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执子之手 > 5

5

寂静了半晌,叶小猪头才鼓足勇气冲出来,小猪脸上挂满羞红,攥着小蹄子朝我示威:“让你胡闹,这下可好了,丢死人了!你现世宝,丢人现眼!你恶心!”

我乐得更没边儿了:“你这是说谁呢,咱俩谁现世丢人,谁无耻下流?呵,你倒挺有勇气的,敢做这么深刻的自我批评——我爸要是再等会儿进来,你还不得把我上下通吃,里外折腾个够!”

她一副不依不饶得架式:“哼,我真没想到人也会变的,变得这么体无完肤,彻头彻尾!小时你候多乖啊,傻里巴机大脑缺弦儿,哼,还叫过我姐姐呢……叫啊,再叫一个,姐姐给你买糖吃!”说着说着,她露出了一副诱骗­妇­女、拐卖儿童的笑容,看起来很像我在幼儿园大班儿时候的阿姨。

我说你滚一边儿去,跑我这儿来装大瓣儿蒜!小孩儿不打上房揭瓦啊,你!没见过你这么猖狂的,再嚣张下去我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今夜星光灿烂”,让你见识见识到底“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她哧的笑出了声:“不跟你穷贫瞎逗了!说说,想吃什么,姐给你买去。”

一提起这碴儿,我立刻萎了下去,没好气地道:“今天我放血,不能吃饭!”

“噢,”她跟着像个小兔子似的窝在那儿,老老实实的,一会儿东张西望,一会儿又作回她的本来面目——小肥猪,憨态可掬。

“我说,我该上班了,放完血就走。”

“不行不行不行!你还没好呢,大夫不许的!”

“知道什么叫出嫁从夫,­鸡­随­鸡­随­鸡­嫁狗随狗吗?知道什么叫三纲五常夫为妻纲吗?不知道今天就梳理梳理你,给你做做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教育,给你的猪脑袋开开窍儿!”

我东绕西绕,摆脱她的纠缠,在抽血化验后,急急忙忙套上衣服溜出医院。

第五天 此情可待成追忆 2

第五天此情可待成追忆

来到公司,方始感觉头脑一阵阵眩晕,两眼直犯花。早饭还没吃呢。先到餐厅点了份不早不午的点心,发现自己的臂弯乌青了好大一块,想是慌乱中忘记按压止血。我轻揉着手臂,嘴里叼着根吸管吸苹果汁。身后苏力的呼喝声响打老远传了过来:“他敢!妈的我就不信弄不死他。”跟着就听他呼哧呼哧朝我这边迈过来。

“哎,小萧你怎么回来了,这才歇了两天啊!”他一ρi股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呼呼喘着粗气。

“呦,谁惹咱们苏哥了,这么大火气?”我捋回衣袖,将身子歪向他那边,“别动气,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川岛永树那狗东西!”他恨恨地挤出一句,然后夺过我的果汁猛吸,吸­干­了,还继续叼着吸管吸唏溜唏溜地梗着脖子,双眼出神,呆呆地望着桌上的一打餐巾纸。“啪”他猛地将面前的杯子和那打餐巾纸扫到地上,耷拉着脑袋冲我哼了一声:“我真他妈不是个男人!”

苏力今年整整三十有零,他在公司的资格比我老,年纪更比我大。所以无论在业务上、在人事关系的处理上,他都是我的老师,向我传授了不少经验,这在我刚刚参加工作的第一个年头里,不可谓不是无私的。第二年立秋刚一过,我被提拔为财务部副理,迎头赶上与他并肩战斗。他开始更加亲近我,这倒颇有拉拢之嫌了。那时候我与猪头小队长副总川岛永树剑拔弩张,势如水火。尽管我们之间隔了不只一个级别,根本算不得平起平坐地叫板对阵,但我这人天生驴脾气硬骨头,不由得他川岛不哆嗦;再说以他的老­奸­巨滑,不会不清楚这是谁在的地盘上,触犯众怒的事他才不会去尝那个鲜顶那个雷呢;同时他也明白自己在猪头小队长里边到底排老几,处在什么地位,“攘外必先安内”,他自己猪圈里的人事理不顺,在外边也就不敢太过造次。

纠葛源起于我那段混乱的日子。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我刚刚令人侧目地晋升为汉­奸­小头目,而那个时候的我,私生活极不检点,照实说出来足以气死我老爸害死我老妈,逼得我的亲亲小妹结绳上吊,足以令现在的我汗颜无地,不堪回首。我那时候的混乱在公司是出了名的,我一边在自暴自弃,可另一头的工作上却异乎寻常地努力奋进——颓废的只是感情罢了。不过,这倒着实让前任猪头老总和时任第一猪头小队长的桥本英则双双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认为我很像他们倭国人:倭国的执着功利、万事利为首的禽兽法则和做事一根筋、顾头不顾腚的牲畜习­性­在我身上传承体现得一览无余。绝对合乎鬼子­精­神崇拜的神韵!实在是个难得的大汉­奸­坯子!

猪头小队长里边,川岛是个年轻的后生,自觉英武当世无敌,俊朗不下于我。对我的优秀品质良好­操­守他熟视无睹,总觉得我在绊他的脚抢他的风头截他的客源。其实他不敲敲猪头猪脑好好想想,我一个挂牌汉­奸­怎么能与他堂堂皇军少佐一争短长?

可事有无奈,我在私人­操­守方面一贯不善作伪,真我面目,我行我素,而他又是天生风流­性­作祟,最后不得不粘上我妄想与我狼狈为­奸­,勾搭成骈。尽管如此,我恶心他身上那股子臊味儿,顶腻味他那张虚伪垂涎的肥猪脸。不过说实话,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抗日的觉悟,民族大义离我太远;自己的心绪纠结再加上实惠厚利的诱惑,让我忘了自己是谁。

然而,没有令我遗憾终生的是,我狠狠地教训了这只臭猪!

我进入公司那年,川岛永树刚刚从日本总部调来做猪头小队长副总,年轻有为,英姿飒飒,走起路来一步十晃,恨不得ρi股掉粉渣,作足了牛Bi哄哄的臭德行!这还算好的,因为毕竟在公司里,这厮还能秉承倭寇的一贯作风,一副道貌岸然,只是偶尔实在憋得难受,朝小姑娘抛个媚眼儿捻个兰花指什么的。大家懒得搭理他,想他一个小蚂蚱蹦跶不出什么新鲜来!

可这厮下了班一扒下西装就换了一副涎猪脸,惹得公司里的小姑娘们一个个防贼似的防他。他以为这儿的规矩跟倭国一样,他以为中国的花花姑娘都是天生犯贱,甘愿倒贴给他这位皇军远征部队少佐当随军侍妾,玩儿腻了再打发下去充作慰安­妇­——他要是帅得惊天地泣鬼神也行。可他也不撒泡猪尿照照自己那德行,横竖就是一怪物:XO小胡萝卜腿儿上戳着一截烂木桩子再供上一个祭祀用的肥猪头流窜于人间,走那儿都是一个标准的活祭台,人家顶礼膜拜他还直乐,挥挥手道一句谦:“抬举兄弟了!”

说他是人真是抬举他,否则当年那个憨态可掬称妖道怪的猪八戒何辜啊!

事后我常想,这么一个怪物是怎样来到人世间的?他这猪屎样,也就只有后来那个在公司里资格比我老、却比谁都幼稚、傻透了腔的许艳才肯有眼无珠地和他勾搭成­奸­。

这厮引起公愤是必然的:­骚­扰­骚­扰这个,撩扯撩扯那个。最后连前任猪头老总都忍不住发火了。可他不但不收敛,反而愈加变本加厉起来。因为那时候他已经敏感地预见到,猪头是秋后的蚂蚱长不了,在中国公司待不长了。在猪头临时走给他点颜­色­看看,给自己立立威,下任猪头也就不得不给他三分薄面。好家伙,这下可把他忙坏了,张家摸摸李家瞧瞧,小脚侦缉队似的挨门挨户将女职员的家庭组织情况弄得一清二楚,闹个门儿清!美其名曰:微服私访,勤政爱民。

最后公司上下一致决定暴动。怎奈这厮的后台似乎很硬,自下而上民众起义的革命方式很难撼动他的权威。众人吁声一片,遂作鸟兽散。

其实因由并非如此。问题的关键在于倭寇根本不能理解你投诉的理由:下了班就是私人时间过私生活,管谁怎么着,没犯宪法天皇也关不了;公司又不是修道院、清真寺、和尚庙、尼姑庵,更不是­精­神文明建设的指挥所。公司是赚钱的!只要能给公司赚钱为公司盈利,哪怕他是采花­淫­盗、恶霸强豪、希特勒再生,也一样是好员工!犯了国法有警察逮他法官判他,跟公司何­干­?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他强Jian你,逮着证据你可以告他,逮不着算你倒霉,你还得跟没事儿人似的对他春风满面,听他喝斥服他管!

这厮在工作上可不敢跟我作对。一来本人行得正,所做之事无可不对人言,他也确实找不到把柄。二来这厮志大才疏心大胆小,不敢造,也造不出什么伪证来载赃陷害。只不过他毕竟还是上司,正常的工作指示只要不过分,该听还得听。

可看着公司的小姑娘们如一朵一朵初绽小花之骤遇严霜,枯萎调落,一瓣瓣地任人践踏,我于心不忍哪!那可都是某某人的乖女儿、某某人的亲亲小妹妹啊!我这人虽不才,四方留情,八面播种,东边日处西边欲……总之就是­淫­棍一条,但本人从不强买强卖,更是不吃窝边草,什么办公室欲情之类趁早离我远远的。所以,教训这只畜生就成了迟早的必然……

第五天 此情可待成追忆 3

第五天 此情可待成追忆

苏力的弟弟苏群开了一间酒吧。酒吧开在北京第二使馆区的三里屯路,距我们招待空降猪头团的长城饭店不远,踱过长街,便可入眼那片闻名遐迩的、昏曚迷离的霓虹喧嚣——那是国人砸老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地方。酒吧原是一个新西兰籍富婆的隐匿资产,后来随着丈夫移居海外,就把它留给了娘家。娘家人一不懂管理,二没­精­力没门路,不愿意­操­这个心,就把它盘给了身上有几两金子、做小混混的苏群。苏群本来资不抵债,但能坑能骗能充大个儿,居然哄得债主贷客一大帮人围着他团团转,说出来也算是一种能耐。借此,盘桓来去,竟也搜金刮银东挪西凑地赞下了家底。当然,光靠他一个人还盘不下这个店面,这也是他此后一直溜须苏力的原因——苏力占了一半股份,外带替他打通关节的花销,实在是这个酒吧的幕后大老板。

苏群自此跟在苏力后边亲大哥长亲大哥短的腻个没完没了,以前他从没拿正眼瞧过这个老实巴交的大哥,觉得他没出息、没能耐、没才、没­色­、活得没彩儿。可是这次教他看走眼了,没想到大哥家底这么丰厚,出手这么阔绰大方,关系通上了天。他于是洗心革面投入地跟着大哥学习涵养功夫,居然也抛掉了以往那些狐臊狗臭的痞气,人五人六像模像样地做起大老板的姿态来,挺着日渐隆起的啤酒肚四处放炮。这下可乐坏了他们家太夫人。老太太自打肩上一颗星的老伴儿过世以来,还从没这么高兴过,心一宽,翻腾出了压箱子底儿的棺材板儿钱,归拢归拢凑到一块儿,竟有七八十万之巨。她心想这笔钱先不忙给二儿子,到他手里没一夜,一准儿败光了。嗯,给他置处房产,他大哥有房子不用我­操­心,可老二这都快奔三十的人了又是个当老板的,没媳­妇­儿不说,连一处遮风避雨的房子都没有,整天介东搭西凑的像个什么样子,哪个正经人家姑娘能看上他!将来我两腿儿一蹬,看他找谁喊娘叫屈去?

就这么着,老太太悄没声息地给苏群在西四环路买了套一百五十平米的公寓,准备在自己弥留之际把它叫给儿媳­妇­。苏群那边给瞒得死死的,可苏力却从头到尾参与了此事。我曾逗闷子跟他说起过:“老太太这么含着苏群,你心里就不泛酸?说实在的,苏群对你这个大哥可是不怎么样。”

“老太太是担心他不成气,换了我是他,老太太还不是一样护着,我能怎么样,总不能去学他吧?再说老太太去的时候,委托把她住的那处房子卖了,产权归我,也算对我不赖了——她不愿意留着那处房子,说怕不吉利,” 苏力点了颗烟,眯缝着眼睛,不无厚道地讲,“老二么,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他好他赖我都得认了……他对我算不错了,生意上的事儿他管得勤谨,利润他拿大头,这应当。他呀,从小就人小鬼大,猴儿­精­一个,真庆幸他平时那些坑蒙拐骗还没用在我老大身上。唉,我早该朝晚念佛送经了!”

与苏群的相识,是因为一年前卷入的一场由争风吃醋而引起的混乱殴斗。

那天,我带着在汇丰银行认识的一个小姑娘去三里屯泡吧。小姑娘姓田,人也长得甜甜的。当我决定开始泡她的时候,我刚从猪头鬼子那儿领到升职委任状。在这之前我不喜欢糟蹋良家­妇­女,可当时不知是哪根筋弦让我晕了头,自觉到此为止,似乎人生已经志得意满,别无他求了;薪水又涨一级,看着我那每月五位数的薪金账户——这可不是倭币啊,而是真金白银的老头票;再想想此情可待的年底大红包,我的心里有些醺醺然,然后又一次地陷入了迷惘。

我需要的究竟是什么?在我乌七八糟地度过了那些彻夜煎熬的寒暑之后,我突然发觉自己过得好累好累。我不是为了追逐自由、忘却心中羁绊而去的么,为什么还会这样苦熬难过,像死囚待决一般度日如年!我心里稠稠的,忽然一盆冷水当头而落,如醍醐灌顶,登时令我清明。

我生无慧根。浑浑噩噩浮于世上,早已撕心裂肺、没心没肺,又岂能苛求慧心勃勃健在?我的眼前已是茫然一片,路不识途,又何来慧眼独具?想是上苍要我历尽苦难,经历一番意乱情迷、忘情却爱之后才得以幡然醒悟。

我突然想家,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我突然企盼妻儿相伴、喜颜欢畅的日子,那足以忘却忧烦的日子。

那时候,我才二十三岁。我觉得,我该成家了。

我是去汇丰银行帮朋友办事的时候邂逅田田的。而当时的我,正在花天酒地左拥右揽,醉眼迷离地向着头顶上那个副理的位子发起最后的冲刺。

田田的爸爸是香港人。严格的说,她是第二代归国华侨,身上流淌着四分之一的希腊血液。

我第一眼见到田田就是一个感觉:这妞儿不错,正点!分手后越来越想,可究竟想什么,又是什么让我这样回想,我当时不知道。她后来告诉我,她­奶­­奶­是道道地地的希腊人,祖上七代都住在爱琴海畔的亚提加半岛,所以她也有那么一小点儿是希腊人。“不信,我告诉你个小秘密,你看,” 她侧转过身体,将自己的一双水晶似的眸子迎向灼目的日光,“看到了么?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她的双瞳在白得耀眼的日光下泛着隐隐的水蓝­色­,那好似大海澎湃的水蓝­色­,湛湛的,清清的,煞是爱人。

我那颗痴迷烂醉的心忽地一动。“你­干­吗不要人家知道你是混血儿?” 我凝望她的眼睛问道。

“不知道,就是不愿意嘛。” 她回过身来,眼波流动,淡淡地映出一丝海蓝,“那,你知道我看见你的第一个感觉是什么?”

她狡黠地闪动着眼睛,嘴角上带着微微翘起的笑容,望着我不做声。这时后,我才细腻地发现,原来她的脸­色­是雪白雪白的,白得那样自然,没有丝毫的病态。

“是什么?你是在难为我,我对猜谜不在行。” 我发觉在她雪白的脸上,在靠近耳际的颊面上,忽而现出两抹粉脂流云般的胭红,衬在白璧无瑕的肌肤上,浮动着霞光似的晕彩。

“嗯……你的眼睛有颜­色­!” 她娇语道。

“啊,什么什么?我又不是杂——啊,那个混血。” 我心不在焉地应和道。

“讨厌啊,你!以后不许这么说,我不喜欢听……嗯,告诉你吧,是红­色­,火红火红的红­色­。” 她很严肃、很认真地对我讲。把我弄得一愣。

“什么,你烧了?我又不没长孙大圣火眼金睛,哪来什么红­色­——哎,知道孙悟空是谁么?” 我不满地支楞着眼睛,“看看现在还有红­色­么?”

“呵呵,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又不是外国人!嗯,现在没有了,不过那时候有。真的,我看得很真切,不骗你!”

我心想这孩子别是傻了吧?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先搂一傻子,亏不亏呀,我!可嘴里还得安慰傻子:“乖,别紧张,别害怕,我还没修炼到成­精­份儿上,道行不深,吃不了你!估计也就是那几天连夜赶工做报表,累得满眼血丝吧,你看走眼了。”

我哪里知道,那是我的灵魂在燃烧。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