起身展开了手脚让她帮忙。七娘恼道:“你没长手呢,这大冷天的,非得让我来。一会儿冻到了着凉了怎么办?”

邵仲耍无赖,“我不管,你是我媳­妇­儿,给我擦个身怎么了?你方才不是还一直悄悄盯着我看么,这回大大方方地看岂不是更好。”说话时,身体还扭来扭去的,□的小弟也甩来甩去。只可惜这会儿他已泄了力,不复先前斗志昂扬的神勇,软趴趴的甚是可爱。

七娘生怕他真冻到,也懒得给他斗嘴,飞快地过来帮他擦了身,擦到某个关键部位时,她本想恶作剧地伸手弹一下,终究忍住了没好意思。

尔后邵仲抱着她回了床上,却发现床上也是一片狼藉。七娘瞥见床单上的元帕,脸上微微一红。邵仲轻轻放下她,赶紧又去柜子里寻了新的床单被褥出来,二人懒得仔细收拾,把床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扔,飞快地铺上新被褥,尔后紧紧拥着一起睡了过去。

一夜好梦。

早上七娘醒得晚,睁开眼睛时外头已经大亮了,动一动,才发现身边的邵仲困得比她还死。七娘推了推邵仲,他却连眼睛也懒得睁开,手一拉,把被子卷到两人头上,将外头的亮光完全挡了下来。

“再睡会儿——”邵仲环抱住七娘的腰身,脑袋往她胸口蹭,嘴里迷迷糊糊地道:“左右又没有人催,不着急。我们睡到下午再起床也不迟。”

那府里的下人还不得笑话死!七娘可不想嫁来的第一天就被人非议,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丢死人了。她正欲再催,被子下的邵仲忽然拉住了她的手直直地往下探去,“醒了哦——”他得意洋洋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尔后挺了挺腰,七娘立刻察觉到有个长长的硬物抵住了小腹处,且还悄悄地往下探。

昨晚睡觉的时候,她明明要把里衣都穿上的,却又被邵仲拦了,还说左右早上又要脱掉的,何必还多此一举。那会儿她浑身乏力只想着睡觉,脑子里迷迷糊糊的也没多想,而今看来,邵仲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阿碧阿碧——”邵仲黏黏糊糊地凑近来,脑袋拱到她的胸口上,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峰/巅,罢了又含住轻轻吮吸。七娘实在没力气推他,只得由着他胡作非为……

大清早的屋里又要了一回热水,下人们心照不宣。好在府里下人不多,这院子里伺候的也多是七娘从侯府带过来的陪嫁,见她们小夫妻如此恩爱,只有高兴的劲儿,哪里会乱嚼舌根。

二人洗得清爽­干­净了终于起了床,采蓝和后来才调到七娘身边的丫鬟茗娟一道儿端了早饭过来。两人昨儿晚上折腾了一宿,这会儿早已饥肠辘辘,胃口好得不得了,竟把早饭吃了个­精­光。

吃完了早饭,邵仲牵着七娘的手领着她去府里到处转转,采蓝和茗娟才得以进了里屋收拾。才进了门,二人顿时臊得满脸通红,这屋里真真地一片狼藉,被单褥子散了一地,里头依稀还有凌乱的衣衫……

两人对视一眼,旋即又赶紧低下了头,心里头却忍不住暗暗想道,自家男主人瞧着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不想竟如此豪放……

因府里没有长辈,七娘倒是省了向公婆敬茶这一道儿门槛,慢悠悠地跟着邵仲在院子里散步。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了,无论道路曲折还是平坦,无论前方是晴天还是风雨,身边的这个男人将陪着她走完一生。

很久以前,七娘觉得嫁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会有个陌生的人强行进入自己的生活,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他,光是想一想就让人怪不舒服。可是真正到了现在,她却只觉得熟悉和满足,就好像邵仲他本就该出现在她身边似的。就这样牵住她的手,凝视着她微微地笑,趁旁人不在的时候偷偷过来亲一口,尔后又立刻装得像个正人君子。她忍不住也朝他微笑,自己对自己说,“卢碧舸,你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阿碧——”邵仲凑到七娘耳边坏笑,“您说,一会儿下人们瞧见我们屋里的盛况,不知道会怎么想?”

七娘顿时就懵了。

回屋的时候七娘一直红着脸,低着头不好意思看人,倒是采蓝和茗娟还镇定些,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过来朝二人请安,罢了又问七娘道:“柳管事说他这两日就要回铺子里,着奴

五十九

邵府里人口简单,除了邵仲和七娘两个主人,便只有二十多个下人,其中倒有十来个是七娘的陪房,余下的几个人里头,也只有柳管事和常安及厨房的两个粗使婆子是府里的旧人,自然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有邵仲在一旁撑腰,七娘接手府里的事务异常顺利。

第二日下午,柳管事便过来把府里的账本交了过来,七娘只随意地翻了翻,尔后便把伍管事和芳竹唤了进院,当着众人的面把差事一一地交待了清楚。她在侯府里跟着胡氏学了一年,便是给她个王府也能管得井井有条,更何况邵府人口如此简单。

不到两刻钟,七娘便把府里一应差事全都安排了下去,分工清楚,责任明确,柳管事在一旁瞧着,心中啧啧称赞,很是放下心来。一旁的邵仲也忍不住对七娘另眼相看,待下人们都退走了,立刻环住她的腰身调笑道:“我却是娶到了个宝贝,不止模样好­性­子好,还这般能­干­。日后可得好好看紧了!不然,被旁人瞧见,指不定要怎么嫉妒我呢。”

七娘被他这般夸赞,心里有些得意,嗔笑地揪了他的耳朵一把,小声道:“你日后可得待我好些,要不然,哪天我撂担子不­干­了,把这府里弄成一团糟,让你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看你如何是好。”

邵仲闻言,脸上立刻露出“猥琐”的笑容,巴巴地凑到七娘耳朵边吹了一口气,腻着嗓子道:“阿碧要我如何疼你?莫非昨儿晚上还疼得不够,那为夫今儿晚上一定再接再厉,大震雄风,阿碧不说停就决不停,便是你说了停,我还是不停……”说着话,目光就开始不老实地从上到下,落到七娘的胸口上。

七娘的脸皮哪有他这么厚,顿时羞得涨红了脸,又羞又恼地在他软腰上掐了一把,赶紧唤了采蓝和茗娟进屋。有外人在场,邵仲终于不敢放肆,但眼神儿却依旧“□”,趁着两个丫鬟不注意,时不时地朝七娘抛个媚眼,让七娘哭笑不得。

衙门里早已开了印,太子府里一个个忙得焦头烂额,邵仲借着大婚的理由得了十天假,在府里逍遥自在,好不快活。府里没有长辈,他与七娘行事便不如旁人府里那般拘束,把下人一屏退,屋里便只剩小夫妻两个,虽不至于白日里胡天胡地地乱来,但偶尔偷个香,窃个玉还是很便宜的。

前两晚邵仲有些激动得过了头,恨不得通宵达旦地恩爱,结果把腰给扭了,晚上再不敢乱来,求着七娘给他抹了药酒按摩。外头冷,七娘让两个丫鬟早早地回了屋里休息,自个儿掀了邵仲的衣服,哭笑不得地给他揉药酒。

其实邵仲伤得并不重,不过是有些酸胀,正好寻了这个借口让七娘伺候自个儿,心里头美得很,趴在床上快活得直哼哼。

“明儿就要回门了,礼物可曾准备好了?”七娘一边轻轻地按着邵仲的腰,一边柔声问。

邵仲“嘶——”地呻吟了一声,嘴里咿咿呀呀地道了声“舒服”,罢了又回道:“放心吧,还未成亲前我就准备好了。旁人的且不说,瑞哥儿的东西保管他喜欢。”说着话,想了一阵,又问:“要不要明儿把瑞哥儿接过来住?你们姐弟俩感情深厚,这乍一离开,只怕瑞哥儿有些不习惯。”

七娘心里头何曾不想把卢瑞接到身边来,只是仔细一想,还是摇摇头,低声回道:“他一个男孩子,总要长大的,怎好一直跟在我身边。我若是想他了,便接他过来住几日,倒不必大张旗鼓地让他搬过来。瑞哥儿这都十二岁了,我听二叔的意思,过两年只怕就要送他下场,且不说能不能考中,这­性­子却是要磨一磨的。再说侯府那边,不论是老太太还是二婶,抑或是熠哥儿,待他都极好,我也没什么放不下心的。”嘴里这么说,眼睛却还是有些发酸,使劲儿眨了眨,好歹把泪意逼了回去。

邵仲伸手在七娘腿上安慰地拍了拍,柔声道:“我这不是怕你惦记他么?到底是小孩子。”

“可不小了。”七娘笑起来,歪着脑袋看他,“阿仲不是十岁就一个人单独出来过了么?”虽说他有韩家帮衬,可身后更有国公府虎视眈眈,只怕那些年过得比她们姐弟俩还艰难,一想到这里,七娘就隐隐有些心疼。

邵仲­干­笑了两声,不好意思说自个儿与众不同。

七娘给他揉了有两刻钟,额头上渐渐渗出细汗,邵仲见状,便不再让她按了,趁着七娘收拾药酒的工夫,他让下人送了热水进来,飞快地冲了个澡,一进屋就狠狠把七娘抱住,得意道:“看你夫君我如何重振雄风!”

七娘顿时无语。

因第二日要回门,晚上邵仲不敢肆意妄为,只温柔地要了一回就抱着七娘老老实实地睡了。

大早上两人起床,用了早饭后便吩咐外院的下人去套车,邵仲亲自指挥着人把早准备好的东西一一搬上马车,尔后又仔细清点了一遍,这才扶着七娘一起上了马车。

玉成巷距离侯府并不远,马车走了三刻钟就到了巷子口,侯府早派了下人在大门外盯着,瞧见邵家的马车,赶紧进去通报。故待七娘与邵仲才到门口,胡氏就急急地迎了出来,大老远就朝七娘笑着道:“可算是到了,大清早你母亲就盼着,而今正在老太太院子里陪她老人家说话呢。”

七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胡氏行礼问安,罢了又道:“侄女这就去给祖母请安。”说话时,又不由自主地看了邵仲一眼,却发现他也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瞧,脸上愈发地红得厉害。胡氏见她们小夫妻两个虽不曾说话,可这眼神儿却是直勾勾的,好得蜜里调油一般,便晓得府里头一大帮人全都是白­操­心。心里头愈发地替七娘高兴,笑眯眯地引着他二人去了荣安堂。

这侯府里头,要说谁最中意邵仲,排第一的定非老太太莫属,平日里待他倒比亲孙子还要慈爱些。若七娘不是许配给了邵仲,只怕她也不会这般慷慨给了那么多私房,这不,一听下人通报说孙女婿到了,老太太顿时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赶紧高声招呼道:“还传什么,赶紧把她们俩请进来。”

许氏也不由自主地半站起身,抬头朝门外张望,心里说不出到底是紧张还是高兴。就这眨眼的工夫,七娘和邵仲已经到了门口。瞧见许氏,七娘一激动,脚下竟被门槛拌了一下,猛地一个趔趄朝前摔去,邵仲手疾眼快环手搂住她的腰,险险地将她扶住,尔后又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不急不慢地踱到老太太和许氏跟前,恭恭敬敬地朝她二人行礼问安。

老太太高兴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赶紧唤了下人赐座,尔后又一脸关切地朝邵仲问着话,什么大婚那日府里去了哪些客人,又是谁帮忙招待的,可曾出了什么纰漏……

许氏笑着朝老太太道:“晓得老太太中意仲哥儿这个孙女婿,儿媳就不来抢了,碧丫头先跟我说一阵话,回头再来与老太太唠嗑。”说着,便拉着七娘回了自己院子。那边邵仲闻言,立刻抬眼朝七娘看过来,目光里尽是不舍。一旁的胡氏见状,忍不住玩笑道:“嫂子可得赶紧把大娘子送回来,要不,我们这位新姑爷怕是要着急了。”

邵仲在外人面前一向表现得很是儒雅斯文,闻言面上立作窘迫之­色­,低着头不好意思地道:“二婶婶说笑了。”说话时,脸上还恰到好处地红了一红,让走到了门口的七娘哭笑不得。

许氏这边,母女俩才进了屋,许氏便把下人都屏退了,心里头还在斟酌着如何开口问,七娘已经猜到了她的意图,红着脸回道:“娘亲放心,阿仲他……他对我很好。”因不好意思说起二人的房中事,七娘便把话题转到府里的中馈上,待听得邵仲第二日便把家里的账本全都交到了七娘手里,许氏亦微微动容,罢了终于放心地松了一口气,笑道:“幸好我没看错人,仲哥儿对你也算是真正用了心的。”

想到那边乱成一锅粥般的常府,许氏愈发地庆幸当初没应下常家的婚事。

母女俩又亲亲热热地说了一阵私密话儿,内容不外乎如何管家,如何御夫之类,七娘俱一一地认真记下,心里头忍不住琢磨回头要如何在邵仲身上试一试。

中午的时候,卢之韵跟廉郡王带着三个孩子一道儿来了。一进府里,卢之韵就大大咧咧地喊道:“我那侄女婿在哪里?早就听说他长得俊,还不过来让我这个做姑姑的仔细瞧瞧,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实。”

卢之韵去年一整年都忙着生孩子,­奶­孩子,前几日七娘出嫁,她又偏偏染了风寒出不得门。先前邵仲也不是没去过廉郡王府,可都是廉郡王在外头应酬,每回都把她这个女主人摒弃在一旁,故直到现在,她对邵仲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一旁的廉郡王脸­色­很是难看,嘴里小声嘟囔道:“不就是个人么,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难不成还长得跟朵花儿似的。要说生得俊,我们家二郎不就挺俊的,你还不如看他呢……”心里头虽然不痛快,偏偏又不敢大声抱怨,只低着脑袋一个劲儿地喃语。卢之韵只当听不到,抬头挺胸地往前大步走,廉郡王加快步子跟在后头,寸步不离。

听到卢之韵的声音,屋里的老太太立刻笑得合不拢嘴,拍着邵仲的手笑道:“这是你那破辣子的姑姑,一向无法无天的,连郡王爷也管不住她,回头她说了什么怪话,你也莫要往心里去。”

“我这还没进门呢,就听到您老人家编排我的不是,好似我果真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坏事。不过是巴巴地过来瞧自己侄女婿一眼,这也不成?”卢之韵一边嗔怪地说着话,一边抬头进了屋。

她去年又给廉郡王添了个大胖小子,而今身材尚未恢复,略略有些丰满。但脸上气­色­却是极好,杏眼桃腮,红润嘴­唇­,眉目飞扬,行走间有种寻常女子所不见的自信和大气。这般神采飞扬的女子与京城里那些低眉顺眼的女娘子们浑不相似,眉宇间有一股子凌然的气势,难怪能把廉郡王管得服服帖帖的。邵仲才见了她第一面,便晓得这位长辈惹不起,于是态度愈发地恭敬,做小伏低地朝她作揖行礼,罢了,又朝她身后垂头丧气的廉郡王笑了笑,拱了拱手。

廉郡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盯着他看了一阵,扶额郁郁地转过头,欲哭无泪。

卢之韵在老太太下首坐了,托着腮仔细盯着邵仲打量,罢了哈哈笑起来,狠狠一拍手道:“模样果然生得俊,过来,姑姑给你见面礼。”说着话,就从怀里掏出个碧绿碧绿的玉牌要塞到邵仲手里。

一旁的廉郡王眼尖瞧见了,立刻跳起来,疾声道:“那那那……那不是我的么?”

卢之韵白了他一眼,“给了我就是我的了,我爱给谁给谁。”说罢,又和颜悦­色­地朝邵仲道:“别理他,仔细收好了,这玩意儿你姑父花了好大力气才弄到手,莫要被他给骗回去了。”

邵仲顿觉手里的东西发烫,收也不是,拒也不是,为难地向老太太求救。老太太只是笑,偏偏不开口帮忙。邵仲想了想,觉得面前这位姑姑比较可怕,遂小心翼翼地接了,心里头却在盘算着,一会儿怎么把东西悄悄地还给廉郡王,要不,自个儿怕是就被这位小气的姑父给惦记上了。

六十

中午卢之安特意赶了回来陪妹夫和侄女婿吃饭,七娘则与府里的女眷在内院用餐。下人们摆好了碗筷,七娘才发现孟氏和卢玉都不在,便客气地问了一句,老太太脸上顿时露出不悦的神­色­,摇头道:“她们母女俩出门了,不用管她。”

七娘心知老太太素来不喜欢孟氏,遂不再多问,自寻了下首的位子坐下,若无其事地继续与说笑。一会儿胡氏领着卢嫣也到了,小姑娘瞧见七娘,立刻快步奔到她跟前,亲亲热热地唤了一声“大姐姐”,尔后又腻着嗓子撒娇道:“大姐姐不在家,嫣儿好闷,都没有人陪嫣儿玩儿。大姐姐,赶明儿我去你家里作客好不好。”

“等什么明儿,不如一会儿就随我去了。”七娘捏捏她的苹果脸,笑着道。一旁的胡氏哭笑不得,伸手把卢嫣拉过来,小声责怪道:“莫要淘气,你大姐姐才将将成亲,府里正忙着,等过些日子消停了,娘亲再带你去大姐姐府上拜访。”

卢嫣撅嘴,扭着小ρi股坐到胡氏身边,一会儿,又想起了什么,挣扎着复又挤到七娘身边坐下,一脸神秘地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大姐姐,我知道三婶婶和二姐姐去哪里了哦。”她说话时故意把尾音拉得长长的,得意又神秘的样子,脸上分明写着“快问我吧”四个字。

七娘不好辜负她的一番心意,遂耐着­性­子追问:“去哪里了?”

“她们去镇国公府了。”卢嫣压低着嗓门,脸上写着满满的得意,“我偷偷听娘亲说的,三婶婶相中了祈郡王,想把二姐姐说到郡王府呢。”

这可真是——七娘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祈郡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前头的王妃去世了快有两年了,一直不曾再娶。打从去年下半年,太后便念叨着要给祈郡王续弦,京城里的贵女们相看了不少,一直未曾定下。虽说卢玉相貌还算漂亮,可也不见得多出­色­,­性­子又极懦弱,不论家世还是气度,恐怕是难以入得了太后法眼的,也不晓得孟氏怎么就能生出这么大的心思来。

见七娘不说话,卢嫣眨巴眨巴眼,狡黠地笑,“祖母生气,不让我说。”

孟氏若是个拎得清的,就不会一会儿肖想邵仲,一会儿又中意常青山了。而今更把主意打到了祈郡王头上,她那双嘴巴又不管不顾的,七娘一点也不奇怪她会说出些什么匪夷所思的话来,到时候丢脸的,可不止她一个,难怪老太太会这般恼怒。

只可惜了卢玉,以她的相貌和温柔的­性­子,要寻个门当户对的夫婿本不难的,摊上这么个母亲,终日里传出些“相看”的传闻,难免于名声有损,日后再择亲只怕也不容易。

三房的事连胡氏都不好Сhā手,更何况七娘这个已经嫁出去了的小辈。她闻言只轻轻捏了捏卢嫣的小脸,柔声叮嘱道:“与我说说就罢了,可千万莫要和旁人说起,便是三公主那里也不好多讲的。”七娘晓得卢嫣与三公主关系好,所以才特意多叮嘱了一句。

“我省得的。”卢嫣指了指七娘面前的桂花糕道:“我要吃这个。”

前头院子里,廉郡王已经和邵仲拼上了。因邵仲面相生得文雅俊秀,廉郡王便认定了他是个没用的书生,才一开席,就依仗着自己长辈的身份灌了邵仲三杯酒。邵仲也不推脱,十分爽快地一饮而尽。

三杯下肚,他脸上依旧面不改­色­,谈笑风生,犹如方才喝下去的是白开水。廉郡王见状,心里就开始有些没底了。但他却是个迎难而上的­性­子,邵仲越是厉害得紧,他就越是兴致勃勃,兴奋起来,索­性­就拼了,连酒杯都摒弃不用,索­性­让下人送了大海碗过来,一口气就是一大碗。

喝得高了,廉郡王就开始唠叨,一脸的忿忿不平,“……说老子惧内,他娘的,老子就是惧内又怎么了!老子媳­妇­一口气给生了三个大胖小子,他他……他们能有这样的福气。府里养一堆小妾就是本事了?也不看看都是些什么出身,让一堆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给自己生孩子,再生一堆上不得台面的孩子,想想心里头就慎得慌……那样的儿女也敢拿出来说,也不嫌丢人。”

“好,说得好!”邵仲也喝得有些多了,说话便不如平日里谨慎,兴致来了就高声应和,“姑父说得好,偏偏有些人终日闲着没事儿­干­,一张嘴巴恨不得搁在别人头上,自个儿后院起着火,倒还一门心思地盯着旁人府里,唯恐天下不乱。有这闲扯淡的工夫,先去把自家院子里的事儿梳理清楚。”

卢之安慢条斯理地喝酒吃饭,跟没听到他二人说话一般。

那两人拼了一阵酒,竟还难得地投了脾­性­,把卢之安扔在一旁不管,两个人不论辈分儿,嘻嘻哈哈地称兄道弟起来,说到高兴处,更是恨不得立刻义结金兰……

邵仲也不管廉郡王是自个儿姑父还是王爷了,勾肩搭背地和他一起交流如何讨好媳­妇­的心得。听罢了,又一脸嫌弃地朝廉郡王道:“你也太没用了,我媳­妇­儿才不会冲着我大吼大叫。不是我说你,心疼媳­妇­儿不能光靠做,还得会说甜言蜜语。哪个女人不喜欢听这些?回头你试试我的法子,每日里尽捡着些漂亮话儿说给……给姑姑听,保管她对你温柔小意,言听计从!”

“当——当真!”廉郡王迷迷瞪瞪地甩了甩脑袋,竭力瞪大了眼。一旁的卢之安斜着眼睛瞧着邵仲,夹了块萝卜­干­,嘎嘣嘎嘣地嚼得脆响。

内院里众人用完了午饭,胡氏差下人去前头探看,一会儿翠羽过来回话,“侯爷与郡王爷、邵姑爷正喝着酒呢,只怕一时半会儿散不了。”

胡氏闻言有些担心,低声埋怨道:“之安也真是的,不是说下午还要去衙门,大中午喝得醉醺醺的,成什么样子。”

老太太却不以为然,挥挥手笑道:“难得之韵姑爷来府里一趟,又正赶上仲哥儿也到了,他们几个一高兴,难免多喝点酒尽尽兴。反正都已经告了假,下午索­性­就别去衙门了,我看之安这些天忙里忙外,累得够呛,正好趁机歇一歇。”说罢,又正­色­朝卢之韵道:“回去了你也莫要跟姑爷发火,整日里凶巴巴的,也亏得郡王爷忍得下你。”

卢之韵道:“我哪里凶过他了?平日里不晓得多温柔,做小伏低地讨好人呢。好不容易回一趟娘家,自然要威风些。他不过是在您面前装装样子,回了家可是嚣的厉害得紧,指东我不敢往西……”她噼噼啪啪地说了一阵,老太太一个字也不信,回头拉着七娘的手仔细叮嘱,“莫要学你姑姑这副做派,也亏得王府里头没个长辈,要不,就她这­性­子,还不得被骂死。虽说你府里头没人管束着,可为□子的,温柔贤惠才是正道……”

七娘耐着­性­子听,卢之韵托着腮在一旁都快要睡着了。

因想见卢瑞一面,七娘特意在府里多待了些时辰。不想卢瑞今儿竟回来得格外早,听说七娘已经到了,赶紧换了衣裳过来向老太太请安。老太太自然晓得他的目的,笑着道:“你们姐弟俩几日不见,怕是想念得紧。”说着,又让绿玉送她们姐弟去了七娘原本的院子。

绿玉到了院子门口就告退了,采蓝则陪着姐弟俩一直进了屋,尔后退下去沏茶。待屋里只剩下他们姐弟俩,卢瑞这才一吸鼻子,扁了扁嘴,带着哭腔唤了一声“姐姐”,话刚落音,眼泪就已盛满了眼眶,使劲儿地转呀转,最后他又吸了吸鼻子,把泪意全都逼了回去,梗着脖子小声道:“熠哥儿说我会哭,我才不会呢。”

七娘心里发酸,却又不得不硬起心肠,拍了拍卢瑞的肩膀,小声道:“我就晓得瑞哥儿最坚强,以后——以后也要好好的,莫要让姐姐担心。”

卢瑞认真地点头,想了想,又欢喜地道:“姐姐,今儿先生又夸我了,说我的字写得好。先前我的字总是软趴趴的不好看,邵先——姐夫让我胳膊上带着沙包练字,这两日才把沙包拿下来,字就好了许多。”

七娘却是不晓得邵仲什么时候和卢瑞说过这些,闻言笑道:“你姐夫虽不曾下过场,但到底比你多喝几年墨水,又常与主考们打交道,晓得他们的喜好,你多听他的话终归没坏处。”说话时,她又盯着卢瑞的脸仔仔细细地看。

也不知怎的,先前在侯府的时候,也不是每日里都能见着他,却从不曾像今日这般心心念念,怎么看都觉得卢瑞哪里变了样。可再仔细一端详,他却还依旧是先前的眉眼,黑亮的葡萄眼睛,弯弯的眉毛,乖巧又可爱。

门外有小石头沿着地板滚进来,卢瑞的眉毛跳了跳,赶紧抹了抹眼睛,清了清嗓子道:“你赌输啦,我好好的,一下也没哭。回头你得连着一个月帮我拎包!”

卢熠的脑袋从门后探出来,咧嘴朝七娘笑,甜甜地唤了一声“大姐姐”,尔后哧溜一下快步溜了进屋,睁大眼盯着卢瑞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阵,扁嘴道:“眼睛都红了。”

卢瑞急道:“可我又没哭,不信你问我姐姐。姐姐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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