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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香味飘了进来,还有麻雀在厅外叽叽喳喳地叫,婉潞呼出心里的那口气,仔细分辨着这花香,好像是桂花香,这都快十月了哪里来的桂花?婉潞刚转身就看见鸾娥站在自己身后,她手里还拿着一枝桂花,脸上的小酒窝时隐时现。
看见婉潞转身,鸾娥已经绽开笑容:“婉姐姐,就晓得你会同意我的话。”婉潞顺手接过她手里的桂花嗅一嗅,用桂花枝轻轻敲她脑袋一下,浅金色的桂花掉到鸾娥发上,黑的发和着桂花又添了几分活泼。
鸾娥摇一摇头,拉着婉潞的手撒娇道:“姐姐,你什么话也不说就打我一下,我才不依。”摇头时候桂花瓣落在鸾娥肩头,这样美好的女子,婉潞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笑容,拉着她的手往后面去:“这都快十月了,哪来的桂花?”鸾娥手一指:“这棵桂花今年奇怪的很,别的花谢了它都没开,前几天突然开的满树都是。”
这花开的果然好,婉潞不由驻足赏起来,鸾娥见婉潞赏花,就去搬旁边的梯子:“姐姐,等我折几支让你带回去赏玩。”
婉潞刚要阻止,已经听到王太太的声音:“鸾娥,你也太调皮了,这下没了人家,我又要睡不着了。”婉潞转身,桂花开的好,朱氏她们在屋里也待不住,也出屋赏花,鸾娥已经爬到桂花树上,伸手去攀一枝桂花,并没接王太太的话。
朱氏笑了起来:“这花开的蹊跷,亲家,只怕鸾娥的女婿也是折桂之人。”,听到这话在树上的鸾娥扒开枝头露出一张脸上,浓密绿色叶里有点点浅金色的桂花闪动,鸾娥那张脸就是枝头里最引人眼的鲜花,她的小嘴撅起:“干娘又来拿我取笑,这姻缘的事,得之我幸罢了。”
王太太话里依旧有叹息:“鸾娥啊,做女儿家的毕竟是要嫁人的。”鸾娥眉一挑,那句大不了绞了发去做姑子去的话没有说出来,只是咬下唇就从树上下来,手里还拿着一枝桂花,塞到婉潞手里就道:“我不和你们说了,去找瑾姐儿她们让她们也出来看桂花。”王太太对着鸾娥跑走的身影微微摇头,眼里的焦虑之色更深。
婉潞低头嗅一嗅,桂花香气浓烈,闻着让人有些沉醉,她把桂花递给旁边伺候的丫鬟让她们拿进去Сhā起来,对王太太笑道:“明年就又是会试了,说不定鸾娥也能嫁个状元,到时亲家太太两个女儿都嫁了状元,那是何等的佳话。”王太太笑一笑,眉头并没完全松开。
鸾娥已经牵着孩子们过来,凝姐儿已经学着走路,朱氏嘱咐奶妈不用每天抱着她,多放她在地上走走,摇摇摆摆地凝姐儿跟在姐姐们身后,她生的粉白,又穿了一身红衣,就跟个七夕时的摩合罗娃娃一样。
婉潞走前一步把她抱起来,凝姐儿刚学会走路,哪肯乖乖让人抱,没过一会就要从婉潞身上下来,要去和姐姐们玩。婉潞看的更爱,往她脸上亲了亲,福姐儿已经笑嘻嘻地道:“娘,妹妹不让人抱,刚才姐姐要抱她过来,她都要自己走。”
朱氏拿出帕子给凝姐儿擦一擦额上的汗:“她和她爹一样,刚学会走路就不让人抱。”婉潞弯腰把凝姐儿小心放下,凝姐儿双脚一接触到地面就扭动着小身子跟着姐姐们去了。
看着外孙女,王太太心中的烦闷又少了些,她和朱氏两人在旁聊着家常。婉潞把被风吹散的头发往上拢一拢,放下手的时候掌心里已经多了几根头发,有一根似乎还泛着银光,婉潞心头有些错愕,仔细拈起来瞧瞧原来是自己看错了。
风随即就吹走了这几根乱发,虽然是自己看错,可过不了几年,这秋霜迟早会染白鬓边,那时孩子们也就大了该各自嫁娶。
旁边传来的是孩子们的笑声,夹杂了鸾娥清脆的声音,一代一代就这样过了。
过了两天宁家就让媒婆退回了鸾娥的庚帖,还带来了一封退婚书,王太太也把原聘送回,十二样首饰、十二匹各色衣料,还有折羊酒银子一百五十两,宁王两家的婚事正式做罢。和宁家做不成亲家,王太太也没心绪去打听宁家的打算,退回了这些也就完了。
十月初五,宁家还是照了原来的说法给宁二爷纳了一房妾,新娘子属羊五月生的不假,是京里一家做小买卖的女儿。未娶妻而先纳妾,自然又引起一番议论,楚夫人这个素来不爱管别人家闲事的在斗牌的时候都忍不住对秦氏道:“这宁家是怎么想的,王二姑娘那么好的一个人,他家竟然还为了这么点事放过了,我瞧再过几年,必定会后悔的。”
叶氏这些年眼睛也不行了,把牌凑到眼前仔细看看才放下一张牌:“这做父母的,总是为自己子女想的多。”今儿万姨娘不在,顶替她的是归宁的赵致柔,听了两个嫂嫂的话只是轻轻叹了一声,接着就对秦氏道:“这牌正是我要的,满了。”
秦氏又输了,边数钱边对楚夫人撒娇地道:“婆婆,就是您引了媳妇说话,才让媳妇输了的。”正在说笑时候,丫鬟进来报:“太太,陈奶奶又来了。”楚夫人的眉头皱了皱:“不是说了她不必进来了,怎么又来了?”
岚云忙道:“这糊涂孩子没说清楚,太太,陈奶奶说大姑太太归宁,她是过来给大姑太太问安的。”秦氏笑一笑,她是个晚辈不好开口。楚夫人看向小姑,叶氏伸手去拿牌:“我昨儿听说陈奶奶儿子被打发去做粗使的,想来陈奶奶是来寻小姑讨个情。”
赵致柔已经起好一手牌,仔细看了看才道:“我一个出嫁的女儿,寻我讨什么情?大嫂,你还是让人打发了她去。”楚夫人已经对岚云道:“你出去和你陈奶奶说,我早已不管家务,大姑太太归宁也只有哄着她欢喜的,哪有让她烦恼的,有什么话,让她去寻你六奶奶说。”
岚云急忙应了出去,赵致柔叹一口气:“说宁家做事荒唐,我们家不也有这样荒唐人在?”九爷房里的翠蝶姨娘近来有了身孕,四太太欢喜不已,就差让人直接喊翠蝶奶奶了。
楚夫人垂下眼帘,叶氏有些迟疑地道:“大嫂,总不能瞧着四婶婶这么荒唐,该说说才是。”秦氏不由冷笑,四太太岂是那样轻易让人说的通的?听说四老爷曾说过四太太,要她知道谁才是自己的正经儿媳妇,就被四太太卷了回去,说他一个男人管后院的事做什么?况且自己是少了九奶奶吃还是少了九奶奶穿了,还是对九奶奶的亲戚不尊重了?
不过就是多心疼了一下翠蝶,这也是人之常情,怎么也不会让她越过九奶奶的。楚夫人的唇抿了抿,唇角那两根纹路更明显了,把手上的牌一放:“总是没有什么别的,纵再宠了那个翠蝶,她在九奶奶跟前也要敬声奶奶,不大好办啊。”
秦氏的眼往楚夫人脸上一看,笑着把手里的牌放下:“我胡了,自摸,婆婆二婶婶大姑母,快些拿钱过来。”叶氏仔细看着秦氏放下的牌,摇头道:“三奶奶你瞧错了,你是诈胡。”
秦氏故意又看一看,哎呀一声就说不算不算,岚云已经走了进来,见状把秦氏的牌紧紧按住,小丫鬟们也上来帮忙,秦氏跟前的钱全被她们三个分了。
等笑完了岚云才对楚夫人说陈奶奶已经去婉潞那边了,虽然去了,可依旧哭哭啼啼的,楚夫人不由摇头,人啊,怎么到这个时候还不晓得自己的本分?
陈奶奶拄着拐进来时,婉潞正在那和傅氏商量事情,见陈奶奶进来也没起身,对了婉潞陈奶奶就没有面对楚夫人那么客气,一等坐下就对傅氏道:“小大奶奶,您就可怜可怜我,我服侍了老太君十几年,现在临老了一个儿子还被赶去做粗使,小大奶奶,您就高抬贵手,把我儿子放出来也好服侍我几年。”
说着陈奶奶就哭起来,婉潞让双妙给陈奶奶擦泪,傅氏已经开口了:“陈奶奶,按说您服侍过老太君,您开口我们怎么也要给你个准字,可是这家里不以规矩不成方圆,陆管事当日冲撞了六婶,六婶心慈悲,不过就是轻轻罚过,既被罚过就该知道教训安心当差才是,可不过几天,他又和外面采买的人勾在一起,每日只拿些不新鲜的东西回来,那边宅里那几日个个泄个不停。难道不该罚他吗?”
陈奶奶听了傅氏的话又继续哭泣:“小大奶奶,您说的这话也是有道理的,可要罚,就罚他被逐出府,他也快五十的人了,和媳妇两个去做粗使,那是……”婉潞已经笑了:“陈奶奶,您说这话我怎么听不懂了?下人们不去做粗使,难道还要我们主人们去做吗?况且既做了下人,主人差遣着就该无不办到才是,哪能挑东捡西的?您方才说,您是服侍过老太君的,陆总管之前也是做了几十年的总管,陆家就该给这府里的下人们都树个典范才是,而不是挑肥拣瘦,嫌东嫌西,如果人人都像这样,那这府里的下人们可还使唤的动?”
陈奶奶的嘴巴大张,不晓得该怎么回婉潞这话,婉潞已经站起身走到她跟前搀扶她:“陈奶奶,您是个有福气的人,除了陆总管,另一个儿子做生意得法,您家去也一样有丫鬟婆子服侍,个个敬着您,又何必来这侯府呢?况且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各人守了本分,哪会没有好日子过呢?”
陈奶奶满肚皮的话这时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拄了拐杖只说的出一句:“奶奶,您就体谅体谅。”婉潞的眉一挑:“陈奶奶,我体谅您,您可曾体谅过我?还是那句话,都别忘了自己的本分。”说着婉潞就喊丫鬟们:“来啊,好生服侍着你们陈奶奶回去,以后她进来也不必回了。”
本分?陈奶奶肩头跨了下去,跟着丫鬟们走了出去。婉潞这才坐了回去:“这下总算耳根清净了。”傅氏手里拿着根线在打络子,听了这话轻叹:“俗话说宰相下人七品官,这侯府的下人我瞧着也差不多,亏六婶婶你拿的下来。”
婉潞抿嘴一笑:“我啊,不过就是狠下心罢了,不然这满府的下人,个个都作威作福起来,倒把正经主人挤的没法活了,不说自己心里过不去,别人看着也不像。”傅氏也笑了附和几句也就散了。
秋凉一层层上来,婉潞想着这些日子有些空闲,找了衣料给赵思贤缝件棉衣,她自从管家也许久没空做这些了,初上手还有些不习惯,做了一会才渐渐熟络。刚把一个袖子裁出来就听到外面有哭声,婉潞手一抖,差点剪到在旁边替自己拉着衣料的双妙的手。
哭声渐大,接着是一个人跌跌撞撞进来:“六嫂嫂,没有活路了。”身后还跟着一群人:“九奶奶失心疯了,把她抓回去。”婉潞已经接住九奶奶,瞧一眼领头的是四太太的心腹婆子,喝道:“你们眼里还有主人吗?”那心腹婆子急忙跪下:“奶奶,小的是奉了太太的令来把九奶奶带回去的。”
这里的太太就是四太太了,婉潞低头瞧一瞧九奶奶,见她哭的极惨,冷哼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们这样的来,别说九婶婶素来体弱,就算是个好人也要被吓破了胆子,难道你们都想学陆家一样没王法吗?”
婆子虽跪下也知道自己仗的是四太太的势,被婉潞这样训了就抬头道:“六奶奶,小的是奉太太的令……”话没说完面上已经挨了一巴掌,出手的是春燕,她啐了一口:“呸,当着四太太的面你也敢这样回话的?”
宠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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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婆子在四太太跟前是极得脸的,不说那些下人,就连四老爷也要高看一眼。今日竟然被春燕这个底下人打了,这怒从心头生,起身张口就对春燕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来打我?”
说话时候她的手就张开,想往春燕脸上也照样来一下,她这样一来,她身后跟着的婆子们也嚷叫起来:“董家媳妇,你不过就是个管事媳妇,就这样嚣张……”
春燕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双妙已经嚷了出来:“反了反了,有你们这样的下人吗?见了奶奶们不行礼就罢了,还在这里大呼小叫?”婉潞只是轻轻拍着自己怀里的九奶奶,唇边带着冷笑,那眼冷冷看着婆子们。
婆子们嚷了一会,感觉到这里十分寂静,一个个闭了口,低下头不敢去看婉潞,婉潞把九奶奶交给丫鬟,让她们服侍她进去梳头换衣,这才淡淡开口:“嚷啊,继续嚷啊,我倒要看你们个个是怎么横行?”领头的婆子急忙跪下:“六奶奶,小的们是奉了太太的令,请九奶奶回去的。”
她这一跪,别人也急忙跪下,婉潞瞧着她们,唇边的冷笑没变:“请回去?方才你们那样子,不像是请主母回去,活像是抓个逃奴,我倒想去请教请教四婶婶,难道她就任由底下人这样作践吗?”婉潞声音不大,四房跪着的人没有一个敢说话。
双妙走了出来:“奶奶,九奶奶不肯梳洗,只要请您进去。”婉潞又扫了这些婆子一眼,转身进去,婆子张一张嘴,想说什么被双妙一瞪又不敢说。
婉潞进去了,春燕她们也跟进去伺候,院子里只剩下四房的婆子们,一个婆子小声地道:“黄嫂嫂,这事?”黄妈妈见那安静垂着帘子的屋子,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冲进去把九奶奶拉出来,不由懊恼这风声是怎么走漏的,一个眼错不见就让九奶奶跑了出来,还跑到婉潞这里,只得站起身道:“回去禀告太太,看太太怎么说。”
婆子们垂头丧气地走了,春燕从帘子里看到笑着对婉潞道:“奶奶,她们走了。”婉潞绞了块手巾过去给九奶奶:“你好好擦擦脸,喝口茶再说,就算天要塌下来,你是我们赵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别说是那么一个买进来的人,就算日后她生的孩子做了官,得了诰命也要尊你为嫡母,哪能越过你去?”
九奶奶接过手巾擦一擦脸,又喝了几口茶,双妙让小丫鬟拿着美人拳给她捶腿,九奶奶这才好受了些:“六嫂,你别提孩子了,就是今儿一早翠蝶身边的丫鬟过来报,说她肚疼不止,等不得请太医过来,那孩子已经掉了下来,四个月的娃娃都能瞧出是个男胎,我还没说什么,翠蝶就在那大哭大嚷,说我安心咒她的孩子,婆婆就大怒,说我良心狠毒,不把九爷的孩子放在眼里,说这样的人怎能做赵家的媳妇,还要把我关起来,等公公回来就要把我休掉,幸亏发怒时候有个小丫头在旁边听见,急忙告诉了我的丫鬟,我清清白白一个人,怎能这样被休?这才没了法子跑出来求人救命。”
说着九奶奶又大哭起来,姨娘们怀了孩子,生不生出来还要看主母的高兴,背地里弄个手脚让孩子没了的事又不是没有。但九奶奶一来性子软弱些,二来上头那位婆婆对她又不喜欢,别说弄手脚,只怕等孩子生出来自己认嫡母都不敢。
婉潞轻轻拍着她的背,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劝她,这事自己都还不能管,九奶奶哭的更厉害了:“若我错了,别说赵家休了我,就是当时杀了我,我也没一个字好说,可我明明没有错,服侍公婆,抚养孩子,连姨娘我都恭恭敬敬,这样被休我怎能服?再说休了我也就罢了,可怜我儿才三岁,没了娘的人在这可怎么活。”
说到孩子,九奶奶哭的更难过,婉潞也不觉鼻酸,那个孩子生下来本就瘦弱,四太太不待见,连着九爷也不敢多抱一抱,虽有九奶奶全力照顾,生的还是那么瘦小。都是做父母的人,婉潞又怎么忍心,她拍着九奶奶的肩膀安慰:“九婶婶你别这么难受,赵家虽然分家,这样大事也不是做公婆的说能休就能休的。”
九奶奶呜呜哭泣,仿佛没听到一样,她娘家父亲上个月就外放出京,这官职还亏了侯府出了些力,真要被休,只怕也不会为自己女儿出头,只怕还会怨九奶奶自己不会讨公婆的欢心,才闹出这样给自家没脸的事来。
偏生九爷又是那么个懦弱的性子,婉潞长叹一声,九奶奶呜咽着道:“我们爷的性子我也不去说他,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这一世也就这样,只是我的儿啊,他怎能没了娘。”外头有声音响起,接着是丫鬟恭敬的说话:“四太太来了。”
婉潞的眉一皱,刚要起身四太太已经掀起帘子走进来,见九奶奶在这里哭泣个不停,不管起身迎接的婉潞就开口怒骂:“你还有脸在这里哭,你自己做了什么黑心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现在倒有脸来寻人帮忙,我可告诉你,我才是你正经婆婆,媳妇要休要娶就在我一念之间,谁也管不了。”
平日四太太骂着,九奶奶也就只有垂手侍立听着骂的份,今日她却充耳不闻,四太太骂四太太的,她在那哭她的。四太太这下更是肚皮里的气都要冲出来了,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打九奶奶:“好啊,你还会告状了,我告诉你,就算今儿你死在这,也没有我给你填命的理。”
斜刺里伸出一只手,婉潞扶了四太太的手,脸上虽有笑但和平时不一样:“四婶婶还请坐下,虽说婆婆管教媳妇那是天经地义的,可是凡事都越不过一个理字,四婶婶现在管教媳妇自以为得意,可是四婶婶难道不想想,你背上个逼死儿媳的罪名难道就只是你一个人的罪过?”
这话提醒了九奶奶,她伸手就抓起旁边的剪子往自己喉咙里戳去:“婆婆要媳妇的命,媳妇现在就死在婆婆面前,当了六嫂的面,媳妇也知道媳妇死的不冤枉。”说着一咬牙那剪子就戳进去一点,血立即冒了出来,春燕力气大些,已经上前抱住她:“九奶奶您可不能做这种傻事。”
婉潞甩开四太太的手上前把九奶奶手上的剪刀抢了下来,双妙不等吩咐已经进去寻伤药,小丫鬟们忙去外面倒热水进来,这时候已经来不及去寻太医,等热水进来,婉潞用干净手巾把那些血擦掉,又抖上伤药,再用纱布小心包好。
好在那剪子有些钝,九奶奶力气又小,不过划开一个浅浅口子罢了。九奶奶虽被几个人按在那里不让她乱动,嘴里依旧哭个不休:“六嫂,你也别救我,我就死了算了。”人纷纷扰扰,没人去理四太太,四太太初见九奶奶脖子那出了血,也唬的手脚冰凉,站在那里半天不敢说话。
等见婉潞给九奶奶包扎好了,九奶奶说出话来,她的魂灵这才又重新归了窍,仔细想一想就开口:“拿死来吓唬,当我……”不等她话说完,婉潞已经回头怒叱:“四婶婶你是怕这事情闹的还不够大吗?旁人家听说的宠妾灭妻多是男子做的,今儿我倒见识了婆婆要宠妾灭妻的,四婶婶,你真以为侯府能保住你一世平安吗?这样的逆伦事情,惊动的可不是自家人。”
婉潞平日对各位长辈都十分有礼,从不轻言也不多说,今儿她沉下脸来,又这样说话,四太太的唇抖一抖,才想起面前这人毕竟是侯府世子的夫人,就算分了家,她以长房族长的身份拿出来,自己一个做长辈的也要让她三分。
窗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帘栊响处,走进来的是楚夫人,她身后除了秦氏,还有叶氏带了自己媳妇水氏。楚夫人面色有些慌乱,婉潞知道一定是婆子们见九奶奶动起剪刀,急忙去回的,忙上前对楚夫人道:“婆婆您来的正好,这事媳妇可管不了。”
楚夫人先去看了看九奶奶,见她脖子上包了纱布,脸上虽有泪痕但气色还好,心这才放了下来。对四太太沉下脸:“四婶婶,你也忒不像了,世上偏心的婆婆也多,但从没听说过为了个妾就要把自己正经儿媳妇逼死的,四婶婶你做出这种事来,死后可有何面目去见泉下的先辈?”
四太太嘴一撇,无限委屈地道:“大嫂,明明是她自己寻死来逼迫我,哪是我逼死她?”四太太这话让楚夫人差点气厥,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用手指着她的脸:“你,你。”秦氏忙上前扶住她坐下,婉潞倒上茶。叶氏的眉也轻皱:“四婶婶,俗话说家和万事兴,我们都是上了年纪,别说娶媳妇,娶孙媳妇都能了,九奶奶过门这么几年,并不见她有什么错处,讨不得你的欢心只说是各人的缘法,可你怎么能为了个姨娘就要对她要打要杀的?若是九爷做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做长辈的还要出面喝止,说他怎能忘了谁才是结发?可你一个做婆婆的这样带头,难道就是做长辈的样子?”
叶氏轻易不说人的不是,楚夫人喝了两口茶,秦氏又给她捶着背,楚夫人觉得这口气总算顺了下来,对叶氏冷笑道:“二婶婶,你也别再说四婶婶了,我也不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回事,总是看这个不顺,看那个不好,她怎么对媳妇是她的事,我们怎么对九奶奶是我们的事,今儿我就多说一句,谁要为了个妾打了休自己正经媳妇的主意,我头一个不答应。”
四太太一张脸刷的白了,九奶奶哭着起身就跪到楚夫人跟前:“大伯母,侄媳虽命苦,幸得有大伯母招抚,婆婆既瞧着我这个做媳妇的不喜欢,就求大伯母抬抬手,许侄媳去伺候您老人家,也当做赵家媳妇一场。”九奶奶哽咽说完,那泪更是掉的满脸都是,放声大哭起来。
楚夫人也不觉心酸,用手拍一拍她的手,看向四太太,叹息道:“四婶婶,俗话说的,福气要享不能折,九奶奶这个媳妇我们平日都看在眼里,你又何必做这种折福之举?”四太太怎能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她就是嫌弃九奶奶出身不高,配不上自己儿子?
只是强着道:“大嫂你这话就有些不对了,不说别的,今儿翠蝶的身孕就是她在背后使坏弄掉的,不然昨儿还是好好的,今儿怎么一早就没了,还是个男胎,我瞧啊,她就是嫉恨翠蝶得了我的喜欢,她才这样做的。”
楚夫人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抬头看着四太太只是笑,四太太晓得她笑的不好,但还是站在那,叶氏唇边现出一丝讽刺对楚夫人道:“大嫂,四婶婶这些年越发糊涂了,不糊涂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谁也没听过有牌位的人嫉恨没牌位的人。”
楚夫人点头:“二婶婶你说的是,我瞧着四婶婶这些年是越发糊涂了。”说着楚夫人已经转向九奶奶:“九奶奶,我晓得你孝顺,只是你也要担待四婶婶这个糊涂人,以后她的话,好的就听,糊涂的话可是不能听的。”
楚夫人这话十分温煦,听在九奶奶心里十分熨帖,四太太却是惊到了,她伸手就去抓楚夫人的手:“大嫂,我可从来没糊涂过,全是她们……”不等她说完楚夫人已经摇头:“你还说你自己不糊涂,你现在还在说糊涂话呢。”
四太太又转向叶氏,楚夫人已经叫人:“来啊,你们把你们太太扶回去,等我去问问四叔叔,这事该怎么处。”
九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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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太太带来的人听了楚夫人的话,一个个互相看一眼,没有一个敢上前。四太太定一定心,对楚夫人冷笑道:“大嫂,虽说你是个长嫂,可这分了家就是各房各户的,我再糊涂,也没管到别人家里的事吧?”说着四太太对黄妈妈喝道:“还不快些上去把九奶奶给请回去?”
四太太这话差点没让楚夫人晕过去,黄妈妈应了,面上带出几分得意之色,走到九奶奶跟前:“九奶奶,请吧。”九奶奶抬头看了看,面上满是惶恐之色,四太太已经喝叫起来:“和她客气什么,这种恶毒妇人就该扯了回去。”
黄妈妈果然上前用手去扯九奶奶的胳膊,手还没沾到九奶奶的胳膊,已经被楚夫人重重大了一下,接着是楚夫人怒气冲冲的声音:“这家子真是反了,下人该这样对主人,来,把九奶奶送回我房里去。”楚夫人带着的婆子上前去扶九奶奶。
四太太见楚夫人不让人把九奶奶带回去,自己筹谋许久,就为的是今日把九奶奶休了,自家又不背上骂名,哪肯就此罢休,上前一步怒道:“大嫂,怎么说我才是她婆婆,这样恶毒容不得人的妇人,不休了还做什么?”
叶氏在一旁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只怕这翠蝶的胎落的蹊跷,况且九奶奶也不是做的出这种事的人,就算她想做,翠蝶也不会喝她送去的东西,叶氏开口道:“四婶婶,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翠蝶姨娘的胎才落,除四婶婶你也没人说就是九奶奶把她的胎打掉的,倒不如我们细访访,瞧瞧可是九奶奶做的,若真是九奶奶做的,拿出证据来,休了她她也没有二话,若不是,”
叶氏脸上依旧是笑吟吟的:“谁做了这么件事污蔑九奶奶,就该被活活打死。”四太太本以为自己的计策极妙,听了叶氏这一番话,她心里本就有毛病,听了这话脸色刷一下白了。叶氏垂眼只当没看到,楚夫人已经明白,脸上也露出笑容附和着叶氏:“二婶婶这话说的对,休妻是何等样的大事,总也要说的嘴响,就让人好好去查查翠蝶这胎,究竟是怎么落的。”
黄妈妈的脸色比起四太太来,那更是白了很多,这事真要细细查了,四太太是没事,可照了这架势,这板子就该打到自己身上,活活打死未必会,但几十板子是免不了的,黄妈妈抖着唇叫了声太太。
四太太充耳不闻,脑子转的飞快,要怎么反对这件事,九奶奶听了这话长吁一口气,对楚夫人道:“大伯母明鉴,自从翠蝶有了身子,侄媳怕担干系,别说送东西,连她的房里都不敢去一步。”
说着九奶奶心里越发委屈上来,那泪又滚落一脸,她说的可怜楚夫人也不由哽咽起来,把她扶了起来:“好孩子,我晓得你受委屈,只是你要知道,有些委屈能受,有些委屈不能受。”九奶奶应了,那哭声还是没有断。
见楚夫人招呼人把九奶奶送到楚夫人房里暂且安置,四太太上前一步:“大嫂,我才是九奶奶的正经婆婆。”楚夫人转身,唇角带了嘲讽:“你也知道她才是你正经媳妇,就该拿出那做婆婆的体统来,而不是成日只晓得摆你的威风,那些也是你家事,我们不好说的,只是今儿你不问青红皂白,为了个姨娘落胎的事就要把你正经媳妇休了,传出去,你以为只有你面上无光?你带累的,可是整个赵府。”
楚夫人说到后面声音已经不像平日那么温煦,而是有些高亢,叶氏笑了:“大嫂您又何必动气,我们赵府容不得胡乱休妻的婆婆,自然也容不下那折了姨娘肚里孩子的媳妇,等事情慢慢查了,水落石出了再来定夺。”
叶氏这话让黄妈妈吓得两腿更加发抖,白着一张脸去看四太太,当了那么多人面又不敢说出来,手心汗出不断。楚夫人已经笑了:“二婶婶你说的最是。”说着楚夫人就去看站在屋里的秦氏她们,想了想到:“这事虽说是四婶婶的家事,可用她自己的人总有些怕偏颇,就借了四奶奶。”
水氏听到自己被点到,微微弯腰行礼,叶氏知道自己这个儿媳是个细心的,笑着道:“你大伯母既委了你,你就该小心些,别冤枉了好人,也别放过坏人。”四太太着急了:“大嫂,这事要查也要等我去查,哪有……”
楚夫人含笑打断了她的话:“四婶婶,这事虽是你家里的事,可要休妻就不是你家里的了。”四太太还要分辨,叶氏已经又开口:“大嫂,既然四婶婶不愿意,我们也不好太越过了,就去问问四叔叔的意思如何?”楚夫人微微点头,四太太这时没了再反对的话,只得收了口。
楚夫人看一眼婉潞:“都什么时候了,怎么天都快黑了。”婉潞上前笑道:“这些日子夜渐渐长了,媳妇已经吩咐人预备好了晚饭,就请两位婶婶也一起用饭。”楚夫人去瞧四太太:“四婶婶,我们走吧。”四太太猛地一甩手:“我不去,家里还有事呢。”
说完也不辞一辞,就领着人匆匆走了,楚夫人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渐渐收了起来,这事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怎么的也要四老爷出面来说话,可是自己这位小叔虽没和四太太反目,那夫妻情义也淡了不少。婉潞已经请楚夫人的示下,这晚饭要摆在那里,楚夫人也就收起思绪,径自去用饭。
晚饭刚摆上不久,楚夫人还在那和叶氏互相谦让的时候外面就有人来报九爷求见。听到他来了,楚夫人把筷子重重一放,这做儿子的虽要孝顺,可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娘这样糊涂而不知道劝解。
叶氏叹了一声:“大嫂您这又是何必,九爷毕竟是个庶出,性子未免软些。”叶氏这话让楚夫人想起自己那个庶出的女儿思敏来,不也是性子软了些,脸上神色这才缓了缓:“请九爷进来吧。”
九爷进来时候,楚夫人和叶氏不由吃惊了下,九爷平日性子虽软,但身上总是干干净净,也是个大家公子的样子。今儿却是一件长袍被撕了个大洞,脚上的鞋子不是成对的,头发胡乱挽了,脸上还有些青色,就像跟人在外面打了一架一样。
不等他行礼叶氏已经开口:“小九,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外面闯了祸?”九爷跪了下来,脸上已经有泪水:“大伯母,侄儿求大伯母允许把媳妇给休了吧。”楚夫人没料到九爷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再看他这一身,知道又是四太太在那里弄的,脸上露出笑容:“好啊,你倒是个好孝顺孩子,为了你娘的欢心就把清清白白一个媳妇给休了,我还不知道我们府里竟有这样一个孝子呢。”
楚夫人话里的孝子咬的极重,九爷只是跪在那里哭,没有一个字分辨。饶是叶氏为人平和,也不由皱眉道:“九爷,你也未免太窝囊了些。”九爷只是哭不说话,楚夫人听着他哭声又觉得他有些可怜,他毕竟不是从四太太肚子里出来的,隔了一层和八爷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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