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贤点头,翻身坐起就去找鞋,婉潞把鞋子从榻下给他踢出来:“你要往哪去?”赵思贤嗯了一声就去拿衣架上的外袍:“我要再去各家府邸瞧瞧,看能不能给女儿们寻摸个好女婿。”
婉潞带笑上前给他理着衣衫:“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哪有你这样的急匆匆去的,总要找人在外面慢慢打听,然后自己去瞧了,冷眼寻上个那么一两年,挑中了人家再放个风声,咱们是女家,哪有这样赶着的?”赵思贤点头:“对,还是夫人说的对,我太心急了。”
婉潞抿唇一笑,双妙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奶奶,太太请您过去,说要商量事呢。”婉潞哎了一声就往外走,赵思贤拉住妻子的手:“娘见得多,你和娘也说一声让她老人家也出个主意。”婉潞把丈夫的手拿开:“知道,别显得就你一个人孝,我就什么都不知道。”
赵思贤看着妻子走出去,拿起本书想瞧,可怎么也瞧不进去,什么样的人才配的上自己女儿?这可真难办。
婉潞来到楚夫人上房,就听到里面有笑声,掀起帘子进去,瑾姐儿坐在楚夫人下首,岚云坐了楚夫人对面,搭了秦氏正在那斗牌,瑾姐儿小嘴嘟起:“三伯母,明明是你放的牌,你还赖我放的。”楚夫人已经笑的把牌丢下去:“不管谁放的,总是我赢了,你们快些拿钱。”
秦氏拍一下瑾姐儿的手:“姐儿,那二饼可是你自己扔的。”瑾姐儿头摇的拨浪鼓似的:“三伯母,是你扔的,我扔的是三饼。”岚云晓得她们是故意说笑话逗出夫人发笑的,只在那里笑着不说话。
秦氏看见婉潞走进来,眉挑起道:“六婶婶你来的正好,快来评评理。”婉潞摸一下走到自己跟前的瑾姐儿的脸,也没往牌桌上看,只是笑道:“你是长辈,我们女儿就让了你又如何。”秦氏伸向钱串的手又缩了回来:“好啊,这话里话外是说我这做长辈的欺负小辈呢。”
说着秦氏就往楚夫人那里看:“婆婆,六婶婶欺负媳妇。”楚夫人已经让人来收牌桌:“什么欺负,要我瞧,是你欺负她们母女。”这话逗的屋里服侍的人都笑起来。
又说笑几句,瑾姐儿晓得长辈们要商量事情,行礼告退。楚夫人这才被秦氏扶了坐到上面,对婉潞道:“叫你来,也没有别的事情,只是商量下你公公的六十寿宴,还有等这寿宴完了,我也就搬了这里,让你们住进来。”
说着楚夫人瞧一眼这屋里,轻轻叹了口气,自从袭爵搬到这屋子住着,也有二十来年了,当年没搬进来的时候是如此盼望,只有搬进这里才能真正确认自己是侯府主母的地位,而搬到月太君曾住过的屋子,虽说那屋子比这屋子要大,设施要更好一些。
可总觉得搬到那里去就是等死,见楚夫人面上露出舍不得的神情,婉潞笑道:“在哪住不也一样?婆婆既喜欢这里,就一直住着,现在府里空院子也多,等收拾出几个小院子来给孩子们住着就是。”
楚夫人垂下眼帘:“礼不可废啊。”婉潞的心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楚夫人一生为人做事,都为的是那个礼字,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楚夫人不过一瞬就已抬头:“说那些做什么,等你公公的寿宴一过,你们袭了爵,这称呼就该改一改了。”
方才一直没说话的秦氏笑了:“到那时就该叫婆婆老太君了。”楚夫人也笑:“是啊,想不到我也成老太君了,当日嫁进来的时候不过十六,现在一辈子一转眼就要过去了。”从十六到六十,无情的时光就这样把红颜变成白发。
婉潞眨眨眼,好让不知什么时候有些发酸的眼睛恢复正常:“方才还和六爷说呢,眼看着孩子们都大了,该议亲了,想着婆婆见的多,想请婆婆应酬的时候多帮忙瞧一瞧呢。”一提起孙儿的婚事,楚夫人就少了些感伤,开始和她们商量起来,侯府没定亲事的孩子不少,足足要议好长一段时候。
说了一会摆上晚饭,正在用饭时候有个管家娘子进来,在婉潞耳边低低说了一句,婉潞的眉皱一下,秦氏已经瞧见:“六婶婶,有什么稀奇事?”婉潞尽量说的平淡些:“戚王府那位娇客,今早出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欢乐地朝着结局奔去。
柳氏出家在那个时代算是比较好的结局了。
有同学说还是看不到正文,就再贴一下,大家互相理解,谢谢。
175、托付
戚王,娇客,出家?这一连串词语组在一起,让楚夫人怔了怔,秦氏刚要说话,楚夫人已经开口:“出嫁了?怎么也没听到个信,嫁到哪家总要有人来说一声,我们也好去添添妆。”婉潞的唇往上扬,秦氏已经笑了出声:“婆婆您听错了,那位娇客是出家不是出嫁。”
楚夫人哦了一声,婉潞也上前道:“这也是稀奇事,听说昨儿还好好的,今儿一早起来就一声招呼没打,叫了乘小轿就往城外去,等戚王回府都不见她回来,着人去寻才知道她竟在通济寺落发出了家。”楚夫人点点头:“这也好,就不知道你八姑奶奶那里,会不会吃什么挂落?”
秦氏见楚夫人用的也差不多,让丫鬟端了水过来给楚夫人洗手,等她漱完口才端了茶过来:“有什么好吃挂落的,难道天下有表哥会因为表妹出家就休妻的,戚王就算色令智昏不要脸,陛下还要脸呢。”楚夫人端起茶喝了一口:“说的也是,我是老糊涂了。”
秦氏笑着道:“婆婆您不是老糊涂,您是心疼八姑奶奶。”丫鬟们上来把残席收掉,楚夫人离开桌子坐回自己常坐的地方,瞧着秦氏:“就你嘴巧,你四婶现在病着,八奶奶又才进了门,我不多心疼心疼她,还有谁心疼呢?”
秦氏从岚云手里接过美人拳给楚夫人捶着腿:“婆婆说的是,倒是媳妇忘了,明儿啊,就让人去送东西瞧瞧八姑奶奶去。”这话说的一屋子的人都笑,楚夫人也忍不住笑了。说笑一会,也就各自散去。
第二日婉潞收拾了些新鲜蔬果让人给思聪送去,送去的人回来报说思聪和平日一样,楚夫人这才放心下来,婉潞忙着家务,又要把那些空出的院子都收拾出来,好让孩子们各自分开住下,一时也没有功夫去听外面的传闻。
柳氏出家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京城,各种各样的传闻也纷纷涌现,有说那通济寺主持本不愿收柳氏的,是柳氏在大殿佛前跪了足足三天才得到主持首肯,又有说戚王赶去通济寺时柳氏正在落发,戚王一怒为红颜,险些把通济寺给拆了。
不过这通济寺是京城里有名的大寺,当家主持静慧师太曾得罗太后金口称为师父,当今皇后也来添过香油钱。见过这些奢遮的人,戚王这样一个宗室王爷又算得了什么?静慧师太只是念几声佛号,寻几个粗壮的婆子就把戚王请了出去,柳氏在佛前依旧没回头,直到发全都落掉。
还有人说戚王迁怒王妃,要上表把王妃废掉,前面两个传闻不过都只听听就算,后面这个传闻就和赵府有莫大关系了。
婉潞是不晓得这些的,她正在招待人呢,赵二爷上个月点了江苏学政,前几日已经出京赴任,苏静初在京里收拾东西,全安排好了才带着孩子们随着丈夫去,两个儿子一个十五,一个十岁,赵二爷的意思,就让他们随任好在任上读书。女儿才十二,路上人手少怕出什么意外,就留在京里送回侯府住着。
苏静初虽舍不得女儿,也要把把女儿送过来的,许是担心女儿在侯府里过的不好,吃的穿的玩的放了满满几箱。搬出去住之后,那边的人手少,珏姐儿身边只有一个丫鬟伺候,苏静初又把自己身边一个得用的婆子张妈也留给女儿。一切安排好了,苏静初又对婉潞说了多少拜托的话。
又让女儿上前给婉潞行礼,婉潞见面前少女明眸皓齿,乌黑的发挽在脑后,只别了一支玉簪,面上神情落落大方,又见她给自己行礼,忙把她的手拉过来,笑着对苏静初道:“珏姐儿好一个模样,又这么知书达理的,二嫂您放心去,我定会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看。”
听见婉潞这话,苏静初泪不由掉了下来,把女儿拉到自己身边,摸着她的头道:“晓得六婶婶是个公平人,只是这孩子从生下来从没离开过我这么久。”
婉潞见珏姐儿脸上也有难过之色,拍一拍苏静初的手:“二嫂你别难受,珏姐儿是我们侄女,也是侯府的人,她回来住着也是正理,又不是寄人篱下。”春燕手里抱着几匹料子进来,听到婉潞这话就接口说:“二奶奶,姐儿本来就是侯府的人,回了侯府就是回了自己家,您就放心地去,哪个下人敢对姐儿不尊重了,不等奶奶说话,我就先去骂他们一顿。”
苏静初这才收一下泪,看着春燕笑道:“记得六婶婶嫁进来的时候,你还躲在人后不敢说话,现在口齿变的这么爽利了。”春燕把手里的料子送到婉潞跟前,对苏静初笑着说:“二奶奶您说什么呢,那时候姐儿才一点点大,我们姐儿都不晓得在哪里呢,若再似原先一样,怎么能在奶奶身前伺候?”
这话让婉潞笑了,等笑完才把那几匹衣料送到苏静初跟前:“二嫂走的匆忙,我没什么好送的,这几匹粗料子,二嫂就拿着裁衣衫穿。”婉潞口里说的是粗料子,但手摸着就是滑溜,那花色也是上好的。苏静初叫进丫鬟来把料子收了,嘴里笑着说:“你啊,也和我生分了。”
婉潞听她口里有埋怨之意,这才坐到面前一点:“不是你和我生分,我怎么和你生分?”苏静初一笑,婉潞让春燕把瑾姐儿和珏姐儿都带下去,让她们姐妹们一起玩去,两妯娌讲些闲话,苏静初这才说了那些传闻。
婉潞面上现出惊讶神色:“怎么会这样?休一个王妃,这是何等样的大事?”苏静初的眉微微蹙起:“我也说呢,这是怎么样的大事,况且我朝还从无王妃被休之例,这个戚王,该说他是深情呢还是无情?”
婉潞没有说话,什么深情,只怕是恋奸情热?苏静初也想到这点,微微一叹没有说话,听着外面传来的珏姐儿笑声,脸上露出向往神色:“六婶婶,二爷不让我带姐儿去,除了怕路上之外,还有就是姐儿这年纪也该议亲了,若在任上定了亲,难免就要嫁到外地去,留在京里也能离娘家近些。”
婉潞伸手拍她一下:“原来说来说去是舍不得女儿嫁到外面去,你放心,我一定要给侄女儿瞧个好人家,那种家里姬妾多的,嫡庶一大群的,不管他家有多位高权重,统统都不要才是。”这话说中苏静初的心事,偏要抬头斜瞅婉潞一眼:“呸,拿我打趣也就算了,还拿你侄女儿打趣,是不是做长辈的理?”
婉潞和她说笑一会,丫鬟来报说楚夫人午觉醒了,两人这才带着珏姐儿往楚夫人那里去。珏姐儿在侯府长到七岁,那时瑾姐儿她们还小,楚夫人眼前就珍姐儿和珏姐儿能陪着说笑,苏静初搬出去后楚夫人还伤心了一阵子,常带信让珏姐儿过来玩耍,只是开头几年赵二爷有意识地和侯府画开界限,也拘着孩子们,除了年节之外极少过来。
楚夫人此时见了珏姐儿心里十分欢喜,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又要抓果子给她吃,问长问短的。见珏姐儿不吃,楚夫人还在奇怪,秦氏已经笑了:“婆婆,侄女已经是大姑娘了,早不是当年的孩子,哪还会爱吃这些?”
楚夫人用手敲一下脑袋:“说的是,是我老糊涂了。”接着就叫岚云:“把昨儿庄里送来的西瓜切出来,再洗一盘子葡萄过来。”珏姐儿温柔开口:“大祖母,不用忙的。”楚夫人把她搂在怀里:“这算什么,不过就是几个果子。”
秦氏拍一拍珏姐儿的肩:“侄女儿你可别这么说,我们不沾你的光也就吃不到这些了。”珏姐儿听的笑了,初进门时候的些许拘谨也不见了,楚夫人又问珏姐儿住在哪里?婉潞想着楚夫人只怕是珏姐儿和她住,可女儿家渐渐大了总不大爱和老人家住在一起,早想好了话:“媳妇想着珏侄女现在要住三年,别处也不好,就把昔日二嫂他们住的院子打扫出来,怕她一个人住着闷,又让瑾姐儿去陪着她,姐俩一起也好做个伴。”
赵二爷昔日的院子离这边也不远,楚夫人点头:“我还想让她和我一起住呢,你既这样安排,又是他们昔日住过的,也就罢了。”珏姐儿听到不和楚夫人一起住,心里松了口气,脸上神色没有变化。
楚夫人又留苏静初在这里吃了晚饭才放了她回去,那时早有人报院子收拾好了,苏静初又去看了看,见布置的妥当,一应床帐被褥全是新的,珏姐儿平日用惯的东西也放在那,除了她的丫鬟,婉潞又拨了两个十三四岁的丫鬟过来服侍,还说等过几日再寻出料子来给珏姐儿裁衣衫,苏静初这才放心下去,叮嘱女儿要听婶婶们的话,也就登车而去。
珏姐儿送走了娘,心里觉得空落落的,瑾姐儿和她一起送苏静初出去,见珏姐儿这样,笑着说:“四姐姐,你说我们两个,给这院子起什么名字呢?”珏姐儿晓得瑾姐儿这话是来安慰自己的,心中大暖,一丝稀奇也泛起来,瑾姐儿比自己还小那么几岁,怎么就这么会安慰人?
但还是笑着说:“等我们拟好几个名字,去给三婶婶和六婶婶瞧了再定好不好?”瑾姐儿点头,珏姐儿伸手牵起她的手,两姐妹往前走,在后面的秦氏对婉潞笑着说:“瑾姐儿真是大方体贴,从没见过这样小的孩子不争东竞西的。”
婉潞让丫鬟们跟了孩子们去,见这里只有自己妯娌两人,低低地把苏静初方才说的话说了。秦氏嘴巴张圆,比婉潞还吃惊三分:“怎会如此,戚王也太胡闹了。”婉潞嗯了一声,接着就道:“他虽然胡闹,但这么一来,咱们八姑奶奶的名声,可就全坏掉了。”
秦氏摇头:“当初要是听了老太君的,不让八姑奶奶嫁过去,今日也不会这样。”婉潞用手拍拍额头,现出疲倦之色:“总是分了家的,那些事就由他们去吧。”秦氏见她面露疲倦之色,伸手拉一下她的袖子:“怎么,你就不心疼鸾娥妹妹?”
婉潞打个哈欠:“上面还有四叔四婶呢,怎么都轮不到八婶婶来管这事,我倒要瞧瞧,四婶口口声声的荣华富贵要怎么保的住。”
传闻已经越传越大,甚至有人有鼻子有眼睛地说戚王已经上表,而柳氏出家的原因就是已经怀孕,戚王甚至已经打算等陛下一准就把柳氏接回来,等柳氏生下孩子再上表册为王妃。自然有人想到去问思聪的娘家定安侯府,楚夫人虽不知道根底还是把婉潞寻了来问她可晓得?
话才刚开口,秦氏就笑了:“婆婆,您拿这个来问六婶婶,才算问的奇怪呢,六婶婶这些日子忙着预备公公的寿宴,又要预备袭爵这些事,还要等着迁居,二嫂又把珏侄女送过来,哎呀呀,细算起来,六婶婶只怕连睡觉都没工夫,再说都知道侯府分了家,拿着四叔家的事来问六婶婶,这才叫人笑呢。”
秦氏这套话说出来,楚夫人先笑了:“就你嘴巧,我不过问句罢了,你八奶奶刚进门一个来月,遇到这么大的事你们这些做嫂嫂的总要去帮着些。”婉潞微微一叹:“婆婆,这事我们也帮不了,戚王总是宗室王爷,就看陛下了。”
楚夫人又何尝不明白这点?当初就不该嫁,可到了现在,说这些又起什么作用,只是长长一叹:“哎,各人的命,戚王要真不要脸,执意要休,就看你四叔肯不肯去御前打官司了。”秦氏也叹息,丫鬟走了进来:“太太,八奶奶来了。”
楚夫人刚说请,就见鸾娥走了进来,婉潞细细瞧她脸上,见她神色如常,并不慌乱。
作者有话要说:鄙视狗血的我自己一下,古代女人如果拿捏不住男人,日子过的真是悲惨,叹气。
还是有同学反映看不到文,就继续贴,大家互相理解,谢谢。
176、告状
婉潞方放心下来,鸾娥正要行礼,秦氏就把她拉到楚夫人旁边坐下:“这里又没什么外人,全是一家子,你做这些给谁瞧呢,快来婆婆旁边坐下,她正想着你呢。”鸾娥轻轻一笑就坐在楚夫人身边,抬头对秦氏道:“三嫂还是这样爽利,论理我该常过来给伯母问安才是,只是新搬过去那边,又有许多事情,才迁延到今日。”
秦氏的眉一扬:“呀,鸾娥妹妹这嫁了人就和原先不一样了,我本想着你嫁过来,我们正该好好亲热亲热才是,哪晓得你竟和我们讲这些,以后啊,就亲热不成了。”楚夫人笑的指着秦氏的鼻子,好容易才说出话来:“你八婶婶来了,才说了一句就引出你无数的话来,吓得人都不敢说话。”
说着楚夫人转向只笑不说话的鸾娥:“你啊,该打你三嫂几下才是。”鸾娥笑着看向秦氏:“三嫂也是说笑话让大伯母高兴,大伯母怎会舍得打三嫂呢?”这话又说的屋里的人都笑了。
楚夫人等笑声平息地时候拉一下鸾娥的手:“这几日我正想着你,外头传成那样,本该遣人去问问,又怕陡增烦恼,你又是个新过门的媳妇,想的我啊,夜里都睡不好。”鸾娥忙安慰了楚夫人几句,这才笑着道:“我今儿一来是给大伯母问安的,二来呢也是想知会大家一声这事。”
秦氏本在和婉潞说话,听了这话抬头看向鸾娥:“怎么,难道戚王真要休妻?”楚夫人心里也有这个疑问,只是比秦氏要镇静些,婉潞已把房里服侍的下人都遣了出去。
鸾娥安抚地拍一下楚夫人的手,抬头对秦氏她们道:“休妻是件难事,外头那些传闻不过有风没影,戚王不要脸,陛下还是要脸的。只是八姑奶奶现在的处境,我不说你们也是明白的,八爷那日和我说起,悔的只用手去撞墙,要早晓得如今,就不该让她嫁入王府。”
这话让楚夫人哽咽了一声,用手捂住嘴不发出声音。秦氏叹了声,婉潞也默然,当初四太太的欢欣鼓舞还在眼前,不过转眼之间,这一切都成了泡影。荣华富贵就那么地重要?
鸾娥晓得缘由,轻叹一声才道:“婆婆虽嘴里不说,听九婶婶说,也知道悔了,这几夜不知是新搬了地方还是怎么说,夜夜都睡不好,丫鬟去收拾还能见到枕头里有泪,想顺便过来寻几丸安神的药丸回去给婆婆。”
要真知道悔也好,楚夫人叹一声,连道:“安神的药丸有。”说着就往外面叫人,岚云应声进来,楚夫人除让她寻几丸药之外,又让她把前儿得的好人参拿二两出来,让鸾娥一总带回去。
岚云答应着往里面去,鸾娥刚要说人参就不必了,外面就响起嘈杂声,婉潞刚要出去瞧瞧,春燕走了进来,她今日面色不如往日那样平静,急走几步道:“奶奶,戚王府派人把八姑奶奶送回来了,说让八姑奶奶回娘家反省。”
什么?楚夫人手一抖,一碗热茶泼到了身上,秦氏忙拿着手巾给楚夫人擦,楚夫人推开她的手看向春燕:“这究竟是怎么了?你没听错吧?”春燕刚要解释,外面已经传来哭声,接着一群人涌了进来。
楚夫人一眼看见被拥进来的是思聪,不等说话思聪旁边的婆子已经上前给楚夫人行礼:“夫人安,我家王爷说了,王妃这些日子心绪有些不宁,怕出什么事故,特意让小的们送她回来,在娘家住着,也能好生养一养。”楚夫人见那婆子话虽说的恭敬,但那眼还是没有去瞧思聪,楚夫人气的直抖,秦氏紧紧扶住她,婉潞已经开口:“敢问王爷此举,是要休妻呢,还是要做别的,还是当我们侯府没有人了?”
婉潞的问话一声比一声高,那婆子被婉潞问的一怔,接着就想起自家毕竟是王府下人,对面的人不过侯府,眉头一皱就笑道:“舅奶奶您也知道,小的不过是王府的底下人,王爷吩咐了,自然只有照办的,难道还有忤逆的?”
秦氏已把楚夫人扶了坐下,听见婆子这话就冷笑:“说的是,你是王府的底下人,那我可要问问,这王府难道我们王妃就不是主人了?”思聪在旁哭的天昏地暗,听到秦氏这样说,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我是什么王妃,连个底下人都不如,今儿不过发落了一个冲撞我的人,王爷就要把我送回娘家让我反省,我活的还不如一个丫头。”
婆子本以为侯府还要仰仗王府,这事情不过一件小事,把思聪送回来,过些日子侯府自然会乖乖地把思聪送回去,哪晓得被侯府的人这样质问,又听到思聪这话,脸上迟疑一下才道:“王妃您这说的什么话,您是王府的主母,小的们自然是要听从的,只是王爷在那大怒,小的们命要紧,这才送了您回来,王妃啊,您可要……”
不等她啰啰嗦嗦把话说完,婉潞已经冷笑:“原来你们的命要紧,王府的脸面就不要紧了?”婆子吓的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鸾娥和秦氏两人已经把思聪扶了坐下,又给她端一杯茶好让她缓过来,思聪此时心头不晓得该怎么想,推开秦氏她们的手,只是恶狠狠地看着婆子。
婆子被思聪看的浑身发抖,屋里十分安静,楚夫人已缓过神来,让丫鬟进来服侍思聪洗脸更衣,鸾娥止住楚夫人微一摇头,楚夫人心里明白,思聪已经开口,一口吐沫吐到婆子脸上:“呸,你也有脸说,我让你们不要把我送回侯府,直接送进宫寻皇后娘娘,你们那时候怎么就不怕了?别忘了,王爷再怎么宠着她们,也不过就是侍妾,我才是王妃。”
婆子被骂也不敢像在王府里时回嘴,听到思聪那近乎歇斯底里地声音,婉潞心头不舍,思聪说完已经又哭起来:“他不是要为了那贱妇上表废我吗?这就进宫去寻娘娘,瞧他可有脸见人。”说着思聪站起身,扯了婆子就要出去。
婆子受的命令不过就是送了思聪回侯府,别的什么都不敢,见思聪来扯自己,急忙回避着道:“王妃,王妃,小的也是受命,求王妃饶了小的。”
这事闹到皇后跟前也好,婉潞冷笑:“怎么,你们王爷的命你就听,你们王妃下的命令你就不听,这样的下人,我可从没见过?”婆子哪敢回话?婉潞已经往外喝道:“来人,送戚王妃进宫。”春燕高声应了,就往外面传,婆子听着外面传来的应答声,急的额头上全是汗,对婉潞道:“舅奶奶,王妃要进宫自然是不能拦,可她的仪仗都没来,总要等小的回王府传来王妃的仪仗。”
思聪用手拢一拢头发,带了一双哭的似桃的眼睛,看向婆子的眼还是那样冷冰冰的:“不用,我今儿就走路进宫,也不要人服侍,看看戚王是怎么对待我的。”说着思聪眼里又落了几滴泪,自从嫁进王府,自觉也没哪里有做不到处,谁知竟落的这等下场。
什么贤良淑德,谦恭忍让,难道做的还不够吗?忍、让,忍到今儿不过小小说了那个侍妾几句,侍妾就哭哭啼啼到戚王跟前告状,说自己怎能如此对待,戚王也不问青红皂白就来寻自己的不是,略回两句嘴戚王就翻转面皮大怒,唤来人要把自己送回侯府。这样的忍让又有什么道理?
秦氏见思聪面上有泪,拿了手帕要给她擦,思聪推开:“三嫂不必了,我今儿就要去瞧瞧,皇家还要不要脸面。”婆子见思聪如同换了一个人,急忙膝行到她面前:“王妃,王妃,夫妻没有隔夜的仇,王爷此时定息怒了,还是小的们伺候您回王府去吧。”
思聪把她推开:“不必了,他不是要上表休我吗?我这就进宫自请下堂,免得他还要写表。”婆子急的什么都不敢说,外面已经传来四老爷的声音:“好啊,王府竟这样欺我赵家,我要去告御状。”此时也顾不得回避什么,四老爷和八爷也不管这是不是内室,大步走了进来。
思聪的模样让四老爷看了不免滴一滴泪,八爷还对楚夫人行一礼:“大伯母,侄儿和父亲也是情急这才进了内室,还请大伯母海涵。”此时还讲什么内外,见了思聪的父兄来了,楚夫人点头:“你们父子来的也好,我不便随八姑奶奶进宫,就你们陪她进去。”
四老爷已经伸手拉了女儿:“走,进宫见陛下,这无故为了个妾就把正室撵回娘家,这是哪里的道理?”思聪见了父兄,心里更是大定,依言跟着四老爷出去,八爷顾不得再多说别的就和鸾娥跟着他们一起出去。王府的婆子还跪在那,晓得是阻拦不了的,上前拉住楚夫人的裙子下摆恳求:“夫人,夫人,求您拦下王妃吧。”
楚夫人冷冷看她一眼,秦氏也不说话,婉潞叫一声人来,几个婆子走了进来,婉潞指着王府的婆子对她们道:“把她还有送八姑奶奶回来的人全给我撵出去。”婆子们齐声应是,上前抓住婆子就把她拖了出去,婆子晓得事情已不能回转,这下回到王府,自己的小命只怕就不保了。
楚夫人打个哈欠:“哎,闹这么一场,也不知道会怎样,可问过究竟戚王是为了什么?”婉潞方才已经问过春燕,此时上前回道:“其实就是点小事,今儿早起八姑奶奶理事时候,有个新得宠的妾要来支五百两银子,八姑奶奶不许,这妾就自己来了,说王爷许过她,由着她支银子,八姑奶奶说了几句礼不可废,这妾就跑到王爷面前大哭大闹,王爷本就为柳氏出家的事在那里恼怒,听了这话就去骂八姑奶奶说她不贤,八姑奶奶回了两句,王爷就命人把她送回来,说要让她知道错在那里。”
楚夫人摇头:“当初这桩婚事我虽不看好,可总觉得世事没这么荒唐,谁知这戚王,竟是想不出的荒唐。”如果都知道,就可以避免很多祸端,秦氏已经出言安慰:“婆婆,您不过一个做伯母的,侄女的婚事不过说几句就罢,是好是歹还是四叔他们定夺的,媳妇瞧方才四叔的样子,想是已经后悔,就不晓得四婶那里?”
四太太只怕不会后悔吧,不然当日也不会这样说思聪。叹息几句,婉潞又让人在宫门口侯着,随时打探里面的消息。传来的消息是思聪已经进了宫,四老爷和八爷官职低微,求见皇帝还不得及时召见,还在宫门口等着。
就不知道思聪一个人进了宫,见了皇后会不会哭不出来?赵府的人都在这里焦急等待,婉潞虽照常安排厨下收拾做晚饭,但那心还是有些不落。
过了些时又有消息传来,四老爷和八爷他们已经进了宫,连鸾娥也被召见,看来思聪在皇后面前说上话了,婉潞这才舒出一口气。等晚饭摆上来的时候,听到戚王也已被召入宫,看来皇帝是要当个和事老。
婉潞和秦氏把饭菜安排好,扶了楚夫人入席,瑾姐儿她们姐几个坐在那里,珏姐儿和瑾姐儿这几日相处下来,已似亲姐妹一样。楚夫人见她们这样也乐:“听说你们俩还给住的小院起了名字,都叫什么呢?”珏姐儿起身回话,福姐儿已经开口:“祖母,姐姐们说那院子叫鸣玉院,为什么我住的院子就没有名字呢?”看着福姐儿那圆鼓鼓的脸颊,楚夫人摸一摸她的头:“你还小,等你有了自己的院子,也叫姐姐们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福姐儿使劲点头。
瑾姐儿点她额头一下:“你啊,最会装乖。”珏姐儿的唇往上一翘,脸上也是笑微微的。春燕掀起帘子,快步走到楚夫人跟前:“太太,新得的消息,有内官拿了旨意往通济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向着结局前进。
贴份正文在作者有话说里,大家互相理解,谢谢。
177、终章
往通济寺去?那究竟是福还是祸?楚夫人垂下眼帘,按捺下心里的各种猜测,抬头对春燕微一点头:“知道了。”春燕不觉好奇,但她在赵家已经十多年,早不是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对楚夫人行一礼就退了出去。
福姐儿眨着眼睛看向楚夫人:“祖母,通济寺是不是上次我们去上香的地方?”楚夫人摸摸孙女的头,看着沉默不语的另两个孙女:“对,就是那地方,我们福姐儿好记性。”福姐儿得了祖母的赞扬,嘻嘻一笑,低下头继续吃饭。
楚夫人举起筷子,秦氏忙给她夹了一筷菜,楚夫人刚要把菜放进嘴里,看着一动不动的瑾姐儿和珏姐儿笑了笑:“吃啊,难道还要等我说不成?”珏姐儿拿起筷子小心夹菜,瑾姐儿毕竟比她小了那么两三岁,小心翼翼问了一句:“祖母,八姑母她?”
楚夫人夹一块风干果子狸给她:“这些事,不是你们小孩子担心的。”瑾姐儿点头,又继续用起饭来。出夫人看着乖巧地孙女,她们也到了寻亲的年龄,一定不能只看家世不看人品啊,这前车之鉴还少吗?
戚王把思聪送回赵家,然后思聪进宫告状的事早已传的满京城都知道,盯住这里的自然不是赵府一家,当内官奉了旨意前往通济寺时,虽已近黄昏,也有人打了去通济寺烧香祈福的名头跟着内官出了城。
内官只是去宣旨的,总不能不让人去烧香吧?况且那些要去烧香的也多是各家的能干管家,他就算拦也不敢拦。于是当内官到达通济寺的时候,身后已跟了四五十从人,此时太阳已经西沉,通济寺的人打扫干净山门,正准备把门关上。
内官翻身下马,走上台阶伸手拦住关门的小尼姑。小尼姑有些奇怪,伸出头来看看,见山门前竟围满了人,通济寺既是国中第一大寺,一个守门的小尼姑也是有见识的,短暂的慌张之后就开始镇定下来,见来人穿着内官服饰,晓得是宫里的人,让同伴去报信的同时忙打一问讯道:“敢问天使降临,有何贵干。”内官的头高高昂起:“奉旨。”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小尼姑面上依旧镇定,对内官道:“内官既是奉旨前来,还请往里面坐,主持很快就出来。”内官连眼角都不看小尼姑,那头依旧高昂:“不必。”
小尼姑见这内官怎么都不肯,心里奇怪极了,通济寺的名头极响亮,就算宫里的贵人让人来烧香,也是客客气气的,哪有这内官这样骄傲的?
内官挡在山门里,后面打着烧香名头实则来看热闹的众人已经按捺不住涌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道:“先让我们进去烧香吧。”有几个还说:“我家小公子这根香,今天怎么都要还了。”这情形让小尼姑的镇定渐渐消去,而就在她迟疑之间,众人已经涌进了寺离,顺便还把内官也挤了进去。
小尼姑脸上的镇定再不见了,刚要说话时候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内官还请往主持那里去,烧香的各位,请从这边来。”
来的并不是主持,是这寺里的知客清慧师太。她身后还跟了四个小尼姑,见了她守门的小尼姑心里这才定了下来忙上前行礼,清慧师太什么场面没见过?只对小尼姑微一颌首就对那内官道:“不知这位内官到此,敝寺有失远迎,还请往主持那里去。”
内官见总算出来个能撑场面的了,那下巴这才往下掉了下,对清慧师太道:“咱奉旨,赐柳氏御酒。还请师太行个方便。”那些烧香的虽进了寺,可一个个都不往烧香的地方去,而是个个支着耳朵想听这内官究竟要说什么?
清慧师太的眉微微一拧,对身后那几个小尼姑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小尼姑们虽出家日久,但人的好奇心总是强的,拖拖延延只想仔细听一听,见清慧师太这样说,急忙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引着那群烧香的人往大殿里去。
烧香的人虽然心不甘情不愿,走的慢慢腾腾,也各自散去。直到这院子里只剩下内官,清慧师太才笑道:“这位内官,此地乃是出家人之所,没有什么俗人,您往这里来寻,是不是有些?”内官此时面色已不一样了,对清慧师太一礼:“师太,柳氏是谁你我心知肚明,况且咱也不过是奉旨前来,还请师太行个方便。”
内官一口一个奉旨,清慧师太明白这事已不是自己能做主张的了,微一思忖对内官道:“那请内官随老尼前来,老尼不过是这寺离迎来送往的知客,这等大事,自然还是主持做主。”
内官见她礼数周到,方才的傲慢不过是摆出来吓那些小尼姑的,当了这样的人那傲慢自然不见了,也就从善如流跟着她往主持方向走。守门的小尼姑这才松一口气,虽想跟着往前去听听,但也晓得这不是自己该听的,身后的同伴已经在议论:“怎么会是来寻无空师姐的,当时就听说无空师姐这样的人不能遁入空门,主持非要收。”
守门的小尼姑往这几个同伴的光头上一人打一下:“还不快些重新打扫干净,说这些干什么?”小尼姑们各自吐一吐舌,重新打扫起来。
静慧师太已经知道了缘由,当内官来到方丈门口的时候,并没见到静慧师太出来迎接,内官的眉毛不由竖了竖,这未免有些太托大了。清慧师太只是把内官引到方丈门口就停下脚步:“内官您的事,自有主持做主。”
内官虽不满也要应了,举步走进方丈,方丈里有两个人,坐在蒲团里闭目诵经的是静慧师太,而跪在她面前诵经的就是内官要寻的柳氏了,她腰身依旧纤细,看来所谓怀孕之说也是假的。方丈狭小,内官并不敢多说一句,直到经已颂完,静慧师太才睁开眼睛,对内官双手合十颂一佛号:“阿弥陀佛,天使来此,老道人已尽知,还请回去禀告陛下,此地只有出家认无空,没有什么柳氏。”
内官没料到得到的竟是这样一句答复,静慧师太已经闭上眼睛重新开始诵经,内官气血翻腾,过了会儿才道:“师太竟是要忤旨吗?”静慧师太睁开双眼,并没看向内官:“佛法至大,无不可化之人,既入我佛门,既为我弟子,种种过往都是烟云。”
说完静慧师太低头看着柳氏:“无空,你可悟了?”柳氏对静慧师太又一稽首:“师父教诲,弟子铭记在心。”内官见她们俩打起禅语,上前一步就要去抓柳氏,静慧师太这才抬头看向内官,内官被她一眼看的手软在那里,静慧师太的目光很平和,并没多说一个字。
内官后退半步,对着静慧师太跪下:“师太,咱也是奉旨前来,还望师太开方便之门。”静慧师太又颂一声佛:“此地只有无空,没有柳氏。”内官恍然大悟,稽首后退了出去。
柳氏又磕一个头这才抬头对静慧师太道:“师父仁慈,弟子永志不忘。”静慧师太还是那句话:“无空,红尘俗事已成烟云,望你不要辜负我今日所托。”柳氏,不,现在是通济寺弟子无空又行大礼参拜:“弟子明白。”
方丈里发生了什么,别人是不知道的,能看见的只是内官空手而回。各种猜测和议论都没有证实,以佛门之力庇护,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当楚夫人得知内官空手而回的时候,微微叹息一声就没有说话。婉潞陪着楚夫人坐着,楚夫人拍一下她的手:“你回去歇息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秦氏把狐皮大氅往楚夫人肩上披一披:“婆婆,这是赵家的事,怎么算不上大事呢?”
此时已是人定时分,孩子们早已睡熟,除了楚夫人上房的灯光,别的地方的灯都已暗淡,婉潞的心七上八下,不知道该想什么。内心里其实还是有些不确定的,怕的就是皇帝迁怒赵家,毕竟往宫里告状这种事情,丢的可是皇家的体面。
平静的局面被打破,外面有杂沓的脚步响起,接着是陈妈妈掀起帘子走进来:“太太,方才八奶奶遣人来回话,说四老爷和八爷都回来了,什么事都没有了,让大家安心去歇着。”
婉潞呼出一声,楚夫人又说了句:“别的呢?”陈妈妈迟疑一下,春燕已经接上:“太太,戚王和王妃也回了王府,听说陛下停了戚王三年的俸,还禁足三月。”停俸三年,算个不大不小的惩罚。何况戚王本是太祖兄长的后人,当初太祖兄长为了救太祖丧命,太祖登基之后除了追赠兄长为威皇帝,封了自己侄子为戚王之外,还传下圣旨,戚王这支,除谋逆外,其它任何事都不能降爵,夺爵。
当今陛下自认仁孝,怎么会忤逆太祖之命呢?秦氏也是知道这些事的,冷笑一声:“停俸三年,真是便宜了他。”
事情仿佛全都过去,柳氏在通济寺内修行,据说从此后连山门都没迈出过一步,被罚俸三年并被禁足的戚王不敢再和思聪发脾气,吵一次架就罚俸三年,多来几次的话,只怕自家很快就没钱花了。
对思聪来说,嫁了戚王这么几年,直到如今才算是做了戚王府的女主人,那个要支五百两银子的宠妾被思聪寻了个由头撵出去了,戚王也不像前几次一样对思聪吹鼻子瞪眼睛的,而是任由她行事。
得知这个消息的四太太病似乎又好了大半,在别人面前说起自己八姑奶奶,又是喜气洋洋,似乎前几日被戚王差点休回来的事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秦氏说起都好笑:“哎,要不是九婶婶的药瓶,我瞧着四婶又要欺负媳妇了。”此时已是深秋时分,侯爷的寿宴准备的差不多,那道让赵思贤袭爵的表已经上了,就等着皇帝一准下来,赵思贤袭爵,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婉潞微微一笑:“这也是鸾娥的福气,不过我瞧着八叔叔和九叔叔不一样。”秦氏微微敛眉,九爷九奶奶夫妻之间,情谊已经很淡薄了,九奶奶前些日子借口自己要照顾四太太没时间服侍九爷,把自己的一个陪嫁丫鬟给了九爷。
在久病的婆婆跟前侍疾,又对自己丈夫这样体贴,九奶奶贤惠的名声全京城都知道,膝下又有儿子。她,已经没有半点后顾之忧了,有这样好名声的人,不管侯府是谁当家,都要招抚他们一二。
婉潞想起过往种种,轻轻一叹,九奶奶当年若不是嫁了九爷这样软弱的,而是一个能够有些刚强的,挡得住婆婆怒火的,人生或许有些不同。
秦氏看着婉潞一会露出笑,一会又微微皱眉,打她的手一下:“你在想什么呢?”婉潞抬头看着她:“我只是在想,人的境遇都是不一样的,你看都是四婶的媳妇,嫁了八叔叔这样的和嫁了九叔叔这样的就各不一样。”
秦氏笑了:“这个人的脾性不同,鸾娥妹妹心里有主意,八叔叔又肯护着她,四婶就想再寻什么是非,八叔叔一句小两口的事别让她管她就住了口。九叔叔可不一样。”
婉潞笑笑不说话,秦氏站起身:“好了,我也该走了,等忙完公公的寿宴,就该我娶媳妇了。”婉潞起身送她,傅家的任期将满,已经来了几封信,定下明年三月成哥儿娶媳妇,秦氏已经挑了一处院子,就是原来五奶奶住的地方,给成哥儿娶媳妇。
等成哥儿娶了媳妇,秦氏很快就要抱孙子,到那时就该轮到智哥儿了,侯府的嫡长子,要娶个什么样的媳妇?站在院门口看着秦氏的身影渐渐消失,婉潞的眉微微皱起。
“你在这想什么呢?”赵思贤拍一拍妻子的肩,本来以为妻子是站在这等自己的,可直到自己走到她面前,她依旧一动也不动,赵思贤不由奇怪。
婉潞听到丈夫的问话,抬起头看着他笑了:“我只是觉得,要搬离这里,有些不习惯,你瞧,这棵公孙树还是那么高大,可我们已经老了。”赵思贤低头握住她的手:“儿子们总要离开我们的,只要有我陪着你,又有什么关系?”
婉潞的眉微微皱了皱,抬头看着丈夫,赵思贤被伸手给她抹平眉间的皱褶:“自然是真的,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别人,再说了,我都做叔公的人了,难道还有别的想法不成?”傅氏在两个月前生下一个女儿,全府的主人们集体升格,婉潞听到赵思贤说这个,看了丈夫一眼:“谁知道呢?”
风吹的公孙树发出沙沙的响声,赵思贤握紧妻子的手没有说话,婉潞先还有点微微的抗拒,但慢慢就靠在丈夫的怀里,执子之手偕子之老就是如此。等到很久以后,他们会有孙子,重孙,慢慢一起老去,而不是他有红颜相伴,自己吃斋念佛,多好。
不过在此之前,总要先给孩子们寻下亲事,婉潞抬头看着丈夫:“你说,智哥儿他们该定一门什么样的亲事?”赵思贤低头看着妻子,眼睛眨了眨:“安和郡主有个小儿子不错,还有朱侍郎也曾和我说过,说他家长子为人聪明。”
婉潞脸上泛起笑容:“你可真偏心,只想着女儿们的婚事,就没想着儿子们的。”赵思贤努力地嗯了一声:“儿子们有你偏心了,再说有你这样的婆婆,怎么会没有好儿媳呢?”婉潞看着丈夫:“彼此,彼此。”
赵思贤重新把妻子搂在怀里,婉潞伸手搂住他的腰,没有侍妾取扰,没有庶出子女,只有自己一人,自己终于做到了。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