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们上前去抓邵姨娘的时候,邵姨娘尖叫挣扎不止,听了赵大爷这话连滚带爬上去抱住赵大爷:“大爷,奴就知道大爷对奴恩重,太太既下了令,大爷,您就放手吧。”赵大爷性子上来怎么肯听,越发觉得只有邵姨娘贴心,松开抱住楚夫人的手回身紧紧抱住邵姨娘:“娟儿,你既许给我,我自然要护你周全。”
邵姨娘越发大哭起来,她儿子也从屋里出来,上前抱住她哭个不停,这样哭闹让婆子们一时不知道怎么下手,停在那等着楚夫人的指示。
楚夫人被气的差点晕过去,亏的傅氏和婉潞紧紧搀住才没倒下去,婉潞给楚夫人捶了捶背,对婆子们道:“你们都糊涂了吗?怎么能让翰哥儿哭个不停,快些把他抱下去,交给他的奶妈妈,好生窝伴了。”婆子们这才醒过神来,上前把翰哥儿抱了起来,去寻他的奶妈。
婉潞还不忘嘱咐一句:“记得把他抱到太太屋里。”婆子回头应了声,傅氏扶着楚夫人道:“太婆婆,这外面风有点大,先进屋吧。”楚夫人扶着傅氏的手慢慢进屋,这屋里的丫鬟们这时才醒过神来,上前掀帘子,掸椅子,等楚夫人坐定又急忙倒茶上去。
楚夫人并没接茶,冷冷地道:“把那两个畜生给我拖进来。”丫鬟婆子们还在那里愣着,婉潞急忙道:“快请大爷和邵姨娘进来。”婆子丫鬟们急忙出去,赵大爷好歹是自己走进来的,邵姨娘是被拉扯进来的,头上的首饰面上的脂粉都不见了,衣服也被扯的乱七八糟,照旧哭哭啼啼。
赵大爷笔直跪下,邵姨娘整个人瘫在那里,楚夫人的眼看向自己儿子,叹了口气道:“你啊,还是下去养着吧。”说着就示意丫鬟们把他扶下去,赵大爷怎肯下去,只是拉着邵姨娘:“母亲,求母亲别把她……”楚夫人把茶杯重重一摆:“什么时候你这么糊涂了,理哥儿,快去服侍你爹。”
在旁没事可做的理哥儿急忙和丫鬟把赵大爷扶下去,楚夫人这才对邵姨娘道:“人总要都知道本分,哪有不知道本分胡乱闹的?”邵姨娘方才那股哭闹的劲儿见了,只是仰着一张脸对楚夫人哭道:“太太,奴知道奴是个底下人,万不敢越了分寸的,只是奴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从小奴的哥哥也爱护着奴,他无缘无故就被小大奶奶罚了,奴心里极伤,这才对大爷哭诉几句,不晓得大爷竟动这么大气。”
楚夫人半点不慌乱,对傅氏道:“做当家人,最要紧是公平,不能无故罚人,这事你也就说给你姨娘。”傅氏低低应是,让丫鬟取过一个簿子来:“这里是每日出入的帐,原本是邵姨娘的哥哥邵大经手的,还请姨娘过过目,这帐究竟有何异同。”
丫鬟把簿子交给邵姨娘,邵姨娘并没有去接:“太太是晓得奴不识字的。”楚夫人还是没说话,傅氏又道:“每日记的帐乱七八糟这也罢了,那边本没专门的账房先生,可是用下等货色充做上等货,还当我们不晓得,问着就说世面上只有这些,这就由不得了。”
楚夫人还是没说话,看向邵姨娘,邵姨娘已经没话可说,连哭都不敢了,楚夫人的眉头皱了皱:“你大奶奶是个和气人,这些年又病在床上,未免纵了你们,今日我也少不得要越一越了。”说着叫了声人来,几个婆子上前,楚夫人淡淡地道:“把邵姨娘拖下去打四十板子。”
婆子们应是就上前去拖邵姨娘,邵姨娘大哭起来:“太太,求您不瞧在大爷的面上,瞧在翰哥儿面上也饶了奴吧。”翰哥儿?楚夫人的眉挑起:“你不说我还忘了,你们把翰哥儿的东西都搬到我屋里去,你大奶奶做嫡母的没法教养这些庶子,少不得我这个做祖母的不能辞辛苦,教养教养这些孙子们。”
邵姨娘知道已经不能再求情,这四十板子要看什么人打,瞧楚夫人这样子,只怕要把自己活活打死,还想再哭,婆子们已经把破布往她嘴里一塞,拖死狗样的拖走了。
楚夫人这才长出一口气,望着傅氏:“小大奶奶,你婆婆病在床上,你是这屋里的主母,这些下人就该你管束管束。”傅氏恭敬应是,见楚夫人要起身就伸手去搀她起来,屋里的丫鬟婆子听了这话,早吓得跪了满地。
楚夫人也不看她们,只让婉潞扶着自己出来,刚走出一步,潘氏屋子里的丫鬟就跑了出来,面上满是慌乱:“太太不好了,我们奶奶她,”潘氏怎么了?楚夫人紧紧扶着婉潞才没摔到,厉声问道:“你们奶奶怎么了?”
丫鬟已经满脸是泪地跪了下来:“太太,我们奶奶方才吐了几口血,瞧来是不成了。”吐血?楚夫人摇了几下,婉潞忙道:“婆婆,先去瞧瞧大嫂。”接着婉潞就对身后的从人道:“还不快些去请太医。”楚夫人点点头,往潘氏屋里去了。
潘氏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越发显得唇边的那抹血迹骇人。小丫鬟坐在床边给她擦着额头上的汗,见到楚夫人进来,忙要上前行礼,楚夫人止住:“好生服侍你们奶奶才是,不是说你们奶奶这几日好些了?”
先头出去报信的那个丫鬟已经哭了:“奶奶原本是好些了,谁知今儿听说哥儿被大爷叫进去怒骂,邵家的又在旁边哭闹不休,奶奶想出去喝止也站不起身,等听到太太您来把邵家的处置了,这才重新躺了下来,可是没一会就吐了血。”
楚夫人握住儿媳那枯瘦的手,眼泪就下来了:“傻孩子,她们怎么闹也翻不出我的掌心去,我又不会不给你做主,你这又是何必呢?”傅氏听到信也赶来伺候婆婆,见楚夫人伤心,上前道:“太婆婆,等太医来了好好给婆婆诊治,太婆婆您也不必太过伤心,不然婆婆知道了又要难过。”
话刚说完潘氏的眼睁开,看见面前的楚夫人唇边露出一丝苦涩笑容:“婆婆,媳妇再不能伺候您了,只望婆婆记得媳妇的好处,多疼疼那些孙子孙女们。”潘氏说的凄凉,楚夫人的泪涌的更凶些,婉潞上前给她掖下被角:“大嫂你也当了婆婆,理哥儿媳妇要有喜信的话你也就要当祖母了,正该长命百岁地活呢。”
潘氏的眼看向傅氏,傅氏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潘氏徐徐地道:“不成了,人的命啊。”
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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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氏这话让婉潞不由也泪盈睫毛,楚夫人哭的更难过些,双手紧紧握住潘氏的手:“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我都没死,你走在我前头就是不孝顺。”潘氏脸上的笑容更加苦涩,闭上眼那泪落了下来,主人们如此,屋里伺候的下人们个个都低头垂泪。
脚步声响起,一个小丫鬟走进来:“太太,太医来了。”楚夫人这才用帕子点点眼,屋里的丫鬟们忙请楚夫人她们进屏风后,楚夫人一摆手:“我也快六十的人了,还回避什么,把你们奶奶请进去就是。”婉潞晓得这是楚夫人不放心的意思,让丫鬟婆子们服侍好了楚夫人,这才和秦氏她们避到屏风后。
这太医是常在侯府走动的,见楚夫人坐在那里,晓得潘氏这病只怕是油尽灯枯之相,诊了半天的脉没有说话,楚夫人晓得太医只能治病不能治命,心里依旧不曾死心问道:“这究竟有几分可治?”
太医已请丫鬟把帘子掀起望望气色,见潘氏面色雪白,唇边还有血丝,恍如没听到楚夫人的问话,那眉紧紧皱着,直到丫鬟把帘子重新放下,依旧一语不发。
楚夫人晓得潘氏只怕就挨日子了,但那眼还是巴巴望着太医,太医抬头看见楚夫人神色,拱手一礼道:“夫人,府上奶奶这病,”说着太医有些迟疑,楚夫人哎了一声,挥一挥手,太医皱一皱眉:“学生先开一剂药给大奶奶吃着,至于旁的,总要大奶奶自己保养。”
楚夫人闭一闭眼,这样的话太医每次都这样说,自己保养?楚夫人看着床上的儿媳,那苍白的脸色,枯瘦的双手,她是心病啊。楚夫人命人送太医出去,拿了方子去开药,婉潞她们也从屏风后转出来,潘氏的眼还是闭着。
楚夫人看一看,见这屋里依旧是丫鬟们伺候着,满腔的怒火找不到处发,叫过潘氏的丫鬟:“我记得你大爷那里有几个姨娘,怎么总也不见。”
丫鬟迟疑一下,傅氏已经抬头道:“太婆婆,婆婆嫌面前人多烦,只要这几个姐姐在跟前伺候就好,况且现时又有孙媳,那些姨娘们自然好去伺候公公。”话刚说完,婆子进来报邵姨娘那四十大板已经打完,要进来给楚夫人磕头。
楚夫人点点头,几个婆子拖着邵姨娘进来,她白色中衣上纵横着血痕,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见了楚夫人唯有点头,楚夫人冷笑一声:“你服侍大爷最久,本就是侯府家生子,你奶奶病着,你管一管这屋里也是常事,谁知你自己其身不正不说,下面的人也个个跟着胡作,今儿你虽受到惩罚,别人也不能无错,传我的话,这屋里所有的下人,除大奶奶的丫鬟,从上到下,革三个月的银米。”
楚夫人发怒,别人也不敢劝,邵姨娘本来就被打的七零八落,一口气又堵在那里,听了楚夫人的话,只叫出一声太太就昏了过去,屋里的人哪敢上前去瞧她一眼,怕的就是楚夫人再发作。
外面传来哭声,接着是赵大爷那几个剩下的妾走了进来,见了楚夫人忙上前行礼,有机灵的,已经去拿丫鬟手里的药碗去喂潘氏,口里还道:“奶奶这里,本就该奴服侍。”
找不到活可做的,就在那里双手拢着做出给潘氏祈福的样子,楚夫人的气这样才平了些,冷哼道:“虽有俗语,久病床前没孝子,也没见过你们这些做姨娘的,主母病了就连规矩都不守了。”那个喂药的姨娘忙道:“太太教训的是,只是奴在这屋里日子短,总是邵姐姐说什么,奴就听着。”
另外一个姨娘也连连点头:“奴进这屋里时候,大奶奶已经病着了,大爷说的,这屋里的事由邵姐姐做主,奴也就听大爷的了。”楚夫人的眼往她们身上转了转,又看向地上躺着的邵姨娘并没开口。
这两个姨娘忙又急忙跪下:“太太教训,奴们就知道该听谁的,况且现在已经有了小大奶奶,奴们怎敢不伺候?”楚夫人这话,也有为傅氏张目的意思,儿媳对公公的妾,那还真是难以处置,敬也不是,不敬也不是。
潘氏若好好的,自然能辖制,可潘氏现在已经是在挨日子了,傅氏必然要管这屋里的事,总要让这些姨娘们晓得轻重,不能仗了自己是庶母就不听傅氏的话。婉潞她们也晓得这个道理,并没出口劝说,只是恭敬侍立。
楚夫人又发作几句,见这些姨娘们对傅氏恭敬,这才让人把邵姨娘带下去请医调治,邵姨娘早就醒来,楚夫人所说她听的清清楚楚,心里又羞又气,仗了赵大爷宠爱连潘氏都不放在眼里的她受了这么大委屈却不敢说一个字。
转念又想起以后要在傅氏手下过日子,她虽是个儿媳,却是这门里娶进来的奶奶,只在心里咒傅氏,总要理哥儿多纳几个妾分了她的恩爱才好。
楚夫人又安慰潘氏几句,见她依旧枯槁,吩咐人去请珍姐儿回来望望她娘,傅氏把这里的事理清了,见楚夫人面上似乎有泪,忙道:“太婆婆劳累这半日,还请回去歇歇才是,这里的事有孙媳呢。”
楚夫人不管事已经许久,今儿又动气又惩治,确是觉得劳累了,拍一拍傅氏的肩头:“好孩子,辛苦你了。”傅氏连称不敢,和丫鬟婆子们送楚夫人出去。
婉潞晓得太医虽没明说,但瞧这样子潘氏只怕是好不了了,回过楚夫人就让人预备潘氏的东西,装裹的东西倒是现成,棺木还要预先做好,寻了上好的杨木,让人在僻静地方做着。
叶氏知道了潘氏病重不起的信,也来安慰楚夫人,秦氏在旁说了几句笑话,又把翰哥儿抱来玩笑。从昨儿被抱过来,翰哥儿开头还哭着找娘,等奶娘把好吃好玩的放在他跟前,他也就止了哭泣,被抱过来的时候,手里抓着糖饼在那啃。
只是人有些怯生,虽行礼叫人,又偎到了奶娘那里。叶氏见了皱眉道:“哥儿也有七岁了,怎么瞧这样子,还没人家五岁的娃娃高?”奶娘忙笑道:“二太太,哥儿一生下来,姨娘心疼,从来都是带在身边的,又怕……,除了吃奶别的东西吃的很少。”
奶娘的欲言又止叶氏听了出来,潘氏一躺下去,那屋里的众人就如没了蜂王的蜜蜂,成日争奇斗艳,赵大爷原先的姨娘竟下手弄死了别人的孩子。虽说大户人家这样的事也常见,但都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楚夫人把那几个姨娘打的打,卖的卖,这才让邵姨娘在赵大爷跟前露了脸,得了宠。
邵姨娘也有几分心智手段,把屋里的人镇住,楚夫人耳边清净,那又是儿媳妇房里的事,管太多了不好,也就由她们去,谁知又冒出这么件事。
楚夫人叹了口气:“也是我的不是,光想着省心。”叶氏招手让翰哥儿往自己身边来,翰哥儿还有些怯生生的,奶娘忙道:“哥儿,妈妈昨儿不说过了,这是祖母和你的婶婆,她们是不会害你的。”翰哥儿虽走了过去,但还是皱眉:“妈妈,姨娘不是说除了她和你的话,别人的话都不能听吗?”
这话又险些气倒楚夫人,叶氏忙拉一下她的袖子:“大嫂你这又何必呢,她一个没见识的女人说的,谁又能听?”翰哥儿的眉还是没松开,楚夫人伸手摸摸他的头:“哥儿乖,以后你就在祖母这里,别回去你姨娘那里了。”
翰哥儿先还听着,等听到不回去找姨娘,哇一声就哭出来,见楚夫人皱眉,奶娘忙上前哄他:“哥儿,在祖母身边,这是多大的福气,别人求还求不来呢。”翰哥儿的哭声这才停了下来,楚夫人想说几句邵姨娘的不是,又觉得丢脸。
把孙子拉过来哄道:“你都七岁了,该上学了,从现在开始,在祖母屋里住着,每日上学时和弟兄们在一起,下了学还有姐姐妹妹们。”翰哥儿虽恋着邵姨娘,但孩子总是爱和孩子们玩的,听了这话眼里有光:“祖母,真的可以和姐姐妹妹们玩吗?珍姐姐每次见到我都不高兴。”
见翰哥儿说的可怜,楚夫人不由把孙子抱紧一些:“有祖母在,谁会说你呢。”说着楚夫人就招呼瑾姐儿:“来,领你弟弟一边玩去。”虽都是这个家里的孩子,瑾姐儿却没见过几回翰哥儿,福姐儿先还在脸上划,羞翰哥儿这么大还哭,等翰哥儿说了那么几句就把手放下。
听楚夫人这样说就上前来牵翰哥儿的手:“弟弟,走,跟姐姐玩去。”奶娘笑了:“姐儿,这是你哥哥,不是你弟弟。”福姐儿用手比一比,翰哥儿的个子不高,比福姐儿还矮了那么一点点,秦氏上前拍拍福姐儿:“侄女,我记得你过年时候才满四岁,这侄子比你大三岁呢,快叫哥哥。”
福姐儿的小嘴撅起,楚夫人这时是真乐了:“去吧,再你你矮,那也是你哥哥不是你弟弟,去吧。”福姐儿这才牵着翰哥儿出去。等孩子们一走,楚夫人才怒道:“昨儿我还想着哥儿的面上放她一条生路,谁知她竟这样教孩子,其心可诛。”
秦氏吩咐丫鬟们拿叶子牌出来,听了楚夫人这话就笑着说:“婆婆,那不过就是个玩意,再生多少孩子,也要认大嫂为母,这孩子还小,现在您这样对他,我瞧侄媳也是个知好歹的,好好教了,日后哪会认他自己的亲娘,何必要为了那么个玩意让人说闲话。”
楚夫人嗯了一声:“你说的是,昨儿你大伯那样子。”叶氏让丫鬟去请万姨娘过来,笑着道:“三奶奶这话说的最有理,何必为了个玩意呣子离心?”楚夫人这才没了言语,万姨娘过来,几个人又斗牌说笑。
等婉潞来请她们去用晚饭时,楚夫人面前的铜钱已经堆成一小垛,婉潞上前瞧了笑道:“今儿难道又是姨娘输了?”秦氏把牌放下用拳头捶一捶腰:“今儿是我们三家都输给婆婆了。”叶氏唉声叹气:“这几日赢的,全又倒出去了,大嫂,你明儿可要好好备个东道才是。”
楚夫人虽晓得她们三个是故意输给自己好让自己心里高兴一些,还是笑着说:“好好,六奶奶,你明儿就备着席请你二婶过来。”婉潞还没应声,叶氏就故意沉下脸:“瞧瞧,大嫂近年来竟这样小气,哪有请你备东道的又让媳妇出钱的。”
万姨娘已经伸手去拿楚夫人跟前的钱:“三奶奶,你先把这钱收下,省得太太反悔。”楚夫人一把把钱拢在怀里:“不许拿,哪有你们这样的?”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瑾姐儿姐俩正好走进来,进了里面情形也笑了,翰哥儿和她们玩了这半日,早不生疏了,上前喊祖母。
楚夫人顺手拉了他的手,招呼岚云把钱收起来,众人说笑着去用晚饭。
虽说有各种药材,太医也每日来诊治,珍姐儿知道信也回府侍疾,诚远伯府那里也送了许多的药材,潘氏的话还是一日比一日少,那药也渐渐灌不下去,众人都晓得她没多少日子,她屋里白天黑夜都没断过人。唯有赵大爷还是人不见,听说他守在邵姨娘床前,那四十大板虽没要了邵姨娘的命,也让她没了生气,赵大爷担心她还来不及,哪会去瞧潘氏一眼。
众人虽齿冷也晓得赵大爷这牛性发起来,谁也劝不服的,楚夫人也只有由着他去。赵思贤说起也说自己大哥荒唐:“大嫂的病,九成是因大哥而起的,现在大哥还这样,传出去也是让人笑话。”婉潞默默无言,过了半日才道:“听说,大嫂初进门的时候,和大哥也是恩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颗心几个人分,总是有人多些,有人少些,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总是开金手指不给女主的丈夫纳妾的原因,为这件事纠结痛苦,实在不是人过的日子。
还是贴了份正文在作者有话说里面,大家互相理解,谢谢。
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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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夫妻,才色相当,怎么会不恩爱呢?那时的潘氏心中必然是充满幸福的,丈夫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婆婆为人也宽厚,家里的下人都敬着捧着,怎么也不会想到结局如此。
看着婉潞那微微皱着的眉头,赵思贤伸手把妻子的眉头抹平,声音很轻柔:“大哥如此,我定不会如此。”婉潞拉下他的手,脸上露出笑容:“我知道,我信你。”赵思贤紧握妻子的手,刚要说话的时候婉潞低头脸上的笑容带上一丝调皮,但话里分明带出一丝哀怨:“不过,我为了贤惠,也要给你置几个通房才是。”
赵思贤没看到妻子的脸,急的伸手去抓她的肩头:“什么通房,那些人我都不要。”婉潞的头还是没抬起来,赵思贤晃一晃她的肩:“外面那些人的话你放在心上做什么?贤惠不贤惠只有我知道,那些吃饱了饭闲着没事专门磕牙的人的话,有什么好听的?”
见婉潞还是不抬头,赵思贤更加着急,强行把婉潞的头抬起来,却没有意想中的满脸泪水,而是一张灿烂笑脸,赵思贤松一口气的时候明白妻子又在着弄自己,伸手往她掖下去,嘴里还笑着说:“让你再这样?”婉潞并没躲开,只是用手把鬓边的发拢上去:“哎,再过几年,智哥儿娶了媳妇,咱们俩就不能这样了,不然别人看着不像。”
赵思贤的眉头皱了皱,接着伸手把妻子抱个满怀:“谁说做了公婆就要端庄的,那是在外面,关上门谁晓得呢?不然祖父当年的四个美婢难道是摆着看的。”那四个美婢在老侯爷死后也被遣散回家,各人的财物之外,侯爷还让楚夫人每人又给了她们五十两银子。
听到赵思贤提起,婉潞不由想起那个应八爷而死的女子来,现在八爷是改邪归正了,可是他的婚事就此耽搁,也不晓得是不是那死去的冤魂在泉下不肯闭眼的结果。婉潞刚想站直身子,双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奶奶,智哥儿回来了。”
智哥儿在宫里是五日一归家,算起来才去了三日怎么就回来了,难道是闯了祸?帘子已经被掀开,智哥儿笑嘻嘻走进来,见儿子和平时一样,婉潞的心这才安下,智哥儿已经给他们行礼。
婉潞已把他拉了起来:“去见过你祖母了没?怎么今儿就回来了?”智哥儿点头:“见过祖母了,四皇子生病不能上学,师傅这才让我们回家几日,等四皇子病好再进宫。”
原来如此,婉潞的心这才放下,刚要让儿子下去换了衣裳再上来,福姐儿已经跑进来,冲到智哥儿怀里:“哥哥哥哥,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福姐儿满脸期盼,智哥儿已经把妹妹抱起来:“来,哥哥瞧瞧你这几日长了没有?”
智哥儿的个头虽然长高了些,毕竟只是十岁的娃娃,抱着四岁的妹妹还是有些吃力,跟着进来的奶妈见了,急忙道:“哥儿你小心些,姐儿可是越长越重了。”福姐儿不服气地嚷:“妈妈你说的不对,我长个子,哥哥不也一样长个子吗?”
婉潞先还担心智哥儿把福姐儿摔下来,见智哥儿抱的稳稳的这才放心,赵思贤已经从儿子手里把女儿接下来:“好了,你虽然大几岁,还是个孩子呢,还是我来吧。”
智哥儿也觉得手臂酸,乖乖坐到娘身边,婉潞已经让丫鬟拿出点心来,递一块给儿子:“离晚饭还有一段时候,先吃点垫垫。”见智哥儿吃点心,福姐儿又嚷起来:“娘,我也要。”说着就从赵思贤怀里伸出手去抓点心。
帘子掀起处瑾姐儿走了进来,见妹妹这样她翻了个白眼,接着瞪她一眼:“没规矩,哪有这样的?”福姐儿自顾自吃着点心,才不理姐姐。他们姐妹这样众人都已看惯,谁也不放在心上,德哥儿下了学回来,见了哥哥也是一番惊喜,等婉潞去伺候楚夫人用过晚饭,一家子又聚在一起用过晚饭,也算难得的天伦之乐。
用过晚饭又聚在一起说笑一会,年纪最小的福姐儿先打起瞌睡,婉潞让人把她抱下去歇息,福姐儿的手还不肯从智哥儿衣服上放开,嘴里叽里咕噜地说:“哥哥,下次别忘了给我带好东西。”瑾姐儿捏捏她的鼻子:“就没见过你这样的。”
婉潞正想让丫鬟们把孩子们都带下去睡时,外面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接着有惊慌的声音传来:“六奶奶,大奶奶那边派人来,说大奶奶不行了。”婉潞急忙起身,双妙已经递上衣服,正在打瞌睡的福姐儿抬起头来,婉潞摸摸她的脸,对丫鬟们道:“贤把哥儿姐儿安排下去睡吧。”
智哥儿和瑾姐儿晓得这时候也没什么可帮忙的,跟着丫鬟下去,婉潞急匆匆往外走去,潘氏的院子里灯光亮如白昼,伺候的人都在门外站立,见到婉潞来了,也没人说话只是有丫鬟掀起帘子请她进去。
除了理哥儿夫妻和潘氏的几个小儿女,楚夫人和秦氏也在那里,楚夫人坐着,手里的帕子已经湿了,秦氏眼里有泪,只能轻声安慰她。婉潞不顾行礼就径自来到潘氏床边,潘氏脸上有一抹奇异的红,看起来倒比前几日还精神,丫鬟在给她喂水,但那水怎么都咽不下去。
这不过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见到婉潞,潘氏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又转而看向门口,楚夫人哭的天昏地暗没感觉出来,倒是秦氏问了一句:“大伯在哪里?”这问话打破了屋里的寂静,过了会儿才有个丫鬟怯生生开口:“今儿邵姨娘说伤口又疼,大爷一直守在邵姨娘床边。”
这消息众人都晓得,秦氏刚想说话,楚夫人已经抬头怒道:“这个逆子,这样的大事还这样,去,给我把他抓过来。”丫鬟们小心翼翼互看了一眼,接着方才那个丫鬟才小声地道:“奴婢们已经去请了几次,谁知道……”
楚夫人站起身,那眼里闪出厉光,丫鬟吓的后退半步,秦氏忙给她捶背安慰,楚夫人顿了顿:“再去,带几个老婆子去,他要再不来,就把他揪了来。”丫鬟们哪敢违命,急忙走出去,楚夫人看着床上的儿媳,闭眼时那泪就又流了下来:“大奶奶,是我养子不教害了你。”
潘氏眼里的光越来越黯淡,听到楚夫人这样说,勉力抬头道:“婆婆为人慈爱,只是媳妇没福,婆婆康健,媳妇在地下也安心。”这话让屋里的人轻轻啜泣起来,潘氏的眼转向理哥儿,他们夫妻急忙跪下,潘氏已经抬不起手来抚摸他们,只是看着婉潞:“我一生所系,六婶婶。”
婉潞上前握住她的一支手:“大嫂,侄子犹子。”潘氏勉强要笑一笑,可怜怎么笑的出来,那枯瘦的手微微抬起,对孩子们道:“婶娘如娘,不可忤逆。”理哥儿已经大哭起来:“儿子知道,娘,儿子知道。”潘氏脸上的笑容变的更加奇怪,屋里的哭声已经从啜泣变的大声。
门帘又被掀开,随之而来的是赵大爷的声音:“不就是……我就来看一眼。”话没说完脸上已经挨了楚夫人的一巴掌:“逆子,你媳妇都快去了你不在面前守着还在那想着别的,我看你怎么有脸去见你岳父?”赵大爷被母亲打了也不敢说话,往潘氏床前走去:“娘子我来了,你可以安心了。”
潘氏眼里有泪涌出,没有人上前去给她擦泪,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旁人也只有看着。赵大爷见潘氏泪流不止,上前一步正要说话,潘氏就看向傅氏,傅氏微微起身:“婆婆,媳妇会照顾好小叔小姑们。”
潘氏眼里的泪顿时不见,脸上露出最后一抹微笑,再没看赵大爷一眼就撒了手。婉潞忙叫婆子们上来给她擦洗换衣衫,丫鬟们把孩子们带下去,赵大爷嘀咕一句:“叫了我来,又没什么事。”
楚夫人本来在秦氏的搀扶下想下去,听了这话越发大怒起来:“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那个人是什么人,你媳妇是什么人?”赵大爷被楚夫人骂着,心里有些不服:“娘,那个人虽然卑贱,却是儿子的知心人。”楚夫人摇了摇差点倒下去,幸亏秦氏在旁边扶住。
楚夫人冷哼道:“知心人,亏你说的出口。”说着楚夫人喊声来人:“去把邵家的给我拖来,在你大奶奶灵前跪下,你大奶奶停几日灵,她就跪几日。”婆子们齐齐应声。
赵大爷忙扯住楚夫人的袖子:“娘,儿子活了这么快四十年,只有这么一个知心人,娘……”楚夫人一口啐在儿子脸上:“呸,她一个做姨娘的就该晓得自己的本分,知心人,她也配?”
赵大爷不敢再说话,楚夫人看着眼前的儿子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潘氏算起来可以算是邵姨娘气死的,诚远伯家来吊唁时候,发作不了赵大爷,难道还不能发作个姨娘?
不先自家发作了,等天明潘家过来吊唁,那时自家的脸皮就不晓得往哪里搁了。邵姨娘已经被婆子们拖了过来,那四十板子打成的伤还没痊愈,又只着了中衣,显得有些可怜,瞧见赵大爷站在那里,哀哀切切地道:“大爷,求你救救奴。”
话才刚出口,一个婆子已经一巴掌打到她脸上:“没眼色的东西,这时候大爷也救不了你。”邵姨娘被一吓,又见赵大爷站在那被楚夫人的眼睛一瞪就不敢上前的样子,又哭了起来:“太太,求您看在翰哥儿面上……”
楚夫人冷笑:“翰哥儿有你这样的娘,那是他的晦气。”邵姨娘被堵了回去,除了哭再没别的话说。楚夫人发作邵姨娘时候,婉潞已经带着人把灵堂已经布置好了,上面还有老人,潘氏的灵堂就布置到了她的上房,又在外面设了个灵位,好让人过来吊唁。
潘氏也被擦洗干净换上新衣,就等天一亮选个时辰让她入殓。一切都已完备,就等按部就班进行丧事,婉潞见楚夫人还坐在那里双眼呆滞,上前道:“婆婆,天都快亮了,婆婆还请先回去歇息,这里有媳妇们呢。”
楚夫人见这里井井有条,傅氏虽带着泪也在那里帮着收拾,并不因自己是冢妇而有半点懈怠,又看呆站在那里的赵大爷一眼,怒道:“你还不快些去换丧服,还在这里杵着做什么?”
赵大爷看一眼邵姨娘,张张嘴想说什么又不敢,楚夫人用手指着他:“她一个妾室,主母没了戴孝守灵是她的本等,难道你还有别的话说?”赵大爷被楚夫人训的没有半句话说,只得走了出去。
婆子们已经把邵姨娘拖到潘氏灵前按了跪在那里,邵姨娘这时倒不哭了,只是呆呆跪在那,来往的人偶尔也能踩到她的衣裙,她也不觉得疼,心里只是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哎,只有一声叹息。
还是贴份正文在作者有话说里,大家互相理解,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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