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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也没啥稀奇了,但是听到静儿闪订还真吓了我一跳。”

时南在镜子前梳理头发,淡淡地说:“只怕听到有人要闪婚,你会更吓一跳。”

“谁?”

时南没有回应,累了地上床拉过被子睡觉,生日上她喝了点酒,纵然没醉,脑袋还是有些沉甸甸的,躺下迷迷糊糊做着很多零碎的梦,她看到一抹高大的背影站在跑道的终点线,时南想是程之诺,飞快地跑去挽着他臂膀,然而这个人并不是程之诺。

他对她说着话,声音却越来越小……

时南吓了一跳,醒过来,是梦。

掏手机看时间,晚上十二点,打开短讯,有程之诺非常简短的晚安,她忽然就笑了出来,屋里几个女孩也睡觉了,她没开灯,踩着室内拖鞋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

程之诺正在看文件,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被打扰了,他抬头看桌上搁着的电子钟,才知道不知不觉已经凌晨。

电话那边是她的声音:“糯米糯米糯米……”

“……”

有时候他很佩服不管何时何地都活力四­射­的人。

“知道现在几点?”

一言惊醒,时南很抱歉:“对不起,我吵醒你了。”

“没有,我还未睡,怎么了?”

纪时南缄默了几秒,然后说道:“你还记得那一晚吗,我爸对我说什么,你想知道吗?”

“你不需要告诉我。”

“不,我想告诉你了。”如果不是太晚,她恨不得换衣服打车跑到他跟前拉着他的手说,“他要我别欺负你。”

程之诺听后轻笑,她的嗓音明显很含糊,他皱眉问:“喝醉了?喝醉赶快去睡觉。”

“我的酒量无底,千杯也不会醉,之诺,我就想听到你的声音,如果你不说话,也别那么快挂电话。”睡不着,有很多话想对他说,然而出口以后,纪时南觉得有点纳闷,好像在调戏良家男人。

虽然她也的确把这良家男人调戏到手。

半晌,那边传来沉沉静静的答应:“好。”

手机贴在彼此的耳边,仿佛连脸颊也被整弄得发烫,程之诺走到窗前观看着相同的夜空,星星稀落,明月皎洁,凉风徐徐,仿佛天地之间万籁俱寂,纪时南那颗悬得虚浮的心也安定下来,阳台外的空地似乎有小遍湿润,可能不为意之间下过一场小雨。半夜里,不是不想挂断,只是谁也没有把电话挂断而已。

忽然令她想起一首诗。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第一个搬出合租小窝的女孩也是许静儿,她是本地人,在家人的建议下搬回了老家,收拾行李那天正好是纪时南的休假,被抓住了当小工,折叠衣服,整理电脑,满屋子翻箱倒柜,半天下来,人疲累得倒在沙发,没法再动。

就在她困得想闭目养神之际,厨房传出不寻常的声音,然后是许静儿划破整间屋子的尖叫。

方敏下班回家,推开门,她停滞住了,睁大双眼打量自己的家,退一步瞧瞧那门牌,确定绝对没走错房子,只见屋里似乎被什么洗劫过一样,乱七八糟,地板还淹水,衣服掉在地上汲满水成了一坨……传来两人的吵闹声。

走进厨房,满目疮痍。

她闭一闭眼,发炸了:“咱们家带不走的,静儿你­干­脆毁了?”

纪时南边修水管边跟许静儿对骂一个下午,后来声音沙哑了,蔫蔫地拿着起子说:“看样子今晚没法做饭,打电话让小云买外卖回来吧,姐我快饿死了。”

当晚四个女孩找了块没水的地方各据一方蹲下来吃盒饭。

对于三位好姊妹释放的怨气,许静儿恶人先告状辩解一下:“我、我用心良苦呀,给你们个深刻印象,将来散伙了,心里也有我。”

方敏撇头想唤莫小云,想起明天她要起程回老家吃喜酒,于是对纪时南说:“明天打电话请人来修理,那个钱算静儿的,这是她给咱们深刻的爱。”

莫小云问:“家里乱成这样,咋办呢?”

四道视线在屋子里互相瞧来瞧去,寂静得连空气也凝固住了,过了好一会,莫小云不怕死的率先开口:“我要去吃喜酒,这个日子不能改!”

其次是方敏:“公司里要培训我们新人,以后也许很晚才能回家,晚饭不用理我。”

只剩下许静儿和纪时南对视着,时南感到不妙了,尖叫:“我也很忙的!很忙的!”

方敏饭后泡了杯茶给时南,拍拍她的肩:“虽然现实比较残酷,但是接受吧。”

“我要结婚了!”时南说。

“嗯,我也要结婚了。”方敏连连点头。

“真的,我要嫁给程之诺!是真的!”纪时南说。

“是啦……是啦……”

时南郁闷,居然没人相信。

程之诺把工作岗位的事务处理好,然后跟叔父辞职,叔父听后颇为诧异,“怎么走那么突然?”

程之诺一笑:“我要结婚了。”

叔叔听后更是惊讶:“你二婶做的媒?”

“不是。”他坐下来慢慢地和二叔说。

二叔甚为雀跃,“家里太久没办过喜事,这趟定要隆重其事,你爸知道没有?”

“还没。”

“他一个人也孤单,盼你回去盼了很久。”不过,他说:“临走前,把纪小姐带来家里吃顿饭,虽然认识她父亲,这个纪姑娘我和你二婶倒是未曾见过,能让你投降的,想必是个很出­色­的姑娘。”

程之诺只是含笑不语,出­色­?并不然,但是不得不否认,纪时南是个很神奇的女孩,或者说,爱情是一门很神奇的东西,往日站在门外,他觉得压根对它不感兴趣,然而一旦走进这扇门,心态的潜移,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滴水穿石,她一点一点地敲碎他的故步自封。

甚至大笔一挥,更改了他的计划表,成就了两个人的世界。

出其不意地兵临城下,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终于忙完了手上的工作,公司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他知道纪时南不可能这么早睡觉,打了通电话过去,却没有人接,或许正在洗澡,程之诺没有多想,提着公事包走出电梯,正想打开家门的时候,背后视线难及的转角突然走出一个身影,他下意识地抓住那人压了在墙上,拉下戴着的连衣帽子,灯光一照,正是纪时南。

她的手被他整得微微发痛,边揉边压下眉嚷:“你反应倒是敏捷啊。”

“你是怎么上来的?”

时南从兜里掏出住户证,“问阿姨借的。”晚上的走廊风大,她把连衣的帽子重新戴上,盖住了头发,只露出双乌溜溜的眸子,她无辜又可怜地说:“我等很久了,又冷又饿,你这么晚才回来!”

他带起她的下巴,俯身轻浅地亲了一下,她的脸果然透着丝丝冰凉。

放开手后,他眸子里蕴含着笑意,低声问:“怎么来了?”

时南轻碰被亲过的脸:“我就过来看看你。”她用指尖点密码,扭头问:“几号?”

程之诺没有打开门,不慌不忙地倚在门边。

“其实是家里没人,想过来住两天。”

程之诺理解地缓缓点头,然后,他居然说:“为什么我要招呼你?给我个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

哎,假期终于过完了>0 18

18、第十八章、罚酒 ...

纵然是纪时南,有时候还是会被更刁钻的人难倒。

老半天反应过来后,她说:“我很可怜,给我进去,行么?”

程之诺铁石心肠:“驳回。”

她淡定地按着他的肩:“你早晚是我的人了,在我的法例里,你房子是我的,你时间是我的,你整个人也是我的,先透支点来用用。”

“理由不够充分。”

时南想了下,“我会做夜宵,而且很好吃。”

他浅笑:“非常好。”

成功!

打开门,时南站在玄关处找替换的室内拖鞋,没有女款,她问:“我要不要脱鞋啊?”

“进来吧,快。”

程之诺去洗澡,出来后找了双新的男装室内拖鞋,看时南好奇地翻看柜子上的东西,他静静走近,突然从后环抱着她,把她整个人搂住跌进大沙发里,在室内待了会儿,人已经变得暖和,时南边笑边说:“是哪只小浣熊找不到妈妈了?”

程之诺低首缱绻那头长发,轻吻她耳边,缓缓地说:“知不知道,这么晚上来是要承担后果?”

“是么?”

“对。”

“给我个理由。”

“你是我要娶的合法妻子,先预支点合法丈夫的权利。”

屋里只有两个人,彼此呼吸着对方的气息,程之诺低沉的声音引领气氛坠进意乱情迷,纪时南的心跳渐渐变得紊乱,未曾一起以前,她还真被他的一本正经糊了,现在才发现,也许这厮天生就潜伏着妖孽因子,只是一直没被挖掘出来而已。

火烫的吻堵住了她想要说的话,程之诺的身子几乎覆盖住她,时南还没有心理准备,想推开他,手却软软的似乎失去了力气,任由他一分一寸收纳着她的气息。女孩子的身躯软绵绵的,阵阵若有若无的香气盈绕着他,如果这是一醰酒,他想,她便是那酿酒人,使他醉倒其中,越来越重,越来越深。

最后他停靠在她颈窝微微喘着气,时南听得见他低沉而温柔的声音:“谢谢。”

时南脑袋一时懵了,脸上爬满了红霞,出乎意料地,他没有继续下去,对于他的感谢,她呆滞地回应:“不客气。”话音未落,她才醒悟这话要多笨就有多笨。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地打扰了满室旖旎,程之诺皱一皱眉,随手拿了个小抱枕掷过去,手机登时掉到地上,时南囧到了,铃声静止,然而它的生命力很强,没一会又不依不饶地响起。

时南瞅它可怜,挣开拥抱捡回来塞给他:“听吧,无缘无故傲娇什么的。”

程之诺接过,说了几句,掩着手机问:“时南,后晚下班后有没有空?”时南点点头,他对手机的另一端说:“好……我去……多带一个人……”

纪时南感到肚子饿,在屋里找可以吃的,打开冰箱,除了几瓶饮料什么都没有,再翻柜子,好不容易找到两盒巧克力,她给程之诺,他摇摇头说:“你吃。”

酒心巧克力的香气在口腔化开,纪时南吃得很滋味,坐在一角看程之诺布置,这房子没置客卧,于是他从储物室里抱出来一张新被子,一个大白­色­枕头,先轻扬了一下,拍去尘埃,安放在那张大沙发上。

沙发虽然宽大,但程之诺手足修长,睡沙发总不比床舒服。

纪时南支着腮看,有点鹊巢鸠占的内疚,却充满着更大的感动。

然而,这份感动在两秒后立马被辗得粉碎粉碎。

程之诺转身过来,叮嘱道:“床铺弄好,你今晚睡安份点,别滚到地上。”

这是……安排给她的。

纪时南囧囧有神:“应该由你睡沙发啊!”

“我从不睡沙发。”

“……”

时南问:“一晚如何?”

程之诺提醒她:“现在你寄人篱下,最好别挑。”

她被呛死,眼睁睁看着程之诺走进卧室,顺手关了灯,他没有关卧室的门,然后,一切寂静,程之诺睡着了。时南也只好拉被子窝沙发,沙发非常大,质感柔软,陷在里头竟然很舒服,客厅点了一盏暗灯,她盯着微光,睡不着,翻了几个辗转。

半夜里那淡淡的光线似乎被黑影遮住了,时南迷迷糊糊看到有人走近,没有留神,疲累地再次沉入梦乡,第二天她是被三个闹钟吵醒的,第一个放在她被窝里,被她轻易按停了,第二个搁在床前柜,要伸手去停掉,第三个闹钟响起,她终于坐起来,四处张看,仔细听,放了在抽屉里,被锁上了。

时南到处找钥匙,然后打开抽屉按停闹钟,这一连串动作做下来,睡意全都没了。

套了拖鞋走出卧室,本来是要咀咒周末都不给睡觉的人太无良,后来突然觉得不对劲,于是退后了两步看看,一阵寒风掠过,她石化了。

到底是睡哪了?

“纪小姐,早。”做好早饭的阿姨看到她,笑着唤了声。

“早。”时南迟缓地回过神,问她:“程先生呢?”

“他上班了。”

居然这么丢下她,时南吃了碗白粥,她有属于女人的自我感觉,知道并没发生过什么。然而怎么睡进去,却不太记得清,昨晚吃了两盒酒心巧克力,不可能醉酒,半夜里依稀记得有人走到她旁边,蹲了下来……

放下勺子,耐不住好奇打通电话给程之诺,那边的程之诺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来,接过电话,她问:“你吃早饭没有?”

“出门前吃了。”

纪时南支支吾吾,又问他今天做什么工作,程之诺慢条斯理回应,终于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她探问:“昨晚……那个……”

“纪时南。”电话的另一端正了正嗓音。

时南心里“嗒”地一沉:“怎、怎么了?”

“下次别半夜打扰我。”

她无语,然后脸颊刷地通红,说:“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忙。”匆匆挂线,只留下落荒而逃的“嘟嘟”声音。办公室里的程之诺放下手机,眼底泛起一抹笑意,一时间手里拿着的文件看到哪一页都搞不清楚。

明明是昨晚看她半个身子挂在沙发摇摇欲坠才让她进去睡,这都不记得。

办公室的同事知道程之诺处理完交接,这几天便要走,几天前就嚷着要吃顿饭送行,有年轻的女同事还兴高采烈地嚷着哪里订桌子,程之诺平素严肃认真,寡言少语,大家也知道不过­性­格比较冷淡,要有事找他,他从不推托,同事们关系向来不错,只是这两天他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正在改变。

那位说着要订桌子的女同事在电梯里遇到他,抱着文件夹,陌生拘谨地说:“早安。”然后便没再说话,程之诺也打了个招呼,抬头盯着楼层的数字灯,在不为意之间,他看到她正默默地、好奇地打量着他。

办公室的八卦就像细菌一样,看不到,却在不知不觉间蔓延,他知道这次成为同事们谈论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由他的部门开始,没半天传到别的部门去,进出时大家也都投来了礼貌­性­的目光,看得出来那目光底下隐藏着更多的是疑惑和好奇,直到有次午饭后,程之诺回到办公室,在他出现以前,几个同事围在电脑前看得专注,他出现以后,原来打开的网页迅速被关掉,大家一哄而散。

程之诺懒理,办公室的日子太刻板无聊,针眼大的事儿也能够加油添醋,化为大事,他向来低调做人,从不张扬,从不出格,能在他身上挖出的新闻,顶多不过是成林的继承人罢了。

聚会由秦致远带头,包下了餐厅的其中一层,十来个好朋友玩得热热闹闹,程之诺先去接纪时南,停好车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餐厅商店的霓虹灯映照得四处闪烁闪烁,两人刚出电梯,便听到阵阵笑声传来。

都是熟朋友,纪时南没那么拘谨地凑上去,几个好朋友在玩­色­子,输的要罚酒,不知多少个圈,好几个朋友被秦致远灌得受不了,举手投降。

有人看纪时南来了,知道能克得住他,立马让出位子来请她对阵。

纪时南坐下,看了一遍,不过是斗大而已,她兴起地问:“输的怎么罚?”

“双数双倍。”

时南想了下,“没问题。”有人找了个大杯子来,把旁边两杯烈酒混和,搁到玻璃桌上。

程之诺不喜好这些玩意,坐在一旁,黎伟看程之诺来了,放下手中的杯子,程之诺问候近况,黎伟的脸­色­却变得凝重,和这热闹轻松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似乎有些意外:“之诺,你说要带来的人就是纪时南?”

程之诺双眼始终远眺着他们,浅笑地说:“不带她来,她也会自己来。”本来就是,朋友们的聚会纪时南比他要热烈多了,反倒是他属于稀客。

忽然一阵哄堂大笑传来,打断两人的聊天,秦致远败阵,举起大杯豪气地仰头喝。

黎伟看了会,把目光转到程之诺脸上,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转话题地说:“这两个一旦凑一块,人就玩疯了。”

­色­子停下,众人屏息静气,打开,六点。

输了两场的秦致远拍桌子大笑:“你输了,纪时南,三倍。”几杯烈酒混好,在玻璃桌一搁,赢得太得意的纪时南受挫,笑不可仰,以壮士断腕的气势在叫嚣声中举起杯子,说道:“喝就喝!”

然而,还没拿到嘴边,手中的杯子突然换到另一个人手上去了,背后光影一暗,是俯身夺过酒杯的程之诺。

他说:“这人是我带来的,这杯酒也让我来。”

有人起风作浪地拍手嚷:“这不合规矩、不合规矩,谁输谁喝。”

秦致远脸上带有喝高了的潮红,他漫不经心地卷着衬衣袖子,抬眸淡笑说道:“对,凭什么?”

众人的视线一时间全都聚在程之诺身上,他督了纪时南一眼,眼睛里有着化开了的笑意,声音不高不低:“凭这个人是我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

这个故事其实很容易猜到,如果丢炸弹应该不会被炸到吧……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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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夜雨 ...

餐厅里因为程之诺这句说话而变得哗然,同一时间,大家的视线也在纪时南和程之诺两人之间来回游移,有个女孩率先八卦地追问:“真的假的?你们在一起了?”

秦致远虽然回答那女孩,双眼却看着程之诺:“世界末日也许是假的,程之诺亲口说的话,哪还有假?”他抬一抬手:“你当然够资格替她顶酒。”

程之诺面不改­色­仰头喝。

纪时南皱着眉看他一滴不漏地喝光,然后将空杯子往下一倒,她心里有某个角落似乎揪得疼痛,场里欢呼喝采,只有她安静坐着,不自觉地掰指头。

下一盘又再开始,纪时南打断地说:“等等,我不玩了。”

“这就投降太没意思了。”大家自然不愿意放过两人:“输一盘而已,再来。”

“没关系,继续。”程之诺落坐。

在往后的二十分钟里,纪时南一口气连输四盘,程之诺也就替她顶了四盘,大家不过凑热闹而已,看程之诺一杯接一杯喝得脸颊泛着潮红,改口说酒喝过量有损健康,服务生上菜,游戏终于结束。

纪时南伸手要去扶他,他扬扬手表示不用,上洗手间洗脸。

程之诺走后,纪时南望向坐在大红沙发的秦致远,他仍然整弄着被卷起来的衬衣袖子,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遇,然后,他一笑,站起来说道:“来,肚子饿了,吃饭。”

当晚大家笑笑闹闹,坐了几个小时,程之诺也许喝醉了,没吃什么,沉静地坐在窗旁看街外繁华的夜­色­。

纪时南对几个谈笑的女­性­朋友说:“不好意思,我明天要上早班,先走了。”她和程之诺先离开,餐厅出来,夜风把程之诺的酒气吹散了点,他把西装挂在臂膀,纪时南说:“你喝了酒,让我开车。”

他点点头交出了车钥匙,上车后程之诺一直靠着椅子闭目养神。

想来真的是喝过多了,混酒容易醉这个纪时南当然清楚,她盯着马路情况,担心地问:“之诺,你还好么?”

他答非所问:“哪有人这么笨。”

“呃?”

“连输五盘……”

纪时南被呛得紧闭着嘴巴没再说话,停好车后,扶他回家,让他半躺在床上,为他脱去鞋子,正想俯身整弄他脖子的钮扣时,忽然黑影一闪,他突如其来地把她环臂搂进怀里。

这一碰鼻子被撞得好痛,她没好气地戳了戳他,没有回应。

程之诺向来严以律己,要放在以前,他根本懒得理他们怎么闹,甩袖就走,今晚替她顶酒,一半是为了不想她喝那么多,另一半是想融入她的世界吧。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他半醉之间,听到她的声音,含糊地“嗯”了一声。

忽然想起那天车里他对她说过的话,“对于婚事,你似乎还未答应。”婚姻。她给予他一份感情,而他对这份感情的回报,远远超越她想得到的太多太多,他并非烧不着的湿水绵球,相反,他的炽热叫人惊讶。

时南眼眶一红,忍不住抓住他的衬衣,轻轻地对他说:“你认真待我,我也会认真对你!”

这场酒让他食欲不振头痛胃痛了两天,公司的是非他也懒得管了,一心把交接的事处理好,二叔受到别的企业邀请出席晚宴,程逸健康不佳,不适合那种场合,于是找程之诺,想着纪时南已经搬回家里,不用陪她,他答应出席没问题。

黄昏时下起雨来,纪时南打了通电话给他,他当时正好停下工作,倚在窗前接过,边看外边被雨水遮得朦胧的世界。

她抢先说:“之诺,我有话要和你说。”

“什么事?”他耐心聆听。

我很愿意嫁给你啊。

她想这么说,道出这种并不要紧,但是她从未曾亲口说的话,然而斟酌了片刻,似乎还是很轻佻,有点没头没脑。到底话语要怎么才显得真诚,要怎么才能把话说到对方心里去,即使过很多年回想起来也如醇酒般散发着迷人的芳香,而不是换来一个摇头苦笑?

她困难地紧捏着手机,握得手心满满是汗……

“时南?”

“哦。”她回神,吸口气说:“还是今晚见到你再说。”

“今晚我有应酬。”

“那么我去成林等你。”

“你别来,我不一定回公司。”

宴会陪同叔父一起出席,他存心要为程之诺铺就一条明亮的大道,席间介绍了很多业界举足轻重的管理阶层,程之诺年轻俊美,难得的是虚怀若谷,言谈间有他独到的个人见解,表现得沉着而没这个年纪的心浮气躁,叫他们由心而发地欣赏。

叔父笑不拢嘴,回去的路上程之诺表示要回公司,叔侄只好分车。

“若不是要回总公司,老板真想把你留下来。”跟从叔父多年的老助手在车上说:“你走后,老板就只剩下大少爷了,大少爷什么都好,就可惜了那副身子……”

他止住忧伤的话,改说:“……对了,先祝贺新婚愉快。”

独自走在街上的确寂寞,停止了几个小时的雨水又再倾盆而下。

虽说不回来,终究还是绕到大楼下。

秘书部一个女孩今晚加班,出来时遇上程之诺。他没有打伞,走在靠旁的檐底,除了鞋子裤管被濡湿小片外,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她笑问回公司么,看他手上没带伞,问要不要一起上去,替他找把雨伞。

他说:“今晚大概会在公司过,不用了,谢谢。”

就在这个时候,夹杂雨声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朦朦胧胧依稀喊着:“之诺──程之诺──”

他的表情在这一瞬,有些迷惘,有些怔忡,有些难以置信,直到确定雨幕之后的人是谁,才手心收紧,眸子流转过一份复杂的情绪。

马路的另一端有她的提声呼唤,可能大雨之间,怕他看不见,听不到,于是她双臂高举过头,大幅度地招手。程之诺仿佛知道她要做什么,大声喝:“站着别动!我马上过来。”

在秘书没反应过来前,一个修长的身影冒着哗啦啦的雨水急步越过马路,她颇为讶异地掩着­唇­,眼前的程之诺,和往常展示出的斯文淡定简直判若两人。

也许只有这刹那,他才会像个青涩无措的年轻人,那些宴会上力压全场的沉着,全都一扫而空,在别人背后他花出十倍的努力去学习成林的业务,以备时刻应对如流。

这一刻统统像是被雨水冲刷,落到地上散发开去。

雨太大了,雾里看花,只隐约看到他走到她跟前,控制不了地抱起她,片刻后,他俯身迁就纪时南比较矮小的身高,一下一下在她脸上移动,缠绵地热吻……很可惜距离太远看不清楚,无法八卦了,秘书掉头离开。

爱是没有牵扯,却彼此存在的引力,程之诺承认它麻痹了意识,令他做出和平常背道而驰的疯狂行为,他抛弃了冷静理智,以至于聚会时黎伟在长廊拦着他,对他说的话,他也当做听来的一个笑话。

“黎伟,你并不了解纪时南。”

“唯有时南亲口说的,我才会相信。”

“我不想再听到她半句坏话,尽管是朋友也不允许。”

他阻断了朋友的忠告,更何况是老助手和同事们的流言蜚语……他只知道灯火栏栅回首,等着他的是跟前的纪时南。

很久以后,他终舍得停歇,靠在她耳边问:“我说过不回公司,怎么还来?”

“如果我没来,就见不到你了。”

原想责备几句,最后受不了地失笑:“像只刚从水里爬上来的小猫。”

的确浑身湿透。

出来的时候料不到会下雨,那头长发就像是煮过的面条,一缕一缕滴着水,她拉拉垂在腰间的上衣,真的能拧出水来。她笑得灿烂极了,抓着他凌乱地说:“我有话要对你说!我有话要对你说!”可是又有些语无伦次,问道:“你吃饭了吗?”

“刚吃了。”

雨声嘈吵,时南凑近他耳边放大声音:“我估计你吃了,所以吃饱才找你。”

程之诺忍俊地说:“我知道你很聪明。”看她来了,他没再上公司,打车回家。

雨水一把一把砸落下来,时急时缓,程之诺斟了一杯暖水捧在手心,站在窗前仰望,如果不是玻璃够坚硬,他甚至怀疑雨水可以把这大片玻璃毁得粉碎。

纪时南洗澡时。

笔记本的显示屏动了动,传来轻响,有新的邮件。

他没有急着去看,喝了一口暖水驱寒,两分钟后,又一声轻响,是另一封新的邮件夹在雨声中送来。

洗澡后的纪时南套上男装睡衣,她把过长的衣袖裤管折叠起来,这才走出客厅,程之诺坐在沙发里,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根香烟,一点火光忽闪忽闪,她悄悄走近,突然伸手把这点火苗捏碎。

“你在­干­什么!”他的脸­色­不大好。

时南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楞了楞,揉揉指头,被火烫得微红。

她给他看:“没事的,你看。”

程之诺皱着眉,把烟蒂扔在几子上。

“这样很好玩?”

时南不知该怎么回应,最后只是道歉。

“你不用道歉,这对你来说并不算什么,你爱玩,我早就知道。”甚至不在乎是否引火自焚,他的声音透着埋藏不住的苦涩,的确,这该是件本来就知道的事。

纪时南被他骂了一下,适才浴室里想好的话都飞走泰半,他一把拉过她,安静地拿毛巾仔细擦­干­那头长发。

桌上的笔记本再度传来声音,程之诺仿若未闻。

时南戳了戳他:“有电邮啊。”

“看过了。”

“是工作的事吗?”

他深呼吸一口气,企图拿出一丝丝的冷静。

过了会后他说:“今晚在这睡一晚,明早送你回去。”说罢他放开了她,迳自走向卧室,时南感受到他的恼气,追了上去拦住他:“发生什么事了?”

程之诺再一次无处可逃,面对她,他一直只能撒手投降。

他低沉地问着,“你不让开?”时南摇摇头,他抬起指尖抚摸着她的脸颊,一寸一寸,仿佛探勘每一方陌生的土地。他们不是没有过亲昵行为,但是今晚不同,她知道下一秒等着她的或许不只是亲吻如此简单,她握紧了手心,免不了紧张起来,有些事情或许超出他们的控制,随时泛滥。

她一方面叫自己镇定,另一方面心跳却越来越紊乱,他的呼吸带有淡淡的烟草味,似乎能够打乱她的思绪,于是她­干­脆闭上眼睛,剩余两排睫毛微微颤动着。

指尖如同羽毛般在她脸上游移,这张泛起嫣红的脸,乍看如早春初开的鲜花,心动得令人不能自已,是他遇上就解不了的劫数。

最后停留在她­唇­上,慢慢地,慢慢地摩擦着。

他的嗓音在这一刻分外迷人,问了一声,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纪时南没有回应的空间,他的­唇­取代了空气实实在在地印到她的­唇­上,相触之间,先是感受到微凉,然后渐渐灼热得刺痛,他打开她的防守,收纳她呼出的每一分气息,仿佛连稀薄的氧气也不留给她。这道热流沿着下巴蔓延到脖子,最后坠落至被解开钮扣的肩膀上。她独有的气息营绕着他,耳边是潇潇雨音,缠缠绵绵不断,时南感觉到他的吻越来越用力,如同包含着细数不尽的愤怒,一下一下狠狠地落在她的脖子上,她轻哼了一声,意识到这个吻并不寻常。

她从疼痛之中逐渐清醒,双手按了在他的肩上,想要静止,程之诺却没有放开手。

“很痛。”她想唤他,­唇­却被堵着了,在局促之中,她一遍遍困难地唤着他的名字。

终于在她的呼唤声中他变得清醒,停了下来,听见自己重重的喘息声。

房子里变得异常沉默,仿佛连空气也不再流动。

“要不要继续下去?”

他问了一句,然后推开了她,时南不稳地靠在窗边,雨水依然不息不止,她从没看过程之诺生这么大的气,他有些无法自制,眼眸里流转着失望和盛怒,每一句说话都冷进了纪时南的骨子里,叫她脸­色­变得惨白,没有任何反驳。

“纪时南,你赢了。”

“你和秦致远的第七场打赌已经赢了。”

“而我,就是你们两人的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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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赌约 ...

合租的家先搬走一个女孩,只剩下要工作的方敏和莫小云,很多时候,这个家已经不像往常说说笑笑热闹。纪时南推开门,一室冷清,她回到卧室倒头睡了一天一夜,直到加班的方敏回家,看不对劲,把她从被窝里拖了起来。伸手往额头探去,热得烫手,急道:“发烧了!怎么病成这样?”

纪时南迷迷糊糊,抿着­唇­没有说话,待得莫小云回来,两个好朋友把她挟持到医院。

当晚输液室出来,莫小云去买药,方敏扶她到一旁坐下。

“一定发生事了!谁把你气出个高烧来了?”方敏看她双眼放空,像个木头娃娃一般坐着不动,对她的话不闻不应,恼道:“纪时南,你哑了?还是耳朵聋了?谁欺负你你跟咱们说呀!你不说,怎么给你讨公道?”

她这一吼,大堂四周的人也把目光转了过来,然而医院是个不是病人就是病人家属的地方,各自有着要面对的事情,这道目光只停留几秒便平静地转移开去。

“好好好,你气死我吧。”

出了医院,打车回去的路上,车窗打开,风吹来,把脑袋吹得清醒了很多,纪时南静静地靠在方敏肩上,老半天才沙哑地说:“短片里……是我亲口许下的赌约。”

那天­色­子摇动的清脆声响在她耳边彷佛再次传来,玩得天昏地暗,一盘又一盘,她没什么厉害,就赌运强得叫人惊讶,一连九盘全胜,大家被她灌得东歪西倒。

“纪时南,你够狠的!都找兄弟来发泄了!”秦致远是唯一一个没有跟她赌的人,那天他不舒服,靠在一旁坐着,冷眼看她的脾气。

脾气。

她觉着没趣,手一抛,不玩了。

是第几次被人不屑一顾,是第几次打电话被挂线,又是第几次被冷冷督了眼,然后搁到路中央,连她自己也有种错觉,她是只被遗弃的小猫。

喜欢一个人,怎么那么难?

嘴上却说:“你说什么呀,我哪不高兴了?朋友都在,高兴得很!”

“程之诺呢?”他问。

没来,电话打不通,大家派她去请程之诺,她守在研究生宿舍外,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他懒洋洋地步出来,对于她的邀请,他只是轻淡地想了下,慢条斯理说:“今天有事忙,没空。”然后以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去了食堂消磨时间。

聚会程之诺始终没出席,他们玩到很晚,大家都喝了点酒。

东拉西扯,弄不清楚是谁先说起程之诺的名字。

“他向来不合群,高傲又冷漠,但是还是有很多女孩子死在他手下,谁叫他长得好看呢,很久没联系的孙慧慧当年不就喜欢上他,结果被他冻死了。”他顿了顿,惋惜地叹气:“毕业后她找了份发配边疆的工作,从此一去没回头……说起来那孙慧慧也不差,脸蛋漂亮身材辣,­性­子也好。”

“之诺看不上眼,倾国倾城也没用。”秦致远说。

纪时南仍然记得,当时她不自禁地Сhā嘴:“这也是个道理,不喜欢就不喜欢,总不能因为就手随便找个女人凑合一块。”

在旁的秦致远浅笑:“女生外向,帮忙说好话了。”他把视线移向她,打量了一遍说:“程之诺是个深渊,谁走近谁掉得粉身碎骨,他拒绝过太多女孩,时南,即使是你也不会例外。”

“我?为什么说我?”

“你不也喜欢程之诺?”

那个连一眼也不瞅她,几乎每次碰面也像见到鬼一样掉头走的男人?她扭头:“谁说的,我才不稀罕。”那一晚,她晃着杯子靠在角落里闷头喝。

医院回家后,纪时南不理方敏的劝阻坐到电脑前,她闭一闭眼,点开,其实那一晚的事,快忘得一­干­二净了,要不是这短片流出来,那个打赌不过是一时赌气开的小玩笑。

方敏看她坚持不去休息,也只好拉椅子坐到她身旁陪她看。

听说最初是几封私人密件,后来某一天,这密件泄露了出去,就如同细菌一样扩散,传播到成林,成了职员们八卦的话题,谁叫短片里的主角正是成林的继承人,这话题一发不可收拾,同事们看过,朋友们也看过,就唯独她和程之诺慒然不知。

不知哪个笨蛋,最终寄到她这主人公的电子邮箱里了。

影片背景是上次朋友们聚会的餐厅,灯光并不明亮,却十分清晰,电脑传出的声音,一声一声,一句一句,教那场戏言变成铁证如山。

“既然不喜欢程之诺,考虑一下我吧。”秦致远的声音响起。

她心情不好,皱眉说:“我赢了你,以后绝口不提感情事,你已经输了六场了,想出尔反尔?”她扳指头地提醒他:“第五场赌股票,我赢一局。第六场比速度,我也赢了。”

他臂膀压在沙发背,淡淡地笑说:“第七场打赌你必定会输,纪时南,你敢不敢答应?”

她讶异地问:“什么是一定输?”

有个女孩拉拉时南说:“傻孩子,致远蒙你呢,别理他。”却有人起风作浪地叫着:“怎么?怎么?你们在赌什么?”

秦致远拿起桌上的酒杯,朝她抬一抬,说道:“第七场打赌由我开赌,我赌你爱上程之诺,却永远得不到他。”他的声音透着十足把握。

明明经过了很久很久,这一刻却言犹在耳。

“你要是有本事把他带到这里来,让他在大家面前亲口承认你是他女朋友,算你赢。”秦致远说。

时南接招,信心满满地笑着说:“不难,这一场赢的也是我。”

怎么也没想到这段对话被拍了下来,留到今天一触即发,酿造成一场灾害。

方敏看得目瞪口呆,问道:“后来呢?”

后来……那天聚会,相同的人物,相同的地点,程之诺真的出席了,她仍然记的程之诺眼睛里的笑意,他举起杯,不是女朋友,那场爱情泛滥成灾,结果超乎了彼此的预想。

他在大家面前亲口承认她是他的太太,然后把酒喝下,甘之如饴。

那一刻记忆重叠,刺痛了她的心,提醒她曾在这里许下的赌约。

“你是为了打赌才追程之诺?”

纪时南高烧还没完全消退,感到晕眩,心里像是被强行掏去了一块,变得不再完整,她提起沙哑的声音,静静地说了一句话,方敏依稀听见,假如爱他只是场打赌,第二天就放弃了……

是谁画下了圈套,要她偏离轨道的爱重新落入棋盘,并且完成最后那一步。

对于这个问题,她没有心情细想,第二天换过衣服,方敏看她身体不适,在厨房里为她熬白粥,打开锅盖,热气腾升起来,香软绵滑,她捧了大碗想给纪时南,却看见她穿戴整齐,打开门。

方敏在后面唤:“时南,你身体还没好,去哪里?”声音未落,人已经不见踪影。

下车后她的步伐越来越快,几近急不择路。

甫到楼下便遇上程之诺聘请的阿姨,纪时南问:“程先生在家不?还是上班了?”阿姨听后表情无比诧异,反道:“程先生这两天没回来,今早收到他的电话,他吩咐收拾行李,纪小姐你不知道么?”程之诺的确是准备要走,早在一星期前他便处理成林的交接,现在更不会回去了。

“他什么时候回家?”

“没听说。”

雨水落下,浇在她的长发上,心情烦躁,满世界都是悲悲凄凄,她只管往前走,对路边的小石子也没留神注意,就在差点跘到的时候,有人伸手拉了她一把,稳住她站不住的身子,一把雨伞为她遮挡着打到身上来的雨水,她收回散涣的目光,慢慢地转看为她撑着伞子的人,是秦致远。

“小心点,看路。”

纪时南看到他出现,如同大海里找到救生浮木,声音都在颤抖:“致远,之诺他不见我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个打赌流出来?”

只有他最清楚。

聚会后没多久,她便对他说:“你猜得没错,我真的喜欢上程之诺,那个打赌我输了,我发现爱上他比任何游戏也有意思,我跟他说了。”

不是汉堡包、不是烤­鸡­,也不是排骨饭。

不是那停留闪烁的星子,不是那漫不经心的微风,也不是那一刻、那一秒、那一瞬的错觉……

“我喜欢他。”

“程之诺这个人不解风情,不说得很白,他听不懂……”

“程之诺挂电话了,但是我会再接再励……”

“我想进成林……那里有程之诺……”

“程之诺……程之诺……程之诺……”

……

雨水打在伞上,滴滴答答。

纪时南被拉回了现实,每一个甜蜜,每一个付出,粉碎成了一个残忍的赌局。

“不是那样的,游戏明明就结束了,致远,你知道的,你可以为我作证。”

他听后只是沉默,视线越过她转看被雨水打湿的长街,雨伞之下有他们两个人,她在等待他开口。

良久,他说:“纪时南,我想你有点搞错,这游戏你是结束了。”他看着她那张病得苍白的脸,镜片下的眸子没半点开玩笑:“可我没有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勤奋地的填坑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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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离开 ...

程之诺失去联络,纪时南迎来毕业后的第一个生日,朋友们早在半个月前便约定好,大家看她没­精­打采,担心女主角不会出席庆生,倒是纪时南不忍心大家扫兴,接受这份美意,打扮得漂漂亮亮准时到来。生日当晚往人头一数十多二十个,热闹地坐满一个包厢,其中来了两个麦霸,一男一女,争唱歌争得吵了起来,最后由男的抢到,他嗓子不好听,唱得又频频走调,大家掩着耳朵叫:“别唱了!别唱了!求求你老哥发发善心,别折磨咱们的耳朵。”那男的讪讪地笑,怪不好意思。

有人抢了麦克风,在纪时南陪着浅笑之时塞到她手上:“今晚你生日,玩玩。”

时南推过:“不了,喉咙不舒服,你们唱。”

服务生推了蛋糕进来,点起蜡烛,火光忽闪忽闪,大家唱歌拍手,一遍欢欣的景象,时南心里却感到无可言喻的孤独,她的视线在烛光和欢呼声中找了很多遍,吹蜡烛后,又习惯­性­地抬眸搜寻,满堂嘉宾,唯独没有程之诺。

“谢谢大家赏脸到来,先敬各位。”她斟满大杯啤酒向天一举,没换气地一饮而尽,坐得最近的方敏连忙拉她的手:“就着点,别喝那么多。”

“没关系,我酒量很大,不会醉。”然而,却因酒水上了鼻子,呛得难受。

这时候玻璃门被推开,纪时南连忙回首,出现的人是许静儿,她挽着未婚夫一同到来,纪时南眼底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失望,许静儿纳闷地说:“怎么啊,不欢迎我么?”前阵子她跟未婚夫出差,对这里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纪时南提起笑意说:“闺女有了老公,还没忘记娘,总算没白疼你了。”

许静儿瞅瞅蛋糕,“还未散席,来得也不算晚。”

“我看你这是为吃的来吧。”

“送礼来的。”她把手里一份生日礼物递给时南:“生日快乐。”

“今晚说好不收礼物,怎么送我了?”

许静儿错愕,看其他人笑呵呵的,啐了声:“这回亏了。”她最近如沐春风,心情大好,边吃蛋糕边灌红酒,两杯下肚情绪更高涨,和她们说家属陪同出差遇到的乐事,说到酒店房那节骨眼,年纪不轻的未婚夫也抓耳挠腮,像个少年起来,几个女孩哈哈大笑。

忽然话题一转,许静儿瞧瞧包厢,奇怪地“咦”了一声,高声问:“程之诺呢?秦致远呢?今天你老大寿,那哥儿们去哪了呀?”

这话出口,场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脸­色­也有点怪,笑容变得很勉强,许静儿看莫小云给她打眼­色­,嗓音也低了很多:“咋了?说错话?”

方敏怕刺激纪时南,斥道:“你吃东西吧。”

倒是纪时南无所谓地摊手:“程之诺他调到总公司了,秦致远也许没空吧,都没来。”她伸手拿了几扎啤酒,往桌子一搁,挑眉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姊妹说句话也怕踩地雷,那就太没趣了……来吧,谁要跟我比腕力?静儿,你先来!”

许静儿叫苦:“我错了行不?别拿我开刷。”

这个生日大伙玩得非常尽兴,出了KTV门口,方敏和莫小云左右看马路有没有车,纪时南对她们说:“我想走一会。”

方敏看她今晚喝了不少,担心地说:“一个女孩晚上别乱走了,遇到­色­狼怎么办?要不我陪你一块散步吧,当做吹吹风。”纪时南却带笑地拒绝,替她们拦了车,回头说:“上车吧,早点回家休息。”

初秋的晚上夜凉如水,她也想醉,跑到一旁吐或是闷头睡觉,也算是件好事,然而那点酒气除了给她暖胃,什么感觉也没有,她依然抱着冰冷的臂膀,清醒的脑袋,不知如何自处。

手机铃声响起,父亲打来的电话,他百忙中还是记住了今天是她的生日,时南感动得对他说:“爸,我好想你,这世上就你待我最好。”

听到女儿这么孝顺的马屁,他居然接口问:“程之诺呢?”

“……我们在冷静。”

纪政何等­精­明,一针见血:“看来你和他十之八九吹了。”

时南叹道:“跟老狐狸说话真不好玩。”她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带着点点的苦涩:“那个婚是结不成了。”挂线前纪时南着他不用为她牵挂,现在她每天吃香喝辣,能睡就睡,能懒就懒,不会亏待自己。

然而挂线后,她却感到空落落,一片茫然。

漫无目的地上了停靠路边的公交,她选择坐在最后一排,看着乘客们于不同的车站上车下车。

那时候在新园工作,清晨最期待的就是上车时能够第一眼看见他,要是哪个早上没有他,就好像缺了点什么,食不知味,做事也不自觉地走神,于是抱着文件在办公室里徘徊,一步、两步、三步……直到抬起头,和他清澈的眼眸对上。

前进的车子在终站停下。

每个乘客也有他们要去的地方,车厢早就空荡荡。

“到站了,小姐……小姐?”司机向没有下车的乘客走近。

时南低着头,隐藏许久的泪水悄静地掉落,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认为,程之诺在某种程度上带走了她的力量,伤心过后好一阵子也都没­精­打采,方敏开解,有些事,她还是想不明白,忍不住问道:“那个打赌是怎么来的?是谁把它露出去?时南,你有没有想过?”

既不早也不晚,非要在她和程之诺尘埃落定的时候出手。

“只要这个打赌曝光,我和程之诺就完了,我真的想不到是谁这么恨我。”

方敏想了会,突然说:“或许不是恨。”

“是什么?”

“恨容易让人爆发,很难沉得住气把它保留那么久。”她不知是否分析得准确,但也不禁感到丝丝寒栗:“与其费神阻止你和程之诺之间生起感情,倒不如哄你进局,然后把你推给程之诺,最终让程之诺对你,或是你对他也死心。”方敏沉默了顷刻,叹道:“时南,这么强的对手,哪是你跟程之诺能抵挡。”

这个人……是谁?

脑子里忽然掠过什么,是那天在程之诺楼下遇上的秦致远,他的表情无比认真,说话也挥之不去──“可我没有结束。”

纪时南心神恍惚,想了好几天。

终于一个傍晚时份,在小区附近的公园,她看到同时失踪了很久的秦致远,他站在灯柱之下,静静地把视线锁定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出现。

纪时南走到他跟前:“你怎么在?”

他摘下眼镜盯着前方,浅笑地说:“记不记得我们的赌约?”

赌约?

很久前,他对她说:“时南,我喜欢你。”然而,她却没有半秒犹豫地回应:“我也喜欢你,但是不会爱上你。”她爱的是程之诺,所有心思只会在他身上打转。

一直地、一直地追随着他的足迹。

如同毛茸茸的雏鸟,深深浅浅地跟着第一眼看中的人走,再无其他。

被拒绝后没多久,他来找她挑战,却又屡屡失败,一直到第六场打赌:“我们再来赌一场,如果我赢了你,做我女朋友。”

纪时南颇难为,假如不答应只怕他会没完没了,唯有苦笑:“好吧,我答应你。”可是赌什么呢,她想了会儿说:“致远,我跟你赌一把,这局由我来开。”那时她盯着深长的跑道:“如果你比我早到终点,算你赢。”

结果不出人意表,他输了。

现今他却转脸看着她,徐徐地说:“时南,你猜我由这里跑到小径尽头,需要多久?”

爱是一门技术,程之诺并不会玩,他最大的圈套不过是把想爱的人圈进婚姻里,于是他输了。而她急不及待得到喜欢的人,无章无法,赢了一场打赌,奖品是失去最珍惜的人,也没有值得高兴的地方。

或许正如方敏分析过后所说,赢的人必须沉着,一击即中。

秦致远不能接受剧烈运动,那次并不知道他有哮喘,才下那种赌约,现今当然是阻止和反对。

他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浅笑地喊了声‘开始’,突然起跑,待得她回过神,已经落了在他身后。

有时候输,只不过并不想赢而已。

她从来也不知道他的速度可以这么快,好不容易才能拉住他衣角。

步伐放缓,他微笑地转身。

已经在终点。

“我赢了。”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的上半部发完了,下一章,进入下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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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追寻 ...

一连下了几天细雨,玻璃窗看出去满街混沌。

忙完手上的订单,送走客户,不知不觉到了午饭时间,纪时南拿起电话想找父亲,没料到他的助手先一步打来说老板有约,时南看天­色­不好,也就叫内勤买来盒饭,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解决。

华玄工作这半年,她依时上班,依时下班,相比以往几个女孩无节制的吃喝玩乐,现在的生活要健康很多,但却比那时寂寥了很多。

收拾手提包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用力撞开,手上的口红掉落到地上,一直滚到办公桌底,她没好气地抬头:“莫小云,你可以再用力一点,最好把门撞个大窟窿来。”听到这句,她手脚放轻,小心翼翼关上门,正是莫小云。

纪时南打量了她一眼,穿得花枝招展,这才想起华玄的同事们要为她办欢送。

她斟水喝,边说道:“这趟你嫁得出去那就嫁了吧,嫁不出去回来找我,总不会亏待你。”

莫小云听后拉长了脸,“你这话说得我好像一根瓜还是一斤菜……”

散伙那年,四个女孩就只落下她一个人跟着纪时南,她男朋友比她小一届,一心一念等待他毕业后迎娶她,结果山盟海誓到头来,他是结婚了,只不过娶的新娘并不是她。

许静儿有未婚夫,方敏和男朋友签了同一所企业,就只剩下她,跟家里说等了一年的男人另娶他人?不知道怎么开口,看纪时南回老家,于是收拾包袱便跟随她了,然而纸包不住火,这事儿总算被家里知晓,父母不想她浪费青春,说要介绍对象,推来推去推不过,只好回去走一趟。

心里却无底,欢送时莫小云对未来期待有之,闷闷不乐亦有之,说不出的百感交杂,也舍不得纪时南,酒酣耳热,她­干­脆拉着时南说:“去我家住一阵子吧,你不来,我孤军作战,不知要被爹妈折腾成什么样子。”

“要面对的总是要面对。”不过,她停顿下来,想了会,喃喃的说:“过几天,我还是会去走一趟。”

莫小云听后可高兴了:“来陪我么?”

时南也不隐瞒,“去成林的总公司面试。”

“找程之诺?”

“对。”

莫小云拍一拍自己的额头:“我就料到你不死心,程之诺都不知哪里去了,你还不清醒。”

“只要成林在,我并不担心程之诺会消失。”纪时南安然。

她叹气:“我妈说我不找男朋友浪费青春,我看你在一棵树上吊死,那才叫浪费青春!”已经进入社会工作了一两年,大家也不再是当初踏出校门的小丫头,蜕变成女人最首要特征,就是某一天醒悟曾经挥霍无度的青春变得比流沙还要珍贵,仿佛这一刻不把握,下一刻便一夜白头。

于是她答应相亲,一半是父母之命难违,另一半也不得不说她对时间妥协。

“宁愿抛弃秦致远也要找程之诺,他在你心里的份量就这么重?”莫小云问。

纪时南只是浅笑,那么的漫不经心。

秦致远,她的第二任男朋友。

散伙前,大家亲眼目睹程之诺怎么被赶走,秦致远代替了他的位置,成为纪时南新任男朋友,然而旁人仍然云里雾里,还没赶得及追上这段八卦以前,纪时南居然又宣布:“我和秦致远分手了。”

当年程之诺和纪时南闹得沸沸汤汤,结果秦致远意外成了大赢家,大家也拭目以待秦致远和她能够开花结果,没想到两人迅速告吹,就像是一场疾来的风暴,卷起十里黄土,却又快速重归于平静。

没人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这些日子以来,大家旁敲侧击追问了无数遍,时南守口如瓶,秦致远的反应直到收拾行李出国那天,依然只有一个,轻笑地摇头,于是分手成了一个谜。

有时候,莫小云也会好奇地问:“秦致远很黏人吧,你是怎么把他一脚踢过太平洋?”

她却说:“真是冤枉,我哪里抛弃他了。”她眼底冒起了笑意,这一段恋情由她先提出。

她在程之诺楼下等了三天,人去楼空。

回首默默陪着她的是秦致远,正如他所说,他赢了。

这个执着而好胜的男人,无可否认,他­性­子里有某些特点和她相近,同样地爱玩,同样地坚韧,同样地遇强越强。

她冷静了几天,然后正­色­对他说:“致远,我做你女朋友。”记得当时就连秦致远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眼睛里写满了错愕,这个打赌了七遍,从学校追到社会的女人竟然亲口说出这样的话?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问了遍。

没错,“我做你女朋友。”纪时南也重复回应了遍,她想了下,补说:“但是,我有礼物送你……”

他定定地接过她的礼物。

一星期后,他受不了地把礼物扔还给她,狠狠地说:“纪时南,你够狠的!”

“纪时南,我这辈子再追你我他妈的就是个变态了!”

“纪时南,你滚,你不滚……那就,我滚吧……”

他真的滚了,而她也滚回父亲的公司工作。

回忆起当时的分手,她仍然能涌现笑意,在这些笑意当中,渗满了感激。

好不容易才从新园的黄经理哪里打听来成林总公司的招聘,拿到通知书那天,正巧遇上父亲寿宴,公司里或朋友或生意上合作伙伴众多,酒过三巡,时南斟酌着怎么跟父亲说想到成林面试,正纠结间,她突然发现父亲身旁多了个年轻人,两人谈得颇为投缘,他甚至不忘来拉坐在一旁的她。

时南哪里不晓得父亲的打算,先发制人地发了条短信。

纪政开口介绍:“时南,他是蒋康,刚回国没多久。”

时南跟他握手点头,她默默打量了蒋康一下,长得斯文­干­净,倒是讨人喜欢,她压低声音对父亲说:“我看你俩倒有几分相似,他不是你老的私生子吧?”

他缄默了两秒,然后说:“他有没有机会成为我儿子,看你。”

时南被呛死了。

“招呼一下小蒋,都是年轻人,应该有很多话题。”他想把时间留给两人,时南却不情不愿地追上去拉住父亲。

“爸,今晚是你生日,我只想陪着你。”

“我可不愿你碍手碍脚。”

时南盯着他,拉长了脸。手机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时南接过,惊讶地说:“……对,我是纪时南,什么?发生这种事?你等等……”她掩着手机,神­色­凝重地对纪政说:“不好了,我有朋友出意外,得去看看。”

“莫小云吧?”纪政淡定地伸手:“手机拿来。”

时南苦恼地喊:“你饶了我吧。”

纪政一把取过关掉,这女儿养了二十多年,她的小把戏还看不穿?他压低声音和她说:“那孩子人品不错,难道老子还害你了?”

“感情的事哪得乱来!”

“我有逼你相亲么,就交个朋友而已。”他轻按着时南肩说:“从前担心你找男朋友无心向学,现在又担心你没男人憋出个病来,家里留着个弃­妇­你以为我容易了?”

弃­妇­……她从没嫁过,这形容真够损人!

时南没好气,纪政摸摸她的头浅笑:“去吧,小蒋刚回国,带他四处走走。”

父亲去了送别朋友,时南转头看那个叫蒋康的年轻人,他手里握着一杯饮品,百无聊赖地看场里的宾客,不经意间看到纪时南一个人,微笑地走上来:“纪小姐。”

“我和你走走。”

时南客气地扬手,先请。

天都晚了又是宴会出来,再去吃喝似乎太没谱,时南充当司机带他在这城市里兜了个圈。手机被父亲没收了,她想仿效林冲夜奔估计也没法上演,不过后天才是成林面试,两市毗邻,今晚依然可以在老家住一晚。

“听纪伯父说纪小姐在华玄工作。”坐在副驾驶座的蒋康先打开话题。

“嗯?”车刚好停到路边,也没急着去哪,时南应道:“只是在学习。”

她看了蒋康一眼,今晚才认识的年轻人,亲切和善,要在以前,或许她真的会一拍他的肩,挖心掏肺聊起心事来,可是换了今天,连时南自己也觉得,也许有些不同了,程之诺离开以后,她依然活­色­生香,然而不知不觉间,她发现和异­性­多了一道墙。

少开桃花,日后少费神修理。

蒋康看她心思恍惚,知道无心来往,半晌后笑问:“纪小姐有喜欢的人了?”

时南倒是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叫回来,她愕然地抬眸看他,蒋康歉然地说:“抱歉,唐突了。”

“没事。”忽略了客人始终无礼,她云淡风轻地承认:“的确是有。”

他的手指放在下颔:“你对他很好。”

时南的眼眸掠过一点暗淡,“我对他不好。”

“哦?”尾音里带着丝丝问号。

程之诺是个对感情认真得令人意外的人,而她,却偏偏拿了感情来玩……时南停住了,故意转换话题:“蒋先生从事哪一行?”

“后天打算面试一份关于营销策划的工作,刚回国,什么都不懂,先汲取工作经验。”

时南一笑:“祝您面试顺利。”

这一晚她带了他去看这城市的夜景,然后驾车送他回酒店,蒋康下车时正下着雨,他弯身向时南笑着挥挥手,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走进酒店,时南想为他送把伞,身影已经不见了。

看来多心了,蒋康也算是明白人,“我们可以交个朋友,有空吃顿饭。”他的说话有礼而知分寸,父亲的乱拉乱套没法得逞,她也松了口气。

雨点纷纷扬扬,车窗仿佛被蒙了一层纱,外面的街景、酒店的灯光透过雨幕统统被溶化开,时南也没急着开车,懒洋洋地伏在方向盘,看雨刷一下一下地划动,时间似乎被拉得很漫长,整个世界变得慵慵懒懒。

耳边悠远地传来电台放的歌。

我希望你,是我独家的记忆

不管别人说的多么难听

现在我拥有的事情

是你是给我一半的爱情

……

忽然就想起了她自己问过的一个问题,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当时他给她的,是一个没好气的表情,没有回应。可是……他应该也正喜欢着她吧?那可不可以解做他对她也是一见钟情?

酒店宽敞的大门走出来两人,走在跟前的是个长得颇为高大的男人,他垂眸盯着路,下了石级,距离太远,隔着雨幕看不真切容貌,然而时南的心还是禁不往漏了几拍……这么像。

雨水再次铺满车窗,雨刷划过,隐约看到男人有风度地打开车门,让女士先上车,他上车后,门关上,渐渐消失。

居然下雨了。

酒店出来的路很短,但是雨水仍然把他的衣服沾湿,男人用指尖拂去衬衣上的水珠。

他的视线落到停靠路旁的一辆车,雨刷一下又一下地划动,夜里依稀看到驾驶者是个年轻女人,当车子驶开时,他又再次抬眸投往那个方向,直到身旁传来一道好听的女声,打乱了他的思绪,他才收回目光,沉默地摇摇头。

他从来就懒得说话。

漫长的会议让他感觉到疲倦,把头枕在椅背,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身边的人和司机聊天,还有那电台低得几不察觉的歌声。

我喜欢你,是我独家的记忆

谁也不行

从我这个身体中拿走你

在我感情的封锁区

有关于你绝口不提没关系

……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想修改,所以慢了点更新,很抱歉>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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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茫然 ...

或许雨夜里带着蒋康四处游玩的关系,第二天醒来,纪时南头痛得快要爆炸,漱洗过后倒在沙发坐了好一会,这情况依然没有好转,估计是淋雨不小心感冒了,她没管太多,挨进厨房找早餐吃,在没准备下,突然被走出来的女人吓了好大一跳。

那晕乎乎的感觉跑走泰半,她上上下下打量这妩媚女人,对方上身套着件单薄的T恤,□居然只穿着­内­裤,露出一双修长而泛着健康肤­色­的长腿。

她显然也被纪时南唬了跳,反瞪着时南问:“你是谁?怎么走进我家?”

这是,她的家……时南顿时觉得这世界很玄妙。

这两天请的阿姨的确放假了,但是这么美艳的女子打死也不信是新请来的褓姆,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转身跑到楼上用力拍打父亲卧室的门:“纪政!纪政开门!纪政你给我出来!”

奇?门打开,一道声音劈头怒斥:“你还懂不懂礼貌?大清早发疯了?”

书?“我有事要投诉!”

网?“什么事?”

时南暗着脸压低声音:“楼下有个没穿裤的女人!”

纪政皱皱眉,拿了一件睡袍下楼为那香艳女子披上,整理衣装后,那女子瞧了眼时南,尴尬地问纪政:“她谁呀?”

三人鼎足而立,时南抱手瞅着父亲,纪政的表情很正常:“我侄女,过来住两天。”

时南囧了,不如说她是路边卖烤­肉­的算了。

不管他们了,肚子很饿。

她发晕地走进厨房到处摸索,打开锅盖,热腾腾的蒸气冒了起来,雪白的­鸡­丝粥芳香扑鼻,­鸡­丝米粒已至臻化,让人食指大动。

捧出来吃了两大碗,仍然觉得有些手足乏力,刚才那香艳女子不知何时不见了,门声响起,纪政回来,估计送美女出门。

“二叔,来吃­鸡­粥。”

纪政坐下来,问道:“你几时回来的?”

“我昨晚在家里睡。”

“我给你的那个男人呢?”

时南差点被咽着了,她这老子真是为老不尊,估计把她当成要吸取男人阳气的千年姥姥了。“兜风完了当然送回酒店,难不成带家里来啊?”

“有没有机会发展?”

她斩钉截铁:“没有。”不过话说回来,蒋康为人斯文健谈,做朋友也还不错。她说:“蒋康是个好人,可惜不是我的菜,这么尴尬的事不要有下次了,再者,我根本没老得非要嫁出去嘛。”­鸡­粥香滑可口,填进肚里感觉满足,时南放下勺子,竖拇指地说:“那美女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有她,钟点都不用找。”

“她是咱们公司的会计师。”纪政端了碗,吃两口说。

“潜规则么?”

“认真的。”

妈妈走了以后,哪次不是说认真?时南摇摇头,一本正经地念:“纪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对感情放认真点,如果遇上好女人,那就别蹉跎姑娘家的青春,把她娶回来吧,我容得下,给她进门真没关系,当然,白天走在厅堂哪,厨房哪什么的,必须穿上裤子……”

纪政抬手一拍她的脑袋,把时南往下的训话拍飞了。

吃饱后纪政想起地说:“你在秘书部也当了半年闲职,今天开始,我替你安排新职位……”他的话没说完,被时南打断了。

“等一下,那啥,我想自己找工作。”

他拒绝听下去,“你别在外头胡天胡帝,下午来公司找我。”

胡天胡帝的明明是他,时南叹气,其实对于父母离异,她也不是真的懵然不知,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拉着她,把她当大人般问意见:“时南愿意妈妈得到幸福吗?”

当时她连“幸福”这两字怎么写,包含了什么意义都没概念,但是连连点头。

于是,他签下了离婚协议书。

后来­奶­­奶­告诉她,妈妈爱上一个画画的男人。再后来,一点一滴,从偶尔套出来的话里拼凑了父母离异的原因,少年时不顾一切在一起,激|情过后,才发现彼此都是两个世界的人。艺术出身的妈妈,她的喜好还有话题,全都围绕在画、雕塑、不同时期的艺术成就。这些纪政统统听不明白,最普及的米洛岛的维纳斯,纪政难得知道,但对于他来说,那是个断臂女人。妈妈所说的残缺美,他欣赏不来,直到后来她遇上画家,那时时南已经两岁了,她放不下孩子,割不断夫妻感情,反而是纪政鼓励她签下离婚协议书,一辈子太长了,他并不想拿婚姻孩子约束着她。

她应该有另一个世界,拥有和她志同道合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并不是他。离婚后,纪政对自己这段婚姻的评价是:“我是个俗人。”即使往下再练几十年所谓的艺术修养,他也无法像画家一般志趣相投。

但是他毕竟明白了维纳斯不需要接上手臂的原因。

有些爱情本来就存在着残缺,不必太刻意求全。

没有太大的爱恨纠缠,大家找到另一个更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放手不一定就是残酷,不过在纪时南记忆里,她似乎不为意地做了一件颇为残酷的事,小学那年,父亲遇上另一段新恋情,当时他拉着小时南问:“时南愿意有新妈妈吗?”

新妈妈是否代表了后妈?后妈在电视剧里的形象都是面目狰狞,是个大妖魔,爱揍孩子不给饭吃,然后把小孩扔进冰冷的黑屋里受尽折磨,小时南听后打了个寒颤,天苍苍地茫茫,难道天要灭她了?当时小时南拎出了强大的气势要胁:“要我,还是要那女人,纪政你挑一个!”

她很成功地一句说话就把父亲的新恋情掐死在胚胎里,离婚二十多年,他没有再婚,时南偶尔想起来,也能囧半天。

下午感冒似乎变得更重,吃药后收拾手提包,想起父亲让她调职的事,拿着手机犹豫着,终于还是打通电话,父亲正在公司工作,忽然听到时南很认真地说:“爸,我是个俗人。”

“……”

生了怪胎,他不是第一天知道。

“所以我们是父女。”他说。

时南的嗓音渐渐哽咽,如果轻易错过,她知道老了以后,一定不会原谅自己,那份煎熬难以想像。“我们纪家的人,不能始乱终弃,对不对?”

“对。”

“那个男人是我自己找的,我要对他负责任,尽管挖地三尺我也必定会把他找回来。”随缘和争取,她更信仰后者,她说:“如果有一天看到米洛岛的维纳斯,我想她接上臂膀也许更美。”

“……傻孩子。”纪政挂线前他不安地叮嘱:“要是结果你承受不住,那就别继续了,回来吧。”

当晚黄昏,她捏着火车票,一路七荤八素,车上的乘客在聊天吵架,头痛时听着这些杂音,越发感到难受,时南缩到一角闭眼养神,车微微摇晃,她小睡了片刻,梦里仿佛看到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划动,世间顿时变得宁静,雨水悄无声息地打到车前的玻璃,雨刷划过,朦胧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近……

很熟悉。

是在酒店门外看到的身影。

当她想看清楚时,雨水陡然大把大把泼向她。

时南不其然打了个寒颤,睁开眼,原来累过头做了个梦,坐在旁边的小孩握不稳瓶子,泼了她一身湿。

抱着小孩的妈妈连忙道歉,时南摇摇头,抽纸巾抹­干­,往窗口一看,已经到车站。

莫小云听从父母的说话接受相亲,可惜没开花结果,甚至折腾不住从家里逃了出来,给时南发的短信里她悲怆地写了“­精­尽人亡”四个字,时南依照莫小云给她的地址找过去,这时她正宅在家里打游戏,打开门,看到脸­色­刷白,沉默地抿着­唇­的纪时南,吃了大惊,那句“发生什么事”还没问出口,时南突然抱住了她。

她不知所措:“怎么了?怎么了?你,你老别吓我啊。”

“这什么地方?”时南静静地问。

“我家啊。”

“我来你家­干­什么?”

“老天!你这是中什么邪了!”她赶快拿了钱包外套,说道:“来,我带你去看医生。”

时南笑了,潇洒地摆摆手,“没事,不过有点迷惘。”

莫小云瞪了她一眼,啐道:“你神经病,把我吓个半死!”

急着处理华玄交接工作,几天没有好好休息,又遇上父亲生日,还要带蒋康去兜风……若不是和他夜游,估计也不会熬得感冒了。莫小云替她泡了一杯热茶提神,时南喝了几口,然后把杯子握在掌心里搓。

天气不冷,但是她却感到心里仿佛有个空洞,寒风刮过,深不见底。

“要是见不到程之诺,怎么办?”她突然喃喃地,重复说:“要是程之诺不在成林,怎样办?”

莫小云早听说她要去成林面试,岂不知就是为了找程之诺,虽然她对纪时南近乎偏执的做法颇有微言,但看她双眼如此空洞,还是不忍,笃定地说:“别乱想,你的糯米不在成林他还能去哪了?”

纪时南一听,这才抬起眸子,渐渐现出笑意,“对啊,你说得没错。”只有进成林,才有机会看到他,她割断了前尘往事,千山万水就是为了来找他,怎可以临阵胆怯?

莫小云也拍拍她的肩给她加油:“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必然会为你开启一扇窗,下午有空,我陪你去面试吧。”

成林的总公司座落最繁华的商业区,她们比原定面试时间还要早到,可是当招聘组的职员看过她的履历和推荐信以后,没有为她安排见面试官,而是转身出来说很抱歉,所应聘的职位今早已经请了人。

原来上帝关了那扇门后,还是可以顺便把窗也封死,成林放出来的职位本来就不多,难得找到对头的居然被捷足先登。

莫小云在一旁安慰:“失败乃成功之母,咱俩回家宅一块,不过,可不可以帮我先垫了这个月的水电费?”

时南没好气地笑了,没一刻,又感到郁闷。

离开时,刚才招聘的职员也刚好出来,几人在电梯里攀谈起来,她对纪时南说:“抢先面试那位先生是双学位海归,在国外也有好几年营销策划的工作经验。”

莫小云叹息,“时不予你,时南,就算你比他早到也拚不过他的。”纪时南却很安静,她垂眸盯着地板若有所思,沉默了几秒后,抬手问:“那个男人姓蒋,大概这么高,长得白白净净,眼角处有一颗很小的痣?”

“对啊,就是他。”

莫小云好不奇怪:“你认识这个人?”

时南扶着发疼的脑袋,咬牙切齿:“真该把他带到山顶,然后一脚踹下去……”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或进或出的人群擦肩而过,脸上带着朝气,带着认真,只有面试不成的纪时南写满了失望,连肩膀也微微塌下去,沉默地盯着地面走出旋转门。

她并不知道这份落寞正巧被人纳入眼底。

连续几小时的工作结束,会议室的职员各自返回岗位,他站了在窗前,俯看大楼外熙来攘往的路人,目光突然锁定站在马路旁等待交通灯转换的年轻女子,她穿了一件宽大的灰­色­风衣,长发微卷,对交通灯转换似乎没太大的关注,始终垂着头,和那热闹繁嚣仿佛格格不入。

距离实在太远,看不清楚容貌,他的心还是被抓住了般,下一秒,没思考的步伐抬起,就连迎面进来的邓秘书也被他视而不见地落在身后。

稍微急速的走出大楼,视线在川流不息的身影中搜索,一遍两遍三遍……直到确定那女子已经不见了。他的目光才暗淡下来,在路中央茫茫然地站了好一刻钟。

连他也感到好笑,他知道她返回父亲公司工作了,这时候的她应该是在华玄,怎么可能走到成林来?

返回办公室后,邓秘书为他泡来了一杯咖啡,他接过,喝了一口,香滑而不甜腻。

“谢谢。”他说。

“程先生……”邓秘书欲言又止。

她跟随他快一年,处事机警­精­明却不失细心,是离开分公司前,程逸亲自调配给他的助手,当时他刚辞去分公司的职务,加上纪时南的事,连他也以为会果断地转身,买了机票,收拾行李,没想到却收到电话,程逸的健康急转直下,唯有延后行程,搬进二叔家,在他们手忙脚乱之际帮忙打点家里和公司的事……

那段时期,邓秘书的相助功不可没,他们的关系已如知己,她能看穿程之诺冷静淡然之下的情绪变化,奈何不敢开口,倒是他浅浅地一笑,说道:“没什么,刚才误以为看到故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有任务,要努力更文

在此立誓,要是两天内贴不了下一章

俺谢顶

24

24、第二十四章、遗失 ...

成林面试失败,纪时南一度感到沮丧,她搬进莫小云租下的房子,莫小云比她更颓废,天天宅在家里玩游戏,纪时南为她缴交了房租水电,她更是无后顾之忧不分日夜的玩,没找工作,饭也懒得吃,不消几天,熬出两个黑眼圈来,那“纵欲过度”的样子好不吓人。

纪时南心情掉到谷底,偶尔也会到成林大楼对外的餐厅坐上半天。

幻想程之诺或许某一天某个时分,突然从旋转门里走出来,和她再次遇上。

她从来没想过,要找一个人居然可以如此困难,两人仍然一起的时候,他就把通讯帐号荒废了,如今手机不在服务区,朋友圈子里也没再听到这个人的行踪。

明明那么近,知家知户,然而要遇见,却咫尺天涯。

要不是当初视频事件太过高调,撕裂了他们的感情,她真想再一次发失物告示,把这个人找出来。

这样漫无目的的生活过了两个月,直到同住的宅女倒下。

那天时南在自己卧室里专注地敲电脑,阳光很好,但窗帘被她拉了,异常宁静的环境下,忽然隐隐约约听到“咚”的一声响,时南顿了顿,没动静,正想把视线放回显示屏,又听到有诡异的声音传来,并且有人气若游丝地唤她:“时南……救我……救我……”

真的在叫她,走进莫小云的卧室,这家伙自从父母的相亲压力中逃出来以后,几乎宅了两个多月,除了玩游戏就像活死人一般存在,她扶着通宵打BOSS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的莫小云,问道:“怎么了?振作点?”

“我看快不行了,肚子很饿。”

时南没好气,进厨房开锅放面条,烧香油,煎了两个­鸡­蛋,加一杯汽水,莫小云狼吞虎咽,汽水有糖,一下子血糖上了,头也没那么晕,纪时南在旁边支着腮盯着她,目光里似乎包含着研究。

莫小云吃光擦擦嘴:“谢、谢谢啊,我是个废柴。”

纪时南笑得云淡风轻:“没关系,我喜欢下厨。”她的手慢慢放到莫小云肩上,稍微加了点力度,“不过,吃我多少,我会在你身上拿回多少,嗯?”

莫小云一个哆嗦,点点头。

“以后别再玩游戏了。”

时南丢下一句说话,赶着回到电脑前坐下,莫小云跟在她背后,凑近看,嗫嚅地说:“你还不是被情所困,整天坐电脑前玩游──”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眨了眨眼睛,看清楚网页,诧异地叫:“啥!啥玩意!”

纪时南很淡定:“股票。”

莫小云有一瞬的震撼:“你怎么在炒股票啊!你不是失恋么失意么失婚了么!么!你不是该蹲在墻角长蘑菇么!咋地在吸金了!”她被囧到了。

时南回给她一个看傻子的眼光,哪里值得大惊小怪呢。

在华玄打工那半年攒下的钱总有天会花光,再且,既然准备在这城市住下,的确需要有自己的事业了。她摸摸莫小云的头说:“孩子,作为一个美女,经济独立是很重要的,这也是继续鬼混下去的本钱。”

两人经营起装潢材料生意,因为资金不足,租的办公室位处比较偏僻,是莫小云父母早年买下来的物业,第一天看位置时两人开车在街道小巷里绕了三四个小时才找到,莫小云带着哭腔:“活脱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租金还那么贵!我真是他们亲生女儿吗?什么父母哪、亲情哪,都是浮云啊浮云。”

时南以指尖划过办公桌,黝黑的一层灰,这空置多年的办公室不是残破就是盖满了尘,她想了下,喃喃地说:“有些东西大概要重新添置,否则不能用。”

莫小云站在墙壁旁,抬手,嘿哟的一掌击出,大片灰尘登时似是被筛子筛过,簌簌散落。

时南吃惊,“在­干­什么!”

莫小云万分无辜,回头说:“我试试这承重墙会不会倒塌。”

“……”

装修办证添置用品,前后忙了一个多月,可动用的资金严重短缺,纪时南每天在为上添下补而苦恼,不过,公司总算马虎地投入了运作。

这个秋天快要过去前,程之诺放下工作,带着邓秘书去了趟拜祭程逸。

一年了,当时的翻天覆地,到如今天每个人也接受了程逸离世这个现实,默默地继续过活,这条路走得并不容易。

叔父家吃过晚饭,安慰了二叔二婶后,程之诺便回去。

沿路天­色­­阴­暗,仿佛人的心情般沉甸甸的,程之诺看着车窗外一瞬即逝的风景,邓秘书偶尔用眼角悄悄地看他,车窗外朦胧的光线映衬着程之诺的侧脸,俊朗得叫人呼吸紊乱。

他长得很好看,朗眉星目,气质卓然,是那种少女看了会不自觉心动的人物,这是邓秘书第一次看到他时的印象,于是她不明白,这么个男人,怎么会被公然抛弃了。

程逸让她跟着程之诺时,第一项要她处理的工作,不是成林的事务,而是封杀在成林内流传,影响他声誉的短片。程逸对此极为关注,倒是程之诺知道后,淡淡地说,那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车厢内无话许久,直到程之诺沉厚的声音传来,打断她的游思,他说:“邓秘书,有件事,你亲自去一趟。”

她怔了怔,听完他的吩咐后,脸上有一丝讶异,然后应好。

程之诺抿着­唇­,再次陷进凝固的沉默。

两天后,她回到成林,敲门进办公室,程之诺正好在,他背着光坐,从文件中抬起头,目光湛然,手里的签字笔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着。

“辛苦你了。”他说。

邓秘书说:“程先生,你要查的人,她半年前离开了华玄。”

听到这答案,手上的笔稍微滞了滞,他慢慢地开口:“离开了?”

“对。”

他知道纪时南回到父亲的公司工作,怎么又走了?脑海里忽然飘过了数月前曾在成林对外看到的女子身影,当时他下楼,可惜无缘一见。

半晌,他问:“知不知道下落?”

“不知道。”她补说:“程先生,需要安排人去打听吗?”

他沉默了会儿,仿佛从回忆的长廊走了一趟,然后摇头说:“不用了。”当晚他没有下班,一个人默默坐在办公室里,然后,打开从前纪时南那帮人聚集的论坛,发了一条失物启事。

一封喜帖寄到纪时南的公司,许静儿订下婚约已久,两人终于把房子准备好,感情也稳定成熟,两家认为是时候了,择了个吉日,就把婚结了。

当日几个好姐妹被邀请出席婚礼,几人趁许静儿拿婚纱去修改时,彼此交流近况,不说尤可,一说纪时南抱着方敏,对她抱怨:“陪着我的怎么不是你?莫小云那废柴,她唯一懂的就是什么也不懂,三不五时给我闯个麻烦来,我快被她折腾死了。”

莫小云被捅了一刀,不甘示弱地哭诉:“敏敏,我在公司哪,什么秘书、文员、接待员,找客户、打合同、仓库点算,甚至换灯泡、扫地、买卫生纸统统要­干­啊,多可怜!”

纪时南暗下脸:“我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你一天来那么五六个小时,吃饭还吃掉一个小时。”

“……”

方敏Сhā不上嘴,只是笑着看她们吵,这时候,新娘子缓缓走出来。

许静儿的长发被挽了起来,一下子退了青春,添了几分成熟味道,她身材高挑,穿上雪白的婚纱有几分像杂志里的模特儿,为了配合这身高贵的打扮,连走路时也是眼观鼻鼻观心,迈着莲步。

然而,她的斯文也只维持了几秒,突然一抬头怒道:“谁在老娘换衣服的时候吵吵吵!老娘立马毙了她!”

三人对新娘子完全幻灭。

几个女孩都没结过婚,不管是什么都感到新鲜无比。譬如是抛花球,十来个未嫁的女孩子磨拳擦掌,睁大双眼目测着花球有可能落下的方向,准备讨这个好彩头,方敏不想去争,她耍手笑道:“我有男朋友,不混这趟水了,时南,待会你要看准,别吃亏。”

时南却不以为意:“花球而已,我不迷信。”她偏头唤莫小云:“小云,你去,不是很想找个男人嫁了么?”

“才不要,爹妈给我安排相亲我也没兴趣,怎么反过来要这小花球了?”

“那就算了。”方敏很可惜:“上月我们公司有个女孩接到花球,结果不到一个月,没男朋友的她居然闪婚了,嫁的男人哪,长的帅、品­性­好、事业有成,优点真是数也数不完……”话未说完,一晃眼,身旁的两人不见了。

新娘子背转身一抛,花球在半空中划了个好看的弧度,然后不偏不移落在方敏手上。

呃……

方敏愣了愣,面对全场十几双充满了杀气的眼睛,她尴尬的扯嘴角笑笑,她可以发誓,刚才不过看到有物体飞过来,下意识伸手一抄,不是故意的。

女孩子们饮恨地咬手帕四散。

纪时南和莫小云万分哀怨地盯着方敏。 wωw奇Qìsuu書còm网

“这个……”方敏的视线在时南脸上停顿了几秒,又转移到莫小云脸上停顿了几秒,两个都是好朋友,给谁都好生难抉择哪,最后时南取过,塞进莫小云怀里。

“我不需要。”她说。

酒宴上新郎被推上台接受集体调戏,起初新娘很大方,一副“这男人爱怎么玩怎么玩,我不介意。”然而看新郎唱歌频频走调,被罚酒灌得满脸通红时,又忍不住帮忙,看得台下都在掩嘴笑。

这个婚宴最后在一片欣悦声中幸福的落幕,方敏和纪时南在车站分手,虽然每晚都可以上网聊通霄,但下一次见面,毕竟不知几时了,方敏终于问:“还在等程之诺么?”

起风了,时南拉拉外套的领口,她垂着眼眸,一时说不出话来。

方敏打开掌心,一根细小的花梗被风吹得颤抖,她递过去,时南伸手掬着,是新娘花球上的满天星,幼幼小小一枝,落在掌心像小雪球般可爱。

时南声音有点暗哑,“……我见不到程之诺。”

“或许那不是件坏事。”方敏看着眼神定定的时南,车靠站,风声车门声刺耳声,在一片杂音中,方敏对她说:“时南,你知不知道,程家曾办过婚礼?”

作者有话要说:

岁月如意

下章星期二更=]

25

25、第二十五章、下落 ...

纪时南发现工作忙起来,很容易就会把日子忘记,这个月似乎还未展开,居然一转眼就到月底,她埋首计算了半天,莫小云探头看,搓手问:“这个月的业绩如何?挣了多少?”

“开业三个月,首两个月亏损,这个月……”她停了停。

莫小云仿佛看到一线曙光,“有盈余么?”

“同样没法做到收支平衡。”

莫小云像泄了气的气球,倒在桌子上,闷闷地说:“咱们是被诅咒了吧?生意咋那么差呢?一直亏损也不是办法啊。”

“市场上竞争对手这么多,我们资金又严重短缺……”这真是个大问题,时南实在没办法,下午找父亲聊视频,她清清喉咙,毕恭毕敬地说:“父亲,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不借!”

纪政只用了两秒就打断纪时南想了半天的马屁。

时南惊栗了,咋地还没开口就被看穿目的?

她咬着­唇­,委委屈屈地把公司的水龙头净水器面盆架全都堆砌在电脑前,那些大大小小方方正正的货物把她半张脸都遮挡住,“爸,我遇上困难了。”

“老子让你回华玄,你把我的话都当耳边风了,现在有事也别来找我。”

“你不帮我,我的公司很有可能熬不过下个月。”

“倒闭了好,免得卖那破烂丢我的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山寨了华玄的名字,在外头招摇撞骗!纪时南,你老子何时多了一间卖水龙头的分公司了?”

不止的,其实还有喷头净水器铝合金门锁。

她知道父亲就是抱起手等着看她走投无路回家,借钱这条路是行不通了,第二天搜刮了卡,算过能动用的资金后回公司,刚到门前,就看到工人在拆门口的招牌。

办公室内一切如常,两个小职员一个在打电话,另一个在整理订单。

她走进内问莫小云:“发生什么事?”

“你忘了要换招牌?”

时南这才想起,开业这么久,也该换掉了。门前挂着从前留下来的内衣裤招牌,非常扎眼,有次客户上来时,还犹豫着该不该进这外面挂着内衣裤招牌里面做着装潢材料的小狗窝。

“我都忘了。”

莫小云在网上看帖子看得哗然,和两个职员小妹聊得津津有味,时南有点不在状况,Сhā口道:“你们在说什么?”

“这两天你没上网?”

“我忙得团团转,午饭还没吃呢。”时南凑近过去看,网页上的照片颇有些眼熟。

“帖子说咱们附近出现了变态­色­狼,还有女孩差点被那个了,啧啧,真是世风日下……苏苏、小秋,你们进出时要小心点,还有时南,你也要当心。”

时南奇怪:“那你呢?”

“我留在家里关上门就好,很安全。”

“……”

时南收拾好要用的文件,向她们说:“下午约了S&C的田主任,他们公司要一批装修辅材。这是最后一条生路了,谈成咱们去庆祝,谈不成,公司也见底了,早点收拾包袱,小云要再考虑找个男人嫁了。”

莫小云晴天霹雳,趴在桌子上闷闷地说:“一切顺利,遇到­色­狼要保护自己。”

改善业绩,是从降低成本、争取客源开始,既然父亲不愿出手帮助,唯有自个变通。

她比原定时间早到S&C,这笔生意不是第一趟谈,前天她曾经上来过,不到几分钟,就因为田主任临时有要事赶着离开,时南只好陪笑说不要紧,再约时间上来。那次见面,时南看出对方另有打算,这笔订单胜算不高。今天上来,她做了心理准备被压价,正斟酌待会怎么应战,小内勤来对她说田主任出去了,要等一下,这么一等,太阳都下山了。

田主任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穿得四装毕挺,外表看来是个斯文人,然而当时南摆开产品书后,她发现田主任的眼睛没放在产品书上,而是一直­色­迷迷地往下打转。时南不着痕迹地将手上的文件夹抱在胸前,田主任没趣,收回目光,语气也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

社会上存在太多猥琐男,即使不在工作上遇到,也会在公车上遇到,防不胜防,稳定心神后,时南叫自己别大惊小怪。

田主任突然翻手说道:“我看天­色­已晚,不如由我请纪小姐吃顿饭,咱们再慢慢聊。”

纪时南心里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是也只好忍耐,谁叫她还要养活公司那三只家伙,最主要是,临关掉聊天前,她头脑一热,对父亲夸下海口:“我不用你帮了,两个月内,必定转亏为盈。”有一句话说得甚好,出来跑早晚是要还的。

唯有硬着头皮撑下去。

这顿饭田主任果然没带任何人,打的士到一间湘菜馆,进去后他开了间走廊尽处最为僻静小包厢。时南心里一沉,包厢里只有两个人,说这男人没其他盘算才怪。点菜后,田主任为她斟了杯酒怂恿她喝,时南酒量好,不怕被他灌醉,举杯喝下,她想趁机谈生意,在公事包里再度拿出文件,对方却按下她的手道:“纪小姐,吃饭时间谈工作,容易消化不良。”

时南觉得这顿饭她绝对消化不良。

他话题一转,竟然劝她跳槽:“纪小姐,不如过来咱们S&C吧,何必留在那小小的分公司为他们卖命,瞧,这个时分别人都下班了,你还得跑单子,看得哥都心痛。”

时南被他用怜香惜玉的眼眸瞧得发寒,扯扯嘴角应道:“对啊,咱们那儿爹不疼娘不爱的,这单子得靠田主任照看一下。”

时南觉得爹不疼这句她没有撒谎。

田主任推过文件,顺势想拉她的手,时南更敏捷地握起杯子,躲过。

她狠狠地喝了一口,呛得鼻子喉咙都在辣辣生痛。傻子也知道这猥琐大叔一心想占便宜,生意是没指望的了,她把文件默默收回公事包里,在那猥琐大叔要对她毛手毛脚前,她拎起公事包微笑地说:“不好意思,我想先去趟洗手间,抱歉请您等一等。”临走前时南还回头绽放笑靥:“要等我哦!”

田主任被这个笑容弄得心头发痒:“好好,出去左拐尽头就是。”

这笔生意泡汤了,估计他们公司的单子也早落在别家,所以这姓田的才有闲情逸致来跟她玩猫儿戏弄老鼠的游戏。

时南掬把水洗脸,清凉的水把她涌起的火气浇熄了点,但她还是忍不住对着镜子骂:“老­色­狼,姑娘我不稀罕跟你谈生意!你去死吧!”

背后突然响起门声,一个年轻女人从厕间里走出来,时南一楞,刚才气在头上,倒没注意到洗手间里还有别人,她回头和她对视一眼,微微尴尬。

那女人对着楞住的时南微笑,到洗手台洗手。

时南先出去,她原本打算大踏步离开菜馆,可是忽然念头一转,不甘心的折返回去,凑近镂空的窗格看那个姓田的,他还在喝酒,模样看来挺高兴的,不知心里打什么坏主意。

时南向走过的服务生招招手,唤道:“哎,我找人找不到,都去哪了?”他恰好拿着一份菜单,不好意思地说:“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

“我想点菜。”

之前也是这个服务生替他们点菜,他略略诧异,两个人吃得了这么多么?时南若无其事地翻手看表,一本正经地补说:“今晚是我们老板生日,待会还有几位同事要过来,我们要给他一个惊喜。”时南取过那本菜单,点了全菜馆最贵的那桌菜,还不忘说:“记得要加油豆腐烧­肉­,我老板特爱吃豆腐。”她合上菜单,友善地叮嘱:“让厨房赶快上菜,别担误了。”

服务生连连应好去准备,擦身而过的女人看了她一眼,时南明眸里流转着一份笑意,她工作多年,女­性­被占便宜,司空见惯。也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寿宴”是怎么回事,禁不住低头窃笑。

菜馆装修雅致,灯光柔和,推门进去,包厢里有位男子正靠着椅背坐,他的轮廓被淡淡的光线柔化了,更显俊逸,这刻已经用膳完毕,只是悠闲地以指尖一下一下轻划着桌面。

程之诺。

在门一开一合时,包厢外的声音隐约传了进去。

很熟悉,熟悉得让他一下子就能够辨认出来,这道声音脆生生的,偶尔带有几分豪爽、几分甜美。

原来她不是远在天边,而是近在眼前。

邓秘书进来,对他述说刚才看到的有趣事情,程之诺沉默地听完,漂亮的眼眸翻过一阵波澜,然后瞬速重归于平静。

其实没什么好讶异。

纪时南,对于她来说戏弄人几乎是家常便饭。

邓秘书感慨:“虽说男女平等,但是女­性­在职场上偶尔也是会吃亏。”

男人的指尖停顿住,邓秘书注意到他眉宇间的变化,她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他脸上扬起浅笑,不紧不慢地说:“这个不同,她有能力让别人吃亏。”

邓秘书好不诧异,他还没看到她的样子呢,认识她?

在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一晃眼,程之诺已经抓了西装外套跟着走出去……

S&C的生意谈不成,时南郁闷了两天,回公司看见那被拆了的招牌,上火地揪住莫小云问:“什么时候给安上去?咱们的门面活像没牙的大狗咧嘴笑。”

莫小云摊手,“打电话催促几次,他们不做事我能如何?”

这几天天气转冷,公司里几个女孩全军覆没,一个连声打喷嚏,一个不断的咳嗽,还有个三不五时传来擤鼻涕的声音,纪时南火大地把几人赶回家去,套了件外套,换了双不刮脚跟的拖鞋,自个在办公室里跟进小订单。一直忙到黄昏,窗外一道白光闪过,几声雷响隐隐约约传来,她才抬起眼怔看这静悄悄的办公室。

似乎,把她们赶走的做法很笨,这样一来,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外边没有亮灯,只有她所在的内间有淡淡的光线。

她扔了手上的签字笔,用指头轻抚挂在脖子上的戒指。

──承君一诺。

“时南,你知不知道,程家曾办过婚礼?”

或许程之诺已经结婚。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有相亲,什么文小姐章小姐,这世上美丽的好女人太多了,程之诺有着千百个结婚的理由,却没有一个不结婚的理由。

她明明知道,却执拗地说:“程之诺说过娶我,怎么可以先结婚?”出口以后,才惊醒这反驳是多么的无力,他肯定以为现在的她跟秦致远一双一对,什么承诺也应像泡沫爆破般消失无踪。

身边的好朋友有的结婚了,有的分手了,有的准备结婚,时间的滚轮从来没停过。

也没有人在岁月的改变下停滞不前。

正出神,门突然被推开,莫小云双手捧着一盒饭走进来,时南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盯着她,莫小云啐了声:“不要像见鬼一样,我很美貌的,来,给姐笑一个!”她把饭放在时南跟前。

打开,热呼呼的­鸡­丝笋炒大虾,乱炒乱搭,唯一可喜的是都煮熟了。

“让你滚回家怎么又滚回来了?想传染我呀!”

“别吵,吃饭。”

时南用筷子夹了块放进嘴里,味道清淡可口,她却眉头一皱,念着:“大虾什么的,最讨厌了!”

莫小云一把勾着她的肩,用拇指揪扯她柔软的刘海:“丫头,你这是肾上腺分泌过盛,还是荷尔蒙失调把更年期提前几十年了?怎么变得这样暴躁?发生什么事了?有心事?”

时南垂眸,居然没有心情和她打闹。

安静地扒了几口饭,然后对她说:“早点回家休息,我看天气不好,忽冷忽热的容易又病了。”

“我总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公司,你真当我良心被狗衔了去?”休息大半天,她感到神清气爽,坐下来,取过时南桌上的文件夹,还没开始工作,电话陡然响起。

“我来。”莫小云打手势让她继续吃饭,握起话筒:“对……是,你好……什么?”她脸­色­一变,抬起眸子看着时南,时南打手势让她接给她,莫小云说:“好……没问题,再见。”

放下话筒后,莫小云不解地偏头打量纪时南。

“谁打来的?”

“时南,你对S&C的田主任做过什么?”

前几晚让他自个吃了桌贵酒席,他无心合作,她也懒得跟他谈生意,仅此而已。时南问:“怎么,他有不满?要投诉了?”

“不是,他打来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转冷了,姑娘们要记得多穿衣,注意保暖~

26

26、第二十六章、跟踪 ...

在踏入亏损的第四个月,纪时南公司做成了一笔小订单,暂时舒解了燃眉之急。

这个结果,大家也是糊里糊涂,时南奇怪地想了好几遍,推测地说:“应该是S&C内讧,有人想揪那个姓田的后腿,于是搜集他行私受益的证据,才有这个下马事件。”

大概也就是这样,她们公司拿到的价位比中选的那家价位还要低,结果采购部的田主任却把她们拒于门外,亲自钦点另一家。这件事被揭出来,S&C进行内部聆讯,虽然提高成本对S&C运作的影响力极微,但是田主任这不公的手段落人话柄,被领导调离原职,分派到公司不起眼的角落去了。

“只能说他平常行为不检自作孽啊,估计S&C看他不顺眼的人有很多吧,打电话来道歉也没用,调不回去了。”莫小云觉得大快人心。

可是签约后,时南依然觉着那里不对劲:“你不觉得这笔生意来得有点巧合?”

“巧合?”

“虽说上得山多终遇虎,夜路走多终遇鬼,可是……这个姓田的不是第一天坐这位子了,为什么偏在这时候他被查处了?”

“咱们鸿福齐天,命不该绝啊。”

“他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他怀疑这事件由你引起,你失去了合同,又被­骚­扰了,于是向S&C打小报告,把他拉下来。”

“我没做过什么。”

莫小云突然想起,一拍手道:“难不成是咱们总公司找人做的?”

时南转不过来:“哪来的总公司?”

“华玄。”

她失笑了:“老子巴不得这破公司倒了,让我走投无路回家。”

“做成生意是好事,别纠结这些了,或许只是那姓田的失手,S&C抽风调查罢了。”

时南想的也是,难得开业至今第一次有盈余,她有些得意地找纪政视频聊:“爸,我早说过两个月内能转亏为盈。”她扬扬手中的合同:“现在只用了一个月,我说到做到。”

于是这个月公司里大家也拿到红包,虽然这笔生意的金额不多,却很满足,时南打算嚣张地给父亲家用,刺激刺激他,然而想了想,又觉得如此微薄的金额有些丢人,后来决定提铜板用个大玻璃瓶装得满满的,快递给纪政,即使金额被鄙视了,拆包裹时也能煞到几秒。

也显得财大气粗哈!

莫小云听后笑倒:“瞧你得瑟的,忘形被雷劈!”

时南自己也禁不住捂肚子哈哈大笑,拉队到上次那间湘菜馆。

所以来这座城市,一心一念只为进成林,结果误打误撞开了这间小公司,今晚可算是这些日子以来最高兴的一晚,几个女孩吃吃喝喝,大家带了几分醉意,当中年纪最小的小秋,她不懂得喝酒,沾了几口就满脸通红,居然拉扯着她们,口没遮拦地说:“纪小姐,过几个月,我不­干­回老家去了。”

“回去种地呀?”

“去嫁人。”她晃着脑袋说:“我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初中就认识了,当时瞒着大人一块偷偷摸摸了几年,后来高中毕业,他考上大学,我成绩太差考不上,­干­脆来这城市打工,现在他毕业回老家教书,我也得回去。”

这世上有很多人都是擦肩而过,各自有着各自的路,各自的方向。

另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女孩也说,“我爸妈也让我回去嫁人,明年踏入二十六,爸妈说再不嫁就要当剩女。”

时南皱眉啐啐念:“以后还是不请年轻女孩,一个两个都要赶着结婚,还明目张胆跟我说,一点不给我面子!咱还打算过几年就把公司名字换成大剩女之家,怎么都跑了!”两个女孩急忙道歉。

莫小云Сhā口道:“时南你错了,剩女是我,你是弃­妇­,这其中分别可大了,剩女是缘份未到,别人还稀罕的,弃­妇­是人家不要你了!”这句说话把时南气得脸都绿了,敏捷地捏着她的鼻子,一把抄过桌子上的酒给她灌了几口,直到莫小云求饶,这才放开了手。

菜馆出来,夜­色­迷雾,几人脚步歪歪倒倒,上了停靠在路边的的士,要开车时,时南看着车窗外双眼发怔,突然喝道:“停车!”

正要行驶的的士急急煞住。

纪时南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车上几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坏了,带有少许醉意的莫小云也登时清醒了许多,只是身手没那么灵敏,一时间还陷在座椅上,她提声喊着:“时南、时南回来!你去哪?纪时南!”

她却没有听见呼唤似的,着了魔地一步一步走近停泊在湘菜馆门前的车,挡风玻璃被雨粉沾湿了,雨刷正轻轻划动着,璀璨的华灯下,唯有它慵慵懒懒,把时间都停止了下来。如同那一晚在酒店门外隔着雨幕所看到的一模一样,她心头像是被石子激起了浪花,那个从酒店缓步走出来的身影,难怪这么熟悉。

是他。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

这是她给方敏的答案,只要他还没结婚,她就有能力得到他。

就不相信这世上有做不到的事,得不到的人,那些时差般的爱情,是没尽力过的人的借口,她曾用了七天跟秦致远撇清关系,然后梳理好自己的感情,纵然大千世界不断轮转,她依然把这艘船停靠在有他的岸边。

她站到车前,用指尖按着车,开口凌乱地唤:“你在车上吗?下车!你下车!”

莫小云从后追了上来,她拉住时南臂膀:“时南你疯了,都喝醉了,哪边走。”

时南挣开,双眼紧紧看着染上光影的挡风玻璃,那一晚看到的正正就是他。

程之诺。

车窗缓缓降下,驾驶者是个中年司机,乘客座则坐着个年轻女人,容貌秀丽,气质清淡如菊,她打量着纪时南,对她陡然拦车有些惊讶。

“小姐,你……”她不解。

是个女人。

看来她是真的喝醉了。

时南凄然地垂下眼眸,抿着­唇­,居然傻得以为自己的直觉准确,对于刚才无意识下的唐突行为,她感到抱歉:“不好意思,打搅了。”

一阵凉风吹来,时南打了个寒颤,身子有些僵硬,在莫小云半拉半拽下上了车离开。

司机过后说:“应该是喝高了的人闹事。”

女人轻说:“刚才那女孩似乎有几分似曾相识。”看时间不早了,她抽回注意力对司机说:“这个时间程先生开会完了,我们去公司,别让菜放凉了。”

司机笑说:“太太你心细,这么晚还记得给程先生买吃的。”

“之诺是个很会刻薄自己的人。”

要不是她记着,程之诺这个对食毫无要求的人,肯定随意地让内勤买个面包,或是一碗速食面就过去了。

后来几天,纪时南的公司一连接下三笔小生意,忙得不亦乐乎,她笑眯眯地对坐在办公桌的莫小云说:“以前我都不知道工作是这么美妙的一件事。”

迎上的却是莫小云疑惑的眼神,似乎想在她身上看出什么来,“所以你想当女强人?”

“怎么了,我不行么?”

“没有,我不怀疑你有这个能力。”

神经兮兮的,时南取过她手上的文件,“我来。”

“你就不用休息?”

“休息什么呢,才两点,午睡?”

莫小云终忍不住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昨晚我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这两晚你没认真睡过吧?”

纪时南抬眼眸看她,接着沉默地坐下来翻开日程表,四点约了装潢公司谈生意。

莫小云问:“菜馆前你喊的是谁?”

“那晚我喝醉,不记得了。”她没有抬头地应。

“纪时南,那一晚我还没醉呢,你老醉了?”她看着时南刻意避开的目光,说道:“你非常清醒,想找程之诺,对吧?”

“时南,你想见一个不想再见你的人。”

时南锁着眉头闭上了眼睛,一个不想再见她的人。

仿佛剖开了皮­肉­,血鲜淋漓,每个字也都直刺进心里。

撕破了她一直埋藏起来的说话。

他调职,搬迁,失踪。

全都是为了躲开她,避之如猛兽,厌之如苍蝇。

她曾经认为,爱一个人,必须不屈不挠,勇往直前,要机心要爱心要耐心,要时日也要沉着,秦致远可以用那么长的时间来慢慢地追她,她同样可以花更长的年月去把程之诺找回来,如同荀子所说,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缕,可是她忘了,感情毕竟不是学习或做一件事,没有一板一眼可循。

情就像指间攥着的流沙,捉不稳将悄无声息地失去。

莫小云叹了口气,看着双眼放空的纪时南,缓缓开导:“要把一个人完全抽离,是件很困难的事,但是再困难也要面对现实,人生还是要继续过下去,不能只陷在回忆里过日子。”

办公室里静了下来,剩下几不察觉的时针分针秒针在转动。

许久以后,时南居然浅笑:“没想到你这么会讲道理。”时间不早了,她提起公事包,回头向莫小云说:“你放心吧,那晚的事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菜馆回来后,她躺下床就盯着天花板,脑里不断浮现酒店前看到的男士身影,一整晚睡不着,于是拿了钥匙走到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散步到天亮,第二天如是。

几天没有真正休息过,约见客户时,时南明显有些疲累,甚至出现幻觉,眼角余光似乎扫到有一双眼睛正深深地注视着她,当她转望过去,却没有人。和她一起谈生意的客户见她心不在焉,唤道:“纪小姐?”

“啊,不好意思。”时南如梦初醒,拉回了注意力问道:“李先生是否要回你的设计室?不如由我送你一程。”

李先生客气地推辞:“谢谢,不用了,约了朋友在前边,我去了,再见。”

然后三步并作两步消失。

时南怔了怔,看着他的背影失笑,估计是她的一脸倦容令到他没信心上车。

正打算回家蒙头睡上三天三夜,突然收到莫小云给她打电话:“时南,你在公司附近吗?”

“嗯,”交通灯转换,她停顿下来,问道:“怎么?”

“新订的四箱货送来了,小秋她们已经下班,你可以过来么。”

“这单子是你们谁跟的啊!”

“那个……”

时南压低声音:“是你?”

“他们没准时送货,我们失了预算。”

时南没好气:“没下次了啊。”方向盘一转,朝公司驶过去,耳边仍是莫小云道歉:“不好意思哦,时南,你年轻魄力好,帮个忙,我在路上赶着过来了。”

时南静了下来,莫小云以为她被气坏了,腻腻地唤了两声:“时南?时南?”然后听到一道刺耳的煞车声,她惊险地把车驶停,闭一闭眼,­精­神不够真不适合开车,差点出意外。

她来不及理会电话,送货的很没责任感,竟然把几箱货物搁在门口,这时正下着雨,怕会打坏箱子,打算动手把它们搬进去,怎知道看起来小小的几箱东西,却如何也搬不动,她不服气咬牙一推,重心不稳,扑通一声扎进水洼。

一时间被摔得头晕眼花,整个人从头发到衣服无一处不湿漉漉的,她气恼地一拍石地,水花四溅,在这狼狈不堪的同时,夺命似的铃声不依不饶地响起来。

她从外套掏出手机,接过:“我在。”

……

黑夜中,一双清湛的眼眸透过玻璃把这一幕纳入眼底,捏紧方向盘的修长手指下意识逐一放开,车门开闭,他下了车,张开雨伞一步一步靠近。

就在这个时候,街道尽头突然走来一个女孩。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车祸了!没受伤吧?起来看看。”莫小云使力将跌坐地上的纪时南拉起来,看她气­色­不错,松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都是你!都是你!”

纪时南迁怒地想揍她一拳,抬起的手却突然停滞半空,直觉告诉她正有人注视着她!如同先前谈生意时遇到模样,她转身看过去,马路街道,深旷无人。

难道真是直觉出错?

进公司前,时南再次站住。

莫小云问:“看什么?”

“似乎有人……”

莫小云拂去沾在身上的雨水,随意看了眼:“哪有。下雨了,流浪猫狗都躲起来。”

纪时南再三回头,只隐约看到远处一点车影拐进弯路消失无踪。

两人合力把几箱东西搬进公司,忙完工作后,回家洗了个澡,莫小云早累坏地陷在沙发里。她们住的小房子位于三楼,从窗口看出去,楼外的行人道颇为清晰,时南洗澡后边擦头发,边靠在窗前往外看。

“看什么?”

她没回应,眼睛在行人道上左右搜寻了很久,天气不好,偶尔几个路人匆匆而过,想是赶着回家,她收回目光,喃喃地说:“我觉得……好像有人在跟踪我。”

莫小云翻身起来:“跟踪?谁跟踪你了?是男是女?”

时南歪歪头,“说不上来,我没看到。”

“没看到说啥跟纵呀。”

“也不过是感觉而已。”

“洗洗睡吧,你累了,眼花。”她倒了下去,忽然又想起什么般翻身起来紧张地说:“不对!几天前咱们附近不是出现变态­色­狼吗?还有女孩差点被那个了!时南,你该不会被变态狂盯上了吧?”

时南听得毛骨悚然:“别、别乱说。”

或许真的是她没睡饱,感觉出错了,然而过没两天的某个晚上,她自个吃完晚饭沿路走回公司,更觉得她的怀疑不是错觉,她确切地被人跟上了!时南不敢回头,她害怕惹怒跟纵她的人反被伤害。

心里盘算着应付方法,要真的正面交锋,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比速度,她要比跟踪她的人跑得更快,二是比力气,她要比那个人更能打。

最糟糕的是,她压根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万一杯具地遇上莫小云所说的变态狂,又是个跑得比她快,气力比她大,那真的完蛋了。

当下她

26、第二十六章、跟踪 ...

想挑人多的地方走,然而心慌意乱,步伐竟然不听使唤,越来越急,越来越慌不择路,下意识很想摆脱跟踪者,却不小心绕进了寂静的巷子。

四下无人,害怕已经没有用了,唯一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奇}时南咬一咬牙,{书}深呼吸口气,{网}叫自己务必冷静,然后捡了根丢在路边的不锈钢水管,瞬速拐进暗角处静候。

从刚才偶尔辨识到的脚步声来推测,是个男人,身材起码比她高个头,力气估计是拚不过了,她必需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先发制人。

快狠准,一招就要把对方击倒!

此刻难以自控的心跳声怦怦怦怦,急得仿佛要跃出胸口,时南缓缓地把紧握着的水管高举过头,以投影在地上的那道影子,揣摩着他的身高,在最短时间内拿捏出一个能制胜对方,又不会严重伤人的角度,以待千钧一发之间出手。

在这几秒之中,天地间似乎万籁俱寂,只有那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传来,他沉稳地、慢慢地走近,她冷静地、默默地数着,五、四、三、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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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伤人 ...

纪时南来自一个单亲家庭,小孩在成|人的言教下学习着、模仿着,耳濡目染造就出部份­性­格。时南的妈妈离婚后虽然仍然爱她,偶尔也有打电话来跟她聊聊天,可是毕竟亲近的时间不长,她几乎是跟着父亲过,学着父亲做人。

小朋友的妈妈说,女孩子,要像小花朵般讨人喜爱,所以说话时声音要放轻,举止也要斯文有礼。

而她,时南不知道父亲是否忘了,还是男人真的不会教她做女孩子,只三不五时耳提面命地对小时南说:“时南,做人呢,要保护自己。”

“保护自己么?”她似懂非懂。

“嗯,必要时,该出手就出手,别让自己吃亏。”纪政握拳头往前一舞:“女孩子嘛,没多大力气,揍不死人的。”

要是父亲知道,她把人家揍进了医院,会不会后悔曾经对她说过的这番金玉良言?

一阵兵荒马乱,时南将被打到的人扶了上车,直接驶到附近的医院。

医生过来查看,微微惊讶:“是你?”

他没回应,皱起那道坚毅的眉毛,安静地坐在那里配合医生检查,时南攥着手心,咬紧了下­唇­,紧张得连透气也都忘了,听着医生说:“表面没有伤痕。”又问他:“有没有昏眩、呕吐的感觉?”

他脸­色­不怎么好,嘴­唇­动了­唇­,时南没有走太近,只能从­唇­形推测他说了“没有”两个字,她的心放下来,但是没一刻又被医生提了起来,医生摇头叹气,然后对护士低声吩咐了几句奇﹕【书】﹕网,让护士扶着他离开,估计安排去做CT这类检查。

这是不是意味着很严重?

她抓住要去巡视病人的医生问:“医生,刚刚那个病人……”

医生打量了她一眼,挑眉问道:“被什么打到的?”

时南垂下头,艰难地说了两个字:“水管。”

“水管啊?”医生的尾音拉长了,然后不赞同地劝告时南:“我说这位太太,我们做医生的一向不主张家暴,而且夫妻打架呢,出动水管也太不人道了,不小心错手,那可是会把老公打死的。”时南的脸­色­很难看,这什么医生,在她焦急无措的节骨眼上还幽她一默。本来只是打算打他肩膀,制止对方对她不利,没想到拿不准角度,位置弄错了。

她被他的胡乱称呼弄得顿失所言,半晌后哽咽地问:“医生,他有没有大碍?严重吗?”

“要等看报告。”他没空扯谈,走了开去。

病房是单人间,门虚掩着,从隙缝看到病房里只点亮了一盏暗灯,时南在门外犹豫了很久,最后鼓起勇气推门进去,那个人半倚靠在病床上休息。

程之诺。

是他。

她一步一步,悄悄地走近,不知是不是太累,还是受伤,他闭上了眼睛。

出现在后巷里的人不是谁,是这张闭上眼就能绘画出来的脸孔,也许受到莫小云的话影响,往那有的没的打转,想先发制人地阻止自己受到伤害。

于是手一抖,打了下去。后来才看清出现的居然是程之诺。

对于受袭,程之诺明显也是意料之外,他一手抓着她随手捡来的武器,睁大眼直视着她,他第一句对她说的话,竟然是:“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她前头走,他后头跟着,她在明,他在暗,她绕道摆脱,他亦步亦趋,时南觉得,跟纵这指责未免太不靠谱。不过她被吓坏了,陡然看到出现的人是程之诺,连她也反应不过来,怀疑这次是不是造梦。

毕竟她曾被梦境忽悠了无数次。

当时她说不上话来,第一个反应便是拉着他的手,一直往前跑去,然后把他推上了她的车,一路飞奔医院。

她整理好凌乱的大脑,俯身轻轻地问:“之诺,你还好吗?”出口以后,一股酸涩流过心田,当然不好了。

程之诺依然闭上眼,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禁不住眼眶一红,她差点伏在床边哭了出来,咬着­唇­想了遍,转身出病房去找刚才那位医生问清楚状况,却绕了几个圈也不见人,唯有掉头回到病房。

推门进去,程之诺已经醒了,倚着床沿坐,病房里也多了一个女人,她穿着灰­色­西服,站了在病床边和程之诺说话,看模样估计是他的助手。

程之诺感受到门被推开,他浅浅地抬眸看着站在门边的纪时南,静待她缓缓走近。

“你的伤势……”时南迟疑地开口,她想解释:“当时我以为你是……”她没有说完,程之诺转离目光,想起什么般偏头对站在身旁的女人说:“邓秘书,你记下来。”

她点头,程之诺说一句,她用笔在本子里跟着写一句,都是交代公事和回覆几个要打的电话,然后,他的声音止住了。时南盯着他,他也正用一种说不出的眼神打量着她,惹得她撇过目光,她听到他沉厚的嗓音不高不低地对秘书说:“记下,纪时南。”

时南的心随着这声跳了跳。

这个名字在他嘴里说出来,那么的流畅,听进她心里,却是百感交杂尝不出是苦还是甜,他继续冰冷而平静地把她出生的年月日,住址,还有她公司的名字和地址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时南楞住了,惊讶地睁大双眼,她公司的地址又长又拗口,连客户也老是弄错,他却毫不犹豫清晰地念了出来。

然后,她听到程之诺对邓秘书说出那句把她瞬间冻掉的话。

“替我控告她伤人。”

邓秘书正书写的笔尖微微顿了顿,她抬头看着老板,程之诺却脸­色­如常,抬一抬手改正地说:“该是控告她故意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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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见面 ...

那一晚,莫小云和朋友吃饱喝足回家,她怕吵醒睡着的纪时南,轻手轻脚走进房子,忽然被沙发的一团黑影吓到,连忙开灯,才知道是抱着膝瑟缩一角的纪时南。

她双眼发呆地盯着前方,没有目标,也对她的出现没有任何反应。

莫小云唤了两声,看她不理她,抛下钥匙,凑近问:“咋了?公司出事?”

良久,时南才静静地说:“今晚,我看到跟纵我的人。”

莫小云吃惊:“真遇上­色­狼了?”

“是程之诺。”

她稍微松了口气:“你朝思暮想也是希望见到他啊。”她看时南脸上全无欢喜,知道出了状况,小心翼翼地探问:“他,他对你做过什么?”

时南收拾心情,倒了一杯暖开水喝。

握着温暖的杯子,那颗不踏实的心渐渐归体,她说:“是我对他做了点事情,我把他打得躺进医院。”她语气淡淡的,但莫小云听到这异常血腥的答案后还是僵在那里,接不上口。

“之诺说要控告我伤人。”

莫小云觉得这世界太复杂了,她头痛地组织了一下,然后握拳一拍手心,恍然了。“原来你千辛万苦要找程之诺,就是为了把他揍进医院,这是多深沉的爱啊!”

时南暗着脸,她所以被吓得误以为遇上­色­狼,或多或少是她在胡说八道,时南没好气地澄清:“我是错手打伤他的。”想起医院里的程之诺,时南的心如入冰窖,抱着头苦恼地说:“怎么办?他要是有后遗症怎么办?”

莫小云拍拍她的肩,“别慌,你先告诉我详细情形,你是在什么情况下,拿什么打伤他的?哎,程之诺是个男人,又长得比你高大,你还能把他打伤……不是我不挺你哦,我说纪时南,你老人家也太生猛了吧!”

时南眉头一压:“我有请阁下表达那么多意见吗?”

“好吧,你挥拳打他的?”

时南摇摇头。

“无影腿?”

时南再度摇摇头。

“我知道了,是包包。”看时南依然是摇头,她提高声音:“别告诉我是用手机敲的,那很容易把人打残。”

“是水管,三十吋长,不锈钢。”

莫小云听后吸了口气:“纪时南啊,他怎么不告你谋杀?怎么说都该告谋杀了!”

纪时南脸­色­非常难看,“公司开业几个月,现在才有点起­色­,平衡了公司的亏损,缴了房租,我怎么可能有钱跟他打官司?”

莫小云忍俊不禁:“你倒是可怜……”

“我要是被告破产了,你还有小秋、苏苏统统喝西北风。”

莫小云这才知道不妙,收起幸灾乐祸:“程之诺伤得重不重?去找他和解吧。”

纪时南睡不着,脑子像是一团被打了千万个结的毛线球,张开眼看到程之诺,闭上眼同样看到程之诺,还有莫小云有意无意的一句说话:“时南,程之诺他跟踪你­干­吗呢?”

跟踪?

先前她被程之诺受伤的事打扰了,心思都放在他伤势,现在静下来才想到这一点──程之诺在跟踪她。他要不是跟踪她,怎么熟悉她哪条路走过、哪里工作、住在哪里……她耳边反覆地,一遍遍地回放着医院里他的声音,半夜里,稍尔睡过去,仿佛看到医院被遗忘了的一瞬,程之诺靠在病床上,督了她一眼,眸子里含着难解的情绪……

第二天纪时南赶到医院,程之诺早就办了出院手续。

出来时她在廊道遇上昨晚那位医生,他双手Сhā在兜里,朝时南微笑点头,时南上前满脸担忧地问:“医生,昨晚姓程的那位病人……”

医生浅笑:“他?”他仿佛想了想,然后说道:“他暂时来说无大碍。”

暂时?那是说真有后遗症么?

“不过呢,”果然,医生的话还没完,时南的心被这声“不过呢”提起来,咬着­唇­专注地听,医生苦口婆心说下去:“以后可说不准,毕竟人就是用血­肉­做的嘛,又不是铜皮铁骨,能受几次伤害?太太,以后对老公好一点,你老公长那么好看,打歪了实在浪费。”

她纳闷,这人的医术见识不到,嘴巴倒是厉害。

唯有先回公司处理工作,直到下班时份,她才开车到成林大楼外,员工们自旋转门走出,先是人流拥挤,渐渐变得零落,后来只有看门的大爷在慢悠悠地踱步,估计今天程之诺是不回成林了。

不知等了多久,一辆车子在她身旁驶过,时南听着电台放的歌,没注意到。

那车没拐进马路,而是停泊在附近。

时南怔了怔,漫不经心地往旁边看了眼,然后,收回目光再次懒洋洋地趴在方向盘上。

那车子以龟速慢吞吞地移了两步,又停了两步,来回经过好几次,明显地停在附近。

天气变凉了,黄叶铺满一地,间中有阵风吹来,卷起几片打到石墙上,时南盯着那些残叶翻腾、旋转、落下,伏在暗黑的一角,不知以后何去何从。

在她附近的一双眼睛沉了沉,方才已经六度打着车灯高调路过,难道还要第七度路过?他抿着­唇­,禁不住按了下去,黑夜的长街已经亮起灯,这一带是商业区,下班潮过后显得特别宁静,这下突然而起的喇叭声好不吓人,也成功地把纪时南的注意力从枯叶牵引过去。

时南回头,依着车灯的薄光照清楚驾驶者,她意外地定住了。

是程之诺。

他下车朝她走过来,敲敲她的车窗。

纪时南降下车窗,尴尬地问:“是不是挡着你了?我开走。”

“停到前面可以。”

他给她指引了车位,纪时南停好下车,程之诺­精­神不错,之前想的脑震荡、瘀血压着神经线导致四肢残疾或者突然瞎掉,这些有的没有,看来发生的机会率不高。

她松了口气,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放下了,情绪也好转过来。

自从他离开以后,她一直渴望找到他,于是斩断了所有属于她的、不属于她的异­性­关系,一门心思来到成林,为的就是想接近他,抓着他说出那些埋藏在心底里的说话,而今终于见面了,那些话却像是被盗取了般,只剩下一团空白。

千言万语,哑口无言。

手机铃声划破两人的沉默,程之诺接过:“……嗯,今晚我不去了……”彼端似乎问他为什么,程之诺淡然地应:“遇到个人。”那边的好奇心没有减少,又问,他的目光缓缓移到纪时南脸上,挂线前,他平静地给她加了个形容:“打伤我的人。”

时南突然觉得这个夜晚,­阴­风阵阵。

程之诺收起手机,微一沉吟,对她说:“既然来了,上办公室坐一会。”

时南点点头,尾随他进大楼,踏出电梯后,秘书部一个女孩正准备下班,她没预算到程之诺突然上来,连忙上前问有什么吩咐,他却让她先下班。

他朝纪时南扬手示意先请她进办公室,时南踏入,突然,背后“咯”的一声响,办公室的门被锁上了。

程之诺神­色­自若地说:“坐。”室内有空调,他脱下西装,挂起,倒了一杯水喝,回头问她:“你喝茶还是开水?”

“不用了,谢谢。”

墙上的挂钟分针秒针一圈一圈地擦过,落地玻璃反映着这城市的夜­色­,要是走近看,估计万丈红尘尽入眼帘。

皮鞋传来踩在地毯上的独有声响,在她出神之间,程之诺沉默地来到她身旁,一回首,近在咫尺,那漂亮的眉眼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这个男人曾经说过娶她,一点也不陌生,然而这一刻她却有份局促的感觉,视线稍离,她故意打破这凝固的气氛:“你伤势好点没?”

“你这么晚过来,其一是为了探病,其二……”

“……私下和解。”

今晚除了想知道他怎样了,的确是要私下和解,离开公司前,莫小云曾问:“时南,你去找程之诺是准备跟他扛上了?”时南摇首:“我只是去负责任。”

这趟她有备而来,打开那个颇大的包包,零零碎碎的小东西碰撞着,她从中掏出一份文件,递给他:“我的公司。”程之诺接过。

“这个月它刚在倒闭边沿被拯救回来,没有负债。”

与其被告得破产影响公司运作,倒不如送了他好让公司的一切维持原状继续运作下去,时南看了几眼,别过脸不再留恋:“它就是我的所有,我把它给你。”

“你打算以这个做赔偿?”

时南点点头,“我没别的了。”

“没别的了?”他慢慢地说,语气中透着掩盖不住的失落,然后瞅着手上这叠东西,不知好气还是好笑:“纪时南,你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响,一间不值钱,看来也没什么前景的公司,我要是接手了,岂不是自找麻烦?”他拒绝地还给她,“拿回去。”

果然被鄙视,时南的脸因为尴尬而涨红,应该早就猜到他没兴趣,这趟丢人了,她默默地把文件严实地收回包包里,低着头说:“对不起,今晚打搅了。”站起来想转身离开。

程之诺并不打算拦住她,舒展一下臂膀坐到办公桌前。

被这家伙莫名其妙打了一捧,还拉到医院,扰攘了一大圈,顺便做了体检。欧医生是程逸的主治医生,程逸患有家族­性­遗传病,他曾多次劝程之诺也保险地去做个检查,程之诺从小到大体魄健康,每次也以工作繁忙推过。

看到他突然被送进医院,欧医生也好不错愕,忍俊地调侃了几句。

取过这两天堆积着的项目报告,程之诺开始埋首工作,对于一旁试尽了任何方法也都束手无策的纪时南,他一副视而不见。

过了会后,跟前的光影忽暗,有人无可奈何地站在他跟前唤:“喂!”

程之诺听若无闻,翻过另一页专注地继续细阅。

看他不理她,她­干­脆绕到他身旁,无赖地张大掌心掩在他的文件上,程之诺被迫中断工作,终于抬头看她。

“那门怎么打不开?”时南自己也觉得这问题很挫很销魂。

程之诺表情如常,过了半晌,才不徐不疾地开口:“在你没想到怎么赔偿我以前,我是不会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糯小米这娃一定是被打到……一定是被打到鸟……>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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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夜宵 ...

这年头人都是越活越变态么?

纪时南听后目瞪口呆,她除了那间随时倒闭的小公司,连房子也是租来的,还能拿出什么呢?程之诺撩看她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时间分秒过去,办公室里安静得几乎听到呼吸声,纪时南把单肩背着的大包包放下,这厮估计立心要跟她扛上了,她在落地窗前看了会夜­色­,直到某盏路灯熄灭,提示她已经很晚。

“喂。”她­精­神奕奕的声音传来:“累吗?肚子饿吗?我请你吃夜宵?”

他抬起目光,带点讥讽:“纪小姐看来兴致不错。”

她倒是不急,摊手道:“牢房也会让犯人吃饱啊,我要是被饿死,那就没人给你告了。”

程之诺浅笑,他扔了手中的签字笔,穿上西装外套,拿了车钥匙打开门,默默地拉着纪时南进了电梯。

他的掌心很宽大,几乎能包裹住她的手,指间没有粗糙的茧,倒是十分温润,被他握着并不难受,纪时南脑袋晕乎乎的,想抽出来,又舍不得,于是无意识地被他牵着走。

几天以前,她还天涯海角寻觅不到他,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他终于在她的世界重新出现,她欲语,还休。

车开到一条巷子旁停泊好,两人下了车,时南低声问:“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她知道程之诺的方向感有点问题,于是又说:“不如我带你找吃。”

程之诺懒得多费­唇­舌,带着她拐来拐去,几个弯口后居然别有洞天,只见路面开扬宽广,两旁开满了卖小食的档口,桌椅伸延地摆放到路边,小灯泡串连成绳子,在顾客头顶一闪一闪,五光十­色­。

纪时南被光与影迷住了,浑忘一切烦恼,心情颇佳地跟着他走到一个档口前坐下,老板上来招呼,程之诺点了两只粽子,一咸一甜,打开包裹的叶子,芳香扑鼻,时南赶快拿筷子夹了一块尝,香软滋味,她忍不住脱口而出:“糯米最好吃了!”声音未落,她呆住了,瞅瞅坐在对面的程之诺,低头继续吃。

还以为他会带她到酒店,没想到竟然来这么热闹的大排档。

邻桌甚至有客人在划拳,传来粗大的吆喝声,嘻嘻哈哈,风起拂过幼树梢,响动了悬挂在树上的东西,传来悠扬的玎玲声。她吃得半饱,开了瓶啤酒喝,在这么热络的气氛下那局促的尴尬降了泰半,老半天,她呼着气问坐在对面的程之诺:“你常来吗?”

“偶尔。”

他要开车,只是静静地呷着茶。

初回成林总公司的时候,有着太多的不习惯,工作过后哪一晚睡不着觉,就开车往人多的地方靠,仿佛如此就不会感到孤独,久了,连老板也认识他,看见他来了便搭讪。

老板微胖,头发花白,笑容特别的亲切,时南对他充满了好感,老板摆档多年,早就看惯了顾客们从单身到一双一对,最后拖家带口来光顾,他打着呵呵地说:“小程,这姑娘长得真漂亮,是你女朋友吧。”

程之诺的目光在纪时南脸上打转,微一沉吟,慢慢地回应:“我侄女,肚子饿带来吃东西。”正在喝啤酒的纪时南被噎到了,酒气冲上鼻子,她按着胸口闷头咳嗽,程之诺眼睛里蕴起了笑意,抬手轻抚她的背,让她缓一口气。

老板听后好失望:“误会、误会。”又不忘八卦地问:“什么时候找个媳­妇­过日子了?”

纪时南的心稍微提起,听到程之诺对老板说“暂时没有这个打算”以后,被抓紧的心登时像是小石子被抛进湖中央,一声闷响,从此沉没得不见踪影。

结帐时纪时南从外套兜里掏钱,力争请客,程之诺也由得她,她回头问:“这附近哪有卫生间?”程之诺瞧了她一眼,她别过目光没有正视着他。

他说道:“就在前方巷子末。”

她拉紧被风吹起的外套,对他说:“你先上车,我待会过来。”接着三步并作两步消失。这一带她从没来过,拐过一条街,想打车回去,然而凌晨四五点,马路荒凉,哪有车经过?

看来只好挨会儿等到天亮才能离开,她倚在一根路灯下踢着鞋尖,忽然响亮的手机铃声划破了寂静,把她从迷思里叫醒,掏出来看,手机上赫然显示──程之诺。

他怎么知道她的手机号码?又是什么时候输进她手机里?她顾不得细想,接过,并抢先开口道:“之诺,我请你吃夜宵,当做赔偿好吗?我真赔不了什么,反正你也没受伤。”她朝思暮想想见到他,为的根本不是结仇,这个情况太出她的意料之外。

现下除了溜之大吉,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手机的另一端却没有她慌张,他只是想告诉她:“你手提包在我公司,要不要回去拿?”

时南脸­色­暗了暗,出来时完全忘记了。

“……我迷路了。”

“向前走百米左转,看到马路。”他挂了线,时南依着他的说话走,果然看见他的车子停泊在路边,程之诺倚着车,指间夹着一点红光,似乎等待很久,直到她出现,他才轻巧地掐灭烟,那双清明的眼眸锁定了她,沉隐地静待她走近。

时南尴尬的扯嘴角:“这里的厕所真难找啊。”

“上车。”他打开车门。

时南谨慎地盯着他,问:“你会关着我吗?”

他摇头:“我是个讲究信用的人。”

这就好了,她钻上车,跟着他回到公司,时南取回包包,门“咯”的一声,连回头也来不及的速度,门再次被关上了,这一刻,纪时南彻底被囧到:“你不是一诺千金么?”

“我没有食言。”

他的信用是指什么?

时南咬着­唇­欲哭无泪,站在门边,以爪子在那扇门上抠了好几下。

这年头,人果然是越活越变态的。

她已经算非常无赖刁钻的人了,即使是秦致远,也有好几次栽在她手上,最后收拾包袱走掉,然而,今天她隐隐觉得,遇上了更难缠的对手。

咋地分开才没多久,这颗软绵绵的糯米会变得如此难以摆平?

时南蔫了。

程之诺兜风回来,越发显得神清气朗,他坐到办公椅上,打开电脑,开始细阅下一个会议要用的资料,时南顿时变成他办公室里一件被无视的摆设。

她哼哼地要胁:“程之诺,我告你软禁。”

他懒得回应。

她改说:“……我借钱,赔你钱。”

办公室非常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一会后,她苦恼地支着腮:“天亮了,我约了客户,可以开门吗?”

程之诺仍然听而不闻,站起来走到放了书的那排架子前,抬头正想翻找,突然一个黑影措手不及地直扑进他怀里,程之诺微退两步,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

那温热的气息逐渐趋近,怀里的人踮脚去吻他的下巴,火烫的力度蔓延到他­唇­上,她双手悬挂在他的脖子,好半晌才停顿,纪时南把头埋在他颈窝,在他耳边吹着气地说:“糯米,我什么都没有,我把自己给你吧?”

时值冷冬,他衣着厚实,她的手不安份地在他肩上游移,为他退下了西装外套,解开衬衣上的钮扣,程之诺温软在怀,所有的理智冷静被一点一点地击碎瓦解,大脑慢慢陷入意乱情迷,他低头吻着那张柔软的嘴­唇­,索取久违了的气息。

由得她的手在他身上乱摸,像条小鱼般游进袋子里,然后,终于被纪时南找到了,她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中的门卡,骗到手了。

正想得意地展现微笑,办公室的门传来动静,接着被推开,纪时南回首,愕然对上邓秘书,她习惯提前到公司打点一些细节,怎么也没想到不经意间的抬头,看到纪时南和程之诺两人衣衫不整,这么暧昧的拥抱一块,纵然是平常见惯风浪的邓秘书也感到好生尴尬,急忙鞠躬说抱歉退出去,纪时南拿回手提包,抢在关上门前把门卡抛给程之诺,然后一溜烟消失。

空旷的办公室只留下残留的余温,他怔忡地瞧着她离去的方向,跑得那么快,大概是真的忘记了这天是他生日吧……他苦笑地摇摇头,把她留了一晚,也罢。

转身进洗手间整理衣装。

一夜折腾,回公司后纪时南把工作安排给两个小妹跟进,然后伏在桌面休息,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掌,是莫小云,她知道她去找程之诺,一整夜没回家睡,于是过来贼头贼脑地探问:“昨晚­干­柴烈火烧着了么?”

“没有。”

“没有?”她睁大眼,又讶异又失望,打量着纪时南,疑惑地说:“你真没把程之诺吃掉?”

纪时南叹道:“他办公室里有监控系统,万一程之诺控告我强 暴他怎么办?”

莫小云听后抱着肚子笑得东歪西倒,她抹拭眼角挤出的泪水,喘着气地说:“办公室……难为你了。”在笑声中,小秋拿了一叠信件进来,纪时南接过翻看,都是公司的信函,唯独其中一封明信片写着致纪时南,却没有署名。

作者有话要说:吃掉一个人,是要一步一步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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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打搅 ...

漫长的会议过后,程之诺接到一通电话,是江沐芳。

他笑了,“想必是邓秘书跟你提起过什么。”江沐芳和邓秘书是老同学,他知道两人向来有联络,消息传得非常快。

江沐芳笑语温柔:“我来猜一下,那个早上在成林走出去的女人就是纪时南。”她问道:“对不对?”

程之诺承认:“是她。”

“果然和她一起。”第一次知道纪时南,应该是那段程逸给她看的视频,那时程逸正在病榻之中,听闻公司流传了这个影片,大为紧张,要邓秘书去仔细查看,倒是程之诺满脸不在乎地说,这世道,没人阻止得了八卦蔓延,甚至大方地给程逸一起看。

当时江沐芳看见程之诺眼里翻过的波澜,听到他依稀说了句:“有谁比这两人更相衬……”

秦致远爱纪时南,早在他和纪时南结识以前,他便爱着她了,高调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打赌对于他来说算不上风浪,真正刺伤他的是这两人的默契,这是他和纪时南如何也做不到的致命点。

他输了。

假如这是一场爱情的比赛,他便是那中途被举牌子出场的选手。

于是他彻底退出,纪时南成了一个绝口不提的名字,当时正好遇上程逸病重,程之诺全心投入工作和家庭。

生死流转又一春,江沐芳抱着小程博回到程家,他带同邓秘书回来拜祭,两人再次聚首,同样地单身,江沐芳却摇头,不认同他的说法:“我有孩子,并不孤单,不是单身。”今后孩子就是她的一切,她说:“倒是你,工作是可以填满你整天的时间,但它填不满你缺失了的那个角落。”

她说:“你放手,别人也不一定拥有,去看一下吧,或许结果并不如你所想。”

工作的确填不满他的世界,事业再成功也没法充塞那个空洞,睁开眼、闭上眼,莫名地一个恍惚,总想看到她就站在不远处。

一开始他并没想过找这样的女朋友,他和她仿佛是两条不相关的线,只是偶一不留神,它们纠缠在一起,刻了在掌心当中,仿佛怎么清洗也无法去掉。

从此,她乘虚而入,非法居留。

于是他找邓秘书去打听她的下落,结果他转身,她仍然单身。

这个单身女子甚至离开了华玄,跟随着他的足迹,驻扎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

周三黄昏,正值下班时份,一辆车子停泊在纪时南公司附近。

两个小职员先后下班,小秋临走前挨近莫小云哀求地说:“昨天和今早,有个男人打电话来公司来找纪小姐,他说请纪小姐回覆,电话号码我弄丢了,麻烦你替挡一挡好吗?”

“那男人姓什么?”

“他没说。”

纪时南回来后莫小云转告她,问道:“你关手机了?”时南怔了怔,掏出来一看,才知道早没电了。“难怪这么安静,我忘记检查。”她没有理会太多,“那个人要是想找我,会再打来的。小秋呢?”

“下班了。”

“她下月回乡,再请一人补替她的工作。”

莫小云好不感慨:“想不到这个冒冒失失的小丫头也能嫁出去啊。”又说:“还是晚一点吧,进入旺季再请短期工。”

时南想了下说道:“也行。”

收拾了手提包,穿起一件浅米­色­的大衣,莫小云唤住她:“今晚我回家陪爸妈吃饭,你也同去。”

时南推过了,莫小云拿起电话,“那我给你打电话外卖。”

“不用,我回家自己做饭。”

莫小云笑了,“你还真是个良家­妇­女。”

纪时南临走前随意地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日历……她稍微恍惚,似乎有些该记住的事情被她忘记了,于是翻开记事查看,陈先生设计室那张单子昨天已经跟了,还有一间活动中心下的单子今早也跟了,还有什么漏掉?她吃力想了好一会,脑里微妙地飘过那张没有署名的明信片,还有两天前收到的匿名电邮,信里提醒她记得手捧鲜花站在路旁相迎,纪时南瞧了眼,把它扔进垃圾桶里。

最近风刮得厉害,脸颊被吹得刺痛,她拍拍自己的脸沿着柏油路往前走,一辆车子驶到她身旁,慢慢地跟着走了十来米,直到她不经意地抬眸,才发现他的存在,驾驶者是程之诺。

他降下车窗唤:“上车。”

“去哪里?”她上车后问。

“去我家。”

“好啊。”时南顺口应了,突然觉着不对劲,反应过来后她又问:“去你家­干­什么?”

交通灯转换,程之诺稍为停顿了一下,他的目光在纪时南脸上淡淡地掠过,转看马路情况,半晌才说:“怎么?你害怕?”

很挑衅的语气。

这世上还真找不到她害怕的事情。

时南按下那一瞬的惊慌,淡定地说:“我不害怕。”末了还补说:“就怕你不带我去!”

程之诺轻笑起来,停好车,他走在前,西装外套随意地挂在臂膀,一派从容。纪时南跟在后面,太阳下山后气温拉低了好几度,她的大衣不够厚实,寒风吹来有些禁不住,保安熟络地向两人打招呼,程之诺报以点头微笑。

纪时南却发现自己的步伐越来越慢,出了电梯后她甚至杵在那里,没有跟他进屋,程之诺终于站住,回头看和他相距了十来步的纪时南。

他们分开得并不久,程之诺的外貌没有很大的变化,他只是比以往添了几分成熟,仍然是记忆中的模样,可是,时南隐隐觉得这颗糯米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同了,哪里变了?一时半刻她又说不上来。

在以往,这个男人心思清澈单纯,特好摆弄,她只要向他勾一勾指头,即使他不情不愿,最终还是向她走近。她只要双手一推,尽管他比她高大,也能轻易地把他困在墙上,憋得他脸红耳热,什么话都很好说。

第一次套到他的手机号码,第一次假冒他名义表白,第一次蒙到他约会,第一次吃饭,初吻……所有的交锋,她均是胜利者,甚至到最后的那场打赌,她未逢一败。

假如爱情像球赛,上半场她算是大胜,下半场她也对自己说绝不能放生这只小白兔,可是而今程之诺站在她跟前了,时南突然觉得,很傻很天真的是自己。

她似乎有些低估了程之诺,忘记兔子被逼到未路,也是会变成大灰狼反击,而他这只大灰狼,就是她跟秦致远这两只小灰狼联手练出来的。

在她还未策划好攻略,摸清门路以前,纪时南使出了最聪明的做法,也是最丢人的做法──她转身按电梯了。

“我忘记小云约我吃晚饭。”

程之诺却把她扳了过来,表情很认真:“我家也有晚饭吃,来,我请你吃饭。”

“……不,不用客气了。”纪时南微微地退了小半步:“有客户约我八点。”她翻手看表:“不好,都七点多了!我要准备下。”

他蹙着眉,沉沉地唤了一声:“纪时南。”

“你明天要工作,我不打搅了,再见。”

电梯门打开,程之诺更敏捷地扣住想溜走的她,时南没来得及挣扎就被他轻轻一推,圈了在墙壁之间。

第一次把他压在墙上,应该是在四个女生合租的房子楼下,他拒绝了她的表白,她不忿,心一急手一乱,往前一推,嘴里问着:“程之诺,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当堂就把这个高大的男人死死地钉在墙上。

这小举动可是她的专利,而今却教晓了对方来对付自己。

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纪时南眯上眼,连透气也都忘了,程之诺的身子近在咫尺,独有的清爽气息扑面而来,耳边是他透着恼怒的声音:“纪时南,你要么从一开始就别来打搅我,打搅那么久了,现在才说不打搅?早­干­嘛去了?”

时南慢慢地抬起眼,接触到一双沉黑的眸子,那么紧迫地看着她。

她听到他怒气下藏着的一丝哀伤,几乎能掩盖住,但是仍然被她听到,时南迟疑地开口,然而只是说了一个“我”字,就被程之诺打断了,“别说了。”他收敛了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控,半晌,摸了摸她的头发,静静地说:“你最好继续打搅下去。”

时南来不及思考他的说话,手一拉,被他牵进了房子,程之诺的家很宽敞,装修简约,一点也不张扬艳俗,很付合主人那清冷的个­性­。

令她意外的是,他正在招呼客人,几个穿着制服的服务生端菜布置,两人来到的时候,菜也差不多上好,程之诺接过单子签名,让服务生们推着餐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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