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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北城天街 > 5米,是谁呢?

5米,是谁呢?

林泽抬眼看,看星巴克里的客人,一对男女情侣在左手边聊天,右边是个戴着眼镜在看书的老外,现在才早十点,没什么人。

柜台后的小哥长得很帅,在擦一个咖啡壶,是他?几年前那小哥是林泽最喜欢的类型,高高瘦瘦,皮肤白皙,眸深嘴­唇­红,穿一身洗得雪白的衬衣很­干­净。

不过看上去不像个GAY,林泽现在也不喜欢这种­干­净风格的少年了。

现在喜欢什么类型,林泽自己也说不清楚,郑杰那种么?也没感觉,有安全感的吧,可靠一点。

5米……也可能在外面,更可能是在楼上逛街或者坐着喝茶。

林泽看玻璃墙外,感觉这个世界上的同志实在太多了,怎么还歧视同志?私生活如何关职业什么事啊。

擦咖啡壶的小哥掏出IPHONE。

林泽的ipad来消息了。

追逐梦想的风:【帅哥,你在看哪里?续杯么?】

云梦泽:【不了,免费的话可以考虑。】

林泽抬头,那擦咖啡壶的小哥笑得很阳光,两人都忍不住乐了。

那小哥端了杯冰水出来,说:“昨天就看到你了。”

林泽问:“你新来的?”

小哥点了点头,说:“昨天和你一起那个是你‘朋友’?”

林泽想起来了,昨天和郑杰在这里喝了杯冰水,他朝那小哥说:“不是,是我发小,直男。”

小哥嗯了声,擦了他的桌子,回去继续­干­活。

林泽喝完咖啡又喝冰水,继续翻他的ipad,看到一个距离120米的人叫“型男会所健身教练”,头像换成了早上那个健身教练发给林泽看的照片,林泽马上吓了一跳,给他发信息。

林泽:【别拿我的照片当头像,兄弟。】

那边倒是很快就回消息了:【呵呵,好,你是我喜欢的类型,忍不住就用了。】

林泽真是败给他了,健身教练说:【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你,你也用这个软件?】

林泽:【嗯,不过我不是打算用这个找419,朋友介绍给我用的,就看看附近的人,好玩。】

说完这句,林泽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欲盖弥彰,跟一个刚认识的人说这些做什么?可能他还是在极力告诉自己,也告诉别人,他的私生活并不混乱。

他确实不419,只有在谈一段时间,确定了有感觉以后才会想上床的事,虽然谈了许多次恋爱,却几乎没一次成功的,也被郑杰说怕了,内心深处总是怕别人觉得他乱搞。

就像昨天晚上找的那人,林泽觉得和那网友在一起,虽然没有强烈的爱的感觉,但还是可以发展的,对方是个卖保险的小经理,看样子也像个过日子的人。更重要的是他们上床的时候,林泽还是会硬,­性­这方面能协调,爱情什么的可以慢慢培养。

结果那人昨天晚上没做,今天也不再联系他了,早上连个短消息都没有,发短信还不回,昨天一天,开房回来没找过他,发短信不回,自己肯定是被419了。

健身教练:【我也不是乱来的人,用这个软件可以看看有没有特别的客人,事先做好心理准备。】

林泽觉得这个解释有点好笑,便问:【什么心理准备?】

健身教练:【避免被­骚­扰,做我们这一行,被­骚­扰的很多的,男客人,女客人,还不能明确地说破,否则客人会找借口投诉。】

林泽:【果然做哪行都不容易啊,你怎么就在附近?在逛街吗?】

健身教练:【健身房就在星巴克楼上,上来坐坐么?你下班了?办健身卡不。】

林泽最怕的来了,开始还在想他应该不至于一认识就推销健身卡吧,结果果然推销了,不过他还是相信这个教练没打算赚他的钱,便答道:

【我辞职了,今天刚辞。】

对方说:【有客人,失陪一会。】

林泽无奈收起手机,心想这个可能是在给同志推销健身卡,现在的人做生意都是一套一套的,确实很有点本事。

林泽整个上午就坐在星巴克里算账,算每月开销,算要怎么省钱,算自己的两万在不工作的情况下可以撑多久,勉强撑个半年不是问题,但空窗这么久显然不太好,还是得去找工作。

他开网页看门户网的新闻,新浪,华龙,大渝网,网易,挨个看过去,小哥又给他倒了杯冰水,说:“你做什么的?”

“记者。”林泽抬头道:“有什么料可以爆么?”

小哥说:“我想换个工作。”说着双手作了个拿照相机按快门的动作,问:“你们那里招不招摄影师?”

“摄影师。”林泽说:“你学什么专业的?”

小哥笑了笑,说:“业余的。”

林泽想了想,说:“我以前做娱乐,生活与娱乐频道。”

小哥擦桌子,收走纸杯,说:“娱记,我懂。”

林泽道:“不,不是狗仔,就是……”

林泽也说不清楚,说:“有消息我来告诉你,你有相机么?可以带相机入职吗?”

小哥点了点头,说:“有个单反,尼康,D3200。你多大了?我84的。”

林泽觉得当摄影师也不错,不过他的单反可能不适合网站,说不定可以推荐给一些对照片效果要求不高的报社……但当他听到那小哥年龄的时候,瞬间就被打击了。

“我86的,比你小。”林泽郁闷地说。

他终于觉得自己老了,风吹日晒对记者行业真的是种摧残,最后竟然败给一个84的,­嫩­得跟九十后一样,在咖啡店里打­奶­泡的小哥。

正午一点,林泽顶着烈日出来给弟弟打钱,又收到那健身教练的消息。

健身教练:【下班了,一起吃饭?】

林泽答应了,健身教练又说:【我在上坡的地方等你,星光68门口,红­色­车子。】

银行恰好就在上坡对面,林泽转过头,看到一辆红­色­宝马停在外面。

林泽心想哇,有钱人。

他推开门,刹那呆住了。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音乐在他的耳边响起,就像电影里男女(?)主角相遇的那样,宝马开车门,一个带着墨镜,戴着名贵手表,穿花衬衣西裤的高大男人从车里出来。

对方的头发剪得很短,却不是刺头,短得显得恰到好处,就像男模一样引人瞩目,转头看了一眼,关车门时手表反­射­着耀眼的阳光,险些晃瞎了林泽的狗眼。

林泽忽然就有那么点一见钟情的感觉了。

然而下一刻,那男人径自进了商场。宝马后面站着个人,朝他挥手。

林泽:“……”

“我叫黄锐光。”那男人笑着自我介绍道。

他穿一身背心七分裤,白运动鞋,黑黑壮壮,胳膊肌­肉­纠结,明显就是健身教练的装束。

林泽点了点头,心里有点悲哀——以貌取人和拜金主义都是不对的,但是,之前那高帅富不下车多好,现在一比较,给他造成了太大的冲击与心理落差。

[奇书网]、第三章

林泽把手Сhā在兜里,和黄锐光边聊边爬坡上去吃饭,选了间小店,点了两份豆花饭,一份小炒,突然发现郑杰也在里面。

“哎。”林泽说:“怎么回来了?”

郑杰看了林泽一眼,又看看黄锐光,他正独自坐着吃一碗豆花饭,连个小菜也不炒,五块钱,一碗豆花,一碟红油,一碗饭,就这么打发午餐。

“提货。”郑杰朝黄锐光点了点头。

三人便一同吃午饭,林泽知道郑杰手头很紧,午饭吃不起什么好的,便多点了两个炒菜,黄锐光和郑杰寒暄几句便认识了,唾沫横飞地聊,林泽当着外人的面,也没说具体辞职的过程。

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黄锐光切入正题,说:“你们来健身不?”

郑杰知道这套,马上说:“没时间,每天下班都累得像条狗。”

黄锐光给郑杰名片,说:“免费的,健身是一种释放压力的方式,你们可以过来试试。没有别人说的累。”

郑杰接了名片,林泽心想饭都快吃不起了,还健个鬼的身,便招呼服务员付钱,黄锐光马上抢着付账。

林泽最怕欠人情,也怕吃了人这顿饭,以后就得常常打交道,不得不去健身房找他,一来二去,最后还是被忽悠得办卡。

但他和健身教练抢了半天,还是抢不过,只好让他连着郑杰的账一起付了。

林泽吃过饭就回家吹冷气睡觉,郑杰继续像条狗一样地去­干­活。林泽一觉睡到傍晚太阳从阳台后面照进来,金­色­的光铺了满地板,醒了,赖在床上就是不想起床,摸来手机看到短信——黄锐光让他和郑杰晚上去健身房玩。

黄锐光:【你不是辞职了么?事业休整期,正好每天锻炼锻炼,充实自己的生活,来吧,体验体验。】

目的很明显了,变着花样地让他们去办卡。

林泽知道对方应该没心发展,只是在拓展业务,要真想试试谈感情,肯定不会让他带上郑杰,也不会把工作上的事扯到感情生活里来说。

开门声响,郑杰知道林泽在家,回来就说:“真羡慕你。”

林泽答道:“辞职了,呆不下去,走人了。”

郑杰脱了衬衣,穿着西裤,一身古铜­色­瘦削肌­肉­,站在林泽房间门口秀,作了个健身教练的姿势,又转身让林泽看他的背肌。

两人打小长大,林泽连话都不用说就知道郑杰在无声地嘲笑他中午健身教练的事。

“爬哟!”林泽怒吼道。

郑杰笑着去洗澡,说:“辞了就辞了,多双筷子,饿不死你。”

林泽乏味地起床,趴在餐桌前,郑杰洗澡简直就是光速,冲一下就出来了,到餐桌对面坐下,摸摸林泽的头,说:“真辞职了撒?”

“嗯。”林泽说:“排挤老子,让我坐冷板凳儿,一个月给两千八,自己辞了。”

郑杰又起身去拿啤酒喝,问:“什么时候找工作?”

林泽道:“这个月开始找工作吧。叫外卖吃,刚睡醒不想出去了。”

郑杰说:“买了菜,你坐着就行。”

说着进厨房里去忙活,煮了个绿豆稀饭,把买回来的凉菜拌一拌,山椒­鸡­,海带丝,木耳菜。

林泽的胃口马上就来了,有稀饭吃正好,两人对着桌子风卷残云地把凉菜一扫而光,夜­色­正好,便坐在二十楼的阳台上,两人挤一张躺椅,肩膀挨着,脚也挨着,像小时候那样,看外面华灯初上的背景,乘凉。

“你说我这种优质男。”郑杰道:“有什么不好?”

“是了是了。”林泽哭笑不得道:“什么都好。你要是同志就更好了,咱俩都不用找对象了。”

郑杰颇有感触地点了点头,林泽知道说归说,郑杰不可能和自己谈情说爱,就算真掰弯了,要上床也得尴尬死。忽然想到一件事,问:“什么时候相亲?”

“周五。”郑杰道:“一起去见见?”

林泽道:“算了,周五我自己吃吧。”

郑杰说:“这次我姑介绍的对象是做销售的,都说她很漂亮,在兰蔻专柜卖化妆品。”

“不错啊。”林泽拍了拍他肩膀,说:“正好是你喜欢的类型。”

郑杰想了一会,说:“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

林泽说:“你喜欢长得漂亮的,有成熟妩媚气质的,不喜欢清纯小女生。”

郑杰道:“你呢?”

林泽说:“我……说不清楚,你知道么?现在不管是相亲,还是介绍,为什么这么难成?男女双方都有责任,相亲是交朋友,不是找感觉,感觉这玩意要慢慢培养的,上次我们婚姻频道请了个专家做访谈,他就提到,现在相亲的状况是:双方都带着幻想而来,男人对­性­的幻想,和女人对爱的幻想。这两种幻想在根本上就是冲突的,如果当成合作伙伴来见面,或者微博沙龙上的朋友,就会轻松得多。”

“男人看到女人,觉得对方不错,想得到进一步表现,女人往往不喜欢太快定下关系,况且想找个有感觉的,男方觉得挺有感觉,女方就未必。实际上大家都说不清感觉是什么,想找个‘有感觉’的,见面能来电的人,不就等于是想要一见钟情么?能一见钟情的少之又少,所以相亲最后还是失败的多。我是对一见钟情不抱太大希望了,想找个先从朋友当起的。”

郑杰说:“也没几个能和你谈得来。”

林泽确实有点职业病,躺在阳台上看夜景的时候还在如果来个全城停电,明天会有什么劲爆新闻,思维漫无边际地发散了一会,差点又睡着了。

郑杰手肘动了动他,说:“洗碗。”

林泽有点硬了,他空窗太久,碰到个男人,闻到点男人的皮肤味道就会硬,郁闷地起身去洗碗,顺便洗个冷水澡降火。

出来的时候郑杰在房间里,门关着,于是林泽回房看GV,郑杰在自己房间看□,各自解决生理需要,度过了他辞职的第一天。

一连数天林泽都在无所事事,准备下周一再开始找工作,北城天街附近不管白天晚上人都很多,就像大家都不用上班一样,人潮一波接一波的。他早上起来随便吃点东西,便到星巴克去坐一天,周三时上健身房看了一眼,看到黄锐光在给两个穿着像吊带一样的条纹背心的小GAY推销健身卡,说:“暑假都可以过来,哥哥带你们玩。”

林泽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走了,回星巴克里继续坐着,查招聘消息。

记者行业论资排辈的现象不严重,只要度过了被前辈抢新闻,抢署名权的压榨新人期,就正式进入了拿稿子说话的时代,林泽对自己找到一份新工作还是很有信心的。

他看着玻璃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思考路过的行人有什么故事,那个女孩是来见男朋友的,看她那表情明显有点不耐烦,嘟着嘴,等得有点发火了。

拐角处有一对GAY,勾肩搭背地出来,穿着情侣装,高的提着袋子,矮一点的那个正在把信用卡塞回钱包里,可见刚付完账,1被0养着?有可能。

招行的金卡,应该还挺有钱,看年龄不像出社会的人,应该是家里给的……

信息来了。

这次是一个叫“体育老师”的。

林泽哭笑不得,自己就这么招猛男疼爱吗?

体育老师:【锁骨男,看你在星巴克里坐一天了都,光喝冰水,不怕被赶出去吗?】

林泽一头黑线,把衬衣第二个扣子系上,朝柜台后面喊道:“冰水续杯——”

小哥笑着过来,给他一杯冰水,把手撑在膝盖上,看他的ipad,说:“在勾人?”

林泽小声道:“这类型的你喜欢么?”

小哥摇了摇头,说:“现在勾人的都喜欢装猛男,没几个纯1。”

林泽问:“你1还是0。”

小哥:“1,你呢?”

林泽:“我也1。”

小哥伸手过来点林泽的屏幕,翻回头像列表里,手指点开一个,说:“这个不错。”

林泽注意到经理来了,便小声说:“嘘,我帮你约他。”

小哥看到经理,便马上笑着回去装咖啡豆,在柜台后掏出手机,朝林泽吹了声口哨,指指胸口,示意他自己来勾搭。

体育老师:【你喝了三天星巴克,星巴克的小帅哥是你男朋友?】

林泽:【不是,在家里也要开空调,不如拿电费出来换杯咖啡,你在哪里?】

体育老师:【就在你对面。】

林泽抬头看,对面座位空的。

体育老师:【对面的哈根达斯。】

林泽转头张望,哈根达斯隔了不远,但里面根本就没几个人,全是女孩。

体育老师:【只是五分钟前,现在我在大融城了。】

林泽:“……”

林泽很少像这样被耍,他觉得这家伙很有趣,不过想到黄锐光的健身房会员卡,又提不起兴趣来了。体育老师……如果真是体育老师的话,应该还是不会让他去报什么班。

林泽:【老师,今天不上课?你要教我踢球?】

体育老师:【嗯,放暑假,带几个高三特长生来力帆俱乐部给教练看看,踢了三天球。昨天我在满记甜品里也看到你了,和一个卖保险的。你要学踢球?你条件不行。在场边帮我看衣服买水递毛巾还是可以的。】

林泽知道力帆俱乐部就在北城天街坡上不远处,觉得这人应该没撒谎,又说:【递毛巾什么的就算了,踢踢球还行。】

体育老师:【一般人给我递,我还不接他的毛巾。】

林泽乐了:【你刚才带学生吃哈根达斯?】

林泽脑海中浮现出几个黑黑高高,踢足球的男生跟着一个体育老师,去吃哈根达斯的场面,一群体育生吃只有女孩子才喜欢的哈根达斯,实在是相当的有趣。刚刚实在是错过盛况,可惜了可惜了。他翻了那人资料,对方年龄27岁。

头像是一件意大利的球服。

体育老师:【现在他们坐轻轨去北站,回家了,见个面不?】

林泽知道这人肯定看上他有一段时间了,应该是对他有点意思的,只是不知道把自己当成419的猎物还是想真的谈场恋爱,而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说法方式又正合林泽的意,言谈间不饥渴,也不冷淡,挺好。

林泽:【你身高,体重?】

体育老师:【419就算了,老了,没小孩子的激|情,你慢慢玩。】

林泽:【是我失言,我单很久了,昨天你看到那男的是我发小,他不是卖保险的,别怕。】

体育老师:【知道,你们不像一对。来大融城不,门口等你,我穿黑­色­熊猫家的t恤,五分裤。】

林泽还在考虑,星巴克的门被推开,两个妖孽挽着手提包,小八字步跑进来,手掌扇风道:“哎呀,好热哦——”

又有一个清秀的男生跟着他们进来。

其中一妖孽回身招呼道:“来来来。”

林泽瞬间就彻底无语了,因为里面有一个是他­干­弟——李迟然。

小哥抬头笑道:“来了?”

两个小零点咖啡,另外一个看上去不太娘,朝那小哥笑了笑,站在后面,转头看的时候发现林泽了。

他用食指碰了碰李迟然,说:“然然,你哥。”

“哥——”李迟然过来了。

林泽说:“喝什么,哥请吧。”

“我请。”小哥说:“喝什么?”

“我来我来。”林泽掏钱包把卡给他,说:“不过我就请两杯。请我弟和他的。”

小哥朝他看上的那个清秀男生笑了笑,一脸阳光,说:“别理林泽,他故意的,我请你喝,喝什么?尝尝我调的拿铁?”

哗——

李迟然和他牵着手的小零知道怎么回事了。

林泽买完咖啡,摸了摸李迟然的头,说:“我去采访了。”

“哥。”李迟然说:“晚上我请你吃饭吧,顺便带你见见我老公。”

林泽说:“不一定有空,到时候给你打电话,没电话就别理我了,下次我请你和你老公吃饭吧。”

他回去收好IPAD,看到小哥和那男孩在吧台前聊天,李迟然和同伴识趣找地方坐了,就知道有戏。

周五傍晚七点,夕阳灿烂,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到处都是见网友的GAY,还有等街拍的,女孩们撩头发,旁若无人大声喧哗地过去。

流浪汉在树荫下支起麦克风架,准备入夜后唱歌。

林泽穿过步行街,在商城门口四处看,有人朝他喊道:“这里!”

林泽看到那体育老师了。

对方和自己想象的几乎一模一样,瘦瘦高高,皮肤黝黑,穿条五分裤,没穿袜子,雪白的低邦鞋,手长腿长,穿件hipanda的T恤,收拾得很­干­净。

他头发有点乱,眼睛很深,带着点忧郁,站在商城门口就像没睡醒,无­精­打采的样子,鼻梁很高,五官轮廓也很分明,嘴­唇­不红润,但也带着­性­感,就像刻出来的一样。

那一瞬间,林泽又有种被击中内心,一见钟情的感觉。

加上周一看到的高帅富,短短一周内,已经两见钟情了……自己就这么空虚吗?!啷个得了哟!

“怎么称呼?”林泽笑道。

“你有酒窝。”体育老师手指去戳林泽的脸,林泽无语了。

他说:“叫我谢老师,你呢?”

林泽说:“谢什么,老师好。我姓林。”

“谢谢。”那体育老师说。

林泽:“不客气。”

体育老师说:“我是说,我的名字叫谢谢。”

林泽:“……”

“哦,谢谢。”林泽说。

谢谢说:“唔,不客气。”

林泽忍不住大笑,辞职那天开始他就没这么笑过了,那体育老师又一本正经说:“不叫谢谢,我叫谢晨风。”

林泽点了点头,说:“我叫林泽。”

他知道应该不会有人叫谢谢这种怪名字,但还是觉得这人很好玩,跟着谢晨风进了商城,上楼去找吃的。

“你学生都走了?”林泽道。

谢晨风道:“刚发完补贴,都回家去了,还没开始补课,吃什么?AA吧。”

他们进了家茶座,林泽不禁心道正合我意,太久没碰上相投的人了。他点了几个点心,看着坐在对面的谢晨风,他穿得像个大男孩,但面容还是挺成熟的,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看了一会,林泽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谢晨风喝了口茶,说:“晚上做什么去?”

林泽道:“不知道,我发小晚上相亲,吃完逛逛街吧,你晚上有事么?。”

“没有。”谢晨风十指绞着推了推,指节啪啪响,林泽道:“你好像不怎么开心。”

“习惯了。”谢晨风说:“破事一堆,烦。”

林泽道:“待会陪你去剪个头发吧,你头发有点长了。”

谢晨风抬眼看额头,说:“嗯。”

林泽职业八卦病发作,小声问:“你的学生有喜欢你的么?这种要是出事了,学校要怎么整。”

谢晨风说:“你说特长生还是高中生?”

林泽想了想,说:“都算上吧。”

谢晨风:“特长生都是直男,有女朋友的,带他们没事,高中生有,但不能乱来,别说男的,就连和女生谈恋爱都不行,被人抓到把柄就完了。”

林泽道:“你学什么的?”

谢晨风说:“以前跳高,腰劳损了,认识体院的几个同学,现在带人踢踢球,推荐给力帆青年队培养。”

林泽:“力帆现在也不行了。”

谢晨风喝了口茶,点了点头,说:“陈宏不行,球队也不行,和红塔合并以后,拉帮结派的就很严重。”

服务员过来放好筷子盘子,看了他俩一眼,谢晨风道:“拿个烟灰缸。”

“来。”谢晨风手指挟着两根烟,给林泽一根,林泽掏火机给他点烟,说:“我刚辞职。下周去找工作。”

林泽开始给谢晨风聊当记者的事,他知道和人相处话题还是多围绕着对方为宜,但自己总不能什么都不说,会显得太防备,便拣了些自己当记者时碰上的,和学校有关的八卦聊。谢晨风时不时点头,说:“对对,就是这样,学校里勾心斗角的。”

林泽说:“你们体育老师也内斗?”

谢晨风说:“我们少,我们体育老师一个组,在运动场边的单独办公室里,毕业班那些斗得厉害,教什么都别教毕业班。”

林泽职业病又发作了,问:“体罚学生的多不多?”

体罚一直都是好新闻,但林泽还是不想去采访什么学生和校方起太大冲突的事,感觉拿这个炒作挺烦人的,南方系次次说到老师几乎全是负面消息,但没办法,这年头负面消息更多人看。

谢晨风道:“不敢体罚,不过学生心理压力也大,隔壁高中出了个跳楼的,你们没发新闻?”

“我不是社会频道的……”林泽正说着,短信来了。

郑杰:【我日,老子相亲刚吃饱,发现钱包放在公司,救命喂!快来阿里与艾德西餐厅!】

林泽:“……”

“对不起,我现在得去帮朋友个忙,马上就回来。”林泽说。

谢晨风嗯了声,林泽起身跑了。

他下楼的时候觉得谢晨风不错,回头朝茶餐厅里看,见他有点孤独地坐在位置上发呆。双手手肘搁在椅子扶手上,十指抵着,眉头深锁,一副像是很不高兴想发火,充满了烦躁与戾气的神情。

应该是个值得认识的人,林泽心想,至少第一印象不坏,没什么目的,试试看吧。

[奇书网]、第四章

阿里与艾德西餐厅:

郑杰说:“我们这行也很辛苦……”

对面坐了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笑了笑,说:“大家都好不到哪去,我刚上班的时候被主管骂得都哭了,站在北城天街中间哭,想回家。有个阿姨递给我一张纸巾,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真难忘……”

郑杰一个哆嗦,他自己就是那种会把人骂哭的小主管,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一时间有点讪讪了。他转了话题,想问那女孩月薪,但这样很不礼貌,他掏出手机,犹豫要不要再给林泽发条短信,怕他没收到,边用食指背轻轻地揉鼻子,边看着手机发呆。

那美女道:“还约了人吗?忙的话不用管我,我也得回家了。”

郑杰笑道:“不不,我发小刚刚问我事。”

美女点头,说:“你和你发小一起住?”

郑杰点了点头,眼角余光瞥放在桌旁的小黑皮账单本,女孩拿着手机,注意到他的这个动作,但没说什么,也在给朋友发短信。

郑杰:【阿泽,收到没有!】

林泽:【已经到了,几号台?】

郑杰:【18号靠窗的,拿两百给我。】

林泽:【不用,我帮你把单买了,放四百在柜台,你待会说上洗手间,到柜台来拿钱,找零后还有两百六十八,看电影喝咖啡够了,帮你买了两张团购票,发到你手机里了,我先走了。】

郑杰抬头张望,怕林泽跑错地方,看了半天,看到林泽在柜台前。

那美女顺着郑杰的视线看,看到柜台前还站了个穿得很火辣的少­妇­。

郑杰恢复镇定,朝她笑道:“我妈倒是不怎么管我,我姑催着我结婚。”

大美女嗯了声,笑道:“我30岁之前也不想结婚,家里催得厉害。三姑六婆的,过年回家都在问,烦死个人。”

两人相对无语片刻,美女笑道:“要不……今天就这样?也有点晚了……回去我闺蜜又要在我耳边念个没完。”

郑杰道:“哎等等,我先去上个洗手间。”

美女:“……”

郑杰小黑本也没拿,起身绕过花栏,实际上是去柜台取林泽结完剩下的零钱。他实在太紧张了,这个女孩正好是他喜欢的类型,身材好,条件也好,长得漂亮,嘴­唇­抹得很­性­感,是很会打扮的,言谈之间也很热情。

然而越是怕把事情搞砸,就越容易把事搞砸,郑杰平时骂手下的威风都不知道去哪了,只心想谢天谢地,还好有林泽。

他回来的时候朝美女笑道:“走吧。”

美女说:“嗯,小妹,买单。”

郑杰道:“买过了,走,你想去哪里逛逛?逛街还是看电影?”

美女忙道:“我们还是AA吧,这样真的不好。”

郑杰道:“没关系,应该的。”

美女坚持要AA,郑杰不收,差点就说出不让我请下回就不找你出来的这种应酬套话,幸亏及时打住没说蠢话。

最后那女孩一定要给,说不AA的话下次就不出来了,郑杰也只得收下,并纳闷怎么这话从女生嘴里说出来就令人完全没有抵抗力呢?

郑杰觉得这女孩挺善解人意的,很喜欢她,问她看电影不。

美女表示每天站柜台太辛苦了,明天好不容易轮休,想在家睡觉,出来便打了个车回去,笑着和他拜拜。

郑杰把相亲对象送走,马上给林泽打电话。

“喂,在哪儿嘀?”郑杰呼吸着夜晚的空气,只觉神清气爽,问林泽:“看电影不。”

林泽刚回到和谢晨风吃饭的地方,说:“我也在相亲,你那个走了?”

“走了。”郑杰说:“她想回家睡觉,皮肤好。”

林泽说:“没做什么蠢事吧。”

郑杰道:“没有,我还挺喜欢她,你给我分析分析看看……”

林泽已经走到茶餐厅外面了,玻璃墙里谢晨风有点疑惑,微微扬眉,侧头看他。

菜都上来了还没动筷子,林泽本想回家再说,奈何郑杰心里不踏实,林泽只得站在外面,在谢晨风的注视下听郑杰的相亲经过。

林泽听到郑杰说对方坚持AA的时候就知道多半要完蛋了,说:“你开始就没做好,你实话实说,就说钱包忘带,让她先给你结,下次约她出门,或者到她上班的地方送束花,补回来就行了啊!”

郑杰:“我怎么知道!你又不提前给我说!”

林泽道:“我以为她朋友或者家长也在,我才去结的。算了算了。”

郑杰问:“有戏么?”

林泽说:“有吧,晚上短信她看看。”

郑杰道:“她对我还是有好感的吧。”

林泽嗯了声,自己的相亲还没搞定,没心情跟他多说,敷衍地说:“有,她对你应该很有好感。”

挂了电话,郑杰确实认为对方对他有点好感的,实际上就……

谢晨风也没让他解释,只是抬眼看林泽,眉毛动了动,俊朗神情一目了然——想说什么你就随意。

林泽发现自己最招架不住这样的眼神,几乎要秒杀他。

“我发小相亲。”林泽坐下说:“让我去帮……出点主意。不过那女孩回家了。”

谢晨风坐直拿筷子,给林泽挟菜。说:“你很有恋爱经验?”

林泽道:“不,就是采访的时候这些事听得比较多,单位里女孩也多,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她们相亲的事。”

谢晨风吃了个虾饺,问:“你相不相信爱情。”

林泽说:“嗯,相信吧,以前过得也蛮无奈的,不过因噎废食也不是什么……好办法。总要多试试,才能碰上对的人,不去交往怎么知道谁合适呢。”

谢晨风点了点头,茶餐厅里播着陶喆的“爱很简单”,音量和气氛又是刚好。

谢晨风很少玩手机,只时不时和林泽闲聊几句工作上的事,末了道:“去看电影不?很久没人和我一起看电影了。”

林泽有种强烈的预感——他要谈恋爱了。

“好的。”林泽说:“埋单。”

“埋过了。”谢晨风笑起来的时候有点像个狡黠的大小孩。

林泽面无表情地看他,谢晨风道:“刚开始不认识,现在认识以后,就不用AA了,你觉得呢?”

林泽一想也是,提议道:“我刚帮朋友买了团购券的,结果他没用上,请你看电影吧。”

谢晨风点头,两人沿着手扶电梯下来,商场里灯光璀璨,谢晨风凑过来,说:“看华谊兄弟的吗?别看3D。”

林泽笑道:“我也不喜欢看3D,这场吧。我弟推荐给我看的‘初恋那点小事’。”

手扶电梯上行的GAY也是一对一对的,纷纷看着他们,他们看人的时候也在被别人看,大家互相看看,有人还会忍不住笑笑。

谢晨风和林泽挨得很近,两人走进了霓虹闪烁的夜世界。

那天晚上的电影看得林泽很抓狂,他几次想掐死给他推荐这部电影的李迟然,都是什么和什么!一部说初中生谈恋爱的泰国片,女主角小时候暗恋足球队长的那点少女小心思简直雷得林泽浑身起­鸡­皮疙瘩。

然而谢晨风却看得很认真,林泽看到男主角参加球队选拔的时候忍不住问他,说:“你们也是这样的么?”

谢晨风摇摇头,说:“电影里太理想化。”

林泽看着看着也看进去了,到了结尾时整个故事来了个大反转,揭晓男主角对女主一直以来的爱情时,林泽居然也觉得有几分感动。很多年没有看过这种单纯的,学生时代的恋爱片了,散场时两人出来,谢晨风说:“明天过后还联系么?”

“当然。”林泽想也不想就说:“又不是419。”

说完林泽意识到自己失言,打趣道:“呃其实我也不……我几乎没419过。”

谢晨风笑道:“你被419过?”

林泽无语了,说:“我送你坐车。”

两人各自把手Сhā在裤兜里,林泽送谢晨风去坐公交车,车一会就来了,林泽说:“那……再见。”

“你还没给我手机号码。”谢晨风掏公交卡上车,回头说。

林泽:“……”

林泽追上去给他手机号,谢晨风在车上笑笑,记了,林泽在车下朝他挥手,告别。

林泽回家的路上心情很好,却意识到一件事,谢晨风没有告诉他电话号码。

他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反正如果对方不联系自己,也找不到人了,患得患失也没用,算了吧。

郑杰在家里等着,看到林泽时问:“没出去鬼混?”

林泽瞥了他一眼,说:“你才鬼混。”

郑杰招手道:“来来来,给哥们分析一下,那女孩身材好得很,下次带你去看看。”

林泽脑子都是谢晨风的事,刚刚没注意,现在回想起来,从下午认识谢晨风开始到和他一起吃饭,看电影,整个过程还挺像约袍或者─夜情的,区别只在于前戏做得比较足而已。最后连手机号码也忘换了,太粗心。

他敷衍地说:“嗯嗯,是的,她也对你很有好感。”

郑杰说的相亲过程,林泽根本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句没听进去,郑杰又问:“从哪里看出来她的好感?”

林泽:“……”

郑杰:“……”

“日哩妈哟。”郑杰骂了句林泽,起身去洗澡,林泽笑得不行,说:“等等,再说一次?”

郑杰洗澡出来,把他的相亲过程说了第三次,林泽打起­精­神听完,觉得郑杰这次多半没戏。

“她给你发短信了吗?”林泽说。

“没有。”郑杰说:“也不知道到家了没。”

林泽:“你到家也没给人女孩子发短信?”

郑杰一脸茫然。

林泽:“她叫什么名字?”

郑杰:“忘了。”

林泽:“……”

郑杰又道:“我大姑记得,是她先打电话给我的,我存着没问她名字,你看,这里有。”

手机的来电记录里保存了,林泽道:“你主动给她发个短信,说声晚安。”

郑杰便按着做了,林泽说:“她要是觉得可以和你联系,会回你短信的。”

郑杰道:“不回的话呢?”

林泽耸肩,去洗澡,洗完就和郑杰一起等短信,郑杰等那相亲对象的,林泽等谢晨风的,结果两人都没等到短信。

林泽有点郁闷,自己多半又被无视了,但是看上去不像这种情况啊,等到十二点,郑杰翻来覆去地看手机,最后说:“算了,反正就算以后……哎。”

林泽知道郑杰想说什么——反正以后家里情况被对象知道,肯定也会吹的。

其实林泽觉得郑杰很多时候还是很有希望,毕竟相亲这玩意和从小谈恋爱不同,需要一步步来,最好的情况是在与相亲对象深入了解后,对方觉得郑杰人品好,愿意发展看看了,再在正式恋爱前把内情详细告知……

但郑杰心里存了这个念头,况且多次相亲都是摔在母亲负债的这道坎上,一百四十万,对方一听就怕扯上关系,于是就像个时刻伴随着他的定时炸弹一般。

林泽自己呢?

也好不到哪去,林泽虽然没有像郑杰那样翻来覆去地看手机,却也有点烦躁。然而仔细想想,自己还是太在乎这个叫谢晨风的人了,要是不把他当成恋爱对象的话,不也是什么事都没有。

算了,别抱太大期望的好。

郑杰犹豫半天,还是按了手机通话键。

林泽:“别给她打电话!你疯了吗,都半夜一点了。”

郑杰挡开林泽的手,示意要死也得给个痛快,然而对方手机关机,林泽松了口气。

“早晓得了。”郑杰郁闷地把手机扔到一旁,进去睡觉了。

林泽肯定不会做这种傻事,又看了会电视,谢晨风的短信还是没来,进去睡觉了。

这个夜晚注定是失眠的,林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时想到自己命途多舛的爱情,一时又想起两年前认认真真谈过的一场恋爱。

那时他刚毕业离开社会,找了个很­干­净很清新的大一生,他是打算和那男生过一辈子的,两个人在大学附近租了个小单间,自己风雨无阻地去采访,每个月两千块钱的工资,采访得的红包全部上缴,开始时很有家的感觉。

然而时间一长,两人就开始吵架,林泽在外面上班累得半死,回家看到那小孩坐着打游戏,也常常翘课不去上,偶尔会说几句,很容易就吵起来。吵归吵,两人勉勉强强还是能过,一段时间后,对方又开始把林泽当提款机,认为自己小,小就占了优势,付出的也更多。他把青春都给了林泽,并且愿意和他一直生活,林泽多出点钱是理所当然的。

于是在某一天,林泽开始厌烦这样的日子,当他通宵没睡,跟完一个新闻专题回来后在家门口敲门,等了足足十来分钟,那小孩才过来给他开门放他进来,理由是正在玩魔兽,下副本打BOSS,全团都靠他一个人加血,走不开。

林泽终于觉得该分手了。

分手后那小孩也没再联系,不久前林泽听说那小孩开始419,又谈过好几个。

这场爱情是失败的,林泽那时候太年轻,对方也太小,不懂得互相体谅,林泽自己则控制欲太强,刚就业时压力又大,导致情绪不是很好。

他反复检讨过许多次,但要怎么总结教训,却依旧一片茫然,他对爱情还是带着期待的,接着就是长达一年半的空窗期。

这一年多里,要么就是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长得帅的有资本,大部分都只想来一炮,419。圈子里许多人认为最后要么形婚,要么骗婚,不可能出柜,并对林泽的选择嗤之以鼻,认为他破罐子破摔了,不懂别人面临的结婚生子压力。

反正大家最后都要遮头藏尾地躲在这个社会里,拖无辜的女孩垫背,生个小孩,组建起表面看似正常的家庭,说什么一生一世,有意义吗?

好不容易碰上喜欢他的几个,林泽又因­性­格的原因看不太上,后来还是和郑杰租房住得顺心点,两个单身汉在一起过日子,凑合凑合。

林泽起身去找喝的,正好郑杰也出来尿尿。

两人都失眠了,郑杰说:“妈哟,劳资明天还要去看店。好羡慕你哦,不用上班。”

林泽没好气道:“我也好不到哪去。”

这日子过得挺颓废的,每天吃了睡,睡了上网,得尽快去找工作才行。

林泽决定不等周一了,明天就开始投简历。

两人在餐桌前喝了点热牛­奶­,又各自回去睡觉。

半夜四点,手机亮了,陌生号码来信:

【晚安,云梦泽,我一晚上没睡。开始以为你对我不满意,想趁着吃饭的时候溜了,等了半小时,我都在考虑要不要离开,所以才先埋的单。如果你觉得我们还适合,常联系,祝你好梦。】

[奇书网]、第五章

翌日:

林泽刚起床就看到短信。

谢晨风:【出来逛逛?】

中午时分,外面骄阳似火,隔着落地窗林泽都能感觉到那股烘烤着整个城市的热气。

林泽:【今天又来江北了么,在哪?】

谢晨风:【北城天街等你,上一次见到你的那家星巴克里。】

林泽洗了个澡,带着ipad出门去,到了地方坐下,谢晨风在看一本足球杂志,柜台后的小哥笑着朝他打招呼。

小哥:“冰水么?”

林泽:“拿铁吧,刚睡醒,困。这里是我们的开水房,今天也要去力帆?”

谢晨风翻了一页,说:“不,放暑假没事做,过来找你。开水房谁起的名字?”

林泽笑道:“我一个小弟。”

林泽掏出Ipad,两人便对坐着,也不说话,各自喝咖啡,谢晨风看书,林泽上网。

“我在投简历。”林泽主动说。

“要找新工作了?”谢晨风眉毛动了动,问道。

林泽伸懒腰,点了点头,说:“希望一切顺利吧,你那边有什么好职位介绍吗。”

“你想做什么职位。”谢晨风问道。

“还是记者吧。”林泽拣之前单位的事给谢晨风扼要说了些,谢晨风只是面容专注地听着,偶尔同情地点点头。

“就是这样。”林泽说:“辞了就辞了,也没想什么别的。这次跳槽希望能找个不错的。”

谢晨风:“要找好工作就要拼爹,没好爹的寸步难行。到处都一样。”

林泽问:“俱乐部里也是么?”

谢晨风答道:“俱乐部看关系,看靠山,看以前跟过的教练资格;学校,事业单位更是这样,做研究的发篇论文,导师让你加一堆名字。私营公司做事的永远是外招的,老板亲戚全是大爷。国企……你想得到的地方都一样,有后台的来一个,你就只能等着给人让路。把事办好了,功劳是别人的,出了问题,黑锅你背。”

林泽道:“但每个团队里,总是要有一两个做事的,也不尽然。”

谢晨风嗤道:“你怎么还是一副毕业生的想法?社会就是很黑暗,相信付出就有回报的人都会跌得很惨,政府贪污腐败,单位里层层盘剥,我们学校女老师还有去给教育局领导陪酒陪睡的。这个社会很黑暗。”

林泽说:“你的怨气很重,真的,得改改。”

谢晨风给了林泽个中指。

林泽笑了起来,他的手指很长很漂亮,指甲修得很短很­干­净,就算是作这个动作,也透露着一种林泽喜欢的从容与魅力。

“我觉得这个社会。”林泽想了很久,认真道:“既不像一些人说的那么光明,也不像另一些人说的那么黑暗。关键看你自己在相信光明还是相信黑暗,新闻从业者如果也觉得这个社会没救的话,那么基本写出来的报导就没救了。舆论需要引导,但不需要洗脑,批判的目的是除去恶,而不是发火,泄愤。为了批判而批判,为了谩骂而谩骂没什么作用,中国人很容易被煽动,一点风吹草动就能煽起几万人,几十万人参与谩骂,骂完以后还是一切照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七天舆论期一过,大家都像忘了不久前发生的事似的,下次一有事发生,再一窝蜂涌上去,进行全民狂欢。”

谢晨风说:“为什么会这样?”

林泽解释道:“这种现象,归根到底还是几千年来养成的看热闹爱好,是一种中国特­色­,中国思想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都想把自己当成旁观者,不参与到真正的牺牲上来。而且因为长期物质层面压力太大,伴随之的是­精­神文明空虚,生活没有目标,所以就只能通过看热闹这种形式,来对自己在国家,政治中具备个人价值进行催眠。”

“看看热闹,帮着谴责几句,一来不会惹麻烦上身;二来发泄了平时在社会压力下积聚的负面情绪,三来还打发了时间。”

谢晨风说:“你成不了名记,名记都要会制造热闹,传播热闹,没热闹也得弄点热闹出来给人看。还得会挖掘社会的黑暗面。”

林泽大笑,谢晨风有点恼了,说:“不相信我也没关系。”

“我觉得不一定,记者存在的意义如果只是给大家提供谩骂的机会,为受众提供打发时间的娱乐,那跟拍肥皂剧的导演有什么区别?话说我挺喜欢闾丘露薇的。”林泽说:“像她和玛丽科尔文。都是很厉害的记者,你看。”

林泽点了几下,把闾丘露薇和科尔文的照片给谢晨风看,谢晨风点了点科尔文,说:“这个是被炸死的女海盗?”

“嗯就是她。”林泽说:“她在叙利亚,霍姆斯城里中了流弹,传奇人物。”

柜台后的小哥Сhā口笑道:“我也觉得她挺厉害的。”

林泽侧头跟小哥说道:“你觉得战争黑暗么?外交政治黑暗不?其实她们带着自己所在的西方国家赋予的任务,去前线采访,某种程度来说,也挺黑暗的。”

他又看谢晨风,谢晨风没有说话,林泽又说:“但她的报道呢?你觉得已经混成像她这样的记者,还会为了某种利益的驱使付出自己的生命么?可以不需要了吧,但她都记下了实打实的死人,尽力客观地告诉我们前线的事,她还是把采访当成使命在做,当成生命在活。事实上谁能没有倾向?只要是人,在做一件事的时候就一定有倾向。整个社会就是在这种充满了倾向­性­的大熔炉里互相熔炼,融合。”

“利比亚充满了饥饿和杀戮。她们还是在前线奔跑,带回来新闻报道。记者职业不管报道什么,都是希望恶能被杜绝,而不是成为社会黑暗面的一员,助长这种恶。我刚入行时带我的前辈就说了,心里是光明的,黑暗就会在你的面前退却。包括我跳槽这件事吧,事情已经发生了,总监要架空我,我至少能保证自己不妥协,不去助长他们的气焰。出来再找工作,谁知道不是一件好机会呢?”

谢晨风说:“但你不能否认,这个社会上有太多的不公平,人都是恶的。”

林泽说:“怎么可能?你说吧,我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谢晨风看着林泽,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答道:“我是坏人。”

林泽:“……”

小哥笑了起来,谢晨风这么一说,林泽反而接不下去。他本想说世界上好人还是比坏人多,而且好人和坏人也不是绝对的,再坏的人也有好的地方,而再好的人,对于蝴蝶效应扩散后的某些个体,仍然有成为仇敌的可能。

林泽总觉得谢晨风可能碰上了什么挫折,从彼此互相认识到现在,这家伙感觉就积累了不少怨气。他想了想,说:“而且有时候,敌人对我们的打压,或许是一次新生活开启的机遇,比如说你前段时间碰上了什么倒霉事,于是你打算出来走走,然后不经意间认识了我……”

小哥在擦柜台,笑道:“于是你们认识,谈恋爱……”

林泽与谢晨风同时哭笑不得,朝小哥作了个嘘的手势。

小哥注意到星巴克里还有客人,忙自噤声。

林泽说:“世界上的事情都是千变万化的,所以很多事,只要快乐,一切都会好转……你看,邮件来了。我猜是让我去面试。”

“我看看?”谢晨风道。

林泽也说不准,邮件回得太快了,还不是工作日,谢晨风坐过来,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两人因为这个举动拉近了距离,那一刻,林泽的心里甚至在通通地跳。

谢晨风低头,两人对视一眼,林泽看到谢晨风很明显地喉结动了动。

“是面试的。”林泽笑道:“太好了!”

“恭喜。”谢晨风点头,正儿八经地和他握手,林泽笑着拍他的肩膀,心情大好。

这还是一个门户网的面试消息,林泽登时觉得找工作也不算太难,谢晨风的眉头舒缓了些,便坐在他身旁看书,两人继续这么坐着。

下午三点,林泽说:“剪头发吧,下周要去面试。”

谢晨风无可无不可,林泽的头发本来不太长,但主要目的是带谢晨风去剪头,去秽气,添点­精­神,说不定开学后一切都会顺利点。

他给谢晨风找了家自己常去的店,自己稍微修剪了一下,却让发型师给谢晨风把头发推得很短,两侧都剃得铁青,头顶打了点啫喱水,竖起的头发像个公­鸡­。

谢晨风的包里手机响了。

“谁的短信?”谢晨风在镜子里说。

林泽坐在沙发上翻谢晨风的包,短信里除了林泽给他发的,其他全删了,就一条,内容是陌生号码:【谢老师,今年招生什么时候开始?】

林泽道:“问你招生时段。”

谢晨风:“告诉他今年招生拿不准了,得等上头通知。”

林泽帮谢晨风回短信,回完就翻谢晨风的包,侦察敌情,顺口问:“你还管这个?是教导主任?”

谢晨风在镜子里略抬头张望:“招体育特长生。喂,亲爱的,你在做什么?”

理发师笑了起来。

“了解你。”林泽一直都知道那发型师也是个GAY,拿剪刀的时候翘着兰花指,在这店里没有太多要遮遮掩掩的。

他漫不经心地翻谢晨风的东西。这个举动很不礼貌,两人还没认识多久,随便翻别人的包是很不好的,但林泽知道以谢晨风的­性­格不会发火,就像谢晨风翻他的东西他也无所谓一样。

谢晨风没阻止他,甚至没看林泽,只是盯着镜子里自己的头发。

林泽翻出他的名牌钱包,里面有一千多现金。还有几张信用卡,挺有钱。

林泽说:“钱包谁送的?”

谢晨风说:“学校发的奖品。”

林泽:“嗯,你经常得奖?”

没看见他的身份证,想必不习惯带在身上,怕丢。

但是包里有他的教师证——南坪某中学的体育老师。林泽确信谢晨风没有骗他了。

“只有一次。”谢晨风无奈道:“证件照都很丑。”

林泽笑着翻了几页他的教师证,上面的照片确实很呆很土气,又有一张力帆俱乐部的门卡,林泽看背面,有效时间已经过期了。

“你还是力帆的俱乐部成员?”林泽有点惊讶。

“不是告诉过你了么。”谢晨风说:“以前踢过一段时间的候补,后来受伤了就去当老师,门卡已经过期了,大部分人都是刷面卡进去,门卫通常不查。”

“你的面卡还能刷什么地方?”林泽乐道:“带我去见识见识?”

“没你的多。”谢晨风揶揄道:“我可没在星巴克用面卡刷冰水的本事。”

包里还有个电话本,里面登记着很多人的联系方式,大部分都是某学校某老师,招生部门等等的名字。林泽道:“你的关系网比我这个当记者的还要复杂一点。”

谢晨风笑道:“上面的人基本没什么联系,比不上你们大记者。”

林泽道:“你们学校招特长生是不是可以运作的。”

谢晨风道:“我们是高中,招生的红包收得很少,不过高考帮找学校的话,能多少赚点小钱。前几年我经常联系一位留校的足球队队友,把人塞进他那家大学的体育学院去。文化课过了,去考试就能进。”

林泽说:“一个名额能赚多少?”

谢晨风道:“前几年只要五万,我拿一万,师兄拿一万,院里老师拿三万。现在要十万了。”

林泽说:“真好赚。”

谢晨风把落在围布上的碎头发掸掉点,说:“去年开始就不行了,我师兄离职到广州吹黑哨去了。”

林泽:“你哪个学院的?”

谢晨风示意林泽自己看,林泽又翻了翻,翻出一本学生证,居然还留着。一所西南地区挺出名的综合­性­大学的体育学院。

谢晨风笑道:“我像学生么?”

林泽道:“勉勉强强,看电影进景点,查得不严的话还是能混个折扣吧。”

谢晨风说:“你学生证怎么不留着?”

林泽道:“我有记者证,进景点全免的。”

“好了。”发型师柔声说,抖了抖谢晨风的头发碎屑,谢晨风道:“我有钱,我自己给。”

林泽道:“我有会员卡,用我的吧。”

谢晨风也不和林泽客气,接过腰包扣上,出来的时候,感觉爽朗多了。

“这样好看。”林泽买了碗酸辣粉,边吃边走,筷子点点他,说:“之前太忧郁,这是今年最流行的发型。”

谢晨风唔了声,两人站在垃圾桶旁吃酸辣粉,谢晨风忽然说:“你是1还是0。”

林泽冷不防被这么问,一下就被辣椒呛着了,不住猛咳,鼻涕眼泪一起流,谢晨风忙去给他买饮料,林泽大口喝下去才好过了点。

“我……基本是当1。”林泽说:“咳!咳……”

他难受得很,谢晨风又拍拍他的背。

林泽与谢晨风从商业街走出来,林泽瞥他,心想谢晨风这种看上去一点也不娘,多半也是1。

“当0也可以。”林泽说:“呃我不是说现在要……”

谢晨风笑了笑没说话,把手搭在林泽的肩膀上,林泽比他矮了五公分,两人要在一起的话,按林泽最初的想法是互相上,不过如果谢晨风没当过0,估计也不太喜欢那滋味,只能自己作点让步。

郑杰今天加班完了,还在北城天街等着,三人便一起吃晚饭,郑杰已经习惯了偶尔和林泽的相亲对象见见面,回去发表点感想。

谢晨风对郑杰很客气,三人吃的快餐,林泽看得出郑杰对谢晨风也挺有好感,还问他头发在哪剪的。

“不知道地方。”谢晨风笑道:“阿泽带我去的。”

谢晨风也跟着郑杰喊阿泽,三人吃过饭,郑杰与林泽便把谢晨风送到车站,回家睡觉。

“我觉得他挺不错的。”林泽说:“你觉得呢?”

“别刺激老子了,哎!”郑杰郁闷地说。

林泽这才想起郑杰也相亲了,忙问道:“你那边怎么样?”

郑杰郁闷地说了经过,今天他给黄蕊发短信,一直没回。

林泽:“发了几条短信?”

郑杰想了想:“六条。”

林泽:“……”

郑杰给她打电话,也没回。

林泽:“打了几个电话。”

郑杰:“不到十个吧。”

林泽:“你夺命连环call吗?!”

郑杰:“她没接的嘛!我怕她听不到!”

林泽:“最后接了吗?”

郑杰:“最后说在上班,没听到,不方便接电话,关机了。”

林泽刹那爆出一阵大笑,笑倒了。

“哎!”郑杰说:“我哪里不好嘛!”

林泽拍拍他的肩,知道他这次又黄了,但还是给他留了点希望,说:“你别再连环call了,等她主动约你吧,如果她对你有意思,应该会找你联系的。”

郑杰整个人都蔫了,接下来的三天里,对方一直没有联系他,只是通过郑杰的大姑委婉转告不合适,并言明不是郑杰的问题,而是因为打听到郑杰的母亲欠债,还有最重要的是,郑杰没房子,她家也出不起房子。

郑杰听了也说不出是个什么心情,只得收拾收拾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生,学着谢晨风去剪了个短头发,继续该­干­嘛­干­嘛去。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还是在小黑屋里……挥手~~

[奇书网]、第六章

林泽和谢晨风倒是走近了不少,白天没见面的时候会经常用微信联络,聊些有的没的。

谢晨风:【吃饭了吗,我在合川开会,现在的初中生都开放得很,直接就约我吃饭。】

林泽:【哦?男的女的?GAY吗?】

谢晨风:【男的,明显是,说想报考体院,身体条件不行,让我带他锻炼,看样子也不像体育生,找一堆借口,估计是想泡我。】

林泽:【哈哈哈你看过那部□体育老师的GV没,小心点别栽在一群初中生手上了。】

谢晨风:【我去,老子跆拳道黑带,能让人绑着S/M么?】

林泽:【你就吹吧你。你不是学跳高的么?】

谢晨风:【不相信?大学选修课也学了跆拳道,过来试试。】

林泽:【拿我试吗?你还想揍我?】

谢晨风:【跟着我,不用怕被抢。】

两人便如此每天说说口水话,谢晨风开特长生招生会去了三天,林泽有时候还会跟他电话聊。

与此同时,不久前发出去的,朋友转交的简历也陆续回来了。

一共有四家媒体通知林泽去面试,从一家网站出来当天,谢晨风便等在楼下。数天没见,感觉谢晨风阳光了不少,林泽背着个包,里面有他的新闻作品,朝马路对面笑了笑。

谢晨风的神情一目了然——想你了。

谢晨风的身上有很大的古龙水味道,林泽道:“你喷这么多香水做什么。”

谢晨风道:“有么?”说着揭起自己衣服闻了闻,现出健硕的古铜­色­腹肌,朝林泽解释道:“这是除汗的运动香液……”

林泽道:“通常喜欢喷香水的不是太娘……”

谢晨风哭笑不得道:“你觉得我很娘?”

林泽续道:“……就是想掩饰点什么,你的衣服是不是汗味很重,说,多少天没洗了?一股混合的怪味道。”

谢晨风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嘿嘿一笑,说:“我家没有洗衣机,都是手洗的。消毒水放得有点多。”

林泽道:“衣服拿来吧,我帮你洗,家里有洗衣机。”

谢晨风说:“下次,我衣服太少,晾你家我没穿的……面试怎么样?”

林泽很乐意和他分享自己的面试经历,不过在那之前,他先是伸手去撩起谢晨风的t恤,瞄他腹肌,谢晨风的六块腹肌很漂亮,表情略奇怪,问:“做什么?”

林泽说:“看看有没有被捆绑□的痕迹。”

谢晨风抓回t恤下摆,朝林泽作了个揍的动作,林泽笑道:“面试一般,我觉得他们不太喜欢我这种,觉得我太傻了。”

谢晨风:“问了什么问题?”

林泽想了想:“为什么选择这家报社,为什么当记者,职业规划是什么……最后还给了我一个不设限专题,让我临场发挥,大意是不考虑政治敏感度,不考虑版面,不考虑素材取得的难易程度,最大限度地发挥,让我作一个释放想象力的采访。我猜他们不太喜欢我的立场。让我回家等电话通知。没关系,还有三场面试,这周过完了再说。”

谢晨风便和林泽去吃晚饭,晚饭后谢晨风似乎想说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林泽看出来了,谢晨风想和他去开房,上床。

林泽自己也有点动心,但郑杰出门钥匙包掉了,还没去配,打电话时林泽只得回去给他开门。他们走到车站已经是晚上十点,林泽伸手,主动和谢晨风勾了勾,两人手指轻轻一牵又放开。

“幺儿,明天过来找你。”谢晨风侧着挤上车门。

林泽笑道:“嗯,短信联系。”

这么个叫法,自己只能当零了,林泽送走谢晨风,有点小头疼,回家给死狗般的郑杰开了门,又度过新的一天。

翌日,第二场面试后:

林泽有点没­精­打采,耷拉着脑袋在烈日下走。

山城的天黑压压的,就像一个巨大的蒸笼,所有人都被蒸得浑身大汗,成了不停出水的小笼包。

谢晨风戴着副墨镜装酷:“今天有时间么?”

“当然。”林泽看了眼表,下午四点,问:“你要做什么?”

谢晨风说:“陪我去买套衣服,衣服没­干­。”

林泽说:“这个借口太糟糕了吧,你就只有两套衣服?!”

谢晨风唔了声:“是的,我勤俭节约。”

林泽:“我可看不出你吃饭逛街的时候勤俭节约了。”

谢晨风笑笑,林泽去坐轻轨,说:“我知道哪里有又潮又便宜的衣服买,跟我来……”

两人犹如人潮中一叶轻飘飘的小船,从江北飘到南坪。

林泽看着车窗上自己两人的倒影,神­色­有点黯然,今天去面试的那家似乎也不太喜欢他。

“所以说。”谢晨风仿佛就与他心意相通,开口道:“你太理想化了,要找个合心意的工作真的不容易。”

林泽摇头道:“不,我是觉得,世界上很多事都是互补的。”

他的双手作了个互绕的手势,朝谢晨风解释道:“有时候在某一个地方得到了,就容易在另一个地方遭受挫折……”

谢晨风:“?”

林泽不能解释得太直白了,就只好作了个无意义的手势,不再深入说下去。

谢晨风说:“我不明白。”

林泽没答话了,谢晨风的头上满是问号,侧头看着他,林泽无奈,怕追问引起车厢里太多人的好奇心,便朝谢晨风解释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谢晨风:“我听不出这个话,和你刚才说的那个有什么逻辑关系。”

林泽说:“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人生总是有起落,一段时间里运气太好,就要开始小心了,因为接着而来的,说不定就是事业上或者爱情上的打击,但打击过后,又会慢慢地好起来。不仅如此,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同一个时间内,能既得到事业,又得到……嗯,生活的情况很少。”

谢晨风笑道:“你是不是想说,情场得意,事业场失意?”

林泽的笑容起初还不太明显,嘴角带着英俊的酒窝,最后终于撑不住了,抵在栏杆上笑。

“这是一种迷信。”谢晨风问:“你不相信事业爱情会双丰收么?”

林泽一副惨不忍睹的神情,他们讨论的这个问题也实在太……直接了。

林泽答道:“我相信,但可能不是现在。”

轻轨到站,谢晨风下车时还在说:“我经常觉得自己到人生低谷了,但事实证明,低谷下面还有深渊,人生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林泽道:“那么也就证明你还能经受考验,远远没到崩溃的时候,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嗯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

谢晨风说:“算了吧,这一套已经听得会背了,上周认识你的时候,就是我最崩溃的时候。”

林泽说:“好吧我有说教癖,这本来就是中学生课文……话说当时我连饭都没吃就临时走了……”

谢晨风:“对,我想既然这么倒霉了,不差再碰上你这个。”

林泽笑道:“现在运气不就渐渐转好了么?”

谢晨风想了想,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林泽把谢晨风带到星光时代,说:“把你的钱包扔了吧,今天我给你买衣服,请你看IMAX。”

“可以。”谢晨风跟他经过缤纷的长廊,说:“不过这里的衣服都不便宜,你确定?”

林泽把他带到一家中档男装的牌子店里,看见郑杰正在安全通道后面破口大骂,训一个员工。

谢晨风无奈摇头,林泽朝郑杰吹了声口哨,郑杰头发剪得和谢晨风差不多,穿一身白衬衣,示意他们先等等,满嘴跑脏话地把员工骂完,示意他滚去­干­活,再回来招呼他俩。

郑杰现在已经算勉强能糊口了,旺季加提成四五千,淡季两三千,这家店是新开的,业绩非常糟糕,但也比以前他们刚踏入社会的时候好得太多。

从前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真维斯做销售,还要穿一身真维斯的衣服,站在店门口拍手边拍边跟着店里的摇滚节奏用力喊“欢迎光临真维斯!走过路过都来看看吧!”,现在呢,当了个副店长,虽然薪水也没高到哪去,但好歹也能管人了。

“这些是新款,随便选撒。”郑杰带他们到一个货架前,和谢晨风点头打招呼,林泽问他:“晚上一起看电影么?”

郑杰无奈摇头,说:“加班,钥匙给我,还没去配。”

林泽心想要看电影,便把钥匙给了他,说:“今天记得配。”

“唔。”郑杰转身去忙,林泽便给谢晨风选衣服。

选了一身条纹的开领运动t恤,五分裤,谢晨风穿上后皮肤黝黑,俨然一名运动型男,引得几个在买衣服的小GAY纷纷侧目。

林泽拿着衣服去付钱,郑杰以眼神示意:你帮他付?

“我自己来吧。”谢晨风说。

林泽示意没关系,我来付,又用眼神示意郑杰,郑杰会意,说:“我帮你刷,你信用卡呢?待会下班我去帮你还账。”

“嗯。”林泽把信用卡给他,说:“走了。”

谢晨风知道郑杰买衣服应该能拿内部员工价,便不和他们抢。

“刷面卡。”林泽面无表情道。

谢晨风笑道:“面卡还能买衣服。”

“他也很倒霉。”吃过晚饭,林泽出来给谢晨风约略地说了下郑杰的相亲对象的事,没有提到他的负债。

谢晨风说:“要结婚还是从学生时代开始谈恋爱来得安全,出了社会,房子,钱,工作,这些都被算进去,想找个一起白手起家的老婆就是很难。”

林泽问道:“你以后要结婚么?形婚?骗婚?”

谢晨风木然摇头,林泽心想他应该家里也是有点什么故事的,不想说的便没有追问。

“我以前喜欢踢球。”谢晨风说:“我爸癌症死了,后爸不喜欢我踢球,嫌我容易闯祸,没怎么理我,就我妈偶尔还来看看我,后来她和第一个后爸离婚,又改嫁了,也不来了。”

林泽道:“那你还考上大学了,挺不容易的。”

谢晨风站在橱窗外看里面的珠宝,价格牌都是六位数,他朝林泽说:“高中的时候进了市青年足球队,教练对我挺好的,不过我受不了那个老GAY。”

林泽说:“我是小时候被从小家暴到大,我爸妈每天在家里打架,摔碗,砸东西,过年的时候我爸好不容易回趟家,年三十大打出手,我妈一边骂,说他敢走的话就把我杀了,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撞墙,撞了十几下……”

谢晨风:“……”

林泽耸肩。

谢晨风:“你爸回来了吗?”

林泽:“不知道,我晕过去了,年初三才醒的。你看,这里还有个疤,是小时候他拿啤酒瓶砸我的头留下的。”

“你独生子?”谢晨风问。

林泽说:“还有个小我四岁的弟。从小在外婆家养着,没怎么碰上他们打架的盛况。”

谢晨风点了点头,他们站在IMAX影院前,谢晨风说:“这里能刷面卡吗?不能刷的话我请你看吧,你想看什么?”

林泽知道他给谢晨风买了衣服,谢晨风的意思是回请他看电影,但他看到票很贵,重要的是还没自己喜欢的,提议道:“要不改天吧。”

谢晨风说:“正合我意,又贵又没好电影,对着环形屏幕脖子酸。”

两人走出星光时代,夜空弥漫着暴雨前窒闷的气压,呼吸都像带着一股闷气,林泽说:“送你回家?”

谢晨风说:“我送你,次次都是你送我。”

林泽心里在想两人关系的事,现在开房的话,自己应该也不会被419了,起码双方都是愿意认真谈恋爱的,看谢晨风这副模样,不像喜欢─夜情的人。但谢晨风也没有提这件事,两人坐车回江北,一出站,外面便下起了铺天盖地的大雨。

他们踩着水花,沿着商店前的屋檐出来,又穿过北城天街,冷气吹在被淋得透湿的身上,有种年少时的感觉。

连日的窒闷之气一扫而空,到家门口时林泽与谢晨风都淋得湿透,谢晨风还穿着一身新衣服,他们站在力帆俱乐部外避雨,林泽又想起一件事。

“我没钥匙,在郑杰那里。”林泽说。

“去开房吧。”谢晨风笑着说。

林泽说:“不了吧,先等郑杰回来,去我家洗个澡?”

“开玩笑的。”谢晨风澄清道,没有再说,林泽只是想等郑杰回来,让谢晨风上去自己家过夜,睡沙发可以,和他睡一张床也行,但林泽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和他做/爱,躺一起聊聊就好。

然而谢晨风没有多问,两人便站在屋檐下,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雨小了些,俱乐部后的网球场亮着炽烈的氙灯,照得夜晚一片光明,光线中洋洋洒洒飞下的雨滴,被洗得苍白的草地,别有一番奇异的感觉。

就像一个耀眼的,白­色­灯光下的梦境,四束光从网球场后投­射­而来,将隔壁的足球场照得一半笼在光芒中,一半隐于黑暗里。

“跟我来。”谢晨风突然说。

他牵起林泽的手,两人沿着体育场外围栏杆奔跑,踩得水花到处飞溅。林泽的ipad,录音笔留在郑杰单位懒得背,身上就一个手机一个钱包,全身湿透。

“这里。”谢晨风说。

他找到一个缺口,那里的栏杆稍稍用力能扳下来点,便踩着上去,又把林泽拉了上去。

“不会被罚款关小黑屋吧。”林泽跟着他跃下栏杆,进入足球场。

谢晨风道:“关小黑屋正好省住宿钱。”

林泽:“两男子深夜被拘留,明天我们会上新闻头条的吧!”

谢晨风哈哈笑,说:“以前我经常来,罚款也可以刷面卡,放心。”

他示意林泽在体育场等,从器材室后面拿出一个破旧的,掉皮的足球。

林泽把球踩在脚下,问:“你以前打什么位置的?”

“门将!”谢晨风戴上守门员手套,喊道:“你来踢,我守门!”

林泽也踢过足球,一脚开出去,谢晨风登时侧身,在泥泞里打滚,扑住了球。

林泽忍不住喊道:“好身手!”

谢晨风笑了笑,戴着大手套,作了个“嘘”的动作。

林泽又一球,谢晨风又扑住了。

林泽不是踢歪就是踢到门柱,要么总被谢晨风扑住,两人就像小孩子一样你来我往,踢了很久。

林泽道:“你放我进一个球很丢人吗!”

他看着谢晨风不羁的笑容,想了想,轻轻一脚。

谢晨风远远地看着林泽,那球慢慢滚向他,在他脚边停下。

谢晨风抬脚,用脚后跟轻轻一碰,令它进了球门,并朝林泽笑了笑。

林泽开始只是觉得谢晨风的这个举动很像小孩,但直到很久以后的某一天,他才明白谢晨风想说什么,那是他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的。

杂志上说:球门就像一个男人的心。而入网的球,就是他收获的爱情。

电话来了,郑杰到家,问林泽在什么地方,林泽接了电话,一边说一边抬眼看谢晨风,征询地问道:“走吧。”

谢晨风收起球,摘下手套去藏好,又从原路翻出去,雨已经停了。

林泽主动邀请他,说:“在我家过夜?公交已经停了。”

谢晨风想了想,说:“过几天吧,今天我打个车回去。”

林泽嗯了声,他们安静地对着站了一会,彼此都没有说话。

十二点,体育场内所有灯光同时熄灭,世界陷入一片黑暗,黑暗里看不清楚谢晨风的模样,只听见他说:“阿泽,我觉得我们挺适合的,要不就……试试……谈恋爱吧。”

林泽的心脏疯狂地跳了起来。

谢晨风又道:“你……不想当零的话,我做也可以,没什么,嗯,没什么关系。”

“好。”他下意识地小声说,却想到这个音量谢晨风会不会听不见?遂声音大了点,说:“可以。”

“那我回去了,再联系。”谢晨风的声音很紧张,接着沿体育场外边的路跑了下去,林泽道:“等等!”

谢晨风打了个车,钻上车跑了。

这都是什么事?跟高中生谈恋爱似的。

郑杰电话又在催,林泽捋了把湿透的额发,哭笑不得,心里又充满了奇怪的悸动,这种悸动,他已经很久没有感觉过了。

[奇书网]、第七章

谈恋爱要做什么?在原始社会是一堆狼牙,死兔子死老虎之类的猎物,呜忽而忽而的捶胸膛求偶;战国则是“月出皎兮,皎人僚兮”;五代十国又将是场国破家亡的生死恋;泰坦尼克上是伴着小提琴声缓缓走向生离死别;民国抗战则是一座城市的陷落成全两个人的爱情……到如今,谈个恋爱除了套上个“情侣”的光环外,几乎想不到能做点什么去证明两个人的爱情。在一起的方式无非也就是逛逛街,看看电影,发发短信。

这是一个浪漫已死的时代,房子,车子,无数物质罗织而成的网罩住每一个人,林泽曾经做过一期这样的专题,名字就叫“浪漫已死,拜金年代的物质爱情”。在做这个专题时,他曾经无数次想过,哪天碰上了一个有感觉的人,打算好好谈一场恋爱,要带他去做什么,玩什么,吃什么,怎么用浪漫的法子逗他开心,譬如说在繁灯的点点的滨江路边,掏出一朵玫瑰花,朝他单膝下跪,说句我爱你。

但真正到得这时候,林泽却赫然现实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尤其找到谢晨风这样的人……很难想象出拿着玫瑰花朝他求爱是什么场景,实在太雷人了。那天过后彼此就都像忘了球场外的那句话一样,谢晨风依旧每天来找林泽,林泽去腾讯新浪华龙网面试,谢晨风就在公司门外等着,面试完后两人漫无目的地在商场里吹会空调,吃吃喝喝,晚上去看场电影,回家。

“谈恋爱的好处就是。”谢晨风从手机里抬起头看了林泽一眼:“可以买两个人的团购券了。”

林泽面无表情道:“你就混得这么凄惨么?单位里连个陪你吃团购的同事都没有?”

谢晨风手指朝林泽点了点,说:“我们学校不一样,体育老师拖家带口的多,和别的科目老师交集很少,不敢乱约女老师出去。”

林泽平时想出来吃点什么都是和郑杰一起,现在听起来倒也能明白谢晨风的那种寂寞,说到底一起过日子,无非也就是衣食住行的事,这么说来一直以来自己都还挺幸福的,起码想吃点什么,可以买张券叫上郑杰。

两人坐在甜品店里,林泽买了张券,沉默地翻ipad里的信箱,一连好几天面试没动静,他已经有点疲了。服务员端上一个超大冰淇淋果盘,两把勺子,谢晨风示意林泽吃,林泽吃了几口,才发觉不对。

这是情侣套餐,两个大男人一人一把勺子挖同份冰淇淋吃,怎么看怎么别扭,甜品店里的服务员全在看他俩。

林泽当即觉得说不出的尴尬,谢晨风倒是无所谓,说:“上次在满记里,你和郑杰不也是吃一份?”

林泽答道:“那不一样,和郑杰吃心中没鬼。”

谢晨风笑了起来,林泽又正­色­道:“说实话,之前你蹲守我多久了?”

谢晨风无所谓道:“没多久,就在你辞职的第一天。”

林泽问起他们认识之前的事,谢晨风倒是很爽快,一问就招,他第一次看到林泽是在满记,这话无异于交代“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先看到你jack’d上的头像。”谢晨风虽然竭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脸上却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红晕,说:“觉得你长得还可以,逛了几圈,看见你了,和头像照片不太一样,在和郑杰吃甜品,看报纸。”

“哦——”林泽简直抑制不住自己那­奸­猾的笑容,谢晨风又正­色­道:“第二天看见你在星巴克,第三天……嗯,猎物。”说着谢晨风比了个手枪的动作,手指头瞄准林泽,说:“砰!”

林泽哭笑不得,这么说等于是承认谢晨风先看上的他,看不出谢晨风碰上个自己喜欢的,还会拿着手机满大街找,他说:“那个照片是学生时代拍的,现在被社会摧残得老了。”

谢晨风一本正经道:“这样刚好,起初我还担心是个不懂事的小孩。走吧走吧,老子浑身不自在……”

两人在一群服务员以及周围顾客的围观下火速吃完一份情侣冰淇淋船,逃离了甜品店。

外面下着雨,这雨已经下了两天了,从前天晚上体育场出来就下到现在,将连日来的燥热一扫而空,却也下得人心情­阴­­阴­的。谢晨风忽然道:“我晚上不想回去了。”

林泽答道:“为什么?”

谢晨风耸肩道:“不为什么,想和你一起。”

林泽道:“那来我家住?”

谢晨风点了点头,林泽正在想去哪,和谢晨风呆多了,整个人都被他带得一副睡不醒的样子——谢晨风总是做什么都无所谓,去哪也无所谓,这态度对于林泽来说却很有所谓,因为他总要绞尽脑汁想去哪里打发时间。

而林泽的钱不多了,不上班的日子存款总是花得很快,找工作又找不到,这蛋疼的人生,和谢晨风出来不能总是让他付账,一天至少也要花个七八十到一百,若有工作这些钱都是小事,但一辞职就总有种坐吃山空的不安全感。

“上网去么?”林泽知道附近有家挺好的网吧。

谢晨风在前面走,回头道:“不上,我不喜欢上网。”

林泽想了想,又说:“打电动,去么?”

谢晨风说:“不去,太吵。”

林泽真是拿他没办法,那你提建议啊!他又想了一会,提议道:“我想睡午觉,去我家睡午觉吧?”

谢晨风马上赞同道:“可以。”

林泽终于找到最佳方案了,以后每天在家里睡觉,让谢晨风在一旁坐着上网就行。既省钱又养生,他走在后面,手机忽然来电话了。

那头是一个最近才联系过的师兄,问:“阿泽吗?你最近是不是辞职在家?帮我个忙吧。”

林泽先前也让这个在网站的师兄帮找过工作,当即停下脚步,说:“对,怎么了?”

谢晨风在前面停下脚步,星巴克里的小哥朝他们打招呼,林泽朝里面看了一眼,挥挥手,师兄又在电话里说:“武隆那边出了点事,山体垮塌,我这里抽不出人来,你能帮我去采访一下吗?用我的记者证,没有摄影师,只有一台手提摄像机。”

林泽当即道:“可以,什么时候去?”

师兄道:“现在,你在什么地方?”

林泽说了,师兄马上道:“北城天街等我。”

谢晨风站着看林泽,林泽挂完电话以后说:“去采访,武隆。”

谢晨风道:“帮别人?”

林泽点了点头,把情况说了,那是一个铁矿坍塌,小半个矿山连日暴雨,垮了下来,谢晨风道:“够危险的,一定要去?”

林泽说:“去吧,那边伤亡人数还没出来呢,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

谢晨风又问:“名记,容我­阴­暗一下,你师兄自己怎么不去?”

林泽知道在谢晨风的世界里,人都是坏的,这点似乎从他们认识到现在都没怎么改过,遂认真答道:“我那个师兄,零八年汶川地震可是全程跟了下来的,余震的时候,他带着一群记者朝快要塌下去的国道边上冲,就是为了把几个去打水的藏族小孩抱回来,你觉得他会怕个矿山塌方吗?”

谢晨风嗯了声,不再说话,林泽道:“你先回去吧,回来我给你打电话。”

谢晨风不吭声了,林泽在北城天街等了会,师兄来了,把记者证朝他脖子上套,又提着包给他,翻通讯本子,说:“你到武隆之后找姚喆……”

林泽道:“凤凰网的那个吗?我也认识,一起吃过饭的。”

师兄道:“那正好了,你坐大巴去,到了以后……”

林泽:“我知道的,你最近还在忙什么?”

师兄悲愤道:“我老婆快生了!全家都在医院守着呢!”

林泽笑得打跌,说:“快去快去……”

师兄又叮嘱了几句,转身跑了,林泽则打车去火车北站,谢晨风坐在一旁,拿过他的ipad上铁道部网站买票,林泽低头看师兄整理出的采访要点,喃喃道:“妈的,全是硬骨头,没一个轻松的。”

“身份证。”谢晨风道。

林泽抽出身份证扔给他,谢晨风买好票,到火车站时剩下十分钟,谢晨风拿着林泽身份证去打票,林泽又拨通师兄的电话,站在入站口外跟他确认几个问题,谢晨风过来递给他票:“我去买泡面和水,你上去吧。”

林泽一路冲进去,朝谢晨风说:“不用买了!回来再联系!”说着上了车,又过了几分钟,谢晨风钻上车,坐在林泽对面,问道:“你晚饭不吃了?”

林泽嘴角抽搐,看到谢晨风手里的另一张票,说:“你其实可以不用去的。”

谢晨风说:“你得了便宜卖乖。”

“好吧。”林泽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谢晨风道:“就当是去玩了。”

林泽脸­色­一变,低声道:“不是去玩,到了以后你得听我的。”

谢晨风漫不经心地点头,抱着手臂,躬身脱掉运动鞋,把脚抬起来,踩在林泽腿间的椅子上。

林泽也脱了鞋,一脚直接踩在谢晨风胯间。谢晨风登时夸张地噗了声。

林泽忙道:“不玩了不玩了……”

谢晨风过来揍他,林泽大叫道:“我说!不玩了!”

谢晨风把林泽按在硬座的椅子上,怒道:“没这么好的事……”

整节车厢里只有他们俩,林泽哈哈大笑,要把谢晨风踹开,谢晨风力气大得要死,林泽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死死按着,两人扭着扭着,谢晨风俯身下来,在他脸上亲了亲。

林泽当即就硬了,彼此都脸­色­发红,他揪着谢晨风的衣领,揉了揉他刚淋过雨的半湿的头发,想和他接吻,旋即听见车厢前面传来人声。

谢晨风马上若无其事地起身,林泽坐好,躬身穿鞋,但谢晨风起来的时候已经被人看见了,一名中年人拖家带口,提着旅行袋,从走道过来看到两人分开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林泽与谢晨风一起看着他。

那中年人带着老母,静了三秒,接着继续找座位,找到林泽他们的位置旁瞥了他们一眼,到另外的座位上坐了。

“死同­性­恋。”林泽朝谢晨风道。

谢晨风朝林泽道:“死同­性­恋……”

两人笑得半死,火车开了,陆陆续续上来点人,大部分位置都是空的,今天这班车人不多,谢晨风便和林泽并肩坐着,林泽看铁矿资料,谢晨风则搭着他的肩膀,穿着白袜子的□叉搁在对面的椅子上晃悠晃悠。俨然一副小情侣模样。

林泽看了半天资料,一直看不下去,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刚刚那一幕,那种感觉与悸动……他忍不住抬头看谢晨风一眼,谢晨风转头道:“饿了么?”

到武隆的火车只有两小时,林泽点头道:“泡面吃吧。”

谢晨风拿着两盒泡面去接水,吃过晚饭,林泽又道:“要买点零食,否则怕晚上撑不住。”

谢晨风拍了拍自己的包,说:“都买了的。”

里面有巧克力,额外的两瓶矿泉水,大分量的全麦饼­干­,林泽心道真聪明,太会照顾人了,谢晨风几乎每天都背着他那个单肩运动包,里面放个腰包和杂七杂八的东西,现在正好。

当天他们抵达武隆火车站时已是夜里八点,林泽照着ipad上的地图前往车站坐车,车都不走,谢晨风跟一个的士司机讲价,最后同意把他们拉到一个下高速口处。

九点抵达高速路口,雨越下越大,两人穿着雨衣在路边等,已经有警车来了,林泽在路边招手,一辆警车停下,摇下车窗喊道:“做什么的!回去!”

林泽道:“记者!过来采访的!”

警察道:“回县城!现在不接待采访!明天再来!到对面等!我让同事送你们回去!”

谢晨风出站时淋得全身湿透,头发湿淋淋的,避过车灯,大声道:“别耽误事!小心我们……”

林泽马上制止了谢晨风的恐吓行为,示意那警察先走,两人在路边又等了一会,林泽开始挨个拨通电话,那边信号都相当糟糕,直到拨通其中一个时,林泽终于找到个能说话的了。

“我们就在下高速这里……”

“停!停!”林泽当机立断,谢晨风喊道:“别冲出去!”

吉普车在他们身边停下,林泽拉开车门,和谢晨风钻了进去,开车的是摄影师,前排副驾驶上坐着一名女记者。

“好久不见,大才子。”女记者笑道:“这是你搭档?”

林泽点了点头,倚在座椅上,朝谢晨风介绍道:“姚喆是凤凰网的。”

谢晨风点了点头,林泽道:“搭个便车,还是你们有办法。”

车再次发动,姚喆笑吟吟道:“我们从青年旅社过来,租了他们老板的车。小K的老婆生了吗?”

林泽耸肩道:“过来之前正要生,现在就不知道了,待会给他打个电话看看。这里信号可能不太好……这个我可以看看吗?”

姚喆把车前的资料递给他,按亮顶灯,林泽递过来他的资料,两人各自翻阅对方的采访提纲,车进了山,上坡又下坡,颠得很不舒服,路是一片泥泞,越走越高,陡峭的山路下是十来米的碎石斜坡,连日大雨,随时都可能滚下去。

谢晨风不住朝下面看,看完又转头看林泽,林泽心里也有点没底,如果车翻下去可不是说着玩的,但既然上了人家的车,也只得听天由命了。

“玛丽科尔文死了。”姚喆说。

“嗯。”林泽说:“听说了。活得自在,死得辉煌。”

姚喆问:“你还在当记者?现在给华龙网打工?”

林泽说:“不,我临时替小K哥来的,正辞职了,前段时间去你们网站应聘,没要我。”

“为什么。”姚喆诧异地问道。

林泽笑道:“嫌我不够……不够……呃,你懂的。”

姚喆遗憾地摇头,安慰道:“会有更适合你的,找工作就像谈恋爱,别将就。”

林泽揶揄地看了谢晨风一眼,谢晨风笑笑不作声,车在山路上堵住了,正接近矿难发生区的村子位置,这里几乎全是记者,姚喆看了一会,推开车门下去,挨个敲车窗——大部分都是认识的,不认识的也能打招呼。

记者们纷纷出来,最前面走下来一个当官的,身后警卫打着伞,记者便纷纷回去拿摄影机和麦克风采访。林泽挤不进去,爬上车前盖朝里望,谢晨风握着手提摄像机拍摄。

“走,跟我来。”林泽看了一会,拿起吉普车后的手电筒,拉着谢晨风朝前面跑。

两人牵着手,跑过拐弯处,那里的路被碎石冲断了,谢晨风­色­变道:“小心!”

林泽在黑夜里跃过了断口,身后的车不住鸣喇叭,谢晨风吓得够呛,跟着跳了过去,两人哗啦啦踩下一大滩碎石。

“对面有泥石流!不要过去!”

“你们这些记者都不怕死吗!”

“等等!”

半路上的人听见前面喇叭声响,登时全部被惊动了,大部队朝着断口处跑,姚喆喊道:“喂!才子!”

林泽跌跌撞撞,被谢晨风拉起身,方才那一下好险,差点踩到雨衣下摆摔下去,当即把雨衣脱了,随手扔在地上,回身朝姚喆挥手,向路的另一边跑去。姚喆退后几步,也跳了过去,登时人越来越多,当地民警拦都拦不住。

林泽与谢晨风跑到路口处,躬身直喘,拿着手电筒朝高处照,看到路牌。夜雨飞扬,谢晨风喘着气道:“别乱跑,看清楚再走,免得迷路,刚刚你就不怕和民警打起来?”

林泽说:“武警还没到,要到了的话就没这么简单了,这边来。”

他们朝着侧旁的路走,足足走了快一小时,深一脚浅一脚的路上全是水,裤脚都浸在泥里,前方泥石流淹没了道路,只得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林泽站在高处,一时间迷失了方向,正在这时,谢晨风抬起头,看到两架直升飞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说:“是这边了,你看,这边的路能走。”

林泽爬得气喘吁吁,说:“你……呼……你还挺能看路。”

谢晨风说:“我老家就是在农村。”

两人爬上山坡去,又翻下来,林泽有点怕这地方万一有蛇,被咬了可不是玩的,谢晨风在前面用树枝扫草开路,面前是一座黑黝黝的笼在夜­色­里的大山,以及一个很小的村庄。

直升飞机飞向山后,林泽终于找到目的地了。

半夜三点,林泽去敲响村子里居民的门,朝他们询问塌方处,继而与谢晨风翻过另一条路朝矿洞方向走。前面开始有守卫了,林泽开始朝着摄像机道:

“我们已经抵达矿难发生处外围地点,这里成立了救援中心临时指挥部,大面积的山体发生垮塌,千余方泥土把居住在村子西侧的多户人家完全掩埋……”

直升飞机的轰鸣声下,场边打着炽热的白灯,林泽说到一半,旁边马上有人来推搡,吼道:“都出去都出去!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

林泽被推了个趔趄,谢晨风放下摄像机当场就怒了,冲上去护着林泽,林泽知道这种事肯定难免,当局或多或少都有不能让采访的东西,跟他吵没用,只能去找他们的领导。然而谢晨风只是出了一脚,那人当场就倒了下去。

“­干­什么!”这声音惊动了附近的人,看样子不像民警,更不是武警,当地人临时调集的保安开始把他们朝外赶,一下就来了五六个,恶狠狠地围住谢晨风。

林泽道:“叫你们领导……”

一句话未完,谢晨风一转身,起脚绊,踹膝弯,另一脚­干­净利落地回身踢,当场摆平三个,紧接着一拳揍在迎上来那人脸上,把他揍得满脸鼻血摔倒下去。

林泽:“……”

谢晨风一手还握着摄像机,说:“继续,才子。”

“华龙网特约记者林泽为您报道……”林泽说完这句,简直是整个人都思密达了。

那几名保安踉跄起身,回去叫领导,林泽怕惊动更多的人,马上道:“不好!快跑!”

两人从小路跑下去,谢晨风一脚踏空,林泽马上拉着他的手臂,两人一起滑到坡地,撞在树上,谢晨风狼狈不堪,满头满脸都是泥水,身上还被树枝挂出不少伤痕。

林泽杵上树­干­,一阵天旋地转,喘息片刻后回过神,又被谢晨风拖着跑,说:“刚刚耍帅的时候那么拉风……”

谢晨风道:“平时我也很少动手打人,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别!别碰!”

林泽要检查谢晨风的伤口,谢晨风马上声音变了调,推开林泽,林泽吓了一跳,说:“怎么了?”

“你受伤了吗?”谢晨风问。

林泽道:“没有,怎么?我看看你伤口。”

他凑过去,谢晨风抬起手肘,架着他不让他靠近,另一手从包里翻出纸巾,说:“老家的习俗,在有死人的地方见血不吉利,别碰上了。”

他用纸巾抹了把脸,按着出血的地方,林泽说:“不会破相吧。”

谢晨风斜眼瞥他,像个小孩子一样,说:“破相了咱们还联系吗?”

林泽总是被谢晨风弄得哭笑不得,坡上传来声音,谢晨风马上道:“走!”

他们绕过树林跑向村子,林泽回到前山的村内,夜三点半,他拨通师兄的电话,把此处消息传过去,这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小雨总是下也下不完,两人从身上湿到脚,没一处是­干­的,连­内­裤也湿透了,便在一堵墙边坐了下来,依偎在一处。

“休息一会,吃点东西。”林泽说:“等他们走了以后再上去看。”

谢晨风出了口长气,背脊倚在墙上,掏出饼­干­,林泽看录像,刚刚在最紧张的时候,谢晨风还不忘护着怀里的录像机怕摔了,这时把饼­干­喂给他吃,林泽头也不抬就吃了,谢晨风道:“你一个人来不行。”

林泽道:“嗯。”

谢晨风问:“你爱我不,没我你就完蛋了,要挨揍。”

林泽说:“当然。”

谢晨风说:“当然什么?说清楚点。”

林泽想到刚才若是没有谢晨风,自己肯定要挨那群保安的揍,说不定录像机被打坏,然后跌跌撞撞被围殴,真是狼狈到家了。

林泽咀嚼着饼­干­,转过头,吻在谢晨风的嘴上。

谢晨风完全不料林泽突然来了这么一下,登时噗地把饼­干­屑喷了两人满身,林泽却按着他,边吃着饼­干­与他舌吻。

软绵绵的饼­干­带着香味,吃进去一些,又在彼此­唇­舌间融化了。林泽亲完谢晨风,意犹未尽地舔他的嘴­唇­,拍拍他的头。

“真恶心。”谢晨风漠然道:“你太重口了。”

林泽一脸麻木,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地自顾自喝水,紧接着谢晨风喘息片刻,凑过来封住了他的­唇­。

这第二个吻悠远绵长,两人吻得彼此气息急促,天顶直升飞机的声音再次传来,­唇­分时林泽抬头看了一眼,说:“走了。”

谢晨风起身整理好包,一人分了一根火腿肠,边吃边走,前去察看敌情。记者的大部队还没来,料想他们抄了近路,其余人从大路上走了,林泽躲在树后朝山坡下看,只见谷底中央连着是一大片塌方地,哭声隐隐约约传来,将近一里地上全被山脊滑落的泥土掩盖。

林泽带着谢晨风进去,两人浑身是泥,救援指挥现场搭起雨棚,隔壁的几个帐篷内来来去去,抬着担架,又有几辆车把受伤的人送上去,刚刚林泽走的是山后的另一条路,这里则通往前面的大路,路前扯着布条,放着路障。

有村民抱着亲人的尸体大声痛哭,林泽趁没人发现他们,便跑向蒙着白布的帐篷前,挨个数尸体。谢晨风看得面部表情痉挛,说:“你要做什么?”

“一、二、三……”

林泽挨个数过去,统计了死亡人数,目前已经有十九个人了,谢晨风道:“喂,阿泽,有人发现我们了。”

林泽抬头,看到炽烈的­射­灯下有人快步朝他们走来,旋即一拉谢晨风说:“这边走!”

“喂!你们­干­什么的!”马上有人吼了起来,林泽跑进救援中心的帐篷,里面好几个当官的正在说话,手边还放着茶,见到林泽进来,俱是不约而同抬头。

“您好,我是华龙网的记者。”林泽出示记者证,与坐在中央的中年人打了个照面,登时愣住了,他万万料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他!那中年人看到林泽的记者证,明显不是同个人,但没多说什么。

“出去出去。”一名官员起身赶他:“谁让你们进来的?”

林泽看着那中年人,这是他迄今为止见到的最大的官了!谢晨风也不敢揍这些当官的,只是说:“别动手,我们自己走。”

“没关系,让他们休息一会。”那中年人起身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林泽一身泥水,显而易见,朝他笑了笑,说:“……我们从路上徒步走过来的。路还没通。”说着道:“您坐,我们绝不乱来。”

“你们网站是通过国务院新闻办审批的。”中年人说:“我不担心,坐吧。”

林泽如释重负,心里十分紧张,但他生平有一点是非常幸运的,越是紧张的时候他就发挥得越好,当即示意谢晨风打开录像机,对着中年人开始采访。

他都挑敏感的问题问,问得那中年人不太高兴,但他仍然逐一回答了,几乎没有跟林泽打官腔,最后问题卡在死亡人数上,中年人起身在雨棚走了两圈,秘书马上掏烟给他点了根烟,又散给林泽和谢晨风。

林泽接了,那中年人出棚外,告诉他:“这个目前不清楚。”

林泽点了点头,收起录音笔,中年人看了他一眼,说:“怎么派你这么年轻的记者过来?”

“年轻才跑得动。”林泽笑道。

中年人没再说什么,背着手进去,林泽和谢晨风站在一旁,谢晨风说:“他不会找咱们麻烦吧。”

“不……会吧。”林泽知道他的意思,毕竟这家伙是出了名的厉害,现在被谢晨风一提醒竟是有点后怕。

谢晨风说:“混不下去的话我带你走,也不用在重庆找工作了。”

林泽莞尔道:“不会的,报道还没出来,怎么就会关我?嘘你看,他们也来了。”

记者部队也纷纷到了,开始与本地官员拉锯战,各个媒体的摄影师去抢位置,官员封住临时救援中心外围,不让人进去。中年人也没有再出来接受采访,林泽终于知道前辈们所说的,关于这家伙的印象了——他气场过强,不像普通的官僚,也不虚荣,是做大事的人,确实,经过这次接触后,林泽觉得他们形容得太对了。

天蒙蒙亮时,林泽打开ipad,把录音和资料,以及一些图像传回去给师兄,与谢晨风坐在角落里翻新闻。

无数新闻报道从这里发出去,几个记者还支了个信息据点,所有人都可以使用,早上七点时林泽看到不少台里已经有报道了,刚看完几个记者的视频采访,这名记者就端着水过来聊天,数人把情况说完,凑作一堆打牌消遣,等车来把他们送回去。

尸体一具接一具地抬出来,谢晨风始终看着远处,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所触动,林泽猜他的农村老家里或许也碰上过这样的场面,但谢晨风没有说,林泽也就没有追问。

中午当地部门叫来大巴,把他们送到县上请吃了顿饭,无疑也是请他们不要夸大报道,毕竟这种事都是兜不住的,死亡人数已经超出预料了。林泽困得要死,强打­精­神吃饭时又见秘书过来,在请客的官员听了几句,连连点头,朝他们说:“如实报道就行。”

有这话出,林泽就放了心,当天下午和谢晨风在车上睡了一路,浑身泥水,回主城区去,各自回家睡觉。

“明天还出来么?”谢晨风道。

“你来我家找我吧。”林泽说:“早点来,可以一起睡回笼觉。”

“嗯。”谢晨风满意地说,下车与林泽告别。

[奇书网]、第八章

翌日谢晨风没有过来,林泽知道他肯定睡不起,也没打电话叫他起来,下午时谢晨风终于睡醒了,说临时有点事,得去合川一趟,招生。

“你们在一起了?”小哥问。

“嗯。”林泽的嘴角微微上翘,说:“你怎么知道的?”

小哥把一杯拿铁放在柜台上,说:“你一看就像在谈恋爱。Ipad也不拿出来了,Jack’d也不用了,不是谈恋爱是什么?开过房了吗?”

林泽无奈收起手机,说:“好吧,还没有,其实是他手机丢了,没法用微信。”

林泽想到他们的关系,已经接吻了,感觉分开再见面后,多少还有点尴尬,第二天连着整整一晚上,谢晨风都没有来短信,林泽心里有点忐忑,直到第三天中午,谢晨风的声音有点疲惫,说:“幺儿,老公昨晚没睡好,手机被偷了。”

林泽松了口气,心想没事就好,又开始揶揄他,谢晨风无奈道:“果然情场失意的时候,别的就会很倒霉。”

林泽知道谢晨风心里有他,手机一丢就马上给他打电话以示不是晾着他,手机丢了就丢了,没办法,林泽打算等他回来以后,买两个新的情侣号,分期结话费套餐送个新iphone——自己弟弟办的那种,和谢晨风一起用。

这次谢晨风去招生还是要三天,在合川临时办了张新卡,又借了个手机用,林泽便回开水房,每天只能和他发发短信,聊以打发无聊的时间。

那夜一吻,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像被拧开的水闸,铺天盖地的水流一瞬间浸润了许久以来­干­涸的内心土地,林泽甚至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这么爱他,事实上在半个月前,他们还只是想当个朋友,然而感觉这玩意说来就来,仿佛一瞬间眼前充满了阳光,生活变得无比的美好。

谢晨风说的话也变了个人似的。

谢晨风:【中午去吃什么?想你了。】

林泽:【买了个团购券,一个人吃两个人的份。你呢?】

谢晨风:【豆花饭,今天起,谢谢要存钱养老婆。】

林泽:【哦?谢谢有老婆了?快拿照片出来给我看看。】

谢晨风:【打开照相功能,按下快门。】

林泽按快门的时候正好身后小哥躬身,在他背后比了个耶的动作。

林泽:“……”

林泽看了他一眼,小哥呵呵笑,回去柜台后。

谢晨风收到彩信,发现林泽身后的帅哥布景板,问:【又在勾三搭四?】

林泽:【是的,人生寂寞啊!】

谢晨风:【速度点,把你的Jack’d删了。否则不爱你了。】

林泽:【你自己手机丢了,没Jack’d用,就连我也不让用了?】

谢晨风:【嗯,你被我吻了,就要对我负责。回来我要检查的。】

林泽:【哦?怎么检查?】

谢晨风:【谢谢回来可以和你共度春宵吗,才子。】

林泽:“……”

林泽把jack’d卸载了,小哥问:“是上次那个黑黑瘦瘦的1?”

林泽嗯了声,小哥道:“怎么喜欢上的。”

林泽说:“不知道,这事谁说得清?刚好是我喜欢的罢了。”

小哥低头擦一个玻璃瓶,问:“他呢?怎么喜欢上你的。”

林泽道:“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小哥笑着接道:“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林泽忐忑再三,编辑了条:【回来再说。】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把那条短信删了,改成了:【好。】

大家都不是第一次了,想认真在一起的话,迟早都愿意……林泽想到谢晨风在床上当零的样子,喉结就忍不住动了动,心里坏笑道:我会好好□你的。

郑杰来了,林泽推开玻璃门出来去吃午饭,郑杰站在太阳下被火烤,一脸麻木地看着他。

林泽笑道:“走吧。”

郑杰道:“高兴得很哟你。”

林泽嘴角抽搐,意识到自己确实太明显了,两人吃饭时,林泽收到条短信,是李迟然的。

【哥,今天晚上来小猪的生日会可以吗?陪陪我。】

小猪是李迟然的好闺蜜,也是个零,林泽想了想,已经和谢晨风在一起了,便不想再去掺和GAY群里的事。

林泽:【不了,幺儿,你的生日我去,你的朋友生日我不去了。你最近不也是在谈恋爱了么?别去凑这种热闹了,圈子里乱得很。】

李迟然没有再回复。

林泽午饭后又回开水房,今天没有面试,明天还有一家报社让他去看看,正好明天下午面试,晚上等谢晨风回来一起吃晚饭。

小哥在柜台后说:“林泽,你男朋友还没回来,明天晚上帮我个忙行不。”

“什么?”林泽正在给谢晨风发短信,茫然抬头道。

“陪军军去一下小猪的生日会。”小哥道:“他们请了我,不过我要加班,军军和李迟然没人陪。”

林泽只得点头,没想到咖啡小哥这么快就泡上那个叫军军的学生了,去唱个K也没什么,谢晨风要是回来了的话,和他一起去好了。

第二天傍晚,谢晨风还没有回来,正在回市区的大巴上,林泽给谢晨风打过招呼,让他来了以后就到KTV来找他,又把KTV地址给了谢晨风,便直接进了包厢。

灯火昏暗,大包厢里全是花枝招展的GAY,林泽进去后不少人抬头看着他,这些人都是李迟然认识的圈子,林泽只认识零星几个,朝过生日的小猪点头打招呼,送他一盒哈根达斯的冰淇淋蛋糕当生日礼物。

“谁送的?”

一会就有人接过去拆了。

“然然的哥。”小猪得意地说。

林泽道:“生日快乐,小猪,谢谢你照顾我弟了。”

小猪笑着招呼客人,李迟然得足了面子在一侧招手,让林泽到角落去坐。

“哥。”李迟然道:“怎么来得这么晚?”

“今天去面试了。”林泽笑道:“让我下周一就去上班,日报报社。”

周围好几个听见的都在调侃他,林泽朝他们笑了笑,说:“小猪你随意,待会我得……”

李迟然凑到他耳旁:“嘘……”

林泽看了他一眼,李迟然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林泽道:“总之你们随意就行了,谢谢,不吃东西。”

李迟然点了杯­鸡­尾酒,凑到林泽­唇­边,林泽便喝了一口,两人在包厢角落里坐着,也不点歌唱歌。

军军也来了,林泽朝他打了个响指,说:“你老公晚上加班来不了,让我带你去开房过夜伺候你。”

数人哄堂大笑,军军说:“我晓得他不来,我跟你走嘛,我决定和他分手了!”

林泽笑道:“开玩笑的,别这么说,他也没办法。”

军军叹了口气,过来坐着,林泽今天去报社面试,那家报社久仰他的大名,说他是才子,让他下周一直接过来上班,给他一个版块,让他带一个四人的小组做专题,霎时令林泽接连被打击的自信心得到了提升,说话气场也强了许多。

此刻左拥右抱,左手搭着李迟然,右手揽着军军,俨然一副总攻的架势。

包厢里人很多,挤了不下十来个人,灯光更黯了些,有人在唱歌了,生日的主角没空招呼他们,三人便在偏僻处小声聊天。

“司徒烨不喜欢我的。”军军说:“你看他都没给你提过我。”

林泽道:“怎么没有?他经常说起你。”

军军道:“哎,别骗我了,他带我去他租的房子,家里什么都没有,说在重庆打工一段时间,赚到钱就要走了。”

林泽连小哥的名字都不知道,现在才从军军口中得知他叫“司徒烨”,挺有意思的复姓,漂亮的名。他也不知道司徒烨的背景,对方更没提过自己住什么地方,也没说为什么来星巴克调咖啡。

但那不妨碍他们萍水相逢的友情,林泽笑道:“这些事,你应该认真想想,详细谈谈,如果你也愿意和他好好相处,我相信他愿意为你留在这个城市的。”

军军没有说话,李迟然说:“哥,你给我买个萨摩吧,我想养狗。”

林泽道:“可以,下周你去选好,我给你买吧,生活费用完了?”说着摸摸李迟然的头。

李迟然没有说话,依偎在林泽的身上,给他一个小公仔,说:“刚刚在楼下夹的。”

军军说:“你哥对你都比司徒烨对我好。”

李迟然说:“你别想太多啦,烨哥应该是真的加班,不是怕要送东西才不来的。”

林泽知道了,军军在读大学,没什么钱,平时跟着李迟然他们玩,买衣服吃饭的开支上已经有点生活费透支了,司徒烨估计也是穷光蛋一个。应酬不起他圈子里的事,咖啡店的事情又忙。

“怎么说呢。”林泽想了想,朝他小声说:“军军,司徒烨的­性­格是喜欢认真读书的小孩,而且你才念大三,偶尔也可以打打工,和他一起努力,这样我觉得更好。”

“嗯。”军军心不在焉地答道,显然没听进去。

林泽也不想说教了,这些小孩都比他小太多,正处于追逐物质和爱情,并喜欢把它们捆绑在一起的年纪,自己说多了也惹人烦。迟早大家都会懂的。

军军过了一会便出去打电话,李迟然道:“我们到那边去坐吧。”

林泽嗯了声,李迟然拉着他的手,把他拉到隔壁的单人沙发上去,让林泽先坐下,自己和他挤在一起。这样一来,林泽的手臂就只能揽着李迟然的腰,李迟然整个人缠在林泽身上,伸手来玩他的衬衣扣子。

“哥,买个英短给我好吗?”李迟然问道。

“幺儿怎么了?”林泽低声说:“英短是什么?”

李迟然道:“英国短毛猫,我还想养只猫。”

林泽说:“可以,不过你不是要养萨摩吗?猫和狗一起不怕打架?”

另外一张挨着他们的沙发上的两个小零看了李迟然一眼,眼神中带着点羡慕。

李迟然又端着自己的­鸡­尾酒给林泽喝,林泽察觉到他有点异常,但没有问。

“幺儿。”林泽小声在李迟然耳边说:“怎么这么大个人还喜欢撒娇?心情不好吗?”

李迟然的眼睛红红的,看了林泽一眼,如果换了从前,林泽确实会有点心动的感觉,李迟然一向还是很懂事很有分寸的,否则林泽也不会宠着他。他很喜欢李迟然,这种喜欢无关□与爱情。

“你都快出社会的人了,别动不动就哭。”林泽在他耳边很小声地说,在外人眼里看上去,他俩就像一对情侣,在黯淡的灯光下小声调情。

林泽又问:“你老公呢?”

李迟然:“没啦,分手了。”

林泽又摸摸李迟然的头,就像摸一只伤心的猫,给他顺毛,林泽知道这种时候其实什么也不用问,什么安慰的话也不用说,只要让李迟然抱着,并一遍遍地摸他的头发就行了。

过了一会,有人给林泽递麦,林泽摆手示意不唱,李迟然去点歌,包厢门开了。

又是一对进来,其中的小零也是李迟然的闺蜜,林泽见过,那天在星巴克里就是他和李迟然一起来的。

那小零和一个高高帅帅的男生牵着手,两人都穿得很潮。

“你朋友来了。”林泽搂着李迟然,说:“不打个招呼?”

李迟然像个怨­妇­一样盯着那零,对方的恋人也有点不自在,避开李迟然的眼神,只和小猪说话,祝他生日快乐。

李迟然把­唇­凑到林泽的耳边,呼吸贴着他的脖颈,小声说:“哥,你主动抱着我可以吗。”

林泽彻底明白了。

他收拢手臂,把李迟然搂得贴在自己身上,李迟然的皮肤很­嫩­,比很多女孩子还好,抱在怀里也香香的,软软的。

“亲一下我的嘴可以吗?”李迟然的鼻子抵着林泽的鼻梁,极小声说,并把手伸进林泽的衬衣里,在他胸膛上摸来摸去。

林泽被这么刺激,□有点硬了,李迟然偶尔会吃吃他豆腐,林泽一直也随便他,但这一次李迟然明显是在演戏。

林泽在李迟然耳边说:“幺儿,哥在谈恋爱,不能亲你的嘴,亲亲你脸可以吗?”

他不等李迟然回答,便把­唇­印在他的侧脸上。

那一对情侣给小猪送完生日礼物就走了。

“那个死贱人。”军军在另一张沙发上说:“他不晓得你要来,然然,你看他马上就跑了。”

小猪过来说:“你报仇了撒,然然。”

李迟然没说话,只是搂着林泽的脖颈,把脸埋在他的肩上,林泽大约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伸手摩挲李迟然的背,令他好过点。又问道:“那个1是然然的老公?”

军军点了点头,小猪说:“你哥比黄晓川帅多了,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人。”

军军和小猪都摸了摸李迟然的头,林泽感觉到脖颈湿湿的,应该是李迟然哭了。

“哥,你跟谁在谈恋爱。”李迟然小声问。

“下次带你认识。”林泽摸出手机给谢晨风发短消息,告诉他自己在陪李迟然演戏,到了以后先别进来,外面等会,李迟然看着林泽写手机短信,一声不吭,林泽便低声答道:“一个踢足球的。”

李迟然道:“0吗?”

林泽道:“1吧,我也不知道。”

李迟然破泣为笑道:“你们好浪费资源哟,哥,让我们怎么办嘛。”

“嘿嘿。”林泽笑而不语。

“周六带你去买短毛猫,折耳猫也行。”林泽说:“哥找到新工作了,多少钱都买得起。”

李迟然嗯了声,说:“先不养了吧,猫欠着。”

“买吧。”林泽说:“养个小猫陪陪你。”

不少人都在看林泽,包厢里大部分都是学生,大学生,也有高中生。只有林泽和少数几个零是在工作的,他的身份对于许多人来说,代表“出了社会的人”,本身就有点神秘感。林泽气质又好,和李迟然在一起显然成了十分瞩目的良人。

李迟然道:“走吧,哥,那小贱人以前就说过很喜欢你,我晓得他贱,没给他介绍。后来他看我和黄晓川在一起,就来勾引我老公。”

林泽这才明白过来,安慰道:“两个都不是好东西,再找吧。”

李迟然起身,要放开林泽的手,林泽却紧紧攥着他的手,顺势搂着他的腰,朝小猪道:“我们先走了,我带然然去逛街。”

“拜拜——”

数名小GAY纷纷朝林泽挥手告别。

林泽又祝小猪生日快乐,始终牵着李迟然的手,从手扶电梯上下来,问:“想去哪里?吃点夜宵?谢晨风就要来了,介绍给你认识。”

李迟然道:“改天再见哥夫吧,我想回家了。”

林泽摸摸李迟然的头,说:“没事吧。”

空旷的街边,李迟然抱着林泽,靠在他的肩膀上,大声地哭了起来。

哭了很久很久,林泽说:“哭完了就好了,明天还是一切照旧。”

李迟然点了点头,擦­干­眼泪,林泽打了个车,说:“到家给我发短信。”

李迟然点头,林泽又叮嘱道:“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别想太多。”

李迟然走了,林泽叹了口气,手里拿着李迟然给的公仔,翻来覆去地看。

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天气又闷又热,去哪等谢晨风呢?林泽掏出手机,给谢晨风发短信,冷不防撞在一个人身上。

今天谢晨风穿着一身很合身的花衬衣,林泽给他买的五分牛仔裤,衬得手脚修长,背着个健身运动包。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林泽哭笑不得道。

“刚下大巴。”谢晨风说:“正想买束花,去KTV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你求婚。”

林泽既好笑又后怕,还有点感动,说:“别送花了,又不是女生,省钱买润滑油来得划算。”

谢晨风的脸马上就红了,说:“晚上去开房吗?”

林泽说:“你累不累?累的话来我家睡觉休息,聊聊天也行。”

谢晨风三天不见,感觉居然有点瘦了,似乎没怎么睡好。

“怎么不唱歌了?”谢晨风问。

“我弟回家,送他出来。”林泽说:“准备找个坐的地方等你。没睡好?这么憔悴。”

谢晨风说:“想你了,天天想,躺在……躺着就想你。”

两人在路灯下站着,林泽感觉内心深处有股澎湃的感情要冲破他的理智,翻涌出来。

周围没有人,谢晨风问:“你呢,你想不想我,你爱不爱我。”

林泽朝他靠近了些,谢晨风低头,两人默契地一碰嘴­唇­便即分开,谢晨风不自在地整理了下短裤的裤腰和胯间部分,显然是硬了。

林泽说:“去什么地方……”

谢晨风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把林泽按在路灯柱子旁,疯狂地吻他,两人互相抱着,在温暖的灯光下接吻。

林泽眼角余光注意到远处就有人,看到俩男人接吻,也不过来了,忙拍谢晨风的头,把他推开点,说:“有人!”

谢晨风满脸通红,两人都不敢回头看,谢晨风带着林泽绕过一个小区拐角,说:“我想你想得都不行了。”

林泽顺手把公仔塞在谢晨风的衬衣衣领后面,道:“去我家。”

谢晨风道:“别,不好意思,你发小应该在家的,以后再说。”

林泽道:“好吧,去买东西,没有……那个,你懂的。”

他们从另一个通道进远东百货,在屈臣氏里买润滑油,谢晨风脖子后面还塞着比卡丘的公仔,低头认真看润滑油,林泽和他站在一起,注意到很多人在看他们,说:“快快,随便吧,我不喜欢浮点的,螺纹的可以……”

两个男的在买安全套和润滑油,不用问也知道是做什么,已经被不少人围观了,林泽便火速去刷卡结算,直到走出屈臣氏时还能感觉到到处­射­来的八卦的眼光。

从北城天街拐出去有一长段路没有人,林泽就和谢晨风牵着手,在长街上慢慢地走。

“饿吗?”林泽说:“晚饭吃了什么?”

“不饿。”谢晨风说:“面包牛­奶­,你要再吃点不。”

林泽摆手,说:“面试过了,让我下周一去上班。”

谢晨风笑道:“太好了,就知道你行。”

林泽道:“你租的房子在哪?明天开始搬过来一起住吧。”

谢晨风说:“住你这去上班不方便,要不你来我这里住?新单位在什么地方?我们去租个新房子,一室一厅那种。”

林泽想了想,搬出来的话,可能要回去跟郑杰商量,他说:“我得问问郑杰,要么咱们都不住这里了,去南坪租个两室一厅吧,郑杰和你上班都近。”

“可以。”谢晨风衣领的公仔已经掉到背后去了,在他的衬衣里挤着,他像个大小孩般笑道:“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一个人到这里来,连朋友都没几个。他生活习惯怎么样。”

林泽道:“他比我爱­干­净,下班都是晚上了,不会吵到你的。”

谢晨风嗯了声,林泽在他身后,把他的衬衣从裤腰里扯出来,拿出掉到背后的公仔,摸到他滚烫的肌肤时,忍不住从身后紧紧搂着他的腰。

谢晨风呼吸的气息都显得十分灼热,说:“又硬了,走吧。哪里有旅店?”

林泽和谢晨风牵着手开始跑,谢晨风呼呼喘气,示意他在外面等,自己进去开房,其实两人去开标间也可以,但谢晨风想开个大床房。

林泽等了一会,谢晨风的短信来了:

【2207】

林泽便装作若无其事地上去,按了门铃,谢晨风便把他拖进房里,砰一声关上门。

两人紧紧抱着,林泽背靠着门,与谢晨风肆意地接吻,谢晨风吻了足足三分钟,把林泽推到大床上,林泽躺下的那一刻,吁了口满足的气。

谢晨风不吻上来了,只是趴在他的身上,两人沉默地互相注视,他小心地吻林泽的脸,轻轻地吻他的­唇­。

“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谢晨风凝视林泽的双眼,低声说:“就爱上你了。”

林泽说:“我也是,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我爱你。”

谢晨风扯林泽的衬衣,说:“脱,你先来吧。”

林泽走神了,笑道:“然然说咱们浪费资源,两个1搂一起。”

谢晨风忍不住大笑,林泽说:“你当过0么?老实点。”

“当过。”谢晨风说:“和上一任分手的时候,我有一段时间很郁闷……”

林泽说:“没关系,我也当过,大家扯平了。”

谢晨风哈哈笑,林泽把他按着翻过来,两人换了姿势,骑在他腰上解他的衬衣,谢晨风很瘦,虽然有胸肌也有腹肌,但林泽伸手去摸的时候能摸到他的肋骨。谢晨风怕痒,便挡开他的手。

“你是我最爱的人。”谢晨风说,他伸手去解林泽的皮带,又道:“能碰上你真是老天待我不薄。”

林泽莞尔,他笑起来的酒窝很迷人,说:“我也很爱你,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真的。”

一群河蟹飞速掠过……

林泽吻了吻他,筋疲力尽,谢晨风足足­干­了快一小时,体力也有点负荷不住,抽出来以后把安全套扔到床下,把林泽搂到自己怀里,紧紧抱着。

“要洗澡么?”谢晨风吻吻林泽的额头,小声问道。

林泽困得很,说:“明天吧。”

谢晨风嗯了声,林泽感觉到谢晨风的声音有点哑。

“生病了?”林泽问。

“嗓子疼。”谢晨风说:“昨天在合川的宾馆,空调开太冷了。”

林泽道:“把空调温度开高点。”

谢晨风已经有倦意了,嗯了声,林泽从被窝里伸手出来,将冷气开到25度,顺手关了灯。

谢晨风呼出的气都是热的,两人抱着睡了一会,林泽听到咳嗽声,知道谢晨风感冒了。

他摸摸谢晨风的额头,心想还是不行,起身穿上衣服,下楼去买药。半夜两点多,街上空空荡荡,林泽到药房的二十四小时窗口买了感冒药,回到宾馆时看见谢晨风呆呆地坐在床上。

谢晨风的眼睛发红,抬眼看林泽。

林泽道:“吃药,怎么了?”

谢晨风说:“刚才醒来发现你不见了,吓我一跳,还以为今天晚上和你一起的事情是在做梦。”

林泽哭笑不得道:“你才吓我一跳。怎么跟梦游似的。”

林泽去烧水,脑海中全是谢晨风抬眼看他的眼神,他对谢晨风的这个神情最没抵抗力,就像个孤独的小孩,带着点愧疚,又带着点期待。

“吃药了。”林泽端着水出来,谢晨风吃了,伸出手臂,示意他过来抱着。

林泽一膝跪上床去,笑着解自己的衬衣,皮带,再次脱得浑身□,缩进被窝里。谢晨风说:“你很会照顾人,是个好老婆。”

林泽满意地说:“好老婆未必,不过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谢晨风关了灯,两人安静地抱着。

“你分手的原则是什么。”谢晨风在黑暗里问道。

林泽道:“先问清楚,免得以后一拍两散么?”

谢晨风笑道:“对。”

林泽:“劈腿,只要别劈腿,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磨合。别出去419,一次也不行,你呢?”

谢晨风道:“我没有什么底线,只要你心里爱着我就行了。”

林泽:“……”

谢晨风笑道:“不可能,你从心到人,都是我的。”

林泽无语了,说:“睡觉睡觉,别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他枕在谢晨风的肩上,感觉自己现在真的只能当0了,事实上他不得不承认谢晨风的未雨绸缪有原因——毕竟他们都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了,谢晨风想的他都懂。

恋爱的热度过去,就会转成激烈的吵架,漫长的磨合期好不容易过去后,七年之痒又将到来。只有战胜了这些挫折,才能转为彼此陪伴的亲情,真正安安分分在一起过日子。

但谢晨风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心也是真诚的,林泽觉得他们在一起,应该足够面对大部分困难。大家都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这点是促使他和谢晨风在一起的决定­性­因素。

爱只要情感,而恋爱则需要理智。

林泽睡着了,他感觉到谢晨风在吻他,便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抱着谢晨风亲吻。

翌日,林泽醒来时外面的天全是黑的,枕边空了,他蓦然一惊,起身时看不见谢晨风。

窗外是­阴­沉沉的黑暗雨天,中午十二点了。

茶几上放着早餐,下面压着谢晨风的纸条:【回去交招生表格,先走了。记得吃饭。】

林泽松了口气,躺回被窝里,给谢晨风发短信,没回。

马路上黑压压的,私家车打着车头灯,整个山城就像被笼在一个没有未来的长夜里。

漫天细雨中,谢晨风站在体育场外,双眼通红,看着雨水里的体育场不住哽咽,手指反复捏自己的眉心,继而两手手指勾在体育场的铁丝网上,埋头呜咽,犹如一只濒临绝境的野兽。

手机一直响,谢晨风咽下眼泪,摸出手机看。

水滴打在手机屏幕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上面闪烁着来电名字:阿泽。

“醒了?”谢晨风竭力稳住语调,勉强笑道。

林泽:“感冒好点了吗?你没带伞,什么时候走的?”

谢晨风:“没事,已经到学校了。”

林泽:“还说没事,声音都哑了。”

谢晨风:“对了,刚刚接电话太久,是因为在会议室里。”

林泽:“那你先开会吧,你把地址发我手机上,家里有米吗?我下午过来给你熬点粥吃。”

谢晨风:“我家太乱了,还没收拾,我晚上搬过来吧。”

林泽:“那好吧,我待会去你家楼下接你?”

谢晨风:“先等等,开完会再商量。”

林泽道:“嗯,我爱你。”

谢晨风:“我也是。”

林泽的电话关了,谢晨风把手机关机,抑制不住地大哭起来,在雨中踉踉跄跄,边走边哭,以手背抹了把眼睛。疲惫地倚在电灯柱前,抬头看着黑暗的天空,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咆哮。

[奇书网]、第九章

当天下午,雨停了,灿烂阳光依旧,照亮了长街,林泽却迟迟没有接到谢晨风的电话。

他给谢晨风发短信,打了好几个电话,手机关机。

睡着了?林泽心想应该是吃了感冒药太困,回去就睡着了。

算了,明天再说吧,林泽回去以后洗澡,上了两次厕所,当零的感觉还是很不习惯,但想到以后会和谢晨风在一起,心情就变得很好。

“什么时候租房?”林泽问。

郑杰吃着晚饭,抬眼看他,说:“随便撒,你说了算。”

正好两人住的地址被讨债的黑社会知道,林泽便说:“租南坪的房子吧。”

郑杰:“你新单位不是在沙坪坝么?”

林泽道:“我转一次轻轨就到了,没关系。”

郑杰道:“租中间点的位置嘛,最好都别转车。”

林泽说:“没事,你和谢晨风上班的地方都在南坪,我一个人,可以调整,再说了还是当记者,不用坐班。报社可能还会给我个车。”

郑杰哟了声,说:“什么时候考驾照?老子不上班了,去给你当司机嘛!招司机不?”

林泽道:“司机又没补贴,只得我自己去考。”

郑杰道:“那也可以嘛,有车大家周末一起出去耍。”

林泽嗯了声,征求地问郑杰,说:“谢晨风搬过来和咱们一起住,可以么?”

郑杰吃饱,掏了根烟叼上,心满意足地说:“随便,你喜欢就行,不要在家里打架。”

林泽笑道:“他不敢揍我。”

郑杰怀疑地看林泽,问:“你们昨天晚上去开房了说。”

林泽道:“当然啊。”

郑杰没再说话,林泽昨天一晚上没接到郑杰的夺命连环Call,便知道郑杰对谢晨风的印象也不错,至少没说他乱搞,可见谢晨风已经得到郑杰的承认了。

林泽说:“他可能不太爱­干­净,不过我会督促他的。”

郑杰道:“没啥子,大家都是男人么,你多说说他就行。”

林泽嗯了声,收拾了碗筷,开电脑找租房资料,租个两室一厅就行,这次搬家千万不能给郑杰的妈知道他们的住址了。大家在一起住着,以后郑杰有喜欢的女孩,没有房子,只要愿意接受他和谢晨风,也可以先一起住着。

林泽初步定了个看上去不错的房子,家具齐全有空调厨房,只要两千二的月租,衣食方面省点,自己做饭吃,平时让谢晨风从学校食堂带点凉菜,绝对够了,况且还可以帮郑杰省下几百交通费。

这是真正的事业爱情双丰收,林泽的未来充满阳光。

当天晚上,林泽又给谢晨风打了个电话,还是关机。

估计睡得跟个死猪一样,晚饭也不吃,算了,这么大个人,饿几顿也不会死,明天再不开机,就到学校去找他。

林泽在床上翻来翻去,想到昨天那个缠绵的夜晚。那种感觉令他无比迷恋,以后可以天天和谢晨风一起睡觉了。

半夜四点,谢晨风还是没有醒来,林泽半睡半醒,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八点打了个电话,还是关机,林泽实在撑不住,起来吃了个早饭继续睡,这次睡熟了。

再睁眼时已经是下午五点。

林泽摸到手机看,短信没回,打电话,手机关机。

他开始隐隐约约意识到有问题了。

但他仍然没朝最坏的情况想,谢晨风是生病了没睡醒吗?不应该啊。

他起身定了定神,仍然不受控制地想到他最怕的那件事——又被419了吗?他几乎无法相信,如果连谢晨风也会这么骗他,那么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再让他相信的事了。

不,不会的。

林泽的人生观几乎要崩塌了,他摒除了别的念头,打开电脑,回想谢晨风所在的学校,现在去学校找他吗?会不会碰上他和他的女朋友,或者另一个小零在一起?

不应该,真的不应该,谢晨风根本就不像出来劈腿的人,这点蛛丝马迹林泽还是能推断出来的,一来谢晨风从来没在林泽面前接过任何电话;二来从穿着,谈吐,甚至两人相处的时间自由度上,都不像家里还有人的。

林泽反复思考他们在一起的每个细节,谢晨风几乎总是随叫随到,而且包里也没有任何别人给的东西,连个手机壳都不花俏。况且他也总是陪林泽到几点都行,林泽不赶他,他就不会走,什么时间约人都在。

两人分开的时候,再晚的夜里发短信,谢晨风也都会回。除非他整整一个月没和其他人在一起,否则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点。

去掉劈腿的可能­性­,林泽便真正地放下了心,逻辑上推断,谢晨风应该不会是那样的人。而且他林泽有什么不好?才做了一次就厌倦想分手未免也太早了点,谢晨风确实是想和他过日子的。

那么一直关机,是生病了没起床吗?还是电池被雨水打湿了?有可能。

要么就是在冷却,考虑?据林泽所知,有的人确实也会这样,做过爱之后有点恐慌,所以­干­脆关机思考一段时间,直到确认自己的心意以后才恢复联络。

还是去找他吧,别发烧烧昏过去就完蛋了。

林泽想了想,打开电脑,决定六点开始,谢晨风还不回电话,就到那所中学去问问他的住址。

然而没等到六点,林泽越想越不安心,下楼打了个车就去那家中学。

当初看教师证的时候只是匆匆一瞥,已经忘了是哪家中学了,但他带着自己的记者证,去挨家问问,那里的高中不多,然而每次问到门卫处,都答道没有这个人。

没有这个人。

林泽有点懵了,那教师证是他亲眼看到的!怎么会没有这个人?是不是错了?

他一直问到深夜10点,边问边给谢晨风打电话,一直关机,最后不得不承认,又被419了。

林泽站在雨水淋湿后的马路上,发了一会呆,他再也不敢相信爱情了,谢晨风的欺骗几乎把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点希望击得粉碎。

林泽没有自欺欺人的习惯,没有就是没有,被骗了就是被骗了,对方说不定只是一个喜欢玩恋爱游戏的交际公子,办了几张假证来骗人。

林泽回家时又到力帆俱乐部问几年前有没有一个高高瘦瘦的,踢球的门将,现在还会带学生来引荐。门卫答道最近根本就没见过此人,他是新来的,不清楚几年前的事,林泽不死心的想见俱乐部主任,却被告知力帆老板被协查,连主任也换了。

深夜,他独自走在路上,心里已经清楚谢晨风在骗他。

最后的一丝希望只是怕谢晨风生病了,发烧烧昏了,但既然他不是老师,那么开会什么的多半也是在骗人……

林泽回到家里,趴在餐桌上,一句话没说。

郑杰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林泽这模样,没问什么。

“吃饭了没。”郑杰道。

林泽摆手表示不想吃,在餐桌前坐了一夜,郑杰便陪他坐着。

五天后,谢晨风的手机依旧关机,林泽就当没认识过这个人,周一去入职,协调版面事宜,着手整理相关话题,并和主编设计新版面重点与主题。

这份工作有点辛苦,但林泽现在唯一想着的就是打算忘了之前发生过的那些事,把自己扔到工作里。

郑杰没有再问谢晨风的事,想也知道林泽失恋了。

失恋和失业很像,都要准备开始一段新的人生,林泽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生辰八字是不是逆了老天爷的哪片逆鳞,回想起自己从前的第一次恋爱,也没做过什么造孽的事情么?何必这么来惩罚他?

上班第一天,林泽把能用的资源都用上,做了一期都市男女的离婚调查率报告,一上版主编便大赞不愧是才子。

重庆最热的时段来了,八月底九月初,距离他与谢晨风开房的那天已将近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林泽没有再去打谢晨风的电话。

但一个月里的某两天,他接到过两次不同的陌生来电,刚一接电话,那边就挂掉了。或许是他?林泽根本就不知道谢晨风在玩什么把戏,查过以后发现那边是个公共电话亭。已经这样了,有什么事,在最开始为什么不好好说清楚?

林泽的思绪简直是一团糟,他强迫自己忘记所有关于谢晨风的事,反复催眠自己,那个人只是一个无聊的,来玩游戏的家伙,以前没有认识谢晨风,现在也不认识他,权当是一场梦,或者看了场太过逼真,久久难忘的电影。

九月,林泽的工作上了正轨,某天他下班回来,习惯­性­地打开几个QQ群,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当新闻的内容。

其中一个GAY群里,李迟然正在和一个小零幺儿幺儿地叫,群里不少零在讨论淘宝上的一个海底泥面膜,林泽被转移了注意力,也想买个来敷脸了。

然然:【哥,你给我买这个嘛。我不要短毛猫了。】

云梦泽:【好,买两份吗?军军要不要?】

Q群里又是一堆­色­迷迷流口水的表情,不少群成员说:【也给我买嘛给我买嘛……】

林泽点开那个链接,正要去付费,有个人开始刷消息。

唯唯:【注意此人!重庆的千万注意此人!】

(图片)

唯唯:【这个人得了艾滋病,一年前就确诊了!正在圈子里进行报复,见过他的千万不要被他骗了,告诉你身边的人,也别和他419!说不定已经搞过很多人了!转发给你的群,不要受骗啊!】

林泽看了一眼QQ群,刹那间他脑子里嗡的一声,那是真正的五雷轰顶。

里面是谢晨风的照片,不太像他,没有林泽认识的他这么瘦,但林泽能认得出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盲目地关掉淘宝网页,转而注视QQ群,打了几行信息,却又下意识地删掉,不知道该说什么。

唯唯的消息很快就被几个小零的聊天刷掉了。

云梦泽:【你叫唯唯么?】

唯唯不说话,显是发了个消息就跑去别的群了,林泽点开另一个群,看到里面也是同样的消息,那一刻林泽真的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只是觉得很好笑,不会吧,这是在开玩笑吗?

他从群里加了唯唯的好友,等了足足三分钟,在这段时间里,他的脑海中是完全空白的。

咳嗽声响,唯唯通过了林泽的验证消息。

林泽发给他那张谢晨风的照片,问:【这是你说的那个人么?他叫什么名字?他告诉我他叫谢晨风,是么?】

唯唯:【。。。。。。】

林泽:【你说啊!】

唯唯:【你和他上过床了吗?多久了?马上去做检测!别存侥幸心理啊!】

林泽:【他叫谢晨风,是不是!我也在找他。】

唯唯:【他叫谢磊!贵州人!对外都说他是南坪中学的体育老师,其实他不是!他没有工作的!不要相信他!】

林泽彻底无言。

唯唯:【那是个骗子!你小心点啊!我帮不了你了,去检测,戴套了吗?】

林泽:【你怎么知道他有艾滋病的?】

唯唯:【我以前和他耍过朋友,后来分了!】

不会吧,天啊!这是什么人生啊!

林泽已经无法用理智来分析这件事了,他又问:【他在和你一起的时候就感染上艾滋病毒了吗?是谁传染给他的?】

唯唯:【我们分手以后他就出去419了,我有证据的!你看!】

他发给林泽一个截图,微博头像是谢晨风惯用的意大利球服,下面的个人简介是:

“哈哈,A了,重庆的朋友小心,死神就在你们的身边,大家一起迎接2012吧。”

唯唯:【这个是他以前用过的微博,我截图了的,现在他已经全删了,头像也换了。】

林泽:【有地址吗?我看看。】

唯唯发过来一个地址,林泽点开,里面已经没有微博了,剩下一个新浪的自带头像,微博名叫“阳光依旧灿烂”。

那一刻林泽觉得空气都凝固了,他找唯唯要了手机号码,艰难地离开电脑桌,躺到床上去,大口地呼吸着,感觉就快窒息了。

夜里,郑杰回来的时候看到林泽躺在沙发上,说:“生病了说?”

林泽马上挡开郑杰的手,他根本就没法思考。

“别和我说话……”林泽起身。

郑杰道:“去什么地方?”

林泽:“去医院。”

郑杰道:“怎么了?生病了?”

林泽畏惧地避开郑杰,郑杰道:“怎么回事?!”

林泽喘息良久,躲开他,回到电脑前坐下,一个多月了,他没有发烧,会感染上艾滋病吗?谢晨风是艾滋病毒携带者还是病人?

那天他说嗓子疼,是已经发病了吗?

林泽看了郑杰一眼,他对艾滋病很了解,以前做过专访的。和艾滋病人一起吃饭,握手,住在一起,咳嗽,打喷嚏,都不会传染上艾滋病。

这一个月里,自己也没有和郑杰有过血液接触,林泽也没有溃疡等疾病。

郑杰应该是安全的,但现在开始要注意了。

“有消毒水吗。”林泽说:“传染病,现在开始别接近我。”

郑杰:“啷个回事哦,啥子病嘛。”

林泽崩溃地大吼道:“我得艾滋病了!!”

郑杰:“……”

林泽吼完这句,双眼空洞地喘气,又说:“不一定,不一定的,我先查查看。”

他马上掏出手机,找一个医生朋友咨询,这时候自己也顾不得太多了,什么家底都抖给了那位朋友,并开了扩音,郑杰在一旁听着,对方听了很久,说:“你和他口/交了?口/交的时候有牙龈出血,口腔溃疡等情况吗?对方在你口腔里­射­/­精­了么?”

林泽道:“没有口/交。­肛­/交了,但戴着套的。”

对方说:“接吻了么?有口腔溃疡?”

林泽说:“没有……我记不清了。”

医生朋友说:“你最近也没有发烧,理论上感染几率是非常小的……”

林泽稍微宽心了点,郑杰追问道:“几率多少?”

医生道:“不好说,阿泽,你必须去作检查,不到半天就出结果了,你在这里找我作咨询得不到结果,没有百分之一百确认的事。”

林泽嗯了声,医生又说:“明天一定要去疾控中心检查,吉人自有天相,就当买个心安,不会有事。”

林泽静了一会,说:“好的。”

挂上电话,郑杰松了口气,说:“是我害了你,阿泽,我也以为那家伙不错……”

林泽摇摇头,看着郑杰,郑杰又道:“没事的,明天我也去做个检查,一定没问题,你别怕。”

林泽全身的力气都用光了,他甚至没有心情去想多少关于谢晨风的事,只是反复祈祷,万一真的被感染上,老天保佑千万别连累郑杰,让他林泽一个人自作自受就行了。

那天晚上,林泽一直趴在桌前,想了很多很多,就像在等待一场即将到来的审判。

郑杰也没有睡,始终陪林泽坐在桌旁,他成了林泽唯一的救命稻草。每次都是这样,无论大事小事,他永远是陪着林泽的唯一的一个。

林泽有时候真想把命都给他——他为郑杰付出的,比起这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对他的感情来说,简直就是微不足道。

如果哪天郑杰成了同志,林泽想他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让郑杰过得幸福。

他又想到如果自己真的得了艾滋病,会有多少人在意他?李迟然一定会哭的,也会找爸妈要钱,给他治病。而林泽自己的父母,他是不指望了,他甚至能想象到他爸幸灾乐祸地说,同­性­恋果然得艾滋了云云。

天亮了。

郑杰等到八点就带林泽下去吃早饭,然后打了个车,去疾控中心。在许多人的注视下,搭着林泽的肩膀,去缴费做检测。

护士看到林泽与郑杰就以为他俩是一对,小声安慰道:“没事的,我们这里每天都有很多人来检查,最近发烧了么?过了病源接触两周没有?”

林泽说:“没有发烧,好像有点嗓子疼,我不知道是不是。”

护士说:“别太紧张,有时候人也是有心理作用,提心吊胆,会让身体出现相应的病症,其实都只是你的幻想而已。”

林泽点点头,护士又问郑杰,说:“你们都做检测吗?”

“对头。”郑杰说:“他咬了我一口撒。”

林泽当场就笑了起来,护士问:“什么地方?”

郑杰捋袖给护士看,骗她说:“喏,咧里,没出血,有个牙印,现在消了。”

护士无奈,让林泽和郑杰去抽血。

在他们的对面,有个小男生,看样子还不到二十岁,眼睛通红,噙着泪注视他们。

郑杰还在看一份关于艾滋病疫情控制的报纸,根据不完全统计,六大主城区内艾滋病携带者足有两万人。

林泽的心绪真正平稳下来了,这种时候,觉得反正人活在世界上总免不了一死,有许多事都是自己无法预料并控制的,出门等绿灯走斑马线会被酗酒的司机撞死。碰上抢劫犯也会被捅死,大不了都是一死。

然而他没有死,初检结果出来了,两人都没事,护士嘱咐他们两周后还要再来一次。

谢天谢地,郑杰道:“走了哦,你看,没事的。”

林泽点点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郑杰道:“跟你说了多少次,莫要出去乱搞。”

林泽只能点头,郑杰又摸摸林泽的头,说:“好了,不说你了,以后注意到啊。哎!慢点!车!!!我日哩吗也!啷个开车的嘛!”

林泽浑浑噩噩,过马路的时候险些被一辆的士撞了,郑杰拉住他,开始和的士司机吵架。

林泽忙道好了好了,拉走郑杰,发现天空蓝得刺眼,犹如重获新生。

医生朋友打电话来,林泽接了,那边问作了检测吗,林泽说做了,是­阴­­性­。

对方道恭喜恭喜,但过段时间还要记得复检。

林泽说:“谢谢,谢谢……”

林泽站在花圃旁,想起那医生朋友,也只是萍水相逢,一年前帮他作了个医患纠纷的报道,对方居然还一直记得林泽对他的好。

当天下午,郑杰直接去上班了,林泽请了假,回家睡觉,电梯叮的一声响,林泽走出电梯,马上又无语了。

追债的黑社会站在家门口,林泽认得那人,上次带着两个小弟的大哥,这次居然自己来了。林泽从昨天晚上开始脑子就处于当机状态,现在也说不出是个什么心情,直接从他面前走过去。

“郑杰在家?”那黑社会道。

林泽打开门,心想反正这黑社会上门的目的也只是要钱,不管在门外还是在门里,郑杰总要给他钱,把他关在门外不行,不如请他进来,等郑杰回家后也好商量,给他一千五应该就能把他打发走了,遂道:“进来坐吧,不在。”

林泽是聪明人,黑社会也不太意外,跟着进来了,四处看看,说:“这里是你和郑杰的家?你们是发小所?”

林泽嗯了声,说:“但他过几天就搬了。”

那黑社会说:“搬啥子嘛,多好个房子。”

林泽说:“还不是你们逼的撒,躲都躲不赢。”

黑社会说:“我们也不容易的嘛。”

林泽:“今天怎么一个人来?小弟们呢?”

黑社会:“□,都没出来活动了。”

林泽去倒水给他喝,以前听郑杰说过,这些黑社会其实也不是债主,只是一个放高利贷的公司请来收钱的,反正大家都是混口饭吃,没必要撕破脸,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黑社会还说:“谢谢了哦,你是做啥子的。”

林泽说:“记者,你慢慢坐,我去洗个澡。”

“辛苦。”黑社会说。

林泽到房间里给郑杰打电话,几乎能听见郑杰那边喷血的声音。

林泽:“怎么办?”

郑杰:“我实在回不来了,阿泽,你睡觉嘛,不要管他,让他在客厅坐到,我晚上下班回来给他钱。”

林泽道:“好吧。”遂拿了衣服去洗澡,热水一起,人就昏昏沉沉的,又想到谢晨风,他报复了几个人?去419了几次?唯唯直到现在才开始警告,也就是说,他应该在圈子里约袍约得不频繁……

刚洗了一会,林泽就听到外面开门关门的声音,砰的声响。林泽以为郑杰回来了,马上穿了短裤出去,却发现客厅里空空荡荡,黑社会走了。

林泽:“???”

杯子里的水喝了一半,桌上放着被动过的他和郑杰的两份艾滋病检测报告,夹在检测报告里的宣传单张被抽了出来,林泽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那人以为他俩都是同志,有艾滋病,被吓跑了。

林泽当即一个人乐了半天,给郑杰打电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了经过,又道:“你不用回来了。”

郑杰在那边幸灾乐祸,两个人笑得半死,只怕那黑社会有好一段时间不会再来了。

林泽笑着洗完澡,坐下打开QQ,心想这人生也真是能苦中作乐,总算可以坐下来想关于谢晨风的事了。

他必须找到谢晨风,否则这件事将成为永远梗在他心里的一根刺,但他不会和郑杰一起去了,否则郑杰若是冲动起来动手揍人,又被谢晨风咬上一口,再多也不够还的。

林泽沉默很久,他要和谢晨风面对面地谈一谈。先前一片混乱,几乎无暇思考,此刻一切尘埃落定,脑子里反而清楚了许多。能够有条理地来想这个人了。

首先他拨通唯唯留给他的号码,那边很吵,唯唯说:“喂?”

林泽说:“我是云梦泽,然然的哥。我今天去检查了,­阴­­性­。”

唯唯说:“那就好,恭喜你,哎。”

林泽敏锐地感觉到唯唯还是有点担心的,或许唯唯内心深处仍带着责任感与愧疚,遂道:“方便聊聊吗?我想请你喝杯咖啡。我打算找到他,和他谈谈这些事。”

唯唯说:“我也准备找他,但我找不到啊,你有什么办法吗?”

林泽说:“见了面再说。”

[奇书网]、第十章

林泽给唯唯约了见面地点,坐在星巴克里,想起大学课堂上传媒学老师说过的一句话,世界上有两件事,碰上时一定要小心,不能被感情冲昏头,一是爱情,二是新闻。

两者都需要理智,而什么是理智?

“恨一个人时,不要忘记他对你的好;爱一个人时,也别忘了他对你的坏,就是理智。国家亦然,社会亦然,城市亦然,政府亦然,家庭亦然。”

唯唯来了,林泽先从包里抽出检测报告给唯唯看。

唯唯是个很­干­净的小孩,刚毕业,在一家室内设计工作室给设计师打下手,神­色­有点黯然,看了林泽的记者证和检测报告,说:“还是记者哟。你不要报道他的事情撒,我怕害死他。”

林泽点了点头,说:“不会报道的,这种新闻个案谁会关心,报纸也不可能上滥交和艾滋病的采访。放心吧,我只是想见见他,把话说清楚。”

唯唯这才松了口气,林泽又问:“还有其他的受害……人吗?我是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他在一起过的。”

唯唯道:“我不知道,他上个月还了我手机,现在还欠我钱呢。”

林泽想起那段时间,谢晨风说他手机被偷了,应该也是骗人的。他问道:“他用的是你的手机吗?”

唯唯道:“两年前我们一起办的情侣机。他用快递寄给我的,我才知道他还在重庆。”

林泽点了点头,说:“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

唯唯喝了口咖啡,说:“不到一年,后来分了。我有男朋友了,这件事你千万别告诉我男朋友。”

林泽道:“别怕,我连你男朋友是谁都不知道。说说谢磊吧,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司徒烨把林泽的咖啡端过来,瞥了他们一眼,唯唯想了很久,林泽道:“还是我先来吧。”

林泽把他与谢晨风从相识到开房的过程说了一次,也许是他表示出了足够的诚意,唯唯终于显得不那么防备了。便开始说他所知道的谢晨风。

他们是在三年前认识的,那时候唯唯还在念大学,和林泽一样,与谢晨风通过同志论坛相识,当天晚上就上了床,然后搬到一起住。那时候谢晨风刚进力帆俱乐部出来,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又能当中介,给体育特长生们介绍学院,抽点中间人的佣金。

林泽:“他真的是踢球的?”

唯唯点头道:“是,他还是跆拳道黑带,别跟他动手,很厉害。以前据说在红塔山赞助的一支球队里踢过球,后来他们教练介绍他来力帆当候补,力帆的几个教练不喜欢他,队里还拉帮结派的,他一个贵州人,混不下去,还和教练吵架,动手推了教练,最后说走就走了。”

林泽:“他打过你吗?”

唯唯摇头道:“当然没有,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还不至于这样。”

谢晨风离开球队后便靠高考生的钱吃饭,一边帮师兄找愿意给钱的生源,另一边则联系在南坪几个中学的体育老师介绍学生。每年毕业季全看运气,有能成的,也有没成的,这么混了两年,高考前后,一年也能得个三四万。其余时间便都呆在家里,上网聊天,看电视。

唯唯一直催他去找工作,总不能一直这么混日子,但谢晨风辞职以后就不出去工作了,说不出是个什么心态,唯唯催多了,谢晨风还要发火让他少管,自己都是个学生,管他做什么?

林泽点头道:“你是对的。”

唯唯道:“他缺点很多,不爱­干­净,自己在家里没收拾,每天我下课回去,家里都乱七八糟的,这些也就算了,我最烦他的一点是……你知道吗?他很喜欢在微博和QQ,论坛上找……找GAY,发照片给他们看看,要么就是视频,但很少见面。”

“啊。”林泽蹙眉。

林泽也知道这种­性­格,在GAY里的情况还是很普遍的。

唯唯:“他也不是要419,怎么说呢?他很喜欢和人视频,又吹嘘自己会跆拳道,是足球队的,有些饥渴的小零就特别喜欢他这种,经常给他打电话。发微信,总之就是……围着他转,追捧他。”

林泽道:“我明白的,虚荣,自恋。”

“嗯。”唯唯说:“找不到工作,混日子,说他─夜情吧出轨吧,又未必,但就是喜欢接受人的吹捧,找网友,勾三搭四,我很烦这种。”

林泽道:“我也不太喜欢……可能他潜意识里还有点自卑吧,现实里混得不好,就需要用别的来弥补自己,嗯。所以后来你们分手了?”

唯唯点头说:“你说得对,就是自卑。生活空虚,现实不如意,所以极度自卑。只能靠身材,长相来博取成就感,排遣压力,我开始的时候很喜欢很喜欢他,踢足球的,个子又高,一点也不C,又有男人味……可是后来就慢慢看淡了,根本没办法相处。”

林泽长长地叹了口气,唯唯说:“有一次我生病了,让他送我去打吊针,他顾着和QQ上的人聊天,也不理我,我自己哭着去打点滴,回来就和他分了。”

司徒烨一直站在柜台后,不解地看他们,听两人的交谈。

林泽心道老天啊,怎么会这样。

唯唯说:“算是好聚好散吧,后来他给我打了几次电话,我都没接,他说把话费缴完,就把IPHONE还我,我当时也没信。后来听说他没钱了,到处和人上床,又找人借钱,还和Jack’d上的几个名人搞过,其中有一个后来查出艾滋病了。我吓了一跳去看,那个人确诊了,头壳里就嗡的一下,再去看他微博,发现他也确诊了!我还自己去查过一次的,就是怕染上,万幸没事。”

“前几天一个朋友给我说,上个月在北城天街看到他,和一个很帅的男生在一起。就是你了吧,你是不是穿着白衬衣,西裤。”

林泽的心里就像被血淋淋地撕下了一块。

林泽:“确诊是什么时候的事?”

唯唯:“两年前了。”

林泽沉默了。

唯唯眼睛发红,说:“我也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

林泽静了一会,说:“我得找到他,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么?”

唯唯说:“去吧,我明天休假。”

司徒烨说:“林泽,我陪你们去。”

林泽道:“不用,我能处理的。”

司徒烨道:“别被他报复。”

林泽摇头说:“我不会和他太接近。”

司徒烨说:“一切小心。”

林泽翌日出来,和唯唯在北城天街见面,唯唯道:“先从哪里开始?”

林泽打了个电话,找自己在派出所的一个朋友,那警察来了,两人寒暄几句,林泽带着他去他和谢晨风开过房的那间商务酒店,有片区的警察在,酒店前台便调出之前谢晨风的身份证扫描件。

林泽用彩印机打出来,带在身上,朝警察说:“谢谢了。”

警察笑道:“不客气,有事再找我们。”

警察走了,唯唯说:“你们当记者的真是四通八达。”

林泽低头看谢晨风的身份证,说:“以前我帮他们联系过一个报道,作一个民警殴民的新闻辟谣,他们所长叫我有困难就找他们。”

唯唯嗯了声:“殴民的新闻有人看,好人好事的新闻没人看。”

“对啊。”林泽说:“这些片儿警很多都是好人,街坊邻里的,肥水都被上头贪污了,落到他们身上根本捞不到什么,还得给居民奔波办事,很不容易……算了不说这个。”

他和唯唯凑在一起看身份证打印件,谢晨风的证件照显得很呆,但证件照都丑,林泽自己的更丑,谢晨风这一张已经属于照得很不错的了,五官轮廓分明而英俊,底子很好。他的名字叫谢磊,住址是贵州的一个小县城。

“我们要到贵州去么?”唯唯说:“去贵州我就要请几天假了。”

林泽道:“不,他现在应该还在重庆,昨天让你带的快递单子带出来了么?”

唯唯从包里掏出快递单给林泽,林泽根据单号用手机上网查询,快递分部就在江北区。

“他说他住南坪……”林泽说:“我们先去车站看看他常坐的那路车……”

他们站在公交车站前,林泽拿出单子上的笔记对照,申通快递,较场口分部。

“你觉得他住在江北吗?”唯唯问道。

林泽说:“这路车是他每次晚上轻轨停运后,回家时候坐的,终点站是南坪海棠小院,但是中间也经过较场口,你看。”

唯唯没有说话,林泽喃喃道:“他很可能就住在较场口,沿路找找吧。”

两人上了车,唯唯抱着铁杆,说:“他一定想不到我们会这样找他。”

林泽出神地看着车窗外熙熙攘攘的景­色­,嗯了声,有人下车,林泽便揽着唯唯的肩膀,说:“坐吧。”

唯唯看了他一眼,小声说:“你是1吗?”

林泽一怔,继而点头,说:“不过我当过谢磊的零。”

唯唯说:“李迟然很喜欢你。”

林泽嗯了声示意知道了,唯唯又道:“你果然很会照顾人。”

林泽叹了口气,较场口站到了,林泽带唯唯下车,两人沿着车站的路去申通快递分部。林泽先是打了个电话给分管这个区的快递员,对方表示不记得有这个人了。他们便到分部去,林泽先是出示记者证,又给快递员看谢晨风的身份证,整个快递分部都吓了一跳,林泽忙解释是私人问题。

其中一个女孩好像有点印象,当时这个包裹是个高高瘦瘦,挺帅挺­精­神的男生带着来亲自运的。

“那就对了。”林泽说:“没有上门,自己到分部来邮寄。你们以前在这一带住过么?”

唯唯说:“没有,你觉得他会坐车到这边,单独运个包裹么?”

林泽说:“我觉得可能不会,再过去一段就是轻轨的终点站了,他白天出门都坐轻轨,所以应该不会特地搭公车来找个陌生的地方邮包裹。当然,只是推测,咱们沿着这片走下去,问问看。”

林泽拿着谢晨风的身份证,先是问沿街卖炒饼卖锅盔卖茶叶蛋的,这里人流量太大了,都不记得有谢晨风这个人。

他又走到一家小型超市里,问收银员,收银员说见过,也有印象。

这就对了。

林泽的心里通通地跳,唯唯又问:“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经理过来,问:“你们找这个人做什么?”

林泽给他看记者证,说采访,经理便不再拦阻他们。

“对面吧,对面是个小区。”收银员说。

林泽问:“他平时都买什么?”

收银员道:“这个哪里记得,方便面吧。”

唯唯点头,两人又从超市出来,林泽四处看了一眼,远处是个高层小区,应该不在那里,他拿着谢晨风的身份证边问边走,一路走进去,唯唯说:“他住在那里,我的直觉。”

林泽沿着唯唯指的看,看见一排在等拆迁的旧城区老楼。

林泽:“嗯,他可能租不起高层小区,这种老多层是两室两厅的吗?”

唯唯茫然摇头,林泽又说:“要么找附近的房产中介问问?他可能不会和别人一起合租,因为平时要吃药,起居饮食,很容易碰上麻烦……要么是住单间,要么是套房。或者是那种房东把一间房子隔出来,做成几个独立房间,配公共洗手间和厨房的。”

唯唯拿着谢晨风的登记照又去问,多层楼房外面有个灰暗的小卖部,小卖部的老太婆在地上铺了个席子晒花椒,一看就说见过,林泽一颗心马上就提到了嗓子眼。

她指指6号楼。

唯唯道:“他还住这里吗?”

“在撒。”老太婆说:“今天早上还出去了得。”

林泽:“……”

唯唯:“……”

“怎么办。”唯唯说。

林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又问:“几楼?”

老太婆道:“不晓得哦。”

林泽沿着路走,外面是条马路,楼下有卖报纸的,林泽朝看摊的大妈问道:“孃孃,附近有房子出租的吗?几个人合租的,隔成单间的那种。”

大妈想了想,说:“可能是六楼,记不到了。”

林泽问:“哪一户?”

大妈不太确定地指了指右边。

唯唯问:“在下面守他吗?”

林泽也有点难办,想了一会,而后道:“待会见到他,你先躲我身后,你想叫他还钱是吗?”

唯唯说:“也不是,他没钱就算了,我只是有几句话想说。”

林泽道:“我也是有话想问他,在这里等吧。”

唯唯那模样有点怕了,林泽见他想走,便说:“别怕,他如果还有点良心,就不会发狂咬我们的。”

唯唯道:“我不是怕这个……他不会做这种事的,我很了解他,我是怕……”

林泽叹了口气,他知道唯唯在怕什么。

林泽买了两瓶水回来,给唯唯一瓶,说:“你男朋友对你好吗?”

唯唯点了点头,噙着泪没吭声,林泽又拍拍他肩膀,说:“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唯唯似乎镇定了些,说:“没事,我不会再和他在一起了。我让他回家去治病,他应该会听我的。”

林泽站在太阳下,看着自己的影子思考,汗水滴在地上,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他敏锐地抬起头,看到不到三十米对面的马路上,站着一个人,正在看他们。

林泽马上冲了出去,谢晨风拔腿就跑,跑出几步,林泽冲出了马路,谢晨风顾不得再跑,转身大声道:“小心!”

马路上的车猛按喇叭,林泽冲到一半,谢晨风朝他跑来,两人险些都被路上的车撞上。

林泽停下脚步,退了回去。

谢晨风心惊胆战,推着林泽回到小区所在的马路一边。

刚走进小区,林泽便转身一拳,­干­净利落地揍上谢晨风的脸。

唯唯发出一声大叫。

谢晨风起身踉跄跑开,林泽躬身拾起扔在草地旁的扫帚,拆下扫帚头,追了上去,一棍打在谢晨风脖颈上。

那一下啪的一声,把谢晨风的脖子抽出一道红印。

唯唯看得呆了,谢晨风不住躲让,以两手挡着头,林泽又追上去,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

谢晨风被踹得连滚带爬地到处躲,林泽发了疯一般,把谢晨风朝角落里踹,谢晨风根本不敢还手,躲进单车棚里,稀里哗啦地压倒一大片自行车。

“别打了!”唯唯说:“不要动手了!要流血的!”

林泽竭力忍着泪,抓来什么就朝谢晨风头上砸,抓到一把铁底的铲子,照着谢晨风的脑袋一下砸去,发出闷响。

唯唯吓得哭了,忙拉住林泽,谢晨风放开手,蜷在地上,任林泽殴打不作声。

“好了好了……”唯唯带着哭腔说。

谢晨风眼睛发红,抽了几下鼻子,艰难地起身,脸上,身上全是伤痕。还穿着那天林泽买给他的衣服。

林泽抓着铲子不住发抖,很想照他脸上再来一记狠的,但谢晨风已经流鼻血了,再这么一下,鼻梁肯定要骨折。

他知道谢晨风要真的动手,他和唯唯加一起都打不过他,只是他不敢还手而已。

这么个打法已经惊动了小区里的不少人,不上班的老头老太远远站着看。

唯唯递给谢晨风一包纸巾,两人的手指没接触,谢晨风拿了纸巾后,也不还他了,直接把剩下的揣进裤袋里。唯唯又退开些许。

他止住鼻血,林泽神情冷漠地提着铲子去洗,又铲了些土,把滴在地上的血迹盖住了。

“上来坐吗。”谢晨风沙哑着嗓子说。

林泽把铲子扔回去,跟着谢晨风上楼,沉默得近乎可怕。

谢晨风掏出钥匙,上了六楼开门,唯唯躲在林泽身后,两人跟着他进去。

谢晨风租的房子和林泽猜的一样,两室两厅,被隔成了四个单间,谢晨风住的是稍大的主卧,隔壁还有一对夫妻在摔东西大吵。

林泽一听到夫妻吵架的声音就有点条件反­射­地发抖,小时候父母家暴给他带来的印象太深刻了,以致他仍下意识地想起了许多噩梦。

谢晨风大声吼了句:“不要吵了!烦不烦!不是只有你们在住!”

谢晨风吼人的时候比郑杰还凶,那合租的夫妻显然是有点怕他,安静了些。

谢晨风打开房间的门,单人床,床脚堆着成山的杂物,袜子东一只,西一只,整个房间里弥漫着汗臭与脚臭味,桌上放着吃完没洗的碗,碗里泡着面。

房间里就没个能下脚的地方,窗户用报纸封了起来,­阴­暗的室内就像一个小囚室,桌上放着一瓶消毒水,只用了一半。床头柜上放着林泽给他的比卡丘公仔,谢晨风掏出几百块钱买的新手机,扔在桌上。

林泽看完房内,又出来转了一圈,厨房的铁锅已经生锈了,到处都蒙着一层油污,窗户上全是灰蒙蒙的尘土。

厕所里脏得要死,便盆内满是发黄的尿渍。

“你还在报复吗?”林泽站在门前说:“别再这样,积点德吧。”

“没有了。”谢晨风说:“手机还给唯唯,我又没有电脑,去哪勾人419?我这个月住完就走了,去广州治病。”

“之前害了几个人?”林泽说。

谢晨风答道:“没有,就害了你一个,没害成功。我迟早要死的,没必要瞒你。”

谢晨风把前事陆陆续续交代了,确诊开始他确实存着报复社会的心态,但他约了几次419,到要见面时始终没敢下手,在见网友的地方徘徊良久,放了别人鸽子,回来以后把别人的QQ拉黑了。如此数次,混圈找─夜情的人有几个人都知道了他是鸽子王,不再搭理他。

他便这么一个人在这个小房间里住了一年多,每天无所事事,靠一点微薄的招生提成过活,没地方去,没家人,没爱人,没工作,也不去找工作,直到在北城天街邂逅林泽,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态,于是开始了。

林泽知道唯唯直到现在才发现,谢晨风说的应该也是实话,又问:“你那两次骗我说去招生的时候,在哪里过的夜?没和别的人上床吗?”

谢晨风:“疾控中心里给你发的短信,当时在检查。”

谢晨风坐在床上,抬眼看林泽。

“我去见你的时候。”谢晨风说:“都用消毒水洗过衣服的。”

“该消毒的不是你的衣服。”林泽近乎冷漠地说:“是你的心。”

林泽的这句话就像一把双刃剑,既伤害了谢晨风,又有种近乎自残的痛感。

谢晨风道:“我知道我龌龊,你最多也就是杀了我,只有一条命,随便拿吧。”

林泽没再说话,过去书桌前看,拿起谢晨风的手机按了几下,想看他最近在和什么人联络。发现手机正在摄像模式,上面是隔着马路,拍林泽和唯唯在他家门口等的照片。

谢晨风忽然又开口说:“我说我谁也没害,你相信吗?我说我寂寞的时候,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然后在jack'd上看到你,喜欢上你了,我不敢说我有艾滋病,你信吗?我骗了你很多……但唯独我爱你这句话,我没有骗你,你信吗?”

林泽没有回答他,谢晨风最后道:“你肯定不相信,因为我有艾滋病,我喜欢乱搞,所以大家都觉得我会去害人。”

林泽道:“要报复社会的微博是你自己发的,唯唯看到了,我也看到了,谁让你这么说的?”

谢晨风不说话了。

“你不甘心。”林泽说:“可见你的心­阴­暗得都长蛆了。”

新手机拍照很模糊,像素太差了,林泽往回翻,上面是一些街景的照片,里面有一张是林泽站在体育场的铁丝网外,看里面的草地。

拍照角度就在林泽背后的马路对面。

另一张是林泽去采访的时候,从新单位里出来,被马路对面的谢晨风拍了下来。

还有北城天街,星巴克里面,林泽坐着发呆。

以及林泽和郑杰从疾控中心出来的时候。

这些照片隔得很远,已看不出林泽的脸,但林泽知道那是他自己。

一个月里,谢晨风一直跟着他。

没有和他见面,远远地拍了不少照片。

林泽拉出一个抽屉,看到艾滋病确诊报告,确诊时间是前年年底。他又把几个抽屉轮流拉出来看,另一个长抽屉里装满了检测报告。

“现在检测艾滋病是免费的。”林泽说:“便宜你了。这个抽屉里装着什么?”

谢晨风没吭声。

林泽说:“可以看看么?你祸害过的人的照片?”

谢晨风麻木地说:“别看了,你会后悔的,里面装着我长蛆的心。”

林泽道:“看看吧,我很好奇。”

“好奇心杀死猫。”谢晨风低声说,他掏出钥匙,扔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泽把最后一个抽屉打开,里面有谢晨风的假证,力帆门牌,还有个信封,谢晨风把信封递给唯唯,说:“还你钱,你点点。”

唯唯抱着谢晨风的脖子大哭起来,谢晨风闭上双眼,静静地流泪。

林泽看到了信封旁边的一个深蓝­色­小盒子,那是个戒指盒。他看了唯唯一眼,唯唯没有说话。

林泽打开戒指盒,里面是两枚925的银戒,应该是谢晨风前任留下来的,他啧啧称赞,说:“好好珍惜吧,谢磊。”

“嗯。”谢晨风简单地答道。

林泽拿出戒指,对着阳光端详,里面刻了字。

一枚内圈里刻着“谢磊”。

另一枚内圈里刻着“林泽”。

林泽站了一会,转身出去,低声说:“你缺钱吗?我借你点吧。”

谢晨风:“我欠你的已经够多了,你没有感染上对吗?我看到你们从疾控中心出来……听到郑杰说你了……我又去问了次护士,当时真的很怕……还好你没被我传染……”

林泽打断了他的话:“走了,有缘再会。”

唯唯的哭声小了些,林泽转身出门,谢晨风喊道:“阿泽!等等!”

林泽快步下楼,他不敢再在谢晨风面前呆太久,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仍爱着他,这种爱不因欺骗与艾滋病而减弱半分,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爱他了。

林泽还知道自己贱,谢晨风骗了他,但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说不爱就不爱。只能离开这里,见不到他,当成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从较场口下朝天门,顺着江边的路没有目的地走,走到朝天门广场——嘉陵江与长江的两江交汇处,嘉陵江江水淡黄,长江江水碧蓝,形成泾渭分明的水流分界线,滚滚洪流,奔腾向东,永无止境。

林泽安静地站在江边,趴在栏杆上看江水,想起很久以前,自己还很­嫩­的时候,那张在Jack’d上的照片就是当时的一幕。刚来重庆念书,和郑杰约好出来转转,来了朝天门,郑杰给他拍了张照。

谢晨风也说过,看到那照片的时候,第一眼就被他吸引了,一边走一边看jack’d上显示的距离估测位置,在北城天街到处找他,最后在星巴克里发现了他。

林泽疲惫地把脸埋在手臂上,觉得这些年里很累很累,那么多成双成对的人,为什么他就会这么孤独?

想当年上大学的时候他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只想闯出一番事业,然而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是形单影只,不仅事业上没有什么成就,连自己的爱情都找不到,依旧孤身一人,被埋没在普通人的浪潮里。

被淹没在这个都市,被钱,被社会摧残着,什么都不剩。

“不……不会吧,那是我们老大!”

“老大,你不要想不开啊!”

林泽:“……”

林泽蓦然转身,瞬间就炸毛了。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自己管的办公室里的一个实习记者拿着相机,瞠目结舌,林泽马上知道自己被当成“一男子在朝天门前徘徊欲跳江轻生”的新闻素材了。

林泽一手挡着脸过来,揪着那实习记者的衣领朝广场外拖,说:“没事没事,我只是来散散心。”

看热闹的群众散了,警察还在朝这边看,实习记者道:“这是我们老大!不是跳江的!”

林泽道:“别喊了!待会被其他报社的听到,我们都会成为日报家丑的!”

林泽把那实习记者带进轻轨站,上车两人坐了,实习记者有点缺心眼,还很怕林泽,毕竟林泽平时不苟言笑,一副领导扑克脸模板,很少会表扬他们。

林泽手臂绞着,疲惫地吁了口气,说:“今天没料吗?”

“没有。”实习记者戴着厚厚的瓶底眼镜,拿着相机看照片,说:“你请假没上班,主编让自由采访。”

“我定吧。”林泽揉了揉鼻子,掏出手机按了几下,打开小组的Q群,说:“你们去重大,西师,西政,南坪商学院,重邮在山上跑一次太累,不用去了,我给你们联系指导员,都去做一期大学生暑假兼职薪水涨幅的专题,稿子不忙交,下午五点前汇总后发我邮箱。”

林泽打发几个实习记者去­干­活,又打电话联系编辑六点加班,留在办公室等收稿子,出站回家洗了个澡,睡了一觉,早上起来收到谢晨风的短信,里面只有一个QQ号。

林泽打开电脑,加了,第二天,继续他的孤单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还没有完,这个故事才刚开了个头咕咕咕~因为怕造成现实中的影响,人设作了全盘改动,没有片儿警这种东西的存在了

JJ改了审核制度,一次不能朝存稿箱里搁太多章节

往存稿箱里放超过10章的量会被打上审的小蓝锁

有时候中午固定时间里抽不出来,等一段时间,下午两三点估计就能看了

[奇书网]、第十一章

“老大好。”实习生纷纷朝林泽打招呼。

“老大早。”女同事笑着过来倒咖啡。

林泽脱下西服外套挂在椅子上,对面女同事又说:“今天领带很好看。”

林泽笑道:“谢谢,淘宝买的,要给你老公带一条么?今天可以抢商城红包了,十点放你们半小时假,准备蹂躏鼠标吧。”

办公室里都笑了起来,一人过来说:“林泽,主编找你。”

林泽躬身掏出私印,把印章盖上,让人交去给编辑排版,起身到主编办公室去。

“林泽。”主编说:“版面专题带得怎么样,已经一个月了。”

林泽道:“还好,基本上新人交上来的稿子都能看了。”

主编道:“你必须抓紧时间,这几天可以给你考核,准备先转正,你负责的版面,去和版面编辑沟通一下,实习编辑和记者能做了就放手去做。你不要管太多了。”

林泽心里咯噔一响,暗道不会吧,只给了他一个多月,自己也才刚摸熟报纸传媒的运作方式,把新人带出来以后,又要调自己去哪里?!

“转正以后我要调岗吗?”林泽问道。

主编想了想,说:“你现在负责第五版和第六版的专题,也不能一直做,你对社会敏感点抓得不太透,怎么说呢?你做的新闻,总是缺一股味道……让人惊讶的味道。”

林泽知道主编的意思,嫌他的新闻不够劲爆,不够夸张。

“当然。”主编说:“太哗众取宠的新闻也是不行,你能关注事件的社会­性­,这一点就很难得,总有些基层的元素在里面,不会一味在中产阶级的阅读喜好上作文章。”

这句开始林泽就不太懂了,是打个­棒­子给个甜枣吗?只得连连点头。

主编道:“我让李主任给你安排考核,今天下午有采访计划吗?”

林泽想了想,说:“跟编辑沟通过了,今天要做长江涨水,沿岸民居撤离的损失度报道,要么我四点前结束任务回来?”

主编又说:“还有,你的新闻总是喜欢使用公众视角,这样也不好引导舆论,你要练习多用政府视角,多说点市政府补偿方案,重庆市的人大常委也在关注这件事。”

林泽打算做一个关于千年来长江汛期,五月到九月涨水的专题,并利用采访的形式,安排一次辩论,让居民质疑专家关于三峡水库建成后的利弊问题,再让水利专家详细解答的。只要把核心主题控制在三峡水库利大于弊就行。

但主编这么说,他只得装作认真思考,继而道:“对,我就用这个角度吧。”

主编满意地点头,林泽实际上不太喜欢他的思考模式,所幸这位主编还是管得不宽,像这么给他提意见,来了单位以后只有三次,比起每天被叫去挨骂,被稿子直接摔到脸上骂“你小学语文老师怎么教你的”的记者,林泽已经很幸福了。

主编道:“考核完了以后,你可以着重朝头条新闻的方向发展,主任打算重点培养你,先试着跟他做几期,李主任也快退休了,你要认真学,需要学的还有很多。”

林泽:“……”

情场失意,事业场得意,林泽又一次撞正了这个规律。

“谢谢主编的栽培。”林泽马上道。

“李主任认为你有才华,但需要锻炼对事件报道的客观­性­。”主编说:“训练要怎么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待同一件事。”

林泽连连点头,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主编两手作了个环绕的手势,又说:“当然,你的新闻嗅觉很敏感,很独特,我们也不用完全往时政方面靠,取长补短,互相平衡,辩证地看问题,既兼顾社会­性­,又不失去自己的个­性­,去吧。”

林泽心里简直是笑开了花,人生一瞬间灿烂起来。

这家日报虽然不是时政类媒体,但在城市销量上也占了一方不可小觑的市场。林泽最初的想法只是主管娱乐副刊,毕竟自己习惯做这个。

没想到一考核完了就让他的工作侧重点朝头条新闻倾斜,这和林泽想的根本不是同一个发展道路,主编打算认真培养他,也是值得庆幸的事。

考核全是十拿九稳的题,就是走个形式,林泽还得了个高分,转正后薪水有五千四,没有交通津贴,但报社里会分给他一辆吉普车,方便他去采访。虽然是和主任共用,但主任年纪大了,有腰椎病,已经准备提前退休了,这辆吉普以后是林泽的了。

接下来要抽时间报名排队学车,开始准备每天的头条,当然头条不是全让林泽做,主任还是会跟,也会从其他记者的新闻里选出适合的内容。

还要再去报个摄影班复习,压力相当大,日子也很充实。

日报记者的上班时间比编辑宽松很多,最苦的是校对,每天要忙到凌晨两点多才能下班。一至四版是晚上九点截稿,但林泽只要六点就能走人了,上下午到不到没关系,四五点左右要回单位去,把稿子给主任过目。

工作压力也比以前更大,毕竟每天要想有什么劲爆头条,是件相当不容易的事。不能全靠爆料,还得去到处搜罗信息。

林泽第一次接手重要新闻制作,终于体验到一把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压断脊的感觉。

不是所有记者的新闻都能上头条的,头版通常从各个版内选重要内容,然而主编既然开口,意思就是让他去准备有爆点,与社会,生活息息相关的新闻。在这个先决条件下,林泽撰写的新闻标题会优先考虑上头版。

今天做什么呢?重庆创三十七年来最高温?

食品安全计划即将在渝启动?

大型革命话剧开演?

林泽捏了捏眉心,坐在没人的星巴克里,喝了口咖啡。暂时放下工作,与司徒烨聊了几句之前的恋爱,正式回归去死去死团,恢复王老五身份。

“……所以,就是这样。”林泽无奈说。

司徒烨笑道:“这人太聪明了,是个狡猾的骗子。”

林泽道:“可惜聪明没有用在正道上。”

司徒烨说:“所以你以后再也不用jack’d了?”

林泽拿起ipad,说:“还用着呢。”

司徒烨又道:“我以为你会……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因噎废食?”

林泽说:“这场恋爱谈得实在太疲劳了,有种再也不知道要怎么去爱别人的心情。”

司徒烨说:“随着时间过去,一切慢慢都会好的。要不我们互相弥补一下对方的感情空窗期如何?”

“我去。”林泽哭笑不得道,倏然意识到一件事,问:“你也和军军分手了?”

司徒烨没有回答,低头擦一个咖啡壶,林泽问:“上过床了么?”

司徒烨抬眼看林泽,摇摇头。

“我不喜欢­性­,只喜欢爱。”司徒烨到他身边坐下,说:“我有时候连自己是不是同志都不知道。”

林泽道:“你以前从来没和人做过么?”

司徒烨道:“有,当1,和我的西班牙语老师。”

林泽作了个愕然的动作,没想到司徒烨还和老外谈过恋爱!

学生搞老师,还是小语种老师!还是外国人!还是当1!真是扬眉吐气了!

司徒烨说:“就做过一次,我很喜欢他,后来才知道他结婚了。”

林泽道:“老外没有什么病吧。”

司徒烨道:“当然没有,他皮肤很白,人也很可爱,娃娃脸,络腮胡,眼睛很深邃,蓝­色­的,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他已经在西班牙结婚了。”

林泽嘴角抽搐,说:“后来呢?”

司徒烨道:“我还没念完大学,他就合同到期,回国去了,我是被小三的那个。”

林泽无奈摇头,司徒烨拍了拍林泽的肩膀,说:“你打算以后再找,都先做个检测?”

林泽笑道:“我网购了一叠查HIV的试纸,以后发展到上床的关系前,大家都先测测。”

司徒烨大笑起来,说:“万一测出有HIV就分手吗?”

林泽没有说话了,这个问题他不止一次地想过。

“这么说吧。”林泽道:“如果谢晨风没有骗我,在我们互相爱上的时候,就坦白他的病……”

“你就会陪着他,一直到他死。”司徒烨说。

林泽点了点头,说:“嗯,可是他骗了我。”

司徒烨说:“他的心还不算太坏,毕竟那次和你上床,他也戴套了的,我猜他真的很爱你,所以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对。”林泽出神地说:“他最开始只是想报复这个世界,后来可能改变了主意吧,我也觉得不爱我的话,他不会在我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只能说……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而且是个无法挽救的错误。唯唯说他和谢晨风分手后,谢晨风去419了三次,就中招了。”

司徒烨说:“如果你也传染上了,会和他在一起么?”

林泽摇头道:“不会,我会自己找个地方,慢慢死掉吧,我宁愿自己去死,也不会和他在一起的,虽然我心里还爱他。”

他又叹了口气,说:“我唯一放不下的只有我发小,他的心­性­很直,又找不到对象。他妈还欠一ρi股债,害得他很惨。”

司徒烨笑道:“­干­脆你俩凑一起算了。”

林泽哭笑不得道:“很多人都这么说过。”

司徒烨想了想,又说:“这个办法好,试纸有多少?”

林泽道:“回头分你点,要不了那么多,又不是去419,我猜再这么下去,我这辈子能用上试纸……可能已经遥遥无期了。”

司徒烨饶有趣味地说:“找合适的是一回事,但你怎么能保证两人在一起以后对方不出轨呢?万一过得好好的,过个五年十年,厌倦了,出去搞了次419……你别说,很多这样的,然后带着病回来,把自己爱人也传染上了,我今天还在微博上看到一个,一对大学生,才十九二十的,其中一个劈腿,得了这病,回来以后自己还不知道,害另外一个也得了。”

林泽耸肩道:“这就没办法了,要出轨也不止同志,正常婚姻也会出轨,根本无法杜绝,只能说,各自约束自己吧。”

又有客人进来,司徒烨去吧台后­干­活,林泽的电话响了。

“老大,主编出去了,让你到石桥铺去采访!地址和线索我现在发短信给你。”实习生焦急地说:“摄影组的都不在,离石桥铺太远,他让我把相机给你送过来,叫你自己拍,但主任今天没来,相机锁他抽屉里,你那里有相机吗?”

林泽只有一个数码的,他问:“是要上头条的新闻吗?”

实习生说:“是个杀人案啊!上次的连环杀人案,找到凶手了,正在一个民宅里挟持居民当人质!大爆料啊!”

林泽果断道:“相机的事不用管了,我现在就去!”

他挂了电话,按手机等短信,眼角余光一瞥,看见司徒烨在柜台后面。

“帮我个忙可以吗?”林泽说:“你相机在不?”

司徒烨说:“我有两个,一个数码一个机械的,怎么了?你要借吗?”

林泽说:“现在有空吗?人跟我走吧。”

司徒烨马上道:“可以,去采访吗?”

司徒烨找了个服务生替他,出来道:“跟我走,先回我家拿相机。”

林泽跟着司徒烨去他家,司徒烨就住在北城天街后的旧住宅楼,也是和人合租的两室一厅,推门进去后,房间里居然是个洗胶卷的暗房。

一张床,窗户前全用窗帘遮着,绳子上夹着一排照片。

司徒烨开了灯,林泽好奇地看,已经很多年没见到有人用机械相机了,他说:“现在不是都用数码了吗?”

司徒烨笑道:“复古相机比较有感觉,洗照片也是一种乐趣,这有个数码的,但我前段时间笔记本被偷了,还没买新的,你有电脑吗?”

林泽道:“有!太有了!速度点,照片去我单位处理!”

林泽知道司徒烨喜欢玩摄影,这家伙家徒四壁,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个包,衣柜里几件衣服就没别的了,想必钱都花在摄影上,应该是有一定水平的。

林泽与司徒烨带着摄影器材一阵风地下楼,司徒烨还穿着星巴克的围裙,身材高的俊男穿深咖啡­色­围裙别有一番风度,引得过往行人纷纷观看。

林泽暗自祈祷千万不要去晚了,打了个车让司机马上去石桥铺,在车上给司徒烨讲解新闻摄影。

司徒烨认真地听,实际上林泽大学的时候摄影课都在睡觉,也没听进去多少,只能把大致的要点给他扼要复述一次,司徒烨说:“摄影课上我也学过。”

“那太好了。”林泽舒心了,毕竟报纸照对照片质量要求不高,他也没想过要去参评什么国内或者国际的大奖,基本上清晰,抓拍时间到位,能过关就行。

两人下了车,直奔现场,民警正在疏散楼下的围观者,还拉起了拦条,公安正在朝楼上喊话,专家要求谈判。

林泽从布条下钻过去,出示记者证,果不其然被赶了出来,让他有事去那边找他们领导谈。

“你把相机架这里。”林泽朝司徒烨说。

司徒烨左右看看,说:“我觉得那里比较好。”

他指了指花圃对面,对面连个人都没有,林泽道:“太远了吧,待会万一劫匪要出来,你怎么抓拍逮捕现场?”

司徒烨道:“你用小相机拍逮捕现场,我看阳台。”

林泽:“好吧你说了算,我去问问他们局长。”

林泽掏出录音笔,现场几乎全是记者,挤也挤不进去,周围还停了两辆电视台的车,而且看热闹的人非常多,警察开始疏散现场群众,连记者也一起赶。

林泽挤不进去,记者圈里的领导也不愿多说话,他退回来几步,看到隔壁单元的门,已经有警察守着了。

林泽走到司徒烨身旁,见他扎了个马步,镜头上仰四十五度角,长焦镜头对好焦。

“你来看,林泽。”司徒烨让开些许。

林泽凑过去看,看到放大的五楼阳台上,有个男人正在走动,阳台上滴下血来,打在下面单位的雨棚上。

“天啊。”林泽喃喃道。

司徒烨静了一会,说:“他们会开枪么?”

“我觉得有可能。”林泽转头看对面的楼,道:“说不定有狙击手上去了。”

司徒烨回到相机后面,继续扎马步,全神贯注地看阳台。

“你不用这么紧张,注意点就行了。”林泽见过许多新人,第一次出采访任务都显得既紧张又兴奋,实习生甚至拿着相机,人群,花草,路牌,什么都拍,自己还是实习记者的时候还会把许多无关紧要的东西整理成稿子交上去,其实大可不必。

司徒烨嗯了声,却始终没有离开三角支架上的相机。

林泽去找同行交换情报,碰上一个在大报社的熟人,那人十分意外林泽居然跳槽跳到报社来了,两人商量片刻,林泽朝对方说:“你看那边楼上。应该有狙击手上去了,这新闻还不知道让不让放呢。”

那记者马上去找摄影师,让他到第三栋楼的天台上去抢位置拍照,得了林泽一个消息,自觉拿消息出来交换,说:“当场击毙的话明天应该能上头条,这名杀人犯已经在云南,四川杀很多人了。”

林泽说:“叫什么名字?杀人动机呢?”

记者说了个名字,道:“关于他的犯罪记录在成都晚报上都能找到,有­精­神病史,以前是部队转业,侦察兵种。逃到这里,租了个房,听说被房东的儿子发现了,正挟持了那小孩当人质。小孩也是聪明,知道打110报警,还会去稳住杀人犯。”

林泽道:“几岁的小孩?”

记者手指动了动,说:“十二岁。那个是你们单位的摄影记者?怎么还穿着星巴克的围裙。”

林泽:“哦是这样的……我们报社前几天被星巴克收购了……你没看吗,现在我们第一版第二版都改成拿铁蓝山卡布奇诺……”

记者笑道:“阿泽,你还是一样的喜欢满嘴跑火车。”

林泽得到了一个非常满意的情报,专家还在喊话,让他放了那小孩,小孩的母亲哭天抢地,要代替儿子进去当人质。

专家又说有什么要求可以谈,林泽知道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便转身去找司徒烨,想让他上隔壁楼,借个民居的阳台,对着拍说不定会清晰很多。

然而刚走出一步,头顶就砰的一声。围观居民发出齐声惊呼!

林泽瞬间转身,一切都发生在顷刻间,一件衣服呼啦啦从五楼掉下来,不,那是个人!

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人群,使劲浑身力气挤了进去,警察大声驱逐,推搡,林泽几乎是贴着地面一个飞扑,钻进人群里,拿着相机狂按快门。

头顶一片混乱,一只手拉着他,把他拖了出去。

林泽浑身都是尘土,数码相机差点掉在地上,也不知道拍到了什么,司徒烨把他半抱着带出去,林泽道:“你拍到了?”

司徒烨道:“拍到了吧,你看看?”

林泽道:“先不看,等会,我去采访当事人……”

林泽跑向领导处,周围全是记者,警察抱着被劫持的小孩下楼出来,小孩的妈放声大哭,林泽举起相机,司徒烨马上又是连按数下快门,说:“这里交给我。”

林泽挤进记者圈里,打开录音笔,领导正在说具体情况,电视台的麦几乎要捅到领导脸上去,旁边又有个认识的记者,用手肘碰碰林泽,林泽看到另一个似乎也是负责人的警察队长站在一旁,朝属下交代事,便会意抽身而退,过去问情况。

林泽道:“您好,我是渝州日报的记者……”

那警察队长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深意,说:“记者同志,采访请去那边。”

林泽道:“我会把握分寸的,您给我一个邮箱,稿子写好了先给您过目,我就问问现场情况。”

警察队长看了远处一眼,林泽收起录音笔,说:“我不录音,随便说点吧。”

某社那熟人也过来了,笑道:“您好您好。”

林泽抱上了某社的大腿,听队长扼要说几句经过,却绝口不提狙击手的存在,林泽没有追问,心里已经大概有了这份报道的侧重点。

现场来了辆救护车,摄影机,记者又一窝蜂地涌上去。

“走吧。”林泽懒得去挤了,说:“看你拍的照片。”

司徒烨收起三脚架,边走边给林泽看。

林泽:“……”

司徒烨抓拍到的正是杀人犯被击中的瞬间,胸□出一蓬血花,挂在阳台上,继而带着血掉了下来,连着数秒内坠落的过程,全部清清楚楚。

每一副都堪比大作。

大作是大作,就是实在太重口了,林泽不知道能不能要,或许做个组图还可以?

后面则是人质母亲蹲在地上,接过警察抱着的小孩,她满脸泪水转头的瞬间,那张脸上既充满了感激与惊喜,又分明地显示出未曾完全消逝的恐惧与担忧。

那是一张表情非常复杂的脸,小孩则把头埋在母亲的怀里。警察只出现了一个肩膀,一只手,戴着白手套,躬身时露出警徽,阳光柔和的光晕从斜角落下。

真是一张高质量的照片,光靠它就足够表达出所有林泽想说的内容。

他想起摄影课老师说过的话,千言万语,全在一张照片里。

林泽对摄影一向没有天赋,摄影师要会观察,会思考,和作家的职业要求差不多,林泽则太浮躁了,有观察能力和敏锐的嗅觉,却静不下心来作必要的等待,只能当记者。他喜欢使用锐利的语言,动态的情感去描述一件事。他由衷地钦佩司徒烨的才华。

司徒烨:“拍得不好,有点偏艺术向了。”

林泽马上道:“不不!已经很好了!跟我来!我们这次一定可以把什么楼市升温的头条给挤飞出头版的!”

作者有话要说:友情提示:大家在文下有要表达的观点时,建议适当调整一下语气。不管是表达自己的想法,还是想说服其他人,采取温和­性­的语言比激烈的语言更能达到效果,并不容易激起被传达方的逆反心理

[奇书网]、第十二章

他带着司徒烨回到单位,着手处理照片,林泽写稿子,司徒烨在一旁左手咖啡,右手鼠标,用另一台电脑处理照片。

同事纷纷笑道:“这是谁?林泽,你朋友吗?怎么还穿着围裙?”

林泽笑道:“嗯,我御用的摄影师。服务员,把照片发过来一下。”

司徒烨的眉毛成了个囧字,说:“别听他说,我只是来送外卖的,我发现你们的雀巢咖啡太难喝了。”

林泽把新闻稿定位在刑警队英勇救人,击毙杀人犯上,让司徒烨把照片发过来,做成组图,发给那名警察队长,对方看完以后说了声“谢谢”,又说他可以接受,但还要请示领导。

换了别的人,林泽一定会觉得对方还蹬鼻子上脸了,但这队长一直很礼貌很客气,林泽打算和他交个朋友,便说需要改什么再提要求。

接着那边来了消息,领导还没回来,但征求­性­地提了句问能不能把领导加上,林泽答道没问题,要了对方的资料,大幅度砍掉九成,留了个官职名和姓名,□稿子里。

配好图,盖印,交给编辑,林泽特别嘱咐,要么就别用这个新闻,要么就别动他的版式——已经按着头版的格式做好了。

他知道责任编辑肯定舍不得,都快看见她流口水的样子了。

交完稿子直接就下班,打了个车送司徒烨回去,司徒烨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杀人现场,似乎非常震撼,久久没有说话。

林泽拍了拍他的肩,说:“谢谢。”

司徒烨说:“不客气,也是一次难忘的经历。”

两人都舒了口气,司徒烨回去上班,林泽回家吃饭,睡觉。

翌日,主任拟好的头版标题又被林泽挤掉了,“炎炎夏日,楼市再升温”变成了“连环杀人案凶手在我市伏诛”,头版照片配上了司徒烨提供的人质呣子照片,警察,母亲,小孩,围观者,有太多无声的话,全在一张图里。

侧旁则是一排竖着的小图,从杀人犯被击毙,到坠落五楼下,小图作了部分模糊处理。

第三版上又有林泽配上的一个模拟小区效果图,以及地形,箭头,狙击手所在位置等等内容,详细交代了整个经过。

下面则是引用成都晚报的一些资料,关于杀人犯的介绍,在渝伏诛的始末。

第二天林泽来上班的时候,主编又亲自找他,说:“今天的头条做得很好,这次的感觉就对了,要继续努力。”

林泽主动道:“主编,我可以申请一个摄影师么?”

主编说:“摄影组的人手确实有点紧张,但是……”

林泽说:“我想自带一个摄影师,他跟着我就行,按摄影组的待遇给他发薪水。”

林泽有备而来,打开ipad,把司徒烨的作品给主编看,又说:“昨天的照片就是他拍的,不放心的话先让他试用三个月?可以吗?”

主编道:“你去问问李主任,让他看看。”

林泽过去找主任,主任看完司徒烨的作品集,说:“让他把简历发到我邮箱吧,你快点去采访,林泽,别松懈,别翘尾巴。”

林泽终于完成了很久以前,司徒烨求他帮找工作的大事。

过去一天的头条解决了,然而新的头条又要来了,林泽翻了下今天的新闻,准备做一个引用报道,明天用新华社的通稿算了。

今天司徒烨轮休,林泽直接杀到他家里去,司徒烨十点多才起来,正在刷牙,家里收拾得很­干­净,同租的是个女孩,每天六点起来坐轻轨转车去上班要一个多小时,一个月只休息两天,也是个苦命人。

“唔咕……呼呼,呵呵。”司徒烨开了门,眼里带着笑,朝林泽频频点头。

林泽带了点水果,洗好在餐桌前吃,司徒烨刷完牙去泡咖啡,说:“你怎么来了?”

林泽道:“想你了,司徒同学。”

司徒烨莞尔,问:“吃早饭了么?”

林泽懒懒地倚在椅子上,说:“不吃,刚吃过。”

司徒烨戴着围裙,在厨房里炖南瓜粥,林泽闻到香气忍不住流口水,一边说不吃了不吃了,最后还是又吃了碗,还吃了两个­奶­黄包。司徒烨给林泽剥掉­奶­黄包底下的纸,问:“昨天的照片有稿费么?什么时候开稿费?”

“你就这点出息啊。”林泽哭笑不得。

司徒烨说:“我快穷死了,老弟。”

林泽这才想起,司徒烨比他还大点,说:“你吃的什么啊,淘大的­奶­黄包,一盒要十二块,住这种房子也要□百吧,我看到你买的南瓜还是绿­色­工房的,那么一小块就要六块钱,不穷才怪好不。”

司徒烨呵呵笑。

林泽道:“有稿费,不过下个月才发,发了给你。”

司徒烨期待地问:“有多少?”

明明是在谈钱的事,司徒烨却一点也不让人讨厌。

林泽问:“你要多少?给个数,我好去找主编申请。”

司徒烨想了想,说:“一百吧,你们主编喜欢的话,以后还可以找我,随叫随到。”

林泽分明就是在逗他玩,忍着笑,又问:“你不上班了?”

司徒烨说:“可以让同事暂顶着,我喜欢摄影,没关系,你看……”

司徒烨进房间拿出一本照相本子给林泽看,林泽吃着­奶­黄包,看他的作品集,先前司徒烨拷给他的都是重庆的街拍,现在给的则是许多城市的风景。

拉萨的云,丽江的天,九寨的水,婺源的花,苍山的雪,洱海的月……

林泽被震撼了。

如果说司徒烨之前给他看的照片只是重庆的故事,那么这本相集就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每一张照片下面都配了几句简单的话,国家地理上的图顶多也就这个水平了。而最令林泽震撼的是:还有墨脱!

西藏墨脱,那个不通公路,只能靠双脚行走的地方……司徒烨居然还到过那里。

每一张照片拿去印都能印出令人沉湎其中的风景明信片,林泽翻了许久,非常吃惊。

看完以后司徒烨又给他一本相册,这本相册里有各种各样的人,贵州的,云南的,北京的,上海的……年老的满面皱纹,小孩子在街道上嬉闹。

“日哩妈哟……当报社摄影师是浪费你的才华。”林泽难得地骂了句脏话。

“哪里,你太过奖了。”司徒烨笑道:“都是爱好。”

林泽在一副照片前怔了很久,说:“我觉得这张是体现出你最高水平的抓拍。”

照片上是布达拉宫侧旁的一个小­操­场。

数十名身穿红衣的,散在四处的,只有五六岁大的小喇嘛从各个方向跑向山角寺庙的侧门。蓝天,雪山,红­色­的喇嘛袍,一群小孩,鲜明的颜­色­形成令人惊叹的对比,角度选取得恰好,甚至能看见小喇嘛们飞扬的袍襟与赤脚。

“是寺庙里敲钟了吗?都朝着寺庙跑。”林泽问道。

“对。”司徒烨说:“小喇嘛们正在玩,寺里敲钟,念经时间到了,我就抓拍下来了。”

林泽说:“这张照片能让人听见钟声,有境界。”

司徒烨笑而不语,林泽靠想象力给司徒烨的作品配上稀奇古怪的报纸头条标题,自己都不禁莞尔,朝后翻,司徒烨却把本子抽了回去,说:“没了,后面没什么好看的。”

“哎!”林泽看得正享受,司徒烨已经把照相本收起来了。

林泽起身收拾桌子,知道这本相集里有司徒烨许多记忆,说:“你花多少时间拍到的这些?”

“三四年吧。”司徒烨说:“我想环游全中国,没钱了就打点零工,存够钱继续上路,结果自行车在万州被偷了,就来重庆,进星巴克打工。今年太倒霉,连笔记本也没了,还好那贼没偷走我的相册。”

林泽问:“星巴克给你开多少月薪?”

司徒烨:“实习一千八,正式员工两千二到两千五。怎么,你要来调咖啡么?”

林泽:“税后?有五险一金吗?”

司徒烨道:“两千二还要缴税吗?记者大人,不要取笑我们低收入人群了。”

林泽笑道:“所以你打算在重庆呆多久?”

司徒烨在客厅里说:“存够路费就走吧。现在看起来有点难度。难度还非常大,物价涨得太厉害了。”

林泽说:“现在存多少了?”

司徒烨说:“零,信用卡负债两万,拆东墙补西墙中,啊,谁来包养一下我!大记者,我可以暖床可以做饭,可以做1做零做零点五,会各种高难度外国人姿势,下得副本上得战场,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斗得倒小三打得过流氓,­奶­得住全团拉得稳巫妖王!求包养求包养!!”

林泽无语了。

他险些拿不稳满是洗涤剂的碗,司徒烨进厨房来帮他洗碗,林泽道:“我来吧,白吃你一顿饭,顺便给你­干­点活。”

司徒烨拿过毛巾擦碗,说:“冰水都喝了我这么多杯,还缺一顿饭吗?”

林泽面无表情地说:“冰水不是免费的吗?随便找哪个要也一样的吧。”

司徒烨哈哈笑,拿擦碗的毛巾抽林泽,林泽马上开始反击他了,弹了他一脸水,司徒烨正儿八经道:“不一样,我调的冰水里都有我独家口水的。”

林泽:“我录音了!下午就去放给你的店长听!你等着被炒鱿鱼吧!”

司徒烨又笑道:“下午你上班吗?我带你去解放碑朝天门玩吧。教你玩街拍”

司徒烨一提到朝天门林泽就想到上次被人当成轻生跳江的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说:“不了,热死人,去个凉快点的地方。”

司徒烨道:“去磁器口怎么样?上次我发现一条小路,沿着江边走,气氛很不错。”

林泽想了想,说:“可以,郑杰正好去沙坪坝店帮忙了,离得近,晚上我们一起去磁器口的江边吃­鸡­杂。”

司徒烨:“我先去洗个澡。”

林泽把碗收好,顺便帮他把灶台擦了,司徒烨□上身,一身肌­肉­白皙健美,进了浴室。

这家伙身材也不错,林泽心想,跑了全国这么多地方,生活一定很健康,自己也得多锻炼才行。

浴室里传出水声,林泽道:“司徒。”

“嗯?”司徒烨答道:“什么事,林。”

林泽:“……”

“你会开车么?”林泽问。

“会。”司徒烨说:“不过很久没开过了,你要考车牌吗?”

林泽想了想,又问:“我正缺个摄影师,你愿意来报社里帮忙么?”

浴室里静了,林泽拧开水龙头,接水准备烧开水,说:“基本工资加奖金大约有两千八,底薪不多,但胜在有稿费,用一张给你七十,还可以接外包,投稿,报社圈里混得稍好点的专职摄影师一个月能赚六七千。在这种报社做过一段时间,积累了经验,以后想跳槽,想投稿也很容易。但至少要签一年劳务合同,有车给你开,顺便给我当司机,咱俩搭档去采访,油钱和停车费可以报销。”

浴室里传来一声抓狂的大叫。

林泽就知道会这样。

然而紧接着司徒烨抓狂叫出的下一句是:

“别开厨房的水——!!!烫死我了!!”

林泽摔倒了。

当天司徒烨就去报社面试了,带着又一本作品集去给主编看,主编对他似乎不算太满意,怕他的拍照风格不适合新闻摄影,毕竟司徒烨以前也没有当过摄影记者。但在林泽拍胸脯的担保下,勉强还是点了头。

林泽的摄影全是三脚猫功夫,他知道有了司徒烨,他的报道水平将提升不止一个档次,但他不可能永远依赖司徒烨,他要向司徒烨学习摄影。自己也会努力把所学教给司徒烨一些,林泽相信他也有不少能教给司徒烨的。

那是一种对于社会的眼光,以及对人,对世界的观察。

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搭档。

司徒烨面试完了以后,林泽又特地去找主编,诚恳解释了这点,主编最后也点了头,让司徒烨先来试用,三个月试用期,薪水给他开两千四,转正以后按摄影师工资给,签劳务合同。

司徒烨穿着件松松的背心,米黄|­色­的五分裤,小­嫩­零这么穿显得娘,然而司徒烨和林泽一样高,有胸肌,有腿毛,这么穿起来反而显得很有男人味,也很阳光。

他一脸担忧地挎着运动包,站在饮水机旁看那些记者打电话。

林泽看得出司徒烨很想做这份工作,说:“行了,明天来上班吧,不,今天下午就辞职好了,陪我去采访,我看看……不用通稿,我们去劳务局找他们领导,新的最低工资标准要上调了,就做这个新闻。”

司徒烨道:“我能胜任么?万一拍的照主编不喜欢怎么办?”

林泽道:“别理他,我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你行也不行,你的直属老大是我,司徒同学。”

司徒烨道:“但是如果试用期过不了,我再回星巴克,别人也不要我了。”

林泽道:“放心吧,破釜沉舟的事我也没少做,你有手有脚,长得帅脾气好,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斗得倒小三打得过流氓,­奶­得住全团拉得稳巫妖王,还怕找不到工作吗?再不行也可以去做鸭的嘛!”

司徒烨道:“可是现在工作不好找啊亲爱的,鸭子又不能挑客,还要被有怪癖的客人弹­鸡­­鸡­,很辛苦的。”

记者们纷纷以八卦的眼神看着林泽和司徒烨。

林泽大声说:“试用期过不了,我就去要求配司机!反正磨到主编答应为止,亲爱的!你不要杞人忧天可以吗?”

记者们全都笑了起来,司徒烨又道:“可是他答应给你配司机吗,你的级别似乎也不高……”

林泽真要扑街了,他下楼到拐角,给了司徒烨一拳,说:“我以前没发现,你怎么这么啰嗦啊!”

司徒烨道:“我从来没做过……”

林泽道:“过不了我私聘你行了吧!每个月我给你开两千薪水,包你吃包你住,来我家睡客厅。”

司徒烨马上道:“成交!可以送特殊服务,咱俩先签个合同吧。”

林泽:“签你先人的合同,我说出来的话就一定会做到……不对!你啰嗦这么多,目的只是为了最后一句吧!”

司徒烨笑着快步下楼,左右看看,问:“车在哪里?我把驾照带来了。”

林泽扔给他车钥匙,带着司徒烨去开车,回北城天街去,司徒烨去星巴克辞职,回来的时候戴了副墨镜,说:“去什么地方?老大,请吩咐。”

[奇书网]、第十三章

秋老虎终于过去,天气凉快下来。

又一场秋雨,十月份,主城区轻轨三号线开通,司徒烨顺利通过试用期,摄影记者们都有点看他不爽,林泽是新来的,司徒烨也是新来的,奈何司徒烨除了从摄影组里开工资,平时打个卡就走,几乎不和同事打交道,总是坐在林泽的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晃着人字拖喝咖啡。

想排挤司徒烨也没什么办法,况且林泽又是最受主编宠爱的记者,真是上头有人好办事。

然而人无百样好,花无百日红,现在红得太快,红得太紫,就一定有物极必反,水满则溢的时候。指不定哪天上头来个调动,主任退休,主编平调,林泽就要摔跤了,这些都在他的考虑之中。

林泽要争取接李主任的班,他会平衡在主编与副主编面前的表现,尽量不得罪任何领导,不明显地站队。并反复告诉司徒烨,让他在前辈们面前一定要虚心。该请客的时候请客,有人找他要照片,找他帮忙别吝啬。

同时得勤跑主编办公室,别抱上他大腿就不管领导了。

林泽尽力在同事面前营造出一种“我很低调,如果我以后当了领导你们的日子会过得更好”的假象,尽人事听天命,谦虚谨慎,其他的就看运气了。

他做的新闻越来越红,被许多网站转载,有电视台节目还会引用林泽做的头条,有一次连凤凰台也引用了林泽做的重庆军演的报道。

林泽如获至宝,把凤凰网的视频刻了个盘收藏起来。万一以后又要跳槽,这些都是很宝贵的新闻作品。

司徒烨笑着听了林泽耳提面命的教训,并认真地去做。他没有多少职场经验,许多事总是做得很笨很明显,但看得出他确实是用了心的。

林泽问:“你赚够钱了还走么?”

司徒烨从ATM机里抽出工资卡,想了想,说:“看情况,你如果要我帮忙我就暂时不走了。你不想去走遍全世界吗?”

林泽道:“算了吧,郑杰呆头呆脑的,扔他在家一个人不放心。等他结婚了再说。”

司徒烨说:“我给你发小介绍对象,你陪我去环游宇宙吧。”

林泽哭笑不得,说:“你哪有女生介绍。不要随便扩大区域,你连宇宙飞船都没做出来呢。”

司徒烨说:“宇宙飞船可以买,我看和我合租的那女孩就不错……”

林泽和司徒烨出来,北城天街人来人往,然而在人潮中,仿佛是心有灵犀,又或许是缘分注定,林泽又看见广场中央站着的那个人——谢晨风。

林泽的笑容消逝,司徒烨说:“你想和他聊聊吗?”

林泽点了点头,司徒烨道:“注意安全。”

“好的。”林泽答道。

司徒烨转身去开车,林泽走进广场里,谢晨风背着个运动包,拖着个行李箱,呆呆站着不动。

林泽知道谢晨风今天一定是来朝他告别的,他要走了。

“坐火车还是飞机?”林泽问。

“火车。”谢晨风把背包放在拉杆箱上,说:“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林泽道:“说吧。”

谢晨风单膝跪地,拉起林泽的手。

林泽:“……”

“快起来!”林泽忙躬身道:“人太多了!”

川流的人群在那一刻驻足,不少人注意到谢晨风的举动,一个男人给另一个男人求婚?!所有人议论纷纷,有人开始拿出手机拍照。

紧接着,谢晨风的另一边膝盖也屈了下来。

“阿泽。”谢晨风两膝跪在地上,认真地说:“对不起。”

林泽退开一步,本能地想踹开他,然而他与谢晨风相识的过往再次涌上心头。喧闹的人群,炽热的阳光,这些都仿若无物,林泽蹙眉道:

“你这又是何苦?我的原谅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起来吧。”

谢晨风艰难地作了个吞咽的动作,起身,林泽忙拉着他的手,背上他的运动包,火速离开北城天街。心道完了,今天晚上说不定会被挂微博。

谢晨风一言不发,两人站在手扶电梯上,缓缓进入地底商城区,周围还有不少侧头打量他们的路人。

“几点的火车?”林泽问。

“十点二十。”谢晨风说:“K813。”

他打开钱包,给林泽看他的火车票,那一刻,林泽的心情实在是说不出的复杂,仿佛即将永远失去什么。他以为自己都忘了,然而当面对谢晨风愧疚而诚恳的目光时,却发现自己仍然记得一清二楚,刻骨铭心。

林泽忽然有种冲动,想让谢晨风留下来,别走了。

但留下来又能怎么样呢?

“那边有朋友吗?”林泽问:“怎么突然想到去广州?”

谢晨风说:“有个志愿者组织在广州成立了一个患者家庭。介绍工作,大家互相了解。”

林泽:“不错,好好生活吧,别再把自己关在囚牢里了。”

电梯行到底,面前是远东百货商场,林泽说:“买点东西给你车上吃,要25个小时,坐硬座还是卧铺?”

谢晨风:“卧铺。”

林泽点了点头,说:“坐火车……很辛苦。”

谢晨风去寄存行李,跟在林泽身后进入超市。林泽拿了些他爱吃的零食,扔在购物车里。

“别买太多。”谢晨风说。

林泽固执地说:“带过去以后还可以放家里吃,房子租好了么?”

“租好了。”谢晨风道:“和志愿者合租。”

林泽点了点头,推着车去排队,谢晨风沉默了很久,最后道:“阿泽,如果……”

林泽知道他想说什么。

林泽:“如果你先告诉我你是携带者,在爱上你之后,我还会一直爱你。”

谢晨风没有说话。

“我会和你出来租一个房子。”林泽经过方便面的货架,语气淡漠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又问:“泡面要吗?”

“不要。”谢晨风答道:“天天吃,吃吐了。”

“那泡饭吧……我会每天照顾你,陪你,一直到你死。”林泽低声说:“不□,睡觉的时候互相抱着。”

他感觉到自己手背上被滴了一点水。

谢晨风:“如果……”

林泽:“但如果你什么也不说,而我被传染上了,知道真相后,永远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他抬眼看谢晨风,扬手轻轻作了个掴的动作,谢晨风别过头去,很久才平静下来。

“我来吧。”谢晨风说。

“我来。”林泽坚持道。

林泽付了账,一手提着零食,另一手给司徒烨打电话。

谢晨风和司徒烨打了招呼,林泽解释道:“他是我的搭档,现在来报社­干­活了。司徒,开车去北站。”

“你好。”司徒烨戴着墨镜,笑着说:“我记得你。”

“我也记得你。”谢晨风作了个调咖啡的动作。

林泽与谢晨风坐到吉普车后排,说:“工作呢?确实能解决吗?”

谢晨风说:“那边承诺过,可以。”

林泽摸摸谢晨风的额头,说:“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

谢晨风不住发抖,从运动包的旁格里掏出他的戒指盒,看着林泽。

两人静了很久,谢晨风说:“给你。”

司徒烨在倒后镜里看着他们。

谢晨风要打开盒子,林泽按着他的手指,把戒指盒推上,发出一声轻响。

“我不要。”林泽说。

谢晨风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没有再看林泽,沉默地注视戒指盒。

“同样生病的人里……如果有谁对你好,你就接受吧。”林泽说:“能牵手的时候别并肩,能接吻的时候别牵手,很多人,很多事,一旦错过就不会再回来了。”

“嗯。”谢晨风哽咽着说。

林泽的声音也有点发抖,说:“你的身体不行,别­干­太累的活,不行就回……回重庆,重庆应该也有志愿者组织。”

车在北站地下车库停下,谢晨风没有任何停留,打开车门下车,林泽道:“我送你进站!”

谢晨风的肩膀不住颤抖,背对林泽,缓缓停下脚步。

林泽牵着他的手,买了张站台票,一路送他进入站口,站在火车下,还有十五分钟开车。林泽拎着东西上去,找到卧铺位置,帮谢晨风放好东西。

谢晨风掏出烟盒,下火车来,站在站台上,里面还有两根烟。

“别抽了。”林泽说。

谢晨风道:“最后一根,明天就戒。”

谢晨风平静了不少,两人凑在一起点了烟,林泽在烟雾里眯着眼,手指碰了碰谢晨风拿打火机的手以示感谢,面对面地站着抽烟。

“你会来看我么。”谢晨风低声道。

林泽道:“看情况吧。”

谢晨风说:“我爱你,阿泽。”

林泽随手把烟扔了,说:“上车吧,再见,谢磊。”

谢晨风说:“你……好好照顾自己。”

火车鸣响汽笛,上车的人越来越多,检票时仍有乘客不住回头看。整节车厢的人都在玻璃窗前看这两个男人。

林泽没有再看谢晨风一眼,转身出站台,出站火车发出震耳的轰鸣巨响开动,从他身边不远处的铁轨上离开。

铁轨的尽头是无数繁星与闪烁的灯火。

“啊——”

林泽发出痛苦的大吼,一拳锤在墙壁上,再以头狠狠撞了几下,发出闷响。

他到洗手间去把头发浇得湿透,一捋湿发,眼眶通红,离开火车站,看见司徒烨的车等在不远处。

“送我回家。”林泽说。

司徒烨什么也没说,发动吉普车,回北城天街。

林泽盖着自己的西服外套,歪歪地靠在副驾驶位上,闭上双眼,车时开时停,他睡得很不舒服,便调整了个姿势,把头靠向司徒烨的一侧,感觉到他一手­操­控方向盘,另一手挂档的动作,摇摇晃晃,令林泽睡着了。

车停了下来,又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林泽感觉到司徒烨把一个汽车枕垫在他的脑后,下车去。

林泽睁开眼,打了个呵欠,麻木地看着外面的夜景,车停在远东百货外面,万丈华灯,缤纷夜景,江北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司徒烨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林泽等了很久,终于回来了。

司徒烨钻上车,递给林泽一个纸盒,说:“送给你的。”

“谢谢。”林泽道。

他拆开纸盒,里面是个星巴克的城市咖啡杯——马德里。

“这是我最想去的地方。”司徒烨笑道。

“休假的时候,争取公费带你去玩。”林泽道:“回家吧。”

司徒烨险些把车撞上路灯柱,林泽马上道:“别这么激动!我只是说尽量。”

司徒烨把车开到林泽楼下,林泽反手在肩上勾着西装外套,拿着杯子下车去。

司徒烨说:“阿泽弟弟。”

林泽道:“我是你老大。”

司徒烨笑着用手指比划了个剪刀,说:“我觉得你的头发该剪了,有点长。像个忧郁王子。”

林泽想了想,说:“我也觉得,晚安。”

司徒烨嘴角略翘,倒车,掉头,林泽径自回家去。

第二天,林泽出现在单位的时候,不少人都吓了一跳。

他的头发理成了时下最流行的灿头,两侧刮得铁青,头顶喷了啫喱水,修身西装外套,套里面一件白衬衣。重庆十月的天仍有点热,脱下外套时,胸膛的汗水浸湿了雪白的衬衣,现出漂亮的肌­肉­轮廓。还穿着熨得笔直的黑西裤,皮鞋擦得铮亮。

林泽眸子清澈依旧,眉毛犹如剑锋,面容带着锐利的少年气质,说:“怎么了?”

同事们纷纷各做各事。

司徒烨依旧是t恤,五分裤加拖鞋,笑着抬眼看林泽,拿起挂在脖前的相机,给他咔嚓一声拍了个照。

林泽拿着司徒烨昨天送他的星巴克城市杯去接咖啡。

实习生推了推眼镜,说:“老大,你打算穿成这样去采访吗?”

林泽道:“嗯,很丢咱们报社的人吗?”

实习生道:“不不,太给咱们挣面子了。”

林泽满意地点头,实习生又道:“对方一看你就觉得,哇!渝州日报里连应届实习生都能跟头条了,平均水准实在太高了!”

司徒烨笑道:“也可能觉得,渝州日报是不是快要倒闭啊,连记者都雇不起了,只能让卖保险的来打工写头条,没问题吗?”

办公室哄笑。

林泽:“……”

[奇书网]、第十四章

星巴克换了个店员,林泽点了杯冰水,那人说:“五块钱。”

林泽:“……”

“冰水还要收钱的?”林泽道。

那人说:“对,一直要收钱。”

林泽道:“那要摩卡吧。”

司徒烨还没起床,以前每天来星巴克上班要打卡,迟到会扣钱,于是司徒烨天天准时上班。而自从当了摄影师,早来十分钟没区别,晚到也不会扣奖金,那家伙就越来越懒了。

晚上不想睡,早上起不来,半夜2点还在看电视,给林泽发短信聊天。

林泽早上九点去找他,司徒烨则缩在被窝里卷成一条虫。林泽去弄他,司徒烨只是朝旁边蜷缩了点,留了个位置给林泽一起睡。

林泽无语了,给司徒烨带了早餐放桌上,下来喝咖啡,顺便整理今天的采访内容。十一月,今天是他和司徒烨的轮休日,但林泽打算去做一个新的关于三号线的专题,和司徒烨从起点站二塘坐到江北机场,坐三个来回,顺便在车厢里看看有没有值得当边角料的新闻素材。

司徒烨则打算在地铁上玩摄影,奈何他昨天晚上睡得太晚,借了林泽的ipad玩愤怒小鸟,一直玩到晚上三点多。

林泽早上去拿了ipad回来,坐在星巴克里上网,jack’d又下好了。

他对着ipad上形形□,五花八门的头像,忽然生出一种厌倦感,茫茫人海,每个头像背后都有一段复杂的故事,从认识一个人,到完全地了解对方,再走到一起,共同陪伴一辈子,是一件多困难的事?

老了,没力气去找爱情了。

林泽正想把ipad放到一边,信息却来了。

【嗨,哥哥。交个朋友好吗?】

林泽看了一眼,上面是个十分清秀的少年,头发染了,盘膝坐在树下,光影朦朦胧胧的,戴着顶帽子。

林泽翻看对方的资料:21岁,173,53kg。角­色­一栏里空着,既没有说是1,也没有说是0。

很帅气很阳光的少年,有点明星范儿,林泽稍稍动心了,却想到这么帅的小少年,肯定不缺人追,愿意安分谈场恋爱的可能­性­不大。

【哥哥。】对方说:【照片是你自己的吗?】

林泽答道:【是,不过是几年前的照片了,现在老了,是大叔了。】

他看了一眼对方的签名,上面写着:【愿意结识更多的朋友。】

林泽:【你多大?还在读大学?】

对方道:【对,你叫我小金吧。我没别的想法,在等朋友没事做。就是找你聊聊。】

林泽:【你在星巴克里吗?我请你喝杯咖啡吧。】

小金:【我和朋友刚才路过,现在在楼上逛街了。】

林泽不置可否,也没说去找他,小金又问:【你每天都在星巴克坐着。你男朋友呢?你们很般配。】

林泽笑了起来:【那个不是我男朋友,是我搭档。我刚和前男友分手没多久。】

小金:【为什么分手?可以告诉我吗?】

林泽:【不适合吧。】

小金:【谈了多久?】

林泽:【几个月吧,后来分手了,最近都不太想找人。你有朋友了?】

小金:【我没有谈,朋友是普通朋友。我给你介绍个要吗?】

林泽:【谢谢,不用,工作忙,也没什么心情谈了。】

小金:【别气馁,很多时候,爱情就在你的身边。】

林泽觉得这小零挺善解人意的,有种和煦的温柔感,要能找个这样的伴儿,每天下班回家,两人一起煮饭收拾房间,养只狗,吃饱一起出来遛遛狗。

晚上在沙发上躺着,让老婆趴在他身上,亲亲嘴,抱着看电视到十一点,也很不错。

司徒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说:“找到新对象了?哟,这个不错。”

林泽和小金说:【哥哥去工作了,88。】

小金没回,林泽收起Ipad,朝司徒烨说:“长得帅的都很多人喜欢,我只要找个一般点的就可以了。”

司徒烨手指转了转车钥匙,笑道:“车停在大融城后面,今天去什么地方?”

林泽道:“今天不开车,城市卡带了么?带你去坐开往春天的地铁。”

两人上了公交车,林泽掏出ipod接上耳机,和司徒烨各听一边,坐在车厢最后一节,翘着二郎腿。从中间开始坐,坐到终点站地铁,乘客上车,下车,人来人往,司徒烨掏出本速写本,抬头看了一眼,开始画速写。

林泽则懒懒地坐着,左脚踝搁在右膝上,双手手肘搁上椅背,总攻气势十足,看着上车的乘客。

司徒烨画完翻,画完翻,车厢里没人的时候,他就坐到对面,画林泽。

林泽搜集到了不少信息,四点时到终点站值班室去采访,问问题,司徒烨画满了一本速写,拍了几张照。

林泽把这些采访内容整理成一百字的豆腐块小稿件,准备交给编辑,下个月填版用,出站时接到李主任的电话。让他去北京出差学习,可以带个人。

李主任还是很关照林泽的,多给了他个名额,这种好事,一般林泽会放司徒烨的带薪假,优先考虑叫上郑杰去公费吃喝,然而郑杰的年假已经用掉了,根本去不了。

“喂。”林泽捅了捅司徒烨的腰。

司徒烨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天气渐冷,正是最好睡觉的季节,换了长袖棉衬衣,长西裤,两个大男生在电梯上走神。

“什么?”司徒烨茫然道。

“公费,北京记者交流会学习,去吗?”林泽说:“但这个是要用年假的,不过今年也没剩多少时间了,要去就我和你去。十一月十号一起回来。”

司徒烨马上道:“去去!太好了!我还没去过北京,什么时候?”

林泽道:“只有两张机票,你先上飞机,十一月五号到七号没住宿报销,我给你报吧,开个标间,住下先到处逛逛,我七号晚上过去。”

司徒烨迷茫地说:“不能一起去吗?”

林泽道:“两张机票都不能改签,本来是给其他记者和编辑去的,结果其中一个不想去,想把年假拼圣诞节的周末连着元旦一起出国玩。编辑听记者不去,然后那编辑也不去了。”

司徒烨说:“五天时间吗?”

林泽点头,司徒烨说:“那我走了你这两天怎么办?”

林泽哭笑不得道:“你又不是我妈,还怕我没法采访吗?”

司徒烨道:“好吧,不用你报销,我去看看团购券,住如家或者汉庭。顺便去吃烤鸭。”

林泽略一点头,说:“回去收拾行李,今天就出发吧。”

司徒烨捡到个天大的便宜,马上回单位去报假期,他刚来第一年,还没有年假,但林泽上班他也上班,林泽放假他也放假,一直无所谓。

回来后司徒烨去收拾行李,背着个包,还去无印良品里买旅行穿的t恤和毛巾。

林泽道:“你不能少花点吗?全买这么贵的,工资怎么够花?”

司徒烨嘿嘿笑着不说话,无印良品比外面的东西要贵个40%,有点贵,却又还没贵到完全买不下手的天价,林泽每次看到三十八的毛巾,一百二十八的浴巾,一百零八的压缩皱棉t恤都很蛋疼,不买吧,看上去很喜欢,买吧,这价格是怎么回事啊!一个陶瓷茶壶用得着两百多吗!!

偏偏司徒烨很喜欢这家的设计,随便买了几件小东西就五百多块钱。

林泽说:“算了我来给吧。”

司徒烨忙道:“NoNoNo,我自己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林泽道:“你信用卡还没还完,是不是不打算还了?”

司徒烨笑道:“我的近期目标是要尽量保持月光,赚多少,花多少。享受生活嘿嘿嘿。”

林泽额上三条黑线,司徒烨又买了一堆进口零食,准备飞机上吃,林泽真是拿他没办法,送到地铁站,司徒烨说:“我会想你的,搭档。”

林泽说:“快滚。”

司徒烨走了,林泽七号晚上的飞机才过去,他真是受够报社了,居然给他订了晚上12点的票,到北京已经八号半夜三点多了。

林泽回家和郑杰说了,郑杰一副饱受总经理蹂躏的丧尸模样,麻木地看着林泽。

郑杰:“为什么叫别人去,不叫我……”

林泽笑道:“反正你也请不到假,你的年假过年的时候不是都用完了么?给你带东西吧。”

郑杰怒吼道:“要烤鸭!”

林泽:“没问题。”

郑杰又怒吼道:“涮羊­肉­!”

林泽:“有……有点难度,驴打滚可以吗?”

郑杰不鸟他,咆哮道:“要美女!要北京的美女!”

林泽:“……”

七号才走,第二天林泽的心已经有点野了,苦逼地坐在星巴克里打开笔记本电脑,开QQ群找爆料。

司徒烨还在北京用手机发回来那边的照片,深秋的北京非常非常美,枫叶落了满大街,骑着自行车的人从老房子前的道路过去,枝­干­把天空切成漂亮的小块,夕阳下□广场上,国旗班的军人留下一个充满英气的逆光身影。

司徒烨:【你看,国旗班的果然很帅。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同志。】

林泽:【别对着军人流口水,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北京人多吗?】

司徒烨:【不多不多,一点也不多。】

说着发来一张地铁的照片。

上面是密密麻麻,接踵摩肩,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地铁换乘处。人和人全部是挤着向前走。

林泽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悲惨未来了。

司徒烨:【我打了个车,从朝阳区到东城区,路上堵了二十多分钟。】

林泽无语了。

司徒烨:【听说交通管制的时候出租车要停着一个小时不能动。】

林泽:【司徒同学,打车费用是不能报销的!你可以帮我省点钱吗?】

Ipad上的讯息又来了。

小金:【哥哥在做什么?】

林泽:【在等放假,明天晚上去北京。】

小金:【啊,北京不错,这个季节的北京很好。】

林泽:【是吧?你去过吗?】

小金:【嗯,你去旅游吗?记得去南锣鼓巷,那里蛮好玩,还卖兔子耳朵。】

林泽:【出差学习,南锣鼓巷在哪?兔子耳朵?吃的吗?你过来喝杯咖啡吧?顺便帮我作一下旅游攻略,回来给你带东西。】

小金:【不了,别见面比较好,我怕我会爱上你。】

林泽笑了起来:【你的条件很好,又是单身,爱上我又怎么了。】

林泽心情很好,难得地调戏一下这小零,看看他反应。

那边没有说话了。

林泽又发了个信息,问:【怎么?你和你男朋友在一起吗?】

小金忙道:【没有没有,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林泽:【我搭档先去北京了。】

那边又没反应了,林泽翻开同志论坛,看北京的攻略。里面有不少要去北京出差找419的。

林泽随便翻了翻,小金的消息又来了,问:【其实我见过你前男友,黑黑瘦瘦的,有点高。很温柔很绅士的感觉。你们谁在上面?可以告诉我吗?】

林泽答道:【嗯,两人都在上面,下面没人了,我们开房的时候都开标间,每人一张床,一起做俯卧撑。】

小金:【哈哈哈。】

林泽:【你呢?是零还是一?】

小金:【我不确定。】

林泽心想是处男?很少见,估计只是对同志好奇,还没正式进圈子的小孩。

林泽:【别进这个圈,我说真的,圈子里很乱。】

小金:【嗯,我知道。你和你前男友为什么分手,可以告诉我吗?是相处得太久,没感觉了吗?我以前也在星巴克见过你们,你们都各做各的事,你上网,他看书,都不说话的。】

林泽:【不,我们都很爱对方。也不是因为出轨,总之就是没办法在一起了。】

小金:【我觉得他配不上你。】

林泽:【爱情哪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只要真心喜欢对方,一切就好说,我­干­弟也对男生挑来挑去,三十以上的不要,长得不帅的也不喜欢,这样不好的。有的人虽然相貌平平,但长期相处,也会产生很温暖的感觉。错过一个,或者一辈子也再也回不来了。】

小金:【那你们为什么会分手呢?我觉得你不像不会珍惜的人。】

林泽:【有一只小猴子,肚子上被狼抓了一道伤口。然后它每次见到朋友的时候,就会把血淋淋的伤口掀开给朋友看,告诉它们“看,我这里很痛”,后来它因为流血太多,死了。】

小金:【嗯,明白了。】

林泽:【你还没告诉我南锣鼓巷在哪,弟弟。除了故宫博物馆,还有什么地方值得去看看的?你一个人吗?今天不上课?】

小金:【嗯我一个人。】

林泽:【你来星巴克吧,顺便帮我看看地图。】

小金:【我下来以后你不要生气哦。】

林泽:“……”

林泽条件反­射­地转头看,没看到人,他觉得有点危险,是李迟然在逗他玩吗?但不像啊,李迟然满口重庆话,而且也不会做这种事。

难道是李迟然以前的闺蜜朋友,说喜欢他的那个?

星巴克的门开了,一个漂亮女孩一手抱着个ipad过来,笑着坐在林泽对面。

“没生气吧。”女孩道:“你答应了我不生气的。”

林泽当场就郁卒了,说:“不会吧。”

女孩:“这是八乙女光的照片,一个日本艺人……对不起。”

林泽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女生马上又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林泽哭笑不得,也是自己好­色­在先,逮着个小零就开始调戏,没办法,只得说:“没关系,喝点什么?”

女生笑道:“我叫李艳如,小弟叫什么名字?我自己来吧。”

林泽道:“没事,说了请你喝杯咖啡。喝什么?”

“就拿铁吧。”李艳茹说。

林泽去点咖啡,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正在低头点ipad,是个腐女。以前任职的网站里腐女就很多,喜欢YY男同事。其他人不怕说,毕竟都是直男,没什么问题。然而林泽本来心中就有鬼,所以不太敢她们打交道。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很多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其实是个同­性­恋,被人议论是免不了的。

李艳茹看上去二十六七岁,不像学生了,身材很好,是郑杰喜欢的御姐类型,戴着个闪闪发光的钻石耳环,挎着个两千块钱的包包,看上去应该也是高级白领。

“你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林泽拿着咖啡回来,郁闷地说:“所以作为补偿,你必须爆点料给我。”

“啊?”李艳茹笑得花枝乱颤,说:“我认你当弟弟怎么样?”

“省点吧。”林泽哭笑不得道:“你还想当我姐,我肯定比你大。”

李艳茹拿着ipad挡着笑,林泽问:“又笑,笑什么。”

李艳茹笑完正­色­道:“你属什么的?”

林泽道:“属虎。”

李艳茹道:“我属猴子。”

林泽:“……”

李艳茹道:“不信?给你看这个……”

她掏出身份证,给林泽看,彻底颠覆了林泽的世界观。

80年的……继司徒烨之后,林泽再一次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不会吧!”林泽惨叫道。

李艳茹笑着收起身份证,说:“小弟,你一整天都在这里做什么呢?”

林泽郁卒了,开始编自己的新闻,说:“我是记者,后天要出差,得把今明两天的新闻准备好,你是做什么的?最近碰上什么新鲜事了吗?”

李艳茹想了想,说:“你需要关于哪方面的?时政吗?我知道一点点关于□委员的□消息。”

林泽被震了下,看李艳茹,说:“算了你别说,这种事报纸也不可能上。”

林泽开始的时候确实有点小郁闷,但李艳茹很开朗很会说话,三言两语就令林泽心情好了不少,气质很好,人也很亲切。

郑杰一定会喜欢这样的女人,林泽动了把她介绍给自己发小的心思。但这样的女生应该不缺追求者,说不定还结婚了,先聊聊,看眼缘吧。

李艳茹凑过来,趴在桌上看林泽的电脑,说:“哎?小弟,你真是记者呀。”

林泽唔了声,说:“你说和我般配的那个,就是我搭档。你看,我的记者证。”

李艳茹看了一眼,问:“可以叫你阿泽吗?”

林泽道:“当然,我朋友都叫我阿泽。”

李艳茹:“嗯,你搭档‘也是’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点好奇。”

林泽哭笑不得:“你的行话怎么这么熟!到底骗过几个GAY了?”

李艳茹说:“我还有个男闺蜜呢,他也是,他告诉我很多你们圈子里的事,前几天我还陪他逛街选衣服来着。”

林泽说:“哦,你们都是官二代吗?”

李艳茹摇摇头,说:“严格来说不算。你经常和官二代打交道吗?”

林泽边划拉网页边说:“认识一些,不过我很少和他们玩。”

李艳茹道:“为什么?我觉得记者总是什么人都认识。”

林泽道:“有时候他们会通过我的人脉,让我帮忙牵线办点事,一般我不会去应酬喝酒,有事让我办,我就给他办了。下次我有事找他们帮忙,也是直接去找。不敢没事总拉关系和他们混一起,因为官二代的老爹们情况太复杂,一来他们自己知道言多必失,二来如果被捅出点什么料,分分钟就是大麻烦,所以我不去和他们深交,更不去挖他们老爹的秘密。哪天别人家有人下马了,大家也不会认为是我爆出去的。”

李艳茹频频点头道:“我也不喜欢和他们打交道,没什么意思,不如找自己的朋友玩。”

林泽道:“你呢?今天不上班吗?”

李艳茹说:“今天周六呀,我在江北水利局,平时爱去不去,听说发改委又要上调油价了,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林泽有点意外,说:“这个倒是不错。你确定吗?”

李艳茹说:“我听我老公说的,你也别全信我,现在先准备,过几天消息出来了,当天就能上头条。”

林泽点了点头,一边哀叹郑杰你又没戏了,一边心道这次说不定抱上了非同寻常的大腿,又问:“你老公是做什么的?”

李艳茹笑道:“嗨,小公务员,没啥本事。”

林泽侧头瞥她,李艳茹又说:“来,姐姐给你说,去北京哪儿好玩。”

林泽把新闻编完,李艳茹接过电脑,用百度查地名,又给他看个旅行网,上面有很多老北京的小吃和玩的。

“去故宫博物馆要请讲解。”李艳茹说:“这钱不要省,你俩找个帅哥讲解员,多好,还可以让人介绍一下北京的历史。”

“嗯嗯。”这话正合林泽的意。

李艳茹自来熟得很,一会就和林泽混熟了,她也去过很多地方,平时基本不用去上班,家里又有钱,一无聊就和几个闺蜜到处去玩。听得林泽十分羡慕。

林泽这时候已经把开始的那点小不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说:“我搭档倒是和你合得来,他的梦想就是环游全世界呢。”

李艳茹笑道:“姐这人挑得很,住的吃的,都被惯坏了,出去跟你们玩肯定要招你们生气。”

林泽知道她不是炫富,但肯定也是娇生惯养,出行要住四五星酒店的那种,便笑道:“你老公陪你去吗?”

“他?”李艳茹说:“他没空,不过姐今年想生宝宝,也不打算出去玩了。你家里没催你结婚吗?我好多朋友都是在这道坎上分的。”

林泽道:“没有,我早就出柜了,我爸恨不得杀了我呢。”

李艳茹点了点头,说:“你别凑合,以你的条件,肯定能找到一个愿意二话不说,陪你一辈子的人的。”

林泽:“哎,再看吧,我现在都没什么信心了,不是被这个骗就是被那个骗,还被你们腐女逗着玩……”

李艳茹笑得岔了气,说:“姐请你看电影呗,你姐夫晚上要去应酬。”

林泽说:“我发小今天要来北城天街呢。”

李艳茹说:“行呀,你把他一起叫上,你发小是直男吗?”

林泽想了想,很久没和女孩子一起玩了,也好,便提议吃饭他请,李艳茹请看电影,晚上等郑杰下班,约在北城天街前的广场碰头。

林泽发现李艳茹是个很不错的女人,他们有很多话聊,笑得也很开心,林泽很久没碰过这种真诚的朋友了。

她确实把他当弟弟看待,两人在北城天街里东逛西逛的,待得郑杰来了,李艳茹挽着林泽的手,朝郑杰笑着打招呼。

郑杰看到李艳茹的时候就傻眼了。

“这是我姐姐。”林泽主动介绍道。

李艳茹笑道:“你好呀。”

郑杰忙和李艳茹打招呼,蹙眉看林泽,以眼神示意:“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姐姐?”

林泽想用眼神回答:认的。然而这句话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用眼神会意来交流却具有相当的难度,只得不鸟他。

三人在西餐厅吃了顿饭,林泽挑他能负荷的最好的店吃了,李艳茹也没有挑什么,吃饱后又去看电影,不一会和郑杰也混熟了。

郑杰的话题一直围绕着李艳茹,对她非常殷勤,还去买DQ的­奶­昔给她喝。买饮料和爆米花走开的时候,林泽说:“我发小一直没找到对象。”

“他条件也好。”李艳茹说:“这么帅这么­精­神的一个大男生,人又体贴,怎么会找不到对象?该不会是喜欢你吧?”

林泽说:“哎,历史遗留问题。而且他不懂女生心思,当然,我也不懂。”

李艳茹笑道:“女人心,海底针,你们俩都会碰上珍惜你们的人的,爱情这事儿有时候说来就来,别将就。”

“嗯。”林泽虽然没怎么说,心里也总是这么想的,所以他觉得和李艳茹比较投缘。

一直以来工作的关系,­性­取向的原因,林泽基本没什么女­性­朋友,然而女孩子的温柔就像水一样,可以令人感觉很舒服,很快乐。有再多的烦恼,碰上温柔的女孩时都会被一点一滴地化解。每天上班对着司徒烨,下班对着郑杰,全是一群大男人,有个闺蜜的感觉也很不错。

看完电影,李艳茹接了个电话,说:“姐先回去啦,小弟,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不不。”林泽忙道:“不要送我去机场,太晚了,而且我不确定什么时候走,可能还要去单位一趟。”

“那行。”李艳茹说了一家点心铺子,又道:“你要是有去,就把那儿的葱油桃酥给我带点,没时间就别去了,也不用特地跑一趟,顺便就行。”

林泽说:“行,我有路过也去买点送人,连你都不挑的东西,应该是很好的。”

“姐姐,我打个车送你回去吧?”郑杰也跟着林泽换了称呼。

李艳茹笑道:“不用啦,我老公来接我,他到了。”

路边停着辆奥迪A7。

那一瞬间,林泽清楚地听见了郑杰的一颗怀春少男心砰然爆成齑粉的声音,他几乎就要忍不住笑出来了。

李艳茹和他们告别上车,走了。

林泽疯狂大笑,郑杰像个丧尸般歪着头,泪水在秋风中飘零。

“你伤害了我的小心灵!”郑杰怒吼道。

“哈哈哈哈——”

林泽笑得踉踉跄跄逃开郑杰,郑杰要郁闷疯了,本以为林泽给他介绍对象,结果居然是个有夫之­妇­,还是开奥迪的!

“她都要生小孩了。”林泽道:“别想了。”

郑杰无奈道:“哎。”

林泽说:“我也是下午才认识她的呢。”

郑杰完全是把晚饭当成相亲在吃的,他还在庆幸带了钱包,吃西餐时提前去结账,看电影时和李艳茹抢电影票,当然,最后还是没敢抢过她。

李艳茹对郑杰也表现得很有兴趣,一直善意地问这问那,又问他当店长有什么心得,对员工凶不凶,还说如果她是店员,被郑杰这么帅的店长骂也心甘情愿。

还说空了会带闺蜜去郑杰的店里买东西,让他给折扣……

郑杰从来没有碰上过这种待遇,登时就昏了头,把李艳茹的热情当做她对他也有好感的表现,看那模样,恨不得把林泽一脚踹开,让李艳茹挽着自己的手去二人世界了。

生活就像小说,关键点总是在最后才揭晓。

林泽回家后又接了电话,那边是李艳茹。

李艳茹担心地说:“小弟,我刚刚忽然想到,好像对你的发小太热情了,没出什么误会吧。”

林泽道:“没事,他也把你当姐姐来着。”

李艳茹说:“那就好,等你回来我再来北城天街找你玩。”

林泽笑着和她晚安,挂了电话。

郑杰郁闷地趴在桌子上,林泽要笑死了,说:“我去北京开会,全是记者,看看有没有漂亮的成都妹妹,给你介绍个。”

郑杰道:“好不容易碰上个来电的。”

林泽道:“别想了,你只是太空虚寂寞,下次碰上个好的,你就会把这事给忘了。”

郑杰唔了声,林泽又道:“最近要去相亲么?”

郑杰:“有,我姑喊我下周去相亲,这回是个会计。”

林泽道:“好嘛,娶个老婆回来帮管账,不错。”

郑杰伸了个懒腰,说:“回切打­飞­机……”

林泽道:“别打了,纵欲过度有害健康,去按脚吧。”

林泽把郑杰拖着下楼去按脚,重庆的浴足很便宜,中药泡脚,包肩膀脖颈按摩,修脚外加足底按摩——全套只要二十五块钱,按完两人又去吃烧烤,聊聊彼此的工作,回家睡了个好觉。

翌日郑杰放假在家挺尸,睡到下午才起床,林泽也不去打卡了,两人吃过点心,林泽提着旅行包,一起出门去打电动,晚上八点吃过饭,林泽直接去机场,郑杰交代了无数次记得带烤鸭,继而空虚寂寞冷地独自回家。

林泽九点到的机场,恰好在机场大厅碰上李艳茹。

“姐?”林泽喊道。

“哎!小弟!”李艳茹笑道:“正巧了,我来送我老公的朋友,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我提前过来了。”林泽笑着和她挥挥手,进了安检。

12点20的飞机,本来也不用到得太早,但轻轨八点是最后一班了,反正在哪也是上网,林泽便把ipad带着,进机场候机厅去,坐在登机口外的座位上玩,司徒烨说好两点在北京接机,林泽让司徒烨别来了,给个地址,自己打车去酒店就行。

足足三个多小时,林泽开了jack’d,买了罐咖啡喝,看看附近的人。

去北京这班飞机大部分都是白领,做生意的,谈公事的……人也不多。

11点的时候,林泽开始有点困了,ipad上忽然有人发来信息。

【我在3号登机口对着的厕所,你来不来。】

林泽:“……”

林泽:【什么来不来。】

对方:【来一炮嘛,你是1撒,照片是你自己的吗?好帅哟,几点的飞机?】

林泽噗的一声,夸张地把咖啡喷了满屏幕。

林泽:【你这样不行啊!兄弟伙。容易得艾滋病的,别太放纵自己。】

林泽:【相信我,别乱搞,否则总有一天会后悔的,感情不能都被­性­支配,这样你就失去自己了。】

林泽BLABLA地说了一大通,教育那家伙。

五分钟后,对方回答道:【哦。】

林泽:【出来坐坐吧,聊聊天?】

对方:【来嘛。你来厕所聊。】

林泽无语了。

他嘴角抽搐,目光呆滞,动作僵硬地把这个人屏蔽了,注意到不远处有个人在笑着看他。

那是个约摸三十岁的男人,挺高挺成熟,手里也拿着块ipad,手很大,戴着价格不菲的表。白衬衣外套着件羊毛背心,黑西裤,茶­色­皮鞋,眉毛很粗,国字脸,面容轮廓完全是北方人的感觉,看上去就是个高帅富。

林泽随手翻了翻ipad,除了在厕所里约袍的那家伙,另外还有一个离他很近的GAY,只有十米。

林泽看他的资料,是个1。183公分。

林泽朝他吹了声口哨,彼此都笑了起来。

高帅富收起ipad,挎上包,走过来坐在林泽旁边。

“那家伙也找你了?”那男人的声音很亮很MAN,开口问道。

林泽道:“对!你也被约袍了?”

两人都觉得十分好笑,高帅富凑过来翻林泽的ipad,说:“2代好用吗?”

林泽说:“我弟送的,还可以吧,没用过ipad1,不知道有什么区别。怎么称呼你?”

“赵宇航。”那男人道。

林泽和他握手,说:“我叫林泽,你怎么这个时间去北京?听你口音不像重庆的。”

赵宇航答道:“我坐九点的飞机,一直延误到现在,倒霉。朋友刚送我来,还好让人家先回去了。”

[奇书网]、第十五章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林泽问赵宇航来重庆玩得怎样,发现赵宇航居然是在重庆念的本科,上海的硕博连读,是个博士,两人还是重庆的校友。当下关系拉近了不少,赵宇航是回来开同学会的,在他大学同学的家里住了五天。

林泽告诉他自己是去北京开会的,赵宇航说到重庆的GAY也多,大部分还是零,大部分1也是小男人­性­格,而且最奇怪的是,1似乎有点供不应求的感觉。

林泽道:“北方是1多0少么?”

赵宇航说:“对,河南,哈尔滨,辽宁我都去过,北方男人愿意当0的少,1和1在一起的很多,纯零也不像重庆这样。”

林泽道:“重庆C的也多。”

赵宇航说:“有人就好这口,觉得C很好,温柔,像女生一样的感觉。”

正说话时,两人同时看见一个打扮得很妖娆的男人从厕所里出来,瞬间被一起闪瞎了狗眼。

赵宇航和林泽一起坏笑,继而笑得东倒西歪。

林泽知道赵宇航也喜欢那种温柔型的小少年,两人聊了半小时,赵宇航这人明显的粗犷得很,也没什么心眼,林泽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他在北京一家设计院工作,林泽知道这种高学历的设计师薪水都相当可观。赵宇航又说到考了个一级建筑师的资格证,把牌挂设计院里,每天就可以爱去不去了,就算什么都不做,一年也有五万的钱收。

赵宇航家四个姐姐,都是农村出来的,各有各的厉害,供他读大学,又让他念博士,他是家里老幺,姐夫们都在北京做生意,家大业大的,姐夫还给他宝马开,让他不上班就帮着跑跑腿,­干­点活儿。

林泽听得要脑溢血了,果然好好学习还是有用的,但认真想想,其实自己也差不到哪去。赵宇航又叫空虚,林泽便问他有没有男朋友。

赵宇航点了点头,神­色­相当郁闷。

机场里广播在叫人了,赵宇航马上道:“我先走了,你还有一会才登机,在这里无聊吗?再勾搭个人过来陪你聊天?”

林泽忙道不用不用,赵宇航便快步去登机,出去几步以后才想起一事,折回来和林泽交换电话号码,让林泽抵达北京一定找他玩,于是火速跑了。

林泽发现赵宇航简直是个声音洪亮的话唠,说了半天,光顾着说他自己了,连林泽是做什么的都没问,北方男人都这么五大三粗的么?!挺有意思。

十分钟后,赵宇航又一脸无奈地回来了,给林泽看换给他的登机牌。

林泽笑疯了,赵宇航的航班要延误到半夜三点,航空公司给他改成了林泽的那个航班。

“太好了。”林泽说:“正嫌无聊,来来,坐。”

“你是做什么的?”赵宇航问。

“记者。”林泽和赵宇航开始互相八卦了,林泽说了些他读书时候的事,与赵宇航是校友,自然有太多话题可以聊,当年哪个食堂的菜好吃,什么教授的选修课最出名,赵宇航不住感叹重庆变化大。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从候机厅一路聊到上飞机,赵宇航让空姐帮调位置,两人坐到飞机后面没人的位置去,系好安全带,林泽又说起他毕业后的求职。

“你有男朋友吗?”赵宇航豪爽地说:“给你介绍个?你这么帅,去北京不愁找男朋友……”

林泽登时­色­变,两人眉飞­色­舞地聊得太激动,这下半个飞机的人都听到了。

“嘘……”林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和你们家那个怎么认识的?几年了?”林泽八卦地问。

赵宇航比了个手掌,开始说关于他自己的事,林泽听着听着,只觉人生实在是太狗血了。

赵宇航居然是个被掰弯的直男,某个机缘巧合下认识了个GAY,开始还不知道那人是GAY,经常约在一起运动,打打羽毛球,没事喝茶聊天泡吧,一段时间后对方表白,赵宇航几乎没怎么纠结,就爱上他了。

赵宇航的恋人和他出身差不多,也是农村孩子考上大学,拖家带口地来北漂。倒霉的是,对方没有赵宇航的姐姐,却摊上了一大家子极品亲戚。

赵宇航的恋人叫小白,在北京混得还算勉强过得去的,福利很不错,就是工作压力非常非常大。既被同事排挤,又被领导刁难,没完没了地加班,加班又没事做,晚上领导一无聊就把员工全叫来开会。

林泽道:“噢我最怕这种单位……喜欢没事来事的领导全是傻Ъ,不想回家对着老婆,就在单位折磨员工,不让下班,还让员工陪他玩,陪他唱歌喝酒。”

赵宇航说:“对对,压力很大,回家路上还天天堵车,烦躁。”

林泽问:“小白的升迁前景好么?”

赵宇航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他太清高,不会讨领导喜欢,我还不能说他,说了要挨骂。”

林泽心想这就没办法了,人各有志吧,多半是个文学小青年,出来在国企混口饭吃,也不容易。

赵宇航又有点愁眉苦脸的,林泽本能地知道有劲爆料,差点就职业习惯把录音笔打开了。

接下来的故事确实令林泽差点血喷当场,赵宇航和小白家的父母都催得很紧,赵宇航是家里老幺,爸妈都六十了,指望他快点生小孩抱孙子。小白则是家里老大,下面还有个高中毕业就到处游荡的弟弟。

全家供他读大学出来,养家糊口的重任都寄托在他身上了。小白妈是标准的农村­妇­女,每天不停地在他耳边念叨,小白累死累活,毕业五年后省吃俭用,在北京郊区买了个小单位,全家都搬过来住,等着小白娶老婆伺候父母,在家生小孩给婆婆抱孙子。

这种情况实在是太蛋疼了,林泽心想。

“那怎么办?”林泽问。

赵宇航说:“能怎么办?形婚了,去年刚结的婚,现在都等离婚呢。”

林泽:“……”

林泽知道形婚这事,周围有不少朋友也是被父母催个没完,找女同们形婚。通常拉拉一对,GAY一对,各自配对,瞒过自己家里父母。

但林泽一直想不清楚的是:结婚能瞒得过去,但孩子呢?

或许也是憋得太久了没人倾诉,又或许是一见如故,赵宇航便开始给林泽倒家里的苦水,前年赵宇航和小白说好了,各自找女同形婚,结婚后两人还在一起过日子。

但条件合适的拉拉不好找,于是赵宇航找了个单独的小P,而小白找了个T。

林泽一直分不清这些,赵宇航又解释道:“P就是女人中的女人,拉拉里温柔的那个,T就是……”

赵宇航开始小声说他的形婚——

——结婚不是最主要的目的,父母要的是小孩,而且在许多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下,生女孩还不行,一定要生到男孩为止,传宗接代。

赵宇航心里很清楚这点,也知道小白结婚能瞒过,延续后代的事绝对瞒不过。所以大家都打算要小孩。

林泽听到这里觉得不对劲,问:“怎么要?对方愿意生吗?”

赵宇航说:“小白家的T不太愿意,我家……我问过那个小P几次,她说可以,她爸妈也想要小孩。”

林泽傻眼了,说:“怎么那个?怎么……我是说用针筒吗?”

赵宇航道:“对,把那个放在针筒里,交给她。”

林泽心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赵宇航说:“小白也说好了,结婚以后要生小孩……他对着T也不知道能不能硬起来,一样的方法……”

林泽嗯了声,他毕竟和赵宇航刚认识,不好评价这种模式,但仍然忍不住说了句:“你和小P每天住一起,不会出什么问题吗?”

赵宇航道:“出了,就是我自作自受。”

林泽于是又来了­精­神,让赵宇航接着说,他和那小P结婚以后,小P月薪三四千,在北京还不够自己买衣服的,住赵宇航的房子。赵宇航看她在家有点寂寞,多少也过意不去,每个月会给她几千零花钱。

小P不知道为什么,渐渐有点喜欢上他了。

而同时,小白却压力巨大,家里住着农村来的母亲,沙发上坐着不长进的弟弟,晚上小白□点下班回家,接着就开始迎接父母念叨他结婚的事,他们对儿子的人生都是按部就班来规划的:念书——毕业——赚钱——买房——找对象——结婚(回家乡风光摆酒请客)——生个男孩(没有男孩的话就生到有男孩为止)——继续摆酒……

小白简直要疯了,还要听他妈骂弟弟。宵夜没得吃,被领导骂完以后下班一肚子火,想回家睡觉还整一堆糟心事。

赵宇航起初每天晚上会开车接小白下班,送他回家,当他的出气筒,没完没了地接受负面情绪。小白的爸没驾照,在农村开车,撞死了人。白买完房子以后没钱了,赵宇航开始说帮着出,小白也没要,赵宇航想去帮着赔钱,小白就火了,说自己家的事自己解决,不用他管,于是到处东奔西走地借钱,私了解决。

接着小白的爸带着村里的朋友来北京,说是给他的新房装修,让村里人帮忙­干­活能省钱。

赵宇航自己是设计院的,本想拜托朋友帮他装修,钱都给小白出了。

但小白也不要,他给不起钱,就打算不装修了,住简装的房子也能过。

然而一周后,小白爸从乡下带来五六个人,自己动手装修房子,在全家人的鼓动与教训下,小白只得又去刷信用卡,买建材买灯饰。

地板砖,吊灯,这些都是赵宇航开着车去装修市场陪他挨个买回来,好好一辆宝马,成了小白家拉建材的货车,赵宇航知道恋人也不容易,没说他半句不好的话。

而小白则快要被家里那群人烦死了,情绪没地方发泄,下班后还要拿赵宇航出气。

他爸请来的村里人根本就不是正规装修工,城里房子和村里的也有很大区别,他爸打的主意就是占人便宜,饭都不请吃饱,也没有酒。村民便也用三脚猫功夫糊弄一下,弄坏了小白还没法对自己的爸发脾气,否则他妈要高血压,最后全部积在一起,只能和赵宇航吵。

装修本来就疲劳,更别提这种装修方式了,最后整个家里被弄得乱七八糟,搞了个半成品,村里人开始不知道小白爸不给钱让他们白­干­活的事,后来听他妈说漏嘴,提到没工钱,于是把材料扔着,全部走了。

小白索­性­也不管了,爱怎么­干­怎么去吧。赵宇航建议他把装修到一半的地砖铲了,吊灯扔了,全部重新做,小白一听就疯了,让赵宇航少管他家的事。最后赵宇航只得找了个朋友,把剩下没弄的帮他马马虎虎弄完,也不管了。

小白妈见房子装修完了,于是又开始念叨他结婚的事。还在家里大吵,动手打他弟弟,老人家有高血压,小白的弟弟也是个倔的不怕死的,敢和他妈摔东西,动手打架。

他妈吵着吵着就容易犯病昏倒,长期处于这种压力下,小白整个人­精­神都有点分裂了,只有赵宇航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然而他生­性­又好强,从来不在经济上朝赵宇航求助,也不在赵宇航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赵宇航有几次要给他钱,小白死也不要。

赵宇航说:“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心思细腻的人,他心里想什么,都不说。你知道吧,表面上不C,心里不爷们,生气也不告诉我哪里做错了,光对着我发脾气……”

[奇书网]、第十六章

“哎,当1就是这样的,我懂我懂。”林泽深有体会,既对赵宇航的心情有体会,也能了解小白的日子过得不容易。他曾经有段时间也是,累死累活地下班回来,连口水都没得喝,回家还要被男朋友嫌弃没本事。

而赵宇航自己呢?他姐给他全款买了套两室两厅当婚房,进去以后赵宇航和那小P各住一间,主卧铺好应付父母和姐姐随时来查房。

小P是很有生活情趣的小资女生,把家里布置得漂漂亮亮的,格子桌布,窗纱,打开落地窗能看见CBD的夜景。赵宇航回到家,小P会给他准备点热水,用磁疗按摩盆泡脚。

再配合点香薰,­精­油,顺便帮他按摩。

赵宇航道:“你说这样的生活,根本就是天差地别,对不对?”

林泽无语了,他觉得小白过得挺心酸的。

“然后大房和二­奶­就开始宫斗了吗?”林泽道:“你完了,这下假戏真做,假老婆一定喜欢上你了。”

赵宇航点了点头,他也很无奈,说:“我有什么办法啊,我妈要我生孩子……小P很不喜欢小白,当时我们四个人,还有小白的那个T,大家在谈形婚的时候出来吃饭,各自还很客气,现在连面也不见了。”

林泽道:“等等,那个P没有……没有爱人吗?”

赵宇航说:“以前在西安有一个,分手一年多了。她不让我找他,说别人都有家庭了,我还天天去,会被他家人怀疑。而且她不喜欢小白的­性­格。我有一次听到她和她的闺蜜打电话,她闺蜜教她去小白单位里闹,她挂了电话我们大吵一架,我告诉她敢闹的话大家就一起完蛋。”

林泽道:“她父母是做什么的?我觉得拉拉没有GAY这么麻烦,你去外面说她是拉拉,听到的人也不会相信啊,而且她最开始可能也想和你过日子,组建一个小家庭的。想把你的心从外人身上拽回来,再说了,你是不是态度上也有点问题?没错吧。你对她肯定也有点暧昧,因为你喜欢她给你的一个家。”

赵宇航点点头。

林泽道:“你这种人对人很热情,对朋友也很好是不?你看咱们刚认识,你就能和我聊这些。”

赵宇航笑而不语,点头。

林泽说:“所以你对她肯定也好,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赵宇航说:“应该有一点,你不说我还只觉得女人的想法复杂,现在你说了我就清楚了,我不爱她,就没去猜她那点小心思。”

林泽道:“我觉得吧,不是因为爱而结合的婚姻都是很难长久的,除非在一起以后能萌生爱,否则日久天长的,肯定要吵架。有爱情走在一起的夫妻吵完以后没有隔夜仇,偶尔翻翻旧账也就算了,各自想一想,最后都能互相原谅。”

“但是没有爱结合的婚姻呢,吵一次就像划一刀,裂痕只会越来越深。而且我觉得在这件事里,最惨的人还是小白,他脾气也不好,我猜他很多时候与其说是恨你,不如说他是在恨自己。”林泽又说。

赵宇航嗯了声,说:“是是!就是这样!他也觉得他对不起我,把我掰弯了,搞得大家最后都这么狼狈,有一天他让我出来谈谈,叫我别再去找他了,说分手吧,没意思。”

林泽问:“分了吗?”

赵宇航道:“我当时也一肚子火,心想妈的,老子怎么对你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么?我怎么做都是错,你看装修的事我做得是没话说了。他爸没车牌,在乡下卖菜,找人借了辆车,结果刚开几天就撞死个人,别人私了要赔二十万,他哪有钱?只能去卖房子!”

林泽:“……”

赵宇航:“他家东挪西借好不容易凑了十万,我说借他十万,他死也不要,非要去卖了自己好不容易存点钱,付了首付买回来的房子……说他家的事跟我没关系……”

林泽忍不住说:“挺有担当的。”

赵宇航嗯了声,说:“我掏了十万出来,分给四个我俩都认识的朋友,让他们打电话给他,主动借他钱,说不用急着还。”

“那都是老子的钱!不然你看现在的社会,怎么可能借得到十万块钱?真的只能去卖血卖肾了。”

林泽又问了一次:“最后呢?分了吗?你们现在还在一起不?”

赵宇航说:“当时我也不想再找他,有一天去东城区请客吃饭,吃完回来,很晚了,在路上开着车,无意识地经过他们单位,正好看到十点钟他下班出来。当时他推着自行车,在路边慢慢走。我就觉得很不忍心。真的不忍心。都在一起五年了,人生能有几个五年?你说对吧。”

林泽听得眼睛发红:“还好还好。在一起这么久,已经习惯彼此陪伴了,古人说的很多话都是有道理的。糟糠妻,不可离。”

赵宇航说:“我刚毕业的时候认识他,也是什么都没有,在北京等我姐夫给我安排工作,也算个来北漂的吧,住一个旧小区,每天傍晚和他一起打打羽毛球,五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他一个人推着自行车,孤零零的,首都这么大,连个能安心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连个能倾诉烦恼的人也没有。我心里突然有种罪恶感,觉得太对不起他了,太可怜了,最后下车,把他哄回来了。那天他哭了很久,我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

林泽道:“那他结婚的事呢?”

赵宇航说:“他和T结婚,别人结婚以后才发现他妈不好对付,你知道他妈是怎么想的吗?想让T辞职,在家里伺候公婆,专心生小孩,让小白养家就行了。别说T不可能答应,也要他养得起啊!一个月在北京一万多点,养全家人,一个拖油瓶弟弟,还外加生小孩,买­奶­粉,上学,供房贷,哪里够?T结婚以后觉得他家不行,一直在自己父母家过,小白妈不可能知道他是形婚,每天当着小白的面骂他老婆……”

林泽已经对层出不穷的劲爆料麻木了,只得把这些全当故事听。

赵宇航开始是说好形婚的,后来发现婚姻关系变质,就只能每天晚上晚点回家,有时候又去他姐买的另一间房子里过夜。小P渐渐也知道了,家里也不收拾了,回去乱七八糟的,只会找赵宇航要钱。生小孩的事也不再提,赵宇航和小白各自形婚一年,现在准备离婚。

然而结婚是过家庭的那道坎,离婚更要过了,想起就令人咆哮不能。

这样已经算婚姻破裂,连个形式婚姻都能破裂,可见世上从来就没什么“定好计划就能一切顺利”的事。

婚姻破裂,回家也是对着臭脸,赵宇航和小白只得又分头搬了出来,一对难兄难弟,在小白单位附近租了个房子住。

这次两人也不吵架了,就像经过磨难的爱人一样,做做饭,打打游戏,看看电视,有一天没一天地过,走一步算一步。起码能在一起,至少下班后还有点盼头。

林泽:“你结婚前没了解清楚,而且你开始也对她太好了,有点暧昧的关系在里面。你至少犯了几个错误。一:立场不清楚,既想和形婚对象生儿育女,又没在之前达成一致意见。二:你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有个温暖的家庭,被乘虚而入,割舍不下小白,态度也没拿准。我要是你的话,形婚以后就单独租个房子给那小P去住,自己和小白一起住。而且你不该给她钱,住你的房子也要给你房租,毕竟大家都是为了应付各自的父母才结婚,所以在这个前提上,你俩是完全平等的。不存在没有爱,你就要付出多一点作为补偿的问题。”

赵宇航说:“哎,道理我都明白,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谁都懂,要都能做到,清华北大早就挤炸了好不好。何况这不就是中国社会的传统思想么?男人都要多付出一点,你看别说正常夫妻了,同志圈里也是,1和0在一起,总是1要承担更多的责任,这个真的是思想里根深蒂固的,很多话说起来简单,到实际­操­作的时候总是身不由己的。而且了,她以前也说了愿意生小孩,还说她很喜欢小孩,当时两家摆酒席,婚宴是我自己出的,摆了二十万的酒,红包全被她娘家收走了,说以后还我,现在也没打算还我,十万块钱估计是没办法要回来了。”

十万,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林泽拍拍他的肩,说:“钱的问题是还好,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赵宇航说:“我是不在乎,但既给了钱,又要受气,在家里受她的气,出来见面的时候受小白的气,当男人真的不容易。”

林泽道:“要不过段时间出柜吧,我就出柜了的,我帮你出柜?”

赵宇航­色­变道:“千万别!出柜!我妈那种人,不可能会接受这种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同­性­恋是什么,年纪大了还有心脏病,出柜就等于给两老送终了!”

“嘘——”林泽被赵宇航这句震得耳膜嗡嗡响。

赵宇航道:“完了完了……这个飞机上的人一定都知道了。”

林泽说:“没事,下飞机就各自不认识了,小白家应该也是一样的情况吧,要是他没有这些负担,应该也不想结婚。”

赵宇航看了眼外面的夜空,机翼上的灯在黑暗里闪烁,说:“小白也不容易,怎么说呢……我很舍不得他,最开始那种很爱的感觉已经没有了。但是看到他一个人推着自行车在路上走的时候,那种感觉又全部涌上来了,这个人是和我一起过了五年的人。我们也没说过要过一辈子什么的,从来没提过,也不谈以后的事,可能潜意识里知道家里都接受不了,后来总算想了个形婚的办法,结果还是,哎。”

林泽道:“你还爱他的,只是……已经习惯了对方,就像夫妻一样。”

赵宇航点头,说:“他内心还是很善良,很孝顺。有责任感。”

林泽心想你自己其实心里都明白,我也不打击你了,遂随口道:“百善孝为先,又是凤凰男,能做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赵宇航道:“老马拉破车,我也觉得他可怜,全家人都在他的破车上,要拉不动了哟。”

林泽听这个描述,既伤感,又觉得十分好笑。

赵宇航:“而且他还有一点好,你知道吧,我也算是个凤凰男,从农村出来的,只是家庭拖累少,我念小学的时候几个姐夫还没发家,所以大家都有点农村思想。和小白在一起,他会很理解我的家庭,出去吃饭的时候也不会挑贵的点,知道给我省钱。他自己也要求要AA,不想花我的钱。另外那个呢?每次回家都把我当提款机,觉得我有钱,这些就是应该是我出的,这点令我很窝火,我愿意付账,可我不想给了钱还没个好脸­色­看。”

林泽笑了起来,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婚?”林泽又问。

赵宇航道:“看我妈情况吧,我想瞒着她,离婚以后先不告诉她,她上个月过生日,小P生我的气不愿意来,搞得我很尴尬,小P家有什么事,过年过节让我去我都愿意去。”

林泽道:“你早前应该这样,去办张假结婚证,酒席照摆,要离婚也没这么多啰嗦。你房产下没她名字吧。”

赵宇航点头,说:“没有,那些都是我姐的钱,买在我名下,我能有多少钱?当初没想到,哎要么再过几年,也试试大家都恢复正常人生活,结婚生小孩算了,不然父母那边根本没法交代。”

林泽静了一会,说:“你觉得同志就只有这一条路走么?”

赵宇航说:“我本来也是直男,现在对长得漂亮的女孩还是有感觉的。”

林泽:“正常婚姻也有不少支离破碎的,你还是尽力和小白在一起吧,相爱的人能常常相见,我觉得已经很幸福了。而且再长的痛苦也熬不过时间,你想想,现在靠一口气坚持着,几十年一眨眼就过,到了七十岁,八十岁,也没人能管你们了。”

赵宇航点头,长长叹了口气,说:“我这次回去见的大学同学家里也有家庭问题,他在南坪当官,年收入一百多万吧,也是做建筑的,招标经常有红包收,结婚了,有老婆。他来过北京好几次,每次都是我招待他,开车带他去玩,北京有他的一个情人在。”

林泽:“那他老婆知道么?”

赵宇航说:“不知道。”

林泽问:“小三结婚了么?”

赵宇航说:“应该也结婚了,我见过两次,估计都是各自有家庭,时不时问候一声的那种,玩玩­精­神恋爱,割舍不下。”

林泽:“开房没有?”

赵宇航:“没有,就见个面,吃吃饭,聊聊天。”

林泽:“这算什么事啊。”

赵宇航:“红玫瑰、白玫瑰嘛,选了红的结婚,红的就成了蚊子血,白的是明月光;选了白的结婚,红的就是朱砂痣,白的就是馊饭粒……”

林泽蹙眉道:“他老婆不知道吗?”

赵宇航道:“不知道,他老婆还对我挺好,这么好的一个女人,我不是GAY我都娶她。”

林泽说:“不过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啊。”

赵宇航:“他爱情人啊,这还不算什么?你宁愿选一个心在别人那里,身在你这里,还是身在别人那里,心在你这里的人?”

林泽哭笑不得道:“这选项能成立吗?!哪个都苦逼死了吧,不过要不要告诉她,这样也太过分了。”

赵宇航吓了一跳,说了句重庆话:“我日哟——你觉得把这事捅出来会怎么样?女生对灵看得比­肉­更重,他好歹也是我朋友,我来重庆都是他带我玩包我吃住。怎么敢出卖他?”

林泽无奈了,说:“所以你看,这种问题何其多,你就算去结婚生小孩,万一觉得自己还是喜欢男人,下半辈子你要怎么过?简直就是煎熬。放着家庭不管,再出去乱搞吗?你良心上过得去?被儿女发现了怎么办?”

赵宇航道:“可是我没法给我父母交代啊!我总不能跟他们说我喜欢男的,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林泽:“嘘……”

又是大半个飞机的人听到了。

赵宇航忙压低声音,说:“你家里就没有问过你结婚的事么?一句也没有问?”

林泽也开始说自己的事了,从小时候父母不和说到他出柜,然后说到最近谈的一次恋爱,包括谢晨风的病,赵宇航听得有点出神。

赵宇航说:“还好还好,他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戴套,我觉得他还是爱你的,只是怕,矛盾,不知道该怎么办,谁也不敢说,没人给他疏解,他的病重吗?”

林泽:“我不知道,我没有问,我怕知道他还能活多久的话,我会去陪他,我也受不了这种……算了。”

两人静了一会,赵宇航说:“如果我们没在一起的那几天里,小白出去419,被传染了这个病,就算他有再多的错,我也原谅他了,毕竟相爱过的,没法眼睁睁看着他死。”

林泽笑了笑,说:“所以你们很幸福,还活着,在一起一天是一天,不是很好的事么?”

赵宇航点了点头,说:“这个圈子里真的很乱。”

林泽嗯了声,倚在座椅上,飞机马上就要在北京降落了。

赵宇航说:“我有个大哥也单着,我看你俩就挺合适,过几天给你介绍个新的。”

林泽忙道:“不用了,现在没什么心情谈恋爱,以后你再来重庆找我,老住同学家里也麻烦别人,我给你订个酒店,每天带你出去玩玩。”

赵宇航道:“可以可以!我住同学家也总觉得不好意思,你有朋友来接吗?我车就停在机场的,送你去酒店?”

飞机滑翔完以后着陆,林泽解开安全带,赵宇航提了两人行李出来,天气已经有点冷了,林泽刚开机就接到电话。

司徒烨:“领导,小的在国内到达7号出口。”

“不是让你在酒店睡觉的吗?”林泽道。

司徒烨在电话里说:“想你了撒。”

那句重庆话还说得很标准,林泽哭笑不得,说:“我搭档来接我了。”

“他有车么?”赵宇航坚持道:“坐我的车,我送你们回去。哇那个是你搭档吗?也很帅!是我喜欢的类型!”

机场里不少人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们。

林泽:“……”

“声音小一点……!”林泽拼命示意他别太大声,一路上赵宇航已经惊动无数人了。

司徒烨在机场大厅远处大声道:“谢谢!我很荣幸!”

林泽真是拿这俩家伙没办法,赵宇航上前呵呵笑,与司徒烨握手,三人去停车场,赵宇航一路上边开车还边说个没完,走高速,又是开夜车,司徒烨还没开过宝马,想试着开开赵宇航的车。

赵宇航大方地把驾驶位给他,还给司徒烨介绍车。

“你们俩麻烦认真点可以吗!”林泽抓狂地叫道。

林泽怕死他们注意力不集中,一追尾三个人就要一起完蛋,郑杰的烤鸭也永远吃不到了,为了烤鸭,林泽再三提醒两人别说话了,进了市区再说。

半夜四点多才到酒店,赵宇航又说好后天休假,带林泽去吃烤鸭,这才开车回去。

林泽感觉和赵宇航说话真是一件消耗体力的事,对方声音太洪亮太亢奋,搞得林泽自己也不自觉地跟着大声,聊天的时候情绪一上来,说上几个小时比跑马拉松还要累,回到酒店马上就趴在床上不想动了。

“怎么是大床房。”林泽嘴角抽搐道:“司徒同学,我今天没力气潜规则你,改天再说可以吗?”

司徒烨说:“领导,都是团购券的错。买得太晚,没标间,酒店只给我大床房。对付着睡一晚吧,明天就去大裤衩附近的宾馆住了。”

林泽道:“你把睡裤穿着,别光穿条­内­裤背对我勾引我,我怕我忍不住把你给上了,都一个星期没打过飞机了。”

司徒烨上身□,穿着条睡裤,打赤脚出来,问:“这样可以吗?”

林泽斜眼瞥他,说:“把上衣也穿上。”

司徒烨又加了件贴身棉背心,林泽说:“这样可以了。”

林泽洗了头出来,他的头发剪得很短,随手一抹就­干­了,穿条很短的运动短裤,上身也打了赤膊,背肌对着司徒烨,司徒烨说:“你把衣服也穿上!”

司徒烨把在无印良品里买的棉布皱褶衬衣扔给林泽,林泽搭在脖子上,说:“睡觉的时候穿。”

司徒烨:“你身材也挺结实,平时看不出来。”

林泽:“当然,你领导我这么多年记者白当的么?你光看我现在悠闲,以前还不是东奔西跑,重庆马拉松赛我几乎全程跟了下来呢。刚实习的时候还得去帮后勤部扛水送水。”

他打开QQ,看到谢晨风问他在不在,但头像已经灰了,林泽便给他留言,穿上t恤,上床睡觉。

只有一张被子,林泽穿上棉t恤,爬进被窝。

司徒烨缩着,问:“今天那个人怎么认识的?”

林泽说:“等飞机的时候认识的,北方人太热情了,全是活雷锋。”

司徒烨哈哈大笑,转身时不小心蹭到林泽裆部,林泽里面没穿­内­裤,半软的□轮廓被他的脚隔着薄布料放肆地一拨弄,瞬间就有了感觉。

“别乱来!”林泽下意识地侧过身,锁司徒烨的喉咙,说:“我真会­干­了你的。”

司徒烨:“诶?”

司徒烨躬身,膝盖又顶了上来,林泽忙躬身,用手去抓司徒烨的胯/间,两人那玩意都有点硬,司徒烨夸张地噗了一声,不住躲让,差点摔下床去。

林泽道:“不玩了,睡觉。”

“那个人是不是喜欢你了。”司徒烨饶有趣味地问。

林泽道:“没有的事,他和他男朋友在一起五年了,很不容易。可能他们对谈得来的朋友都这么热情吧。”

司徒烨说:“挺有意思的一个人。”

林泽道:“睡吧,我要困死了。”

司徒烨翻身关上灯。

黑暗里,五分钟后,林泽说:“别卷被子……我这边要没了。”

司徒烨:“你让我别卷,自己又卷。”

林泽:“我的意思是我要卷,你不能卷。”

司徒烨:“凭什么!”

林泽:“因为我是你老大!睡一张床的时候被子要让给领导卷,这才是真正的职场潜规则!”

司徒烨道:“我不怕潜规则!”

两人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卷被子,要把被子边缘卷进身下,最后卷到中间挤着,互相推也推不开,终于消停了。林泽还想踹他几下,然而实在太困,忘了折腾他就睡着了。

[奇书网]、第十七章

翌日,新闻工作者会议在北京召开,来自各个省市的记者坐满了会议场整个大厅,林泽看见了许多业界的知名人士,他一只小虾米,坐在角落里,旁边是个南方都市报的记者。两人聊了会,很快就熟了,交换了名片,林泽不敢聊太多新闻的内容,毕竟这个大会就是转达党中央与政治思想的。

这种通篇党中央和国务院­精­神的会议非常令人打瞌睡,林泽拿到资料,随手翻翻,不打算听下去了。只要把会议内容带回去,在报社里开个会,做个PPT,再扼要转述,任务就已经完成。

会要连续开三天,林泽准备翘课了。

“我去一下洗手间。”林泽和记者聊完,沿着会议室的走廊偷偷出来,左右看看,地下工作者一样逃了出来,路上还看到一个具有相当知名度的名记者在抽烟打电话。

林泽:“……”

名记:“……”

名记是个中年男人,已经有点老了,还有点发胖,但看得出肯定是个GAY,而且在很认真地保养。

“你好。”林泽闪烁着崇拜的目光。

名记者眉头动了动,点了点头,又等了一会,挂完电话后,主动与林泽握手,握手时,小手指在他的手心里轻轻挠了挠。

林泽:“……”

这个在GAY圈里曾经广为流传的暗示林泽只是听说过,自己尚且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不知道为什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林泽说:“我……我以前看过你写的教材。”

名记说:“你也是来开会的?”

“对。”林泽说。

名记说:“住几号房?你自己一个人来的?”

林泽道:“呃,没住在这个饭店里。”

名记要再说点什么,林泽忙道:“我……先走了,再见。”

林泽第一次有点语无伦次,只是想单纯地表达一下对他的崇敬之情,然而又有点幻灭的感觉,心思复杂地出来,司徒烨等在外头。

“这就完了?”司徒烨说。

林泽道:“签到就好,走吧,你在看什么?”

司徒烨说:“在和一个大学生聊天,你看看。”

司徒烨给林泽看他的iphone,上面开着jack’d,林泽说:“才几天就钓到人了啊!约他出来么?”

司徒烨侧头看林泽,说:“你要还是我要?”

林泽道:“你自己钓的人当然自己要,我凑什么热闹。”

司徒烨笑道:“算了吧,就是无聊找个人聊聊天。”

林泽撺掇道:“叫他出来吧,万一很来电呢?”

两人先回酒店,林泽把资料收好,便和司徒烨去玩,司徒烨把jack’d上认识的那人叫了出来,对方说自己在清华念书,林泽一看他就不像大学生,明显已经在混社会了,只是懒得揭穿他。司徒烨和那人闲聊,三人去了次故宫。

见面以后司徒烨也不太喜欢那人了,那男的还很想和司徒烨去开房,林泽斜眼瞥司徒烨,两人便找了个借口说回酒店,和那人拜拜,去吃烤鸭。

烤鸭味道有点腻,跟在重庆吃的也没差多少,两人第一次吃正宗的,司徒烨本想请网友一起吃,结果买的团购券又是四人份,林泽吃完只觉得整个人都要思密达了,脑子快要被面饼,烤鸭和鸭­肉­面塞满。回酒店后躺在床上半天缓不过劲来,还好司徒烨带了消食的药。

“我今年再也不吃烤鸭了。”林泽哭丧着脸道。

司徒烨笑道:“一次吃够,以后就不想了。”

第二天林泽拜托朋友帮签到,又和司徒烨出来玩了。

司徒烨的攻略查得很详细,大到门票坐车,小到喝水吃点心,全部一手包办,林泽只要跟着走就行。走过故宫门口还听见少年拿着喇叭在喊“小师父你走丢的宝宝在□前等你”,林泽自己差点都走丢好几次,不由得有点感慨,司徒烨其实也很会照顾人,完全就是把他当女朋友在照顾,买水买吃的,全部都安排得很好。还办了本假学生证,靠一张­嫩­脸混景点。

“真漂亮!”司徒烨在一条两侧种满枫树的路上赞叹道:“领导,你在路上走,我给你拍个照。”

“没兴趣,我又不是­骚­包。”林泽说:“自己拍。”

“去吧去吧。”司徒烨说:“快去。”

林泽一脸无奈,司徒烨说:“我陪你拍,来。”

他把相机架在路上设置好,林泽凑过来,两人挨得很近,看取景,林泽说:“这么拍就挺好。”

司徒烨看了林泽一眼,彼此静了片刻,司徒烨说:“我定时了,快!”

他又给林泽脱西装,林泽大叫道:“你想­干­嘛!”

司徒烨道:“反手,勾着。勾在肩膀后面,对!帅呆了!”

司徒烨走上路去,和林泽在飘满枫叶的回廊长路上走,林泽穿着白衬衣,反手勾着西装,司徒烨穿着V领毛衣,里面是温暖的格子衬衣,把双手Сhā在裤兜里,懒懒散散地和林泽并肩而行。

“侧头——”司徒烨道。

“你太­骚­包了。”林泽道。

两人都笑了起来,背后相机咔嚓一声,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当天晚上,赵宇航请吃饭,还说给他们介绍朋友认识,林泽有点紧张,在酒店里对着镜子看来看去。

“很帅了。”司徒烨说。

“可以吗?”林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的眉毛很好看,两道剑眉,眉目间也有种年轻人的俊朗,他竭力把自己打扮得成熟点,说:“不知道赵宇航要介绍什么人。总感觉我这样像个小年轻。”

“年轻点不好么?”司徒烨说:“你想当大叔就打条领带。”

林泽试着打上领带,又觉得太正式,说:“你的西装马甲呢,扒下来借我穿。那件好看。”

司徒烨:“你是去相亲吗?!不用这样吧!”

林泽:“怎么跟领导说话的。”

司徒烨去把马甲拿来,他的胸膛比林泽要稍微瘦一点,马甲是定做的,林泽索­性­把司徒烨的衬衣也穿上,看看镜子,非常修身帅气。再来一顶帽子就是上海滩的汉­奸­了。

“现在你是领导了。”林泽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感叹卿本佳人奈何做汉­奸­,又说:“我是摄影师,领导请先走,小的当你马仔。”

司徒烨道:“希望赵大叔不会请我们吃烤鸭。”

林泽道:“不会的,再怎么也是海鲜或者高档餐厅,我猜是自助餐,注意你的衣冠,不要给他乱起外号,要叫赵兄,小心说溜嘴。”

林泽打车过去,刚一坐下就要晕倒了。

面前一大盘烤鸭,赵宇航乐呵呵地说:“来,给你们介绍,这是我好朋友,柯茂国,陆军军官。”

林泽知道赵宇航肯定是想给他介绍男朋友,奈何他对当兵的完全无感,便笑道:“柯兄好。”

“柯兄好。”司徒烨虽然经常狗眼不识泰山,但终于也看出一次,这人气度沉稳,像个有本事的。

柯茂国笑道:“你好,林泽。”说着又朝赵宇航道:“他有点像那个叫什么的明星……”

赵宇航也不知道柯茂国说谁,林泽还是头一次被说像明星,想了想,知道柯茂国不是年轻人,多半是指那种认不出的好男儿或者电视剧新人之类的……便笑了笑,赵宇航点好红酒,四人开吃,林泽昨天刚吃过烤鸭,现在看到烤鸭就有种要撞墙的欲望。奈何赵宇航不住让他多吃,又不好拂了大家的兴,林泽便笑着说是啊是啊,一直想尝尝烤鸭。

四个人坐着,感觉自己就像来相亲一样,林泽只觉说不出的尴尬,然而柯茂国却挺风趣,虽然说话不多,但坐在那里让人的感觉就是他才是老大,赵宇航只是个跟班。

柯茂国道:“不会喝酒没关系,我­干­杯,你们随意就行。”

赵宇航豪迈得不得了,说:“记者哪有不会喝酒的!来来!我知道你们四川人都很能喝!我不喝,给你们当司机!”

林泽喝开了酒,渐渐话也多了,他知道些军队里的八卦和爆料,便和柯茂国聊了不少东西,包括重庆的军演,柯茂国偶尔会点评几句,不能说的内容,就笑笑带过去。

吃了一顿饭,林泽一边说吃不下了吃不下了,又被赵宇航塞下不少烤鸭,心想回去再吃消食片吧。

末了柯茂国又打趣道:“阿泽,你从我这里套的料,可千万不能拿去当新闻呵!”

林泽笑道:“不会,我只是好奇,再说了,我就算敢写,报纸也不让登你说是么?”

柯茂国点了点头,言谈间林泽才知道柯茂国军衔,想问多少岁,柯茂国比了四根手指。

林泽吓了一跳,非常吃惊,居然四十了!完全看不出来,就是个三十来岁的感觉。柯茂国有点黑,身材也很结实,皮肤不算太好,头发很短,属于那种二十岁像三十岁,四十岁也像三十岁的人。

吃过饭,赵宇航还要打包一整只烤鸭让林泽带回去吃,林泽和司徒烨马上脸都青了。

“我送司徒回去。”赵宇航说:“柯兄,要不你……”

柯茂国点了点头,林泽知道赵宇航是给他们留个单独聊天的时间,他不想和柯茂国谈恋爱,做朋友是可以的,他比林泽大了十五六岁,林泽不恋父,也不好军人,想了想,要是他有什么要求的话,表示一下不合适就行了。

八点,华灯初上,柯茂国带着点酒气,和林泽在路上走。

“柯兄结婚了么?”林泽问道。

“小孩八岁大了。”柯茂国用手比划。

林泽点了点头,心想是离婚了?柯茂国说:“听赵宇航说,你刚结束一段感情?”

林泽道:“是,因为客观因素。”

柯茂国笑道:“我两年前也谈过一个小孩,人很勤奋,也很上进,很有才华。”

林泽道:“你们后来分手了?为什么。”

他们在灯火璀璨的路上慢慢地走,柯茂国无论站姿,坐姿,还是走路的动作都很正,虽然和林泽一样高,却给人以一棵松树的挺拔感,人说话也充满了安全感。

这种男人,站在他面前,感觉自己就成了被保护者,他看待林泽也像在对弟弟说话一样,很随意。

柯茂国说:“他想出国学设计,我送他出去了,现在在德国,很久没有再联系,年轻是很好的事。”

林泽点了点头,估计对方也是把柯茂国当跳板,这么漫不经心地说一段感情,反而有种云淡风轻的自信。柯茂国在北京混得不错,想必婚姻也与他的前途挂钩,那么内情根据推想便可得知。在军队体系里想朝上爬,是绝对不能爆出同­性­恋的,只有一个可能:柯茂国娶妻,生子,掩饰自己的同志身份,并维持家庭和睦的表象,在外面泡英俊男生。

中国有两千万同妻,社会,体制,同志自身的素质,造就了同妻这个庞大的受害者群体。林泽不赞成这种行为,但他无权过问别人的家务事,只能通过呼吁,立法以及对中国传统思想的冲击来完成这一变革。

无疑这条路是相当漫长的,就像同志人群与艾滋病的关系一样,林泽甚至觉得自己在有生之年不可能看到它的改变。但他始终相信,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对这些现象的关注与了解,思想,观念,理念支持与对事实形成的舆论谴责声音。将汇聚在一起,成为推动大环境改变的浪花,最终令社会去向一个有序的未来。

“我觉得像你们这样。”林泽认真措辞,打算委婉地回绝他的青睐,笑了笑,说:“感情已经成为一种……调剂,嗯,不好评价。”

“未必。”柯茂国把手放在林泽肩上,解释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你误会我了,我不是现在你们网上说的什么官二代,军二代。”

林泽:“嗯?”

他开始对柯茂国有点兴趣了,问:“柯兄带着小孩单过么?”

柯茂国说:“小赵没告诉你?他家和我家情况挺像,我家是另一种类型的形式婚姻,小孩是我父母和保姆在带,他妈妈大部分时间住在娘家。这在我们的朋友圈里,是一个公开的秘密,所以也没必要瞒你。”

林泽嗯了声,说:“你夫人知道你的事么?”

柯茂国笑道:“瞒不过她,连她父母都知道,不过只要不离婚,大家都相安无事,她的父亲有一定的影响力。我三十二岁那年才和她结婚,她不爱我,也有自己的爱人。”

“但她父亲不让她自由选择对象,你知道的,军人家庭都有相对严格的父亲。我们各取所需,结婚以后,也都不­干­涉彼此的私生活。”

林泽明白了,想不到这件事还会牵涉到两个家庭,翻来翻去,又是无数烂帐。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似乎在各想各的事,手机响了,是赵宇航打来的,林泽以为他已经把司徒烨送到酒店了,要回来兜他们。

接了电话,那边居然道:“林泽,我叫了几个人,我们去钱柜唱歌吧!”

林泽:“……”

柯茂国一直没有说话,林泽道:“不了吧,我还是回去和司徒烨整理会议内容……”

赵宇航:“司徒烨就在我这里呢!我还叫了几个朋友,没事。”

柯茂国询问地看着林泽,林泽忙道:“赵宇航说去唱歌。”

柯茂国道:“我没有关系,反正已经出来了,你晚上要忙?”

司徒烨都被赵宇航带走了,林泽也推不掉,说:“好,在哪个钱柜?我们打个车过去。”

柯茂国示意不忙,让林泽把手机给他,接过电话,说:“小赵,我们自己过去,不用来接。”

柯茂国挂了电话,掏出自己的手机,打了个电话,让人来接,林泽想到时机正好,还是交换一下电话号码,否则自己就太不会做人了,忙道:“柯兄电话多少?”

柯茂国给他报了电话,说:“这个号码比较私人。”

林泽知道他的意思,存了电话号码打过去。

柯茂国存了林泽的手机,说:“对首都的印象如何?什么时候回去?”

柯茂国说话和做事非常认真,林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说:“挺好,很有……一种传统的古朴感,会议开完就走,明天晚上吧?”

柯茂国道:“我知道你们那个会,在北京饭店。”

林泽笑道:“对对。”

才聊了几句话的时间,一辆吉普车就到了,林泽拉开车门,让柯茂国先上车,到赵宇航说的地点去。

赵宇航包了个大包间,里面坐了五六个人,司徒烨那模样有点不情愿,抬头时和柯茂国打了个招呼,便低头调他的相机。

余人礼节­性­地问候,没人认识柯茂国,柯茂国说了句:“你们玩,不用管我。”那气场便镇住了几个GAY。

林泽和柯茂国坐到另一张沙发上,林泽动手拿来烟灰缸,看样子柯茂国不经常来唱K,林泽自己和不熟的人出来也不喜欢唱,便和柯茂国坐在角落里聊天。

柯茂国说:“你目前在报社是什么职位?”

林泽自嘲地笑了笑,说:“就是个普通记者。”

柯茂国弹了弹烟灰,说:“当记者很辛苦。”

林泽道:“还好,我喜欢的一点是,时间挺自由。”

柯茂国道:“不错。”

包厢里灯光很暗,赵宇航过来让柯茂国点酒,柯茂国摆手示意不喝了,也不点歌,便这么坐着,司徒烨则给那几个刚认识的人说他去过的地方。

林泽和柯茂国坐在靠门处角落的沙发上,感觉很奇怪,情侣又不像,林泽便把柯茂国当成一个成熟、稳重的兄长,主动给他说自己的新闻。

柯茂国听了很久,说:“当记者这行不容易,我听一个朋友说,现在新闻体系里,具有行业良心的记者不太多。”

林泽道:“行业良心……我是觉得这个词本身定位就有问题,就像老百姓说‘某某人是个清官’一样,‘清官’现象的存在,证明法制不健全。”

柯茂国点了点头。

林泽见柯茂国摸口袋,便主动掏打火机,柯茂国分了林泽一根,点了烟,林泽又笑道:“所以如果记者这一行,要靠行业良心来褒奖的话,证明业界有问题,有地方病了,需要治疗。”

柯茂国说:“我曾经有一段时间也相信。”

林泽知道柯茂国应该也见过军队里不少黑暗的事,便问:“现在呢?”

柯茂国呵呵笑了起来,林泽摇头,知道自己在他面前的表现还是有点幼稚,只得不再多说新闻的事,转而闲聊些圈子里的八卦。柯茂国几乎不怎么接触北京的同志,对林泽所言的一些事很感兴趣,约略问了些,林泽便都说了,包括谢晨风。

柯茂国是个很不错的倾听对象,朝他说自己的事有种安全感,而且他厚重的声音令林泽很舒服。

于是林泽说了些谢晨风的事,柯茂国只是听,点头,林泽没说谢晨风得了什么病,只是简单交代他身体不好,于是去广州,他们就分开了。

柯茂国弹了弹烟灰:“你还爱他。”

林泽静了很久,而后点头道:“是,我忘不了他。我甚至忘了和他说分手。”

林泽知道自己这么说,应该也算是一种隐晦的表态,不管柯茂国有没有意思,但自己真的不太想谈恋爱,至少目前不想。

两人的谈话经常被唱K的声音打断,于是形成了一场节奏很慢的聊天,过门声音小下去时,林泽与柯茂国便随口聊聊,有人开始唱了,就都看着屏幕,不说话。这种聊天方式令林泽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思考,话里有话地互相传达一些信息。

赵宇航在唱传奇,词是:“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司徒烨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而望向林泽。林泽倚在沙发上,也想起了一些事。晚上喝的酒后劲有点大,令他的脑子里一片模糊,许久后他突然说:“柯兄,我去打个电话。”

柯茂国示意他随意,林泽出来带上门,走到角落,心思复杂地看着手机,最后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那边接了。

“阿泽。”谢晨风的声音有点紧张。

电话里很安静,林泽说:“没事,就问候一下你。”

谢晨风的声音带着笑意,说:“知道。”

林泽问:“在­干­什么?”

谢晨风说:“刚关灯,在床上躺着,想你,睡不着,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

林泽道:“你早点休息吧,晚安。”

谢晨风马上道:“别!别挂,你在家里么?郑杰在不?吃饭了没有?”

林泽道:“在北京出差,你安顿下来了吗?”

林泽问谢晨风的近况,谢晨风平静下来,说和一个志愿者合租,广州现在凉快了,工作也可以,一个月有三千多,自己开伙做饭吃,上班的地方就在天河城后面。

林泽问:“身体怎么样?你上班悠着点,别累坏了。”

谢晨风的声音听起来没多大事,这也令林泽放下心来,谢晨风又道:“一直控制着的,潜伏期不用吃药,检测是不花钱的。不信你来看看。”

林泽嗯了声,两人在电话里陷入了接近一分钟的安静。

谢晨风说:“阿泽,我爱你。”

林泽说:“谢晨风,我恨你。”

谢晨风说:“不爱我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林泽:“我只是想知道你死了没有,有没有去害人,知道你死了我才高兴。”

谢晨风说:“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怕我死了,你心里放不下。”

林泽没回答这句,说:“交男朋友了么?”

谢晨风说:“没有,病友里没合适的。”

林泽道:“嗯,你加油。”

谢晨风说:“你也是。”

林泽挂了电话,靠在墙上,片刻后赵宇航一个滑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来。

林泽看他那架势,还以为是包厢里着火了,吓了一跳正要问的时候,赵宇航果断示意林泽别吭声,掏出手机,接电话。

“在我姐这里!”赵宇航道:“我不是说了吗?”

林泽:“……”

赵宇航:“马上就回去,外甥功课不会,让我辅导他……”

电话里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道:“你让他接电话!什么科目不会?我给他辅导!”

赵宇航压低声音道:“已经完了,现在就回去。”

那边又在骂,林泽险些要笑岔了气,赵宇航接完电话,去付账,林泽道:“我来吧。”

赵宇航说:“你要给我面子……”

两人抢了半天,最后赵宇航一招双峰贯耳把林泽扫到一边,怒道:“林泽!我今天为了你,回家又要挨骂一晚上了,你最好识相点!”

林泽无奈道:“你早就该回去了。”

赵宇航带着林泽进包间,说:“你们慢慢玩,我先走了。待会柯兄送阿泽回酒店?”

柯茂国打趣道:“小赵又被老婆查房了?”

赵宇航哭笑不得,司徒烨说:“我有点困了,想回去睡觉。”

林泽也想走了,说:“那我……”

柯茂国道:“我也回去了,你们俩坐我的车。”

赵宇航道:“你们再玩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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