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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他一蹙眉道:“我早餐还没吃便过来看你,少赶我一趟会死啊!”骂了两句,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

驾驶座的人把双手随意地按在方向盘上,透过车前玻璃看面包车驶开去,他收回了目光。那天在女生宿舍楼下她突然向他说,我喜欢你,程之诺。初时真有些被她吓到,后来镇静下来,其实也没什么好意外,纪时南向来都是这样不按牌理出牌,第一次遇见她便是。记得当时正在下着微雨,从老远就看到一个女孩像只要躲雨的小野兽慌不择路乱窜,他以为能避开,估不到最后还是被她撞上来,夹着小雨点撞得他七荤八素。

肩膀酸麻了两天,但却记住了这个女孩。

正式看清她的容貌,应该是中秋的黄昏,学校的钟楼下,当时他听到钟声是六点正。纪时南比他预期中还要守时,不早不晚,正好就在最后一遍古老钟声落下时,她骑着自行车像阵风般开来,然后捏准他脚尖前两步煞停。

当时他目瞪口呆,久久才抬眼望向对着他笑的时南。

记得旧式茶花烟盒上曾印过一句很经典的句子: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这个女孩他从未曾认识,霎眼之间却觉得似是故人远道而来,久别重逢。

那天她穿着淡黄|­色­上衣牛仔裤,长发扎成根马尾,戴着一顶特别大的遮阳帽,把前额都盖住了,露出双点漆明眸,车子铃铃铛铛挂着几个布袋,她俐落地泊好车,然后从钱包里掏出捡到的合照还给他,又说:“既然是你找到失主,我的悬赏自然是你中标。”她拍拍自行车还有那些小袋里的东西,带点豪爽:“这台自行车是我赢来的,现在送你。”

“不用了。”

哪有失主反要拾物者酬金的道理。

她突然问:“你要月饼吗?”今晚是中秋,她从袋子里翻出两个大月饼,托在掌心之中,包装纸沙拉沙拉的响,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她把月饼塞进他手里,程之诺愕然得说不出话来,是甜而不腻的苏式月饼,酥皮带着点松屑,上头印着艳红的几个大字。

其实被人那么招摇的悬赏,怎么说都有点不爽,然而看到她后,那点恼气又消失无踪。纪时南双眼滴溜溜地盯着他打转,程之诺被她瞧得莫名其妙,禁不住问道:“怎么了?”

“谢谢我啊,我捡到你的东西,你要说谢谢我啊。”

他一顿,不知好气还是好笑:“谢谢。”

“不用谢,你太客气了。”

时南听后露出一排洁白细小的牙齿,笑得很灿烂。

秦致远拍去手上的灰尘,真不知那些女生的行李箱里都藏了什么东西,个个几十斤重,他钻上车后扭开瓶盖喝水,车上有空调,坐定后这才透了口气,程之诺正在手机上记日程,他忽然想起来:“对了,你也该退寝室了?”

程之诺嗯了一声:“过几天。”

“有行李要收拾么?”

“没有。”

“时南说这个周末一切安顿好,便要和几个姊妹亲自下厨请朋友吃饭,黎伟也来,也预你一个。”

“我不去了。”

“为什么?”

“回老家一趟,周末我爸生日。”

秦致远恍然地说:“原来姨父生日啊,这得去和他老人家贺寿了。”程之诺收下手机:“倒不用,你去玩吧。”

“不就吃顿饭,改天也可以,还是去姨父寿宴正经。”他笑道:“让黎伟那小子去便成,那小子饭桶又嘴馋,代咱们吃那几个女生一顿。”

黎伟和秦致远是中学同学,并非程之诺的朋友,他也是去年中秋晚通过秦致远才认识他,黎伟是个老实人,一根肠子直到底,秦致远常常和他开玩笑,他根本听不出来。大多时候那些所谓的朋友聚会,出席的都是秦致远的朋友,程之诺是被他硬拉同去。去年中秋晚就是这样,秦致远对吃喝玩乐几乎成­精­,金秋时节昼夜的气温差别较大,鱼儿趁着入冬前摄取养份,且味觉灵敏度下降,放素饵荤饵也不太挑,最适合垂钓。

那一晚收获颇丰,一众架了炭炉,洗­干­净鱼,抹酒撤盐巴沾香草粉,便烤鱼吃,程之诺坐在一旁听着吱啦吱啦的熏烤声,边喝啤酒边出神地想着事,秦致远用叉子整弄好香喷喷的烤鱼,走过来说:“尝尝。”程之诺接过,他坐下来也拉了罐啤酒喝了几口,这才消去炭火暑热,和程之诺闲话家常:“我喜欢那个女孩似乎捡到你的东西,还你没有?”

程之诺放下了啤酒罐,半会后应道:“还了。”

秦致远笑,那一晚天气很好,风吹散了云,八月十五的明月越发皎洁,程之诺听着秦致远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他说,你跟她不熟,不知道时南那丫头活像一只乌鸦,发现地上有啥闪亮闪亮的便叼回窝里去,很难计算捡了多少人的东西……早在一年前,她便捡到我的书,先遇上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填坑!俺是勤劳的小蜜蜂哈~

5、第五章、出手 ...

新居总算安顿好,房子里有两间卧室,纪时南拉着方敏说:“我和敏敏睡一间,小云和静儿睡一间。”方敏却颇有微言:“你睡相不好,半夜还会梦游,难得这里有两间卧室,你就别折腾我了。”

莫小云吓了大跳,没听完便住另一间寝室走去,先占了个风水宝地,许静儿抱起枕头被子和方敏对视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大打出手,最后她取得胜利。败了的方敏唯有呸了一声:“不知前世作了什么孽,才跟你这般难舍难离。”

被鄙视的纪时南玻璃心登时哗啦哗啦碎满一地,谁叫她有前科,她睡觉偶尔会打鼾,一般是极度疲累的情况才会出现。大一那时,也有过梦游记录,她不怕生不认床,那些梦游的经历她也解释不了,只知道后来熟稔了环境便没再发生过,但却被她们拿来说了几年。

她为自己辩解:“起码我没潜意识暴力倾向,不会发生报纸里拿刀捅人的事。”

“半夜在别人床前站军姿,或是在走廊飘来飘去,那惊吓度也很高。”

时南只好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出这种事。

她们租住的地方在二楼,视野跟寝室那时相同,不同的是现在从窗口看出去,近的是这小区的花圃,再远一点可以看到车站马路,幸好进出车辆不算频繁,没有太大的吵耳声。

阳台外露,晾衣服时看到邻家,搬来的最初纪时南便勾搭了邻家老婆婆,她在阳台晾衣服,老婆婆在阳台里用筛子晒菜­干­,头顶还结了根粗麻绳,挂了好一大排咸鱼,时南好奇地和老婆婆搭讪,老婆婆看她长得漂亮说话亲热,心里也很喜欢,抓了一大把要给她,时南怎好意思,连忙推掉,婆婆却说那实在是无事可­干­,晒了大把,根本吃不完,时南盛情难却连连道谢。

当晚她拿了最小一尾咸鱼,隔着白饭蒸煮,打开电饭煲那一瞬,她差点被三个室友杀了。后来想了想,也不是每个人都接受得了,于是把咸鱼头放在砂锅里,买了把白菜洗净,加豆腐,再放姜片熬,汤水­色­泽稠白,进口清香美味,三人一致赞好,之前还喊着:“纪时南,你敢再放咸鱼活不过明天!”的方敏喝了两大碗后竖拇指地说:“时南甚有良家­妇­女风范。”

毕业论文难不了纪时南,最近的大难题是父亲知道她先斩不奏地找了房子,气得没话说,趁着到这城市工作,便打电话要和她见面。

时南一个头两个大,只好硬着头皮去父亲暂时住下的酒店,纪政身边还带着个年轻的小秘书,见女儿来了和她说没什么要忙,支开她以后劈头劈面先大骂了顿,时南知道对付盛怒的父亲,首先得态度良好虚心认错,看父亲平静下来,便是她出招的时候:“同住那几个女孩是我以前的舍友,敏敏,爸,你也见过。”

“一句话,到底几时回家?”

时南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们也没打算住多长久,顶多就一年半载。”许静儿是个结婚狂,读书时交男朋友比什么都重要,毕业后一心一念找个男人嫁了算,以她的本事时南觉得闪电结婚毫无难度。至于莫小云只待男朋友明年初毕业即搬出,方敏也和家里说攒点工作经验。纪政按着怒气听完女儿的解释,然后又拍桌子道:“她们三个留下来还有理,你留下来­干­什么?”

话说,她还真没有不回家的理由。

她试图搬出感人至深的大道理:“做人呢,就得像崖上草,风雨劈来也屹立不倒,我不做那瓶里花,玻璃一碎,人就得瓜菜了。”

“我不管你是什么草,论文答辩毕业证那些处理完后,便得回家,华玄里总有些折磨人的职位,那时候你爱当什么草就去当什么草!”

纪时南低声的说:“老爸,你未免太粗俗了……”话音未落下,她头顶吃了一巴掌,唯有可怜兮兮的在包里掏出大包以塑料袋严密包好的东西,解开几重报纸后一阵浓烈的气味飘来,时南说:“很久没见爸,这些不错。”咸鱼。

还有土产,纪政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纪时南,看来你存心要把老子气死!”他拂手拍走女儿的讨好,过了半会说道:“找个时间把你男朋友也带来见我。”

男朋友?时南怔了怔,反问:“哪来的男朋友?”

纪政挑眉看她:“没有?”

“没啊。”

“这年头高中生都生小孩了,你没男朋友,骗谁?”

时南觉得自己太无辜了:“我是真的没啊。”她自问还算规行矩步,这下被老子扣了个乱搞男女关系的罪名,她最先觉得自己委屈亏了,后来想想不亏白不亏,说道:“暂时没有,不过既然你要求,我倒是可以给你找女婿生个孙子。”

“这倒不必,毕业后我给你安排便行。”

纪时南吓了跳:“姻缘这些不敢劳烦您老人家。”

纪政冷哼:“以你的眼光,挑不到有出息的男人。”他无视女儿的­阴­霾气息,和她去吃了顿晚饭,父女俩的拉锯战纪政终究还是投降,他和纪时南约法三章,以租期为限,租期满了便得回家,这是她唯一值得高兴的事。其实向来都是这样,父母离婚,她是单亲家庭的孩子,父亲待她总是比较紧张,担心她不知人心险恶被豺狼叼走,纪时南却很淡定,她的确缺少社会经验,却不至于笨,对于反蒙别人,保护自己她也觉得绰绰有余。

令她郁闷的是,父亲那句不咸不淡的话。忽然想起几个舍友和她曾开过的玩笑,方敏委婉地说:“时南的眼光很艺术,令人摸不着头脑。”许静儿的意见是:“凡事选择她的反方,保准灵验。”莫小云一针见血:“简直就是没眼光!”

她的品味就这么差吗?她自问美术、打扮、辨画、甚至欣赏风景,对于死物的审美观从不非主流,偶有时候还会特别独到,可是那三人依然异口同声地说:“不就像看山看水看风景,就一个外壳能看。”

反正是玩笑,无伤大雅。

纪时南听到也当做听不到。

她曾经问程之诺拿手机号码,他起初在推托,后来有次被她缠得无可奈何,刷刷刷地写下一串长号码,是寝室电话,他说:“有事打这个号码。”时南反覆看了两遍,把那个号码牢牢记在心上,然而想了下又不对劲地说:“如果你出门,不是找不到你吗?”

他说:“出门就别找我。”

“……”

果然,一旦出门,人就找不到了,当晚纪时南洗澡后,手机陡然响起来,是秦致远。

这通电话的背景有些热闹,好几次时南听不清楚秦致远在另一端说什么,偶尔飘来他兴高采烈的说话:“时南!咱们请了师傅做糖,明儿我给你带糖果回来!”时南哭笑不得,依稀听到他身旁有个熟稔的声音,仔细分辨,是程之诺。电话在这个时候突然中断,纪时南“喂”了几声,确定真的挂线了,她的心登时提了起来,怎么乒乒乓乓后就没声音?发生意外了?正想打去了解一下,铃声响起,手机号码仍然是秦致远,却传来了程之诺的声音。

他的声音醇厚如美酒,悦耳如弦音,让人一下子就能认出来,。

她惊讶地问:“发生什么事了?致远呢?”

他说:“没事,他喝醉了。”

纪时南忍不住笑了:“想来是倒了下去,刚才那通电话……”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打过电话。”

第二天纪时南回学校找论文的指导老师,在车站遇上程之诺,有些人平常来来往往总是无缘相见,有些人却仿佛缘份正浓,抬头不见低头见。

而这次,是她表白后第一次见。

程之诺从父亲的寿宴匆匆回来,后天便要退寝室,谁知刚下车就看见纪时南,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凝固了十秒,纪时南想起那一晚他在灯柱下对她说:“纪时南,我并不适合你。”脸上的笑容登时淡了很多。

程之诺眸子里有一刹那的错愕,很快便波平如镜,掉转视线全然看不见她的表情。

纪时南一颗心差点没掉到谷底里去,但是很快便释然,没关系的,心丢了碎了捡起来黏拼好便可以,两人相距五六步,她纪时南又不是一块橡皮擦一个窝窝头,从小到大吃饭喝­奶­好不容易长了一米六几,怎么可以让人看做透明?她追了上去说:“程之诺!你别走那么快!”

他有些头痛,只好停下步伐。

纪时南拦了在他跟前,满脑子环绕着那一晚表白失败的挫事,正想说话,程之诺突然把手里提着的礼品袋给她递过去。他说:“我父亲寿辰回礼剩下的,不要了。”

她低头看礼品袋里的糖果,是手工做的特­色­果子,有不少花款,裹上­精­致的透明礼品纸,­精­美可爱,哪像是要扔掉?时南脑袋有些转不过来:“如果你爱吃你会不会给我?”

“不会。”他对她说了:“再见。”

纪时南呆呆地盯着他的背影,那步伐从容淡定,映在黄昏的光线下特有一份清雅潇洒,仿如古时候竹林看书,静拨琴弦的君子。

不知几时才回过神来,在他快要绕过弯道时,她突然手环在嘴边朝走得老远的程之诺骇人地抛出一句说话:“糯米,我要进成林!”话音还未落下,那教人想画素描的背影趔趄了一下,非常突兀,纪时南被他的不淡定囧到了。然后他居然折返回来,眉眼带着点怒气:“纪时南,你乱说什么!”原来真的听到啊。

她不知道他­干­吗这样大反应:“我没乱说,我要进成林,反正我要找工作不是吗?”

“那么多公司为什么非要来成林!”

时南倒是没把他的恼气放在心上,悠闲悠闲地回应:“急什么呢,我进成林后你又不会被开除的,我们还可以互相照应。”她停了停,带着点狡黠的笑意:“我决定了就不会改,同样的,我喜欢你也不打算改变。”程之诺被她堵得说不上半句话,过了半晌才愤愤然地斥道:“无赖。”然而听进纪时南耳里,真是不痛不痒。

纪时南忍俊地看他走掉,程之诺不如秦致远爱玩圆滑,他是个看起来刚强实质软绵绵的人,只要再进一步,大概就招架不住,时南忽然觉得,要搞定这种男人难度并不高。

当晚程之诺和朋友吃完晚饭,他的舍友清闲得要命,躺在床上抽烟,看见程之诺回来,正好找到人消遣,掸去烟灰笑道:“和你当兄弟那么久,走桃花运也不跟咱说,要不是致远说破,还真怀疑你是个gay盯上老子了。”

平常听到这么无聊的话他一般以看傻子的眼神回应,但是这趟程之诺脸­色­微变:“致远说什么?”

“他说你找到女朋友了,让你上网去看就知道了……看什么?”他不忘八卦一番。

程之诺放下手上的文件夹,打开笔记本,想了下,输入秦致远那帮人爱聚集的论坛,网页完整出现那一刹,鼠标凝固住了。

他的表情不再如往常般冷静漠然,瞳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什么?什么?有新鲜事看?”舍友连忙把头凑去瞧。

浅蓝­色­系的网页上拉了一条大公告,十分醒目,斗大的字体叫人不容忽视。

程之诺趁舍友还没看到,鼠标一点,把网页关了。

作者有话要说:挖个坑,埋点土。。。

6、第六章、冒名 ...

完全是一件栽赃事件。

程之诺肯定自己没有酒醉,他拨电话给纪时南,打不通,电话是空号。但是他却收到了秦致远的电话,他说:“世事如棋局局新,不过在老家多待两天,峰回路转成这样,之诺,怎么说也得先给我一个心理准备。”知道的时候他刚下火车,看完朋友发来的短信后浑浑噩噩,坐在人来人往的月台,前方漆黑朦胧,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

程之诺说:“你听我说,那事与我无关。”

“我知道。”彼端秦致远倒是十分冷静,仿佛意料中事:“那是时南亲自发的公告,我们做了二十多年兄弟,还不清楚你。”他深谙程之诺为人,他对女孩子一向都是保持着适度礼数,从来不会让人有过多遐想,甚至做人处事,也不如他张扬灵活。程之诺长相俊朗,衣着平凡,家境良好,进出大多时候坐公车,吃食堂。低调得有如一泓静夜深泉,只见波光鳞鳞,却察觉不到水底下藏着什么。即使真有女朋友,相信也不可能高调得发示爱公告,嗑了药他也不会做。

电话那边的秦致远突然开怀大笑:“纪时南那丫头有出息,她追你,比我追她的手段还要狠。”

“致远。”

“别说了。”他打断程之诺的说话,声音有点暗哑:“我回来了,这两天有朋友要出国,过去送送他。”然后挂了这通电话。

退寝室时,舍友把一本留下来的记事本交给程之诺,已经很残破,准备丢弃了,上面草乱地写着几行字,依稀认得是秦致远写上去的,有次他俩同时看中了什么,最后秦致远悄悄买下来,给了他。记事本至今仍然记着他草乱无章地写下的说话。

无翼而飞者,声也;无根而固者,情也。

君子成|人之美。

程之诺进入成林的分公司上班,公司算是家族生意的其中一支,由叔父堂兄打理,堂兄程逸听说他退了寝室,热心地替他在这城市安排房子,唤人来为他提行李搬往新居,正打算前往饭店的程之诺对这好意却之不恭。

两天没见到秦致远了,乔迁之喜来闹场的都是他在这城市的同学,其中一个老同学已经结婚生孩子,老婆出差,他把孩子也带来新居,小孩­精­灵活泼,在新居东爬爬西爬爬,黎伟备了麻将准备凑够了人尽兴一番,最后也因为小家伙打呵欠闹着要回家取消了,送走客人时,打开门,居然看到秦致远站在门外。

他把外套挂了在臂膀处,抬头笑,朝几个要走的朋友挥手:“再见。”

众人走后,程之诺来搭他的肩膀:“阿姨刚做宵夜,过来吃。”

“不了,今晚撑死了。”

他似乎不是很清醒,眼睛爬满酒­精­充上来的红根,程之诺皱眉道:“喝了不少。”

“送酒来,”他手里提了两大瓶五粮液,晃了晃,咧嘴笑:“吃饭时我就在想,新居该带礼上来,恰好看到店老板珍藏的两瓶酒,费了我多少­唇­舌才蒙到手。”

程之诺看着他,半晌,笑了。

秦致远在他新居里看了遍,说:“不错。明儿我送副麻将过来。”

“黎伟刚带来,放在储物间。”

“正合小爷之意。”他呷了小杯茶,不作久留:“我得赶回学校。”

程之诺正想取车钥匙,被他推过:“我打车回去,很方便。”顿了顿又说:“那酒……谁有本事谁喝,我不会放在心上。”

纪时南几个小姊妹里,许静儿是第二个成功签约的,最让人绝倒的是她顺便在招聘会上交了个男朋友,众人听后由不得石化了,半句评语也发不出来。方敏暗地里用手肘顶纪时南说:“感情事上,你要是学到静儿一半,也就不用假冒程之诺名讳发公告。”

时南蹙着眉咬牙切齿:“你知道得太多了,小心小命!”

“借用电脑时不幸看到。”

纪时南打开电脑,连上论坛,几天前她让版主代程之诺发示爱公告。

程之诺平常远离圈子,地盘里的人和纪时南走得更近,版主听到纪时南有这要求,连忙拍胸口给她办妥,当晚程之诺的示爱公告高高挂起,一众哗然。

也导致这三天程之诺收到不下十通恭喜的电话,最初是“看不出来哎,春天到了!”后来传呀传的,变成了“祝你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再后来,不知怎么被加添油加醋,程之诺拿起电话,朋友劈头问:“先领证后办酒席么?”

“对付温温吞吞的人,就应该速战速决,有道是久则钝兵挫锐,与其守株待兔不如撒网捕鱼,先在他额上盖个印,以表他是我纪时南的男人。”纪时南说。

她们这房子里最会起哄,以往学校寝室有规矩,还是玩得天昏地暗,现下搬出来,差点没上房揭瓦,方敏听后笑得气岔:“这我不懂,静儿是专家,我替你去问问行通还是行不通。”时南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已经冲出卧室把事件宣扬开来,气得纪时南扠腰瞪眼。

许静儿认真地摸下颔道:“真是个人才,结个篱笆盖个印,这手法熟练得……敢情上辈子是养猪的吧?”时南脸都绿了,隐忍。这时候罪魁祸首的方敏勾搭着时南肩膀说:“别听她的,静儿就爱乱说话,你分明是在养人。”她说:“姐挺你,不管用什么方法,凭你这副天生赖皮劲儿,不怕程之诺不投降。”

于是,时南脸­色­又暗了暗,偏莫小云还大力支持,点头道:“没错,时南就是一块狗皮膏药,黏上容易揭下难,即使撕下了,也让你痛不欲生。”

时南终于发炸,跳了起来把三人收拾了遍。

结果那段公告在几个女孩之间只热闹了一晚,第二天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被转移了。许静儿自杀了,当时方敏和纪时南从超市里采购完,正打算回家,突然收到莫小云的电话,许静儿服药昏迷,现在被送了去医院,也不知情况怎样。

几个女孩风风火火赶到医院,时南着急地说:“不对呀,静儿选择殉情的男人一般都是来往了两星期的,这个新男朋友,不是上星期才认识么,怎么这趟殉情得这么快啊?”

方敏镇定地说:“或许小云搞错了,我没见那次静儿是殉情成功的。”

后来几个女孩进了病房,许静儿救回来,虚弱地倚在床边喝水,时南看她­唇­­色­发白,心痛得眼眶一红,快要哭出来了,她愤恨地说:“说,那男人是谁,我给你讨公道去!自杀什么的!你死了咱们就得为你多付一份房租了!”

许静儿身体一时半刻还没恢复过来,对时南勾勾指头,待她凑近,她提气在她耳边吼:“去你的自杀!”时南冒出来的泪水硬生生的吞回去,拉拉被吼得吱拉吱拉的耳朵。许静儿回了一口气说:“下午和新同事吃完午饭,不知怎的胃痛起来,打算拿胃痛药吃,头昏眼花,不小心吃错了同事的降糖药。”

幸好同事及时送进医院,总算逃过一劫。

病房里一度冷场。

方敏斥道:“早说,她这人富贵未享,怎甘心去阎王那儿报到!”

“自杀的谣言是怎么起的?”她问。

两人同时转看着莫小云,莫小云无辜极了:“我就估计是殉情嘛,哪里知道你是吃错药了。”休息了半天,几人为许静儿办了出院手续,时南管着做饭给她补补身子,倒把自己的事搁到一旁,忘记了。

于是论坛上的示爱公告一连挂了四天,程之诺最新接到的短信是:“都几个月了?嫂子预产期几时?”他以为无聊的事少管,那事儿便会自动消失,公告怎么看明显都是个恶作剧,看过的人竟然还相信……程之诺盯着显示屏,扶着额叹气,再度拿过手机按下纪时南的手机号码,没人接。

他并不知道时南公告后的按兵不动,纯粹只是为了论文和好朋友凑巧没空,然而,却歪打正着地营造了一种暴风雨前夕的气氛,一切过于平静,程之诺难以揣摩她的心思,他认为不能再以漠视的态度对待,否则下一步真不知道她会­干­什么。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

纪时南的毕业论文快要完成,心情好得不得了,方敏是第三个找到工作的女孩,她面试成功,收到被录用的通知,回来时兴奋得买了啤酒火锅材料,许静儿吃了几天纪时南做的饭,早觉得口舌­干­燥无味,当下连忙把迁新居时买的电火锅搬出来,莫小云站在阳台收回晾­干­的衣服,忽然发现新大陆般尖叫起来,纪时南坐在一角整理资料,她皱皱眉心捂着耳朵,隔掉噪音。

“是他!是他!”几人凑到阳台俯看楼下。

二楼看下去视野清晰无比,灯光的映照下出现了一个清俊的年轻男子。

莫小云跑到时南身旁,要拉她过去看,“他来了。”

“正忙着。”纪时南挣开她的手,眼皮也没抬地说:“乖,去玩。”

“快过来看……是程之诺。”

时南一时没转过来:“谁的承诺?”

莫小云没好气,一字一句地说:“你老人家盖了印的男人来了,就在楼下!”

啪搭一声,时南咬着的笔掉到地上,这遍终于听清楚了,迷惘地问:“他为什么来啦?”

“谁知道。”

纪时南走到阳台俯看,果然是程之诺,他穿着休闲服,步履不疾不徐,一步一步走近,忽然似是感受到楼上的目光般站住了,抬起头,然后掏手机按号码,楼上没有响起电话铃声,程之诺停了停,再拨了一遍,楼上依然没有任何声音,时南突然就紧张起来,一颗心怦然乱跳,又有些莫名其妙,到底他要打给谁?

作者有话要说:来填坑 =]

7、第七章、败兵 ...

程之诺修长的指尖在手机上游移,还是没人接。楼上几个女孩开始窃窃私语,有人问:“他来找谁?”也有人说:“会不会路过啊?”时南皱眉道:“别吵!”

她转身拉着头脑最冷静的方敏问道:“敏敏,你说他是来找我么?”

方敏打量程之诺,“别急,不找你难道还找楼上四嫂隔壁六婆?手机没响说不定……”她停了停。

时南啐了声:“说话别一半一半的,怎么?”

“打错了。”

“……”

程之诺抬眸看着几人,距离的阻隔让时南看不清他眸子里含有什么情绪。

时南一身家居服,于是帔了件外套,踩着拖鞋到楼下。

借着那浅浅黄黄的路灯,彼此也都清晰地看得见对方,程之诺站在光影之下,目光淡然,他四肢修长,气质犹如一杯清茶,香味四逸,清雅悠扬。

各家各户都回家了,附近一带很宁静,时南有一刹那,似乎听到树叶落下来的窸窣声,还有脉搏的响动,她低头走过去,脚上穿着的是一双露趾拖鞋,察觉以后,她懊恼了,想转身上楼再换衣服。

却被叫住:“纪时南。”

时南收住步伐,算了,就这样吧。

她走到他跟前,程之诺还没开口,她先说:“借你手机给我。”

程之诺不知她想做什么,递了过去,时南看到他刚发出的号码,心里像是开了一朵小花,果然是打给她的!

“我手机最后那个号码不是6,是5。”她盯着手机的时候,程之诺仿佛能从她瞳孔里看到一缕亮亮的薄光,白皙的指尖在手机上飞快地输入正确的号码,递回给他。

程之诺接过,手机上残留她握过的余温,他微微一怔,收进袋里。

“纪时南,恶作剧完了。”程之诺在她顿住的瞬间,再说:“请你把公告撤下,如果不撤走也没关系,总之,一切到此为止。”最后一声发出很轻,听进时南心里却很重。

“行啊,没问题。”时南非常爽快地答应下来。

这倒出了程之诺意料,时南在他反应不过来前,问道:“还有什么?你说。”还没给他开口的空间,立刻就说:“不说即是没有了。”她绽放镇定的笑容,挥挥手道:“其实你不用慌,我还没想过要做什么,你多虑了。”他这趟来的确是想阻止她,程之诺自问是个正常人,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不可能愿意无缘无故被缠上,他语气略略带有清冷:“谢谢纪同学合作。”然后想转身离去。

然而,之于纪时南,却是进攻的起始。

她快步上前拦住了他的去向,嘴角带着点得意的笑容:“不是纪同学了,我们是同事,下次见面你可以称呼我同事。”

程之诺退了一步,他不得不承认,今晚过来的最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同事?”

“我早说过呀,你忘了?”她笑道:“我们来打赌,这个周末成林有招聘会,如果我成功被成林录用,你是我的人……不,”她更正一下:“你做我男朋友。”

程之诺眉宇间掠过千分之一秒的错愕,瞬即又淡化成不以为然,即是仍然在假设阶段,还没得逞。他直视着她冷笑:“你不可能成功。”

“为什么就不请我了?”

“无论是否成功,我也不会答应这个打赌。”程之诺把话说下去:“纪时南,既然毕业了,你可以安安份份找工作,或是选择回老家,我想华玄不可能没有你大展拳脚的地方。”他的声音高低平稳,似乎没半分在乎的情绪,整句话组合起来,傻子都能听得出是个“滚!”字。

纪时南成长于一个单亲家庭,然而父亲视她如掌上明珠,也因为长得漂亮受男­性­青睐,在她一帆风顺的人生里,还真没经受过被拒绝的滋味,无可否认程之诺是第一个。

半晌,她说:“如果……如果我的心脏弱一些,说不定就被你辗得粉碎粉碎,永远也拼不回来。”

而程之诺从不故意伤害人,正如父亲为他安排相亲的文小姐,打从见面已经有不耐烦的感觉,但是直到相亲完结,他依然保持着风度,礼貌­性­地对她说:“我们只能做普通朋友,仅此而已。”

看到纪时南明亮的眸子因为失望微微垂下,他停滞着,开始度量是否言语太过尖刻,伤害了女孩子的自尊,岂料纪时南抬头,灼灼地看着他:“你,给我拒绝的理由!”

他一怔。

是真的受刺激了么……

她逼前地问:“为什么要拒绝我?”

“为什么不喜欢我?因为我的容貌?个­性­?学历?家境?还是因为我是我!”程之诺随着她的步伐节节后退,直到抵住冰冷的石柱,再也无路。纪时南双手一按,一下闷声轻响,她把程之诺困了在石柱上。

其实只要收拾心情看清楚,跟前的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女孩,然而当他被堵住了,无法动弹之间,纪时南仿佛化成了洪水猛兽,杀气腾腾。

程之诺被激恼了,喝道:“纪时南,你别耍流氓,给我退后!”

楼上几个小姐妹在阳台围观,因为距离的阻隔听不真切两人的对话,这下乍然而起的激动,时南没法控制得住音量,叫楼上也听得清清楚楚,几人抽了口凉气,叹为观止:“好猛!程之诺被……压墙了。”也有人捂脸感慨:“居然质问为啥不爱自己……好丢人,这话到底是怎么说得出口。”

就连在阳台乘凉的老婆婆也因为听到吵闹声,拍着蒲扇探头看,她年老眼花,就瞧见两个黑影,认得那清脆的声音来自隔壁的纪时南,以为出事了,连忙抓了把晾在阳台的萝卜­干­掷下去,虚张了几声。

方敏三人登时囧了,把头缩了回去。

最大颗菜头掷中了纪时南,微痛和打扰让她暂时冷静下来。时南放开手,半带气馁地转头仰望,程之诺也趁机拂开肩上的碎屑,找路离开。

这趟他打算先发制人,没想到情势如此不受控制。

“喂,你别走,程之诺!”他没有停下,纪时南一气,环手在嘴边喊:“你可以走!但是你逃不掉的——”

星期五交了论文,周末纪时南拉方敏陪同去招聘会,会场人头攒动,纪时南探头探脑,好不容易才在偌大的场里找到成林的展位,方敏扫了眼现场等着面试的年轻人,队伍长得绕了一个圈圈,觉得希望不大,不过终究还是要鼓励一下:“僧多粥少,试试看吧,或许你运气好。”

终于轮到纪时南投出简历,招聘人员翻看了一下,然后眼眸里出现了好奇,交到坐在一旁的年轻男人手上,今天应聘太多了,他感到疲累,故此一直坐着,接过她的简历细阅后,浅笑地抬头打量纪时南:“你是今年的毕业生。”

“是的,是的,应届毕业生。”

、奇、那男人身材偏瘦,五官让纪时南觉得似曾相识,像谁呢,提到嘴边却又念不出来,或许是明星脸,正巧长得和谁有点相像。他垂眸看简历,声音很温和:“应届毕业生,可是纪小姐却有过不少工作经验,职位不约而同来自华玄。”他喃喃地说了句:“最近成林曾和华玄合作过……”

、书、从高中开始,寒暑假纪时南也会到华玄做短工,她把这些小经验也写了上去,然而被问及时,又有点汗颜:“只是暑假兼职。”

、网、那年轻人摇头笑,赞赏道:“现今年轻人大多好逸恶劳,寒暑假也去打工,纪小姐很勤奋。”

招聘会出来,时南心情极好,拉着方敏去逛街,然后到一间餐馆吃饭,方敏男朋友在附近刚下班,过来一块用膳,两人在餐桌上你浓我浓,纪时南咬着筷子支着腮看他们互相为对方布菜,终于忍不住说:“喂,何必呢,­干­脆喂到对方嘴里便好了。”

方敏尴尬地瞪了她一眼,挟了块鱼放她碗子里:“乖,吃饭,少嫉妒。”

“切!”

时南早吃饱了,懒得管他们,掏手机打电话,响两遍后有人接听。

时南没说话,把手机往前一伸,听取餐馆里人来人往的热闹繁华,那边传来低沉醇厚的声音:“纪时南,说话。”

时南一阵兴奋:“很聪明的糯米,怎么就知道是我!”

程之诺默然一会:“来电显示。”

“……”

“你有我手机号码?”

时南淡定地说:“给你输入我手机号码时,顺便拨出。”程之诺仿佛看到一双带点灵气的眸子转呀转的,然后她忍俊地补说:“其实也不是顺便,我是故意的。”

“……”

时南饶有兴味地说:“我刚从招聘会回来,之诺你来猜,我进成林到底成功不成功?”

那端很沉默,然后突然响起了“嘟”的声音,他居然就这么挂线了。

时南难以置信,唤了几声:“喂?喂?喂喂?程之诺!”她心情明媚,仿如六月骄阳,有很多按捺不住的话想倾泻而出,最起码,想约他吃顿饭,这下犹如万里晴空飘来了一朵乌云,盖得她脸­色­­阴­霾,怎么还没说到要点就挂线了?她一把扯着旁边的方敏说:“敏敏,程之诺挂线了!”

方敏眼皮也没抬的回应:“再接再厉呗。”

时南立刻打过去,手机被关了,再也没有人接。

这几天程之诺从市场部转往销售部,推门进办公室发现程逸正坐在办公桌前翻阅档案。

他从文件里抬头,说道:“伯父对于你来分公司很不满,想跟父亲抢人,把你领回总公司去。”

程之诺听后没说什么,只是浅笑,他把西装挂到衣帽架上,然后倒了杯清水喝,坐下来打量程逸:“最近健康怎样?”

“老样子,这两天和助手去成林的招聘会凑热闹。”他随意轻拍那叠招聘简历,“看到那么多年轻人,顿时觉得自己好像也很有朝气。”程逸不老,三十而已,健康问题却让他多了一份比一般同龄人深重的老成,程之诺不赞同地皱起眉说:“那种地方人山人海,不适合你,热闹凑完了别再去。”

“倒过来管我了。”程逸仿佛想起什么笑道:“妈妈曾和我说起你相亲的事。”

程之诺懒洋洋地取过那叠简历,边看边听他说:“你二婶说,小文不合,她娘家里还有好几个长得标致的小姑娘。”

“替我谢她。”

“不只是她,我也想看到你成家那天。”

“只要你遵守医生叮嘱的事,别四处乱走,那天你一定看得到。”简历依拼音排列,翻到J时,程逸和他说的一些家常话,程之诺已经渐渐没有注意到,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份简历上,打开,那张两寸大头照映入眼帘,照片里的她不如往常挥洒泼就,懂得在拍照时含蓄地对着镜头微微笑,浅浅淡淡,宛如山涧中的一线清流。

作者有话要说:填坑填坑~

8、第八章、招聘 ...

纪时南一直等了十天,没有收到成林的通知,许静儿和男朋友聊电话,突然被烦躁的纪时南打断了:“你常占着用,万一有人打来找我,岂不是找不着了?”

许静儿掩着话筒反问:“你留的是家里电话还是手机号码?”

对了,她在简历上填的是手机号码。

后来又过了两天,依然没有消息,时南起了不祥的预感,想起那天在招聘会上曾遇到的同学,找她打听,对方一脸诧异地说,早在四天前便收到成林人事部的通知到部门初试。

方敏说:“或许漏电话了,要不你打电话查询一下。”

纪时南打到成林人事部,接电话的是个年轻女孩,她让她等一等,替时南去招聘人员那边查询,半天后回来说:“很抱歉,纪小姐,我们没有任何关于你的资料。估计是招聘组那边销毁了。”

那就是没被录取了。

家里几个好姐妹看时南心情掉到谷底,不约而同拉她去逛街,纵然这般,还是排遣不了那份压在心头的郁闷感觉,这趟想进成林,的确有近水楼台的意思,但也是她第一趟应聘失败,自信心有一点被打击到了。

几个姐妹陆续上班,时南不好打乱她们的心情,高高兴兴地说:“这样我有借口多玩一阵子了,逍遥自在真好。”

秦致远早前听说时南去招聘会,他忙于应付考试,等到考试完结后瞬即俨如北雁南归,飞到纪时南身旁来。

纪时南正在翻旅行地图,他问:“不是找到工作了?去什么旅行?”

“随便看看。”她合上,唏嘘地说:“我没有被录取,找些事儿打发日子。”

“成林?”

“对啊。”

秦致远沉默了会,说:“你去找之诺问问,是什么原因。”

“还有什么原因,我不行呗。”

秦致远耸耸肩,把宅了几天的她拖去看电影,一扫她的霉气,晚上陪她到菜市场买菜,现在不如学校,家里有厨房,有地方做饭,纪时南渐渐练出一手绝活来,秦致远还是第一次尝,扒了两大碗白饭,对几道平凡的家常小菜鱼香­肉­丝、糖醋排骨、香菇拌豆角赞不绝口,大夸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这马屁教时南通体舒畅。

他叩指敲桌面笑道:“时南,你若是想通和我一块,以后我做给你吃。”

“我要是胜了七场打赌,你就不再提感情的事,这是你自己开出来的话,现在说话不算话了?”

秦致远受不了地大笑,“小爷输得起!”他挟了几段豆角放嘴里嚼,淡然无味。

预算中的工作落空,纪时南决定回老家住几天再来解决工作方面的问题,离开前,她在这城市里漫无目的地走,天空悄无声息地结了一重乌云,估计将要下场小雨,手边没有带雨伞,走进一间咖啡厅躲雨,咖啡厅平常大多是做这一带商业楼的白领生意,现在是上班时间,人流并不多,时南挑了靠窗的位子坐,对着不时溅到玻璃上的雨水发呆。

附近是成林的办公大楼,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终究走到这里来了。她支着腮子盯着那幢大楼,就在这个时候,目光忽然对上一抹熟识的身影,他从大楼的旋转门出来,打开黑­色­的雨伞,步履从容地走过马路,然后,居然直接朝这咖啡厅走来。

时南怔了怔,是他!程之诺!

还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她禁不住勾起一抹笑意,盯着他收合起雨伞,拂走沾到肩上的水珠,然后在不远处徐徐坐下。

服务生过来,点了一杯蓝山,今早忙了大半天,似乎有点头痛,他闭目养神,咖啡厅里放着轻柔的钢琴曲,冷气开得很足,偶尔拂来一阵浅浅淡淡的风,舒适极了,难怪成林有些员工下班后也爱来这里休息。

然而,没多久便被一道黑影打扰了宁静。

张开眼,对上一张笑眯眯的脸孔。

在他所有的记忆中,纪时南似乎都爱这样打扮,浅­色­上衣配牛仔裤或是短裙,手腕挂着一串银手饰,活动之间传来若有若无的玎铃声,无论何时见到她,都是一副活力四­射­的模样。

时南拉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来,托着腮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看得程之诺无法将她忽视,耳边慢慢传来了她的声音:“喂,现在不是下班时间吧,你是在摸鱼吗?被我抓到了吧。”

他撩看她一眼,“你怎么会在这?”

她认真地澄清:“我没跟踪你,我可以发誓!”

“这倒不用。”

服务生放下他点的咖啡,程之诺喝了一口,听她闷闷地说:“糯米,我以为我能够进成林的,没想到连个初试的机会都没,人事部说,连我的资料也销毁了。”

“真的很失望,这个打击特巨大,我、我、我……”她突然伏到桌子上,把脸埋在前臂,肩膀不停颤抖,传来了抽抽噎噎的声音。

程之诺没料到她陡然哭起来,手抬在空中犹豫了好一会,开口唤:“纪时南。”

“我伤心哪,这几天老是想着我就是根废柴,工作不行,连你也不做我的人了,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呀,不如死了算了。”

“乱说。”

“那么你想我死吗?”她的语音懒懒洋洋蕴含着笑意,玩累了坐直起来,脸上一滴泪痕也没。

被耍了,程之诺脸­色­登时冷下来,蹙着眉头瞪她。

时南悠哉悠哉地喝了口咖啡:“傻瓜才会因为那点小事哭鼻子。”

程之诺结帐,大步离开咖啡厅。

长跑短跑马拉松,对于纪时南来说无一不­精­,她轻易地跟上他,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时南攒到程之诺的雨伞下,雨水叮叮当当打在伞上,好听极了,她忽然希望这段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程之诺垂眸看了她一眼,徐缓地放慢了步伐。

“我回老家几天,回来时带些家乡土产给你好不好?”

“不好。”

“你这么想要吗,好吧,我带给你。”

“……”

那杯都不知道是什么咖啡,嗅起来醇香,尝起来也美味,却叫她的胃难受了几个小时,晚上回家后她疼得食欲不振,倒了个暖水包,垫了毛巾抱在怀里,辗转好一会才稍微舒缓了点,她趟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然后发了条短信给程之诺:“你还好吗?有没有胃痛?”

程之诺回到家里,正准备洗澡,忽然收到这条没头没脑的短信,没想太多,把它搁到餐桌上。

那一晚方敏将一杯温过的牛­奶­捧到时南床前,时南抱着膝盯着手机发呆。

手机没有回应。

“今晚没吃饭,来,喝杯热牛­奶­。”

“还是兄弟比较有情义。”时南接过吹了几口气,手机突然有讯息传来,她急匆匆的点开,是广告,卖电器的。

怎么有公司在晚上还热衷于推销电锅?

时南纳闷。

方敏看她脸上涌现失望,问道:“­干­吗?整晚盯着它,中邪了?”

其实这不是早就明白的结果么,他根本就不会给她回覆,她也不过发了过去再说,不奢望得到回应,可是一整晚盯着手机也是静音的时候,难免有点失落。

“对了,静儿和小云呢?”

“静儿回家吃喜酒,小云今晚和男朋友一起,或许不回来吧。”

时南笑笑,拉着她说:“幸好还有你陪着我,不然我就没人要了。”

方敏摇头:“今晚我要整理一份文件,不能陪你了。”

“嗯,去忙吧。”

她走了以后,一室冷清,时南把手机放在枕头旁边,盯着它缓缓睡着。

程之诺忽然想起什么,拿过手机打开,堆积了好几条未读的短信。

一条是乱发的广告,另外三条全都是纪时南发过来的。

20:30播下了一颗种子,但是这颗种子似乎不想发芽。

20:47糯米,你在做什么?

21:16很惨很惨很惨……

程之诺默然一会。

想起她问过的,有没有胃痛?

打开公事包,程之诺取出一份简历,盯着“纪时南”三个字出神。

半夜里方敏做完工作,摸黑回到卧室,她担心把时南吵醒,没有开灯,轻手轻脚爬到床上,结果还是不小心把时南吵醒了,她昏昏睡睡,脑里一直莫明地泛起一幅画面,落花满地,有人践踏而过,那些花瓣全都烂得惨不忍睹,难怪林黛玉要葬花。

醒过来后,悠悠地想起了席慕蓉的一首诗──

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身后落了一地的,那不是花瓣,是我凋零的心。

手机忽然轻响,时南摸过来,这么晚不知是什么混帐的公司乱发广告,她随意打开,卧室没有开灯,显得手机屏幕越发光亮,上面写着短短几个字。

好好休息,程之诺。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三万字了!别bw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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