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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聚宝斋到万花庄,并不只六日的路程。

常护花想想又道:“当时你看他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崔义道:“主人当时的面­色­非常难看,一双手不住地在颤抖。”

常护花没有再问下去,因为他知道再问也不会问出什么。

他霍地回头振吭吩咐道:“备马!”

侍候在门外的一个老苍头应声方待退下,院外忽然传来一声马嘶。

小桃小杏竟然已替他准备好了马匹。

常护花一笑举步,崔义紧紧地跟在后面。

雪白的披肩,黄金吞口,紫­色­皮鞘的宝剑。

小桃替常护花系了宝剑,小杏亦替他扣好了披肩。常护花含笑登马。

院中花如海,门外亦是花蔽天。烟雨迷茫,落英缤纷。

一声轻叱,常护花策骑奔入了烟雨落英之中。紫骝嚼勒金衔响,冲破飞花一道红。

三月初二,夜二更,一钩淡月天如水。崔北海就像是这水中的游鱼,心情舒畅极了。

只值三百两黄金的几件珠宝竟然卖出了五百两黄金,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送走了客人,怀揣五百两黄金的票子,踏着轻快的脚步,穿过了回廊,走过了花径,回到后院的书斋。

这个书斋是他读书的地方,亦是他收藏财富的地方。书斋的一面墙壁上,有一道暗门,门后有一道石级,直通一个地下室。

由暗门到地下室,一共有七重机关埋伏,除了他,没有人能够平安通过这七重机关埋伏。

他有这信心,因为这七重机关埋伏都是他亲自设计,亲自监造。

他本是一代巧匠“玄机子”的关门弟子,深得玄机子机关装置的真传,这七重机关埋伏更是他的­精­心杰作。

他确信,它们十分可靠,也深知它们的威力。

暗门的开关装置在壁上挂着的一幅古画之后。

唐伯虎的古画,他只是随随便便地挂着,因为他珍藏的珠宝,比起这幅画何止贵重千倍。

现在他工站在这幅古画之前。

明亮的灯光照耀之下,壁上留下了他高大的影子。

他将画掀起,影子便宛如当头撕开。

这种情形他已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就是这一次,他突然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也就在这剎那,他的影子突然消失!消失在一个奇怪而巨大的影子之中。

绝不是他的影子突然变得巨大而奇怪;是一样东西,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夺去了那原来落在他身上的灯光。

是一样东西,绝对不是人!

无论怎样看,那都不像是一个人影,完全不像,倒像是一只蝴蝶的影子。

影子动也不动,这个影子出现得未免太突然!

崔北海一怔,半身猛一矮,一矮之后才疾过去。

那个影子立时盖住了他的脸,他亦几乎是同时看真了那一样东西。

并不是一只蝴蝶,那是一只蛾!一只晶莹如碧玉的青蛾,正附在书案上那盏灯上的纱罩上。

灯光中,那只蛾通体闪烁着妖异的幽光!幽光中一只血红的眼晴。

并不是眼晴!那只是一只眼状的血红纹,左右分布在青蛾的第二对翅上!

眼状的血红鳞纹周围,亦是血红的纤细鳞纹,仿佛布满了血丝。

血丝弯弯曲曲地由下向上伸展,凝聚在那双“眼”的上方,就像是一双眼眉,方圆的蛾肚更像是一个鼻子。

骤看来,那简直就像是一张脸,没有面的脸,鬼脸!

人,大概还不会有一张那么恐怖的脸庞。

这张脸之上,便是这只蛾的第一对翅,上面也有那种血红的鳞纹,稀少而淡薄,它的第一对翅,就像是一顶奇怪的碧玉冠。

碧玉冠的中央当然就是蛾首的所在。

蛾首的左右各有一条羽状的触角,还有一双球形的东西,这才是它的眼睛。

这双眼睛,竟与它翅上那双眼晴完全一样颜­色­,红得就像是鲜血,而且还在闪光。

血光!这双闪烁着血光的眼晴仿佛在瞪着崔北海!

崔北海有这种感觉。这剎那之间,他突然由心生出了一种恐惧。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很想将目光移开,可是一剎那,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睛己经麻木,整个身子仿佛都开始麻木。

那一双血红的蛾眼,似乎蕴藏着一种奇大的魔力,吸住了崔北海的眼晴!

就连崔北海的魂魄,也好象被吸住了。

他开始感觉到自己的魂魄正渐渐离开自己的躯壳。

也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只蛾的口。

血红的蛾口,当中吐出了一支血红的吸管,针一样在灯光中闪光!

一股森冷的寒气几乎同时从崔北海的脚底升起,亦似尖针一样,迅速地刺入了他的心!

他心头一凛,神智一清,整个身子立时如同浸在冰水之中,魂魄亦像是同时飞回。

他的眼瞳同时露出了恐惧之­色­,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脱口突然一声惊呼--“吸血蛾!”这完全不像他的声音。

吸血蛾三字出口,他脸上的肌­肉­亦已扭曲,那同样不像他的脸庞。

他仿佛变了另外一个人!

“哧”的一声异响,那盏灯的纱罩上同时出现了一个小孔,青蛾那一支血红的吸管正Сhā在洞中。

这支吸管显然非独外形如同尖针,实质亦如同尖针一样锐利。

好象这样的一支管自然亦不难刺入人的肌肤。

瞪着那被刺的灯罩,崔北海只觉得自己的肌肤亦已被刺破,体内的鲜血正迅速地被抽出体外!

他的手冰冷,冰冷的双手早已一齐按在腰带之上。

那并非一条普通腰带,腰带之内藏着他成名江湖的“七星绝命剑”!

三尺长的软剑,剑上嵌着七颗星状的暗器,一剑刺出,内力劲透剑身之时,那七颗星状的暗器便飞脱疾击,出其不意地取人­性­命!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在他那一剑“七星绝命”之下保住­性­命!

“七星夺魄,一剑绝命”!对人是这样,对蛾又如何?

吸管已缩回,针一样大小的一点特别明亮的光芒照在蛾首之上。

静寂的书斋中突然响起了“霎霎”的异声。

蛾翅已经开始抖动,崔北海的心却开始收缩,“霎霎”之声更响亮!

拳大的一支青蛾突然变得拳一样宽阔,“霎霎”声中越变越大!

灯罩逐渐被青蛾掩盖!

崔北海瞳孔亦暴缩,汗流披面!

“沙”一声,蛾霍地离灯飞起,恶鬼一样扑向崔北海!

蛾首的一双眼,蛾翅的一双眼状花纹,就像在血火中燃烧,在血火中闪动!

吸管又吐出,剑一样刺出!

吸血蛾!崔北海撕心裂肺一声怪叫,七星绝命剑终于出手!

闪电一样的剑光,寒星一样的冷芒,一剑七星,同时飞击!

七星夺魄,一剑绝命!

夺夺夺夺的七声异响,七颗星形的暗器疾钉在桌面之上!

纱罩在剑光中一撕为二,嗤一声高飞!

灯中的火蕊亦同时在剑光中两断,飞入了半空!

整个书斋骤然暗下来!那盏灯的火蕊,就像是鬼火般半空飞舞!

蛾呢?那剎那之间,魔鬼般幻变扑击的那只吸血蛾突然变得通透,只剩下一个闪亮的发光的轮廓,剑一到,就连那个轮廓都消失了。

魔鬼般消失!崔北海张目四顾,汗流披面!

他的剑忽又伸出,接住了那半空落下的火蕊,移回灯油上!

灯又再燃起,渐渐地又变得明亮,明亮的灯光下,崔北海看得很清楚,书斋中只有他一个人。

没有蛾,蚊蝇都没有一只,方才所见难道只是幻觉。

他伏身拾起了掉在地上的那一截灯罩。

灯罩上赫然有一个尖针般大小的洞孔,那个洞孔也正就在方才那只吸血蛾的吸管刺入的地方。

绝不是幻觉!崔北海全身都冰冷。

三月初二。午前,湖畔。

水如碧玉山如黛,湖畔则柳重烟深,春­色­浓如酒。

崔北海心头的忧愁却是比酒还浓,浓得化不开。

昨夜的事情犹有余悸,他走在柳烟中,脚步沉重。

眼前的景­色­虽然秀丽,他却是视若无睹。

他哪里还有这种心情。

今天他所以到这里来,只因为在这里可以找到杜笑天。

杜笑天是他的朋友,也是这个地方的副捕头,使得一手好刀,人亦聪明,先后曾经破过好几件棘手的案子。

有人说,如果杜笑天的背景有杨迅的一半优越,这个地方的总捕头就会是杜笑天而不是杨迅。

对于这些话杜笑天并没有表示任何的意见。

他看来很满意副捕头这个职位。

现在他正走到崔北海身旁,那样子就仿佛已沉醉在山­色­柳烟湖光中。

他亦是专程为了欣赏这一带的风景而来。

因为他办完了一件案子,正要松弛一下紧张的心情。

崔北海走到他的身旁他才知道,他惊讶地望着崔北海。

在这里遇见崔北海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他清楚崔北海的为人。

这里并不是崔北海这种喜欢享受的人来的地方,何况崔北海又是独自一个人。崔北海也在望着他,脸上神­色­非常特别。

杜笑天奇怪极了。

他还是笑笑,打了个招呼,道:“你也喜欢这个地方?”

崔北海目不转睛,说道:“不怎样喜欢。”

杜笑天笑道:“这就巧极了,我也实在想不到竟会在这种地方遇上了你。”

崔北海道:“我想得到。”

杜笑天一怔,道:“哦?”

崔北海道:“我到过你家,你家里的人告诉我你来了这里。”

杜笑天恍然道:“你到这里来,莫非就是为了我?”

崔北海颔首。

杜笑天诧异地问道:“什么事情找我找得这么急?”

崔北海脚步一收,道:“的确有一件事情请教。”

他将身一转,又举起脚步,竟是向原路走回去。

杜笑天只有跟着。

崔北海一边走,一边又道:“我知道你足迹遍天下,见多识广,这件事这地方的人也许听都没有听说过,你却未必会全无印象。”

杜笑天忍不住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崔北海打了个寒噤,道:“你知道吸血蛾这种东西?”

“吸血蛾?”

杜笑天又是一怔,道:“你是说生长在潇湘山野林间的那种吸血蛾?”

崔北海喜道:“你果然知道。”

杜笑天笑道:“我本是来自潇湘。”

崔北海道:“这最好不过。”

杜笑天转问道:“你突然问起我那种东西­干­什么?”

崔北海不答反问:“那种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

杜笑天压抑住心中的诧异,回答道:“就是一种蛾。”

崔北海问道:“与一般的蛾完全一样?杜笑天道:“外形是一样,颜­色­却与众不同。”

崔北海问道:“是什么颜­色­?”

“青绿­色­。”

杜笑天道:“青绿得就像碧玉,眼却是红­色­,在它第二对翅上,还有一对眼状的花纹,亦是鲜红如鲜血,眼纹的附近,更是布满了血红的血纹。”

崔北海道:“是不是因为吸了人兽的血,所以才变成那个样子?”

杜笑天摇头,道:“你也听说过那种传说?”

崔北海说道:“难道,就只是一种传说?”

杜笑天颔首笑道:“本来就是的。”

崔北海道:“如此岂会叫它们吸血蛾?”

杜笑天道:“就因为它们那对血红的眼睛,那对血红的眼纹,及分布在两翅之上血丝一样的纹理,无知的世人认为完全是由于它们吸血所致,给了它们这一个称呼。”

他一顿,接下去:“也并不只是吸血蛾一个名称,还有人叫它们做鬼面贼。”

崔北海不觉点头,道:“从背后看来,那的确就是一张鬼面。”

杜笑天笑笑,忽问道:“你何时见过鬼了?”

崔北海一怔道:“从来没有见过。”

杜笑天道:“那你怎会知道,鬼而是什么样子?”

崔北海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人面绝不是那个样子。”

杜笑天笑接道:“此外有人叫它们做雀目蛾,魔眼蛾,这是由于它们第二对翅上的那一对眼状花纹。”

崔北海道:“魔眼比雀目,贴切得多了。”

杜笑天道:“嗯。”

崔北海问道:“那种蛾,果真不会吸血?”

杜笑天道:“本来就不会,它们翅上的血纹生来就已经有的了。”

崔北海道:“你能够肯定。”

杜笑天没有回答。

崔北海盯着他。

杜笑天看看崔北海,苦笑说道,“我虽然不能够肯定,却也没有见过吸血蛾吸血,而且没有听过任何人说及。”

崔北海道:“也许见过的人都已被吸血蛾吸­干­了体内的血液后,都已成了死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道:“死人是绝不会说话的。”

杜笑天苦笑道:“也许真如你所说,不过以我所知,蛾类并不喜欢血。”

崔北海道:“难保有例外。”

杜笑天一再摇头,道:“我始终认为,那只是一种传说。”

崔北海微喟,道:“我也希望那只是一种传说。”

杜笑天道:“哦?”

崔北海接道:“最低限度我就不必再担心。”

杜笑天愕然道:“你在担心什么?”

崔北海道:“担心吸血蛾,吸吮我的血。”

杜笑天更加奇怪,不由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吸血蛾了?”

崔北海道:“昨夜。”

杜笑天惊讶道:“昨夜?”

崔北海道:“我虽然听说过吸血蛾这种传说,从来可没有到过潇湘,也没有见过那什么吸血蛾,就只是昨夜……”

杜笑天截道:“这样你怎能确定昨夜所见的就是吸血蛾?”

崔北海一声轻叹道:“因为昨夜突然出现于我书斋之内的那只蛾与传说中所描述的那种吸血蛾完全一样。”

杜笑天奇怪地道:“潇湘离开这里虽然并不怎么远,吸血蛾可能飞到这里来,这可是前所未有。”

崔北海道:“我亦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曾有人在这里看见吸血蛾出现。”

杜笑天道:“这也许是由于环境不大适合的关系,不过环境并不是完全没有变化,吸血蛾的飞来这里也不是绝对没有可能。”

他笑笑,又道:“就是看到了一只吸血蛾也不必这样担心,在潇湘的时候我见得也不算少了,现在又何尝不是活得很好。”

崔北海道:“你看到它们的时候,也许它们早已吃饱了肚子,并不想吸血。”

杜笑天大笑道:“也许是的。”

崔北海没有笑,愁眉苦脸。

杜笑天独笑实在不是滋味,收住了笑声,道:“我看你昨夜一定是给那只吸血蛾吓掺了。”

崔北海无言颔首,并没有否认。

杜笑天接问道:“昨夜那只吸血蛾就企图吸你的血不成?”

崔北海微微变­色­,道:“我看它的确有这种企图!”

吸血蛾--二

杜笑天又在笑道:“结果它吸了你的血没有?”

看他的样子,简直就是当崔北海在说笑话。

崔北海却始终没有笑,也不在乎杜笑天的态度,道:“没有,它刚要扑到我身上,我的剑已出击!”

杜笑天吃惊地道:“怎么对付一只蛾你也要用到兵器?”

他那个样子,那种说话的语气,分明在讥讽崔北海的小题大做。

崔北海毫不在乎,说道:“还用到暗器。”

杜笑天道:“一剑七星?”

崔北海正­色­道:“我全都用上了。”

杜笑天这才真的吃了一惊。

他终于发觉崔北海完全不像在说笑。

七星夺魄,一剑绝命,这本是崔北海的成名绝招,等闲不示人,也是非危急关头,绝不会轻易出手。

他连忙问道:“结果怎样了?”

崔北海道:“我一剑七星痛击之际,那只吸血蛾就不见了。”

杜笑天追问道:“如何不见了?”

崔北海道:“是突然消失,魔鬼般突然消失。”

这一次是杜笑天盯住了崔北海,道:“昨夜你可曾喝酒?”

崔北海道:“滴酒也没有沾­唇­。”

杜笑天再问道:“那么,可是午夜梦回?”

崔北海道:“当时我刚送走客人,刚进入书斋。”

杜笑天瞪着眼睛,道:“既不是醉眼昏花,又不是睡眼朦胧,那是真的了?”

崔北海轻叹一声,道,“你还在怀疑我的说话?”

杜笑天苦笑道:“你说得这么实在,我想怀疑也不成。”

崔北海亦自苦笑,道:“若不是目睹,我也是难以置信。”

杜笑天忽道:“你找我,就是要告诉我这件事?”

崔北海道:“还有两个原因。”

杜笑天道:“第一个原因是什么?”

“我想问清楚,是不是真的有吸血蛾这种东西存在?”

“你现在已清楚,第二个原因?”

“要向你请教御防的方法。”

杜笑天怔住在那里。

崔北海接问道:“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吸血蛾的袭击?那种吸血蛾最避忌的又是什么东西?”

杜笑天推开双手,苦笑一声,道:“不知道。”

崔北海立时显得没­精­打彩。

杜笑天忙安慰道:“你也不必太担心,那种东西,依我看并不是传说中那么可怕。”

崔北海忽道:“我记得还有这样的传说,第一只出现的吸血蛾是蛾王的使者,蛾王选择了吸血的对象之后,就派出了这个使者,也就是给人一个通告,这个使者出现之后,其它的吸血蛾亦会陆续出现,到了蛾王出现的时候,群蛾就蜂涌扑击,将它们口中的尖刺刺入那个人的身子,吸­干­那个人体内的血液!”

杜笑天点头道:“传说是这样。”

崔北海道:“据说蛾王的出现都是在月圆之夜。”

杜笑天沉吟道:“据说是的。”

他随又道:“今天才初二,到十五还有十三个晚上。”

崔北海道:“很快就过去十三个晚上。”

杜笑天道:“这几天晚上你不妨小心留意一下,如果那种吸血蛾继续出现,我们再想办法应付也不迟。”

崔北海没有作声。

杜笑天道:“过几天我会到你那里走一趟。”

崔北海仍没有作声,忽地又停下了脚步。

杜笑天不觉亦停下了脚步,嘟喃道:“也许那只是你一时的幻觉,以为那只蛾企图吸你的血。”

这句话说完,他才发觉崔北海双日圆睁,目定口呆地盯着旁边的一株柳树的树­干­。

他下意识顺着崔北海的目光望去。

他的面­色­立时一变,树­干­之上赫然伏着两只蛾!

晶莹如碧玉的青蛾,翅上仿佛布满了血丝,还有一对眼状的鲜红花纹。

蛾首上的一对蛾眼睛也是颜­色­鲜红,鲜红的有如鲜血。

吸血蛾!杜笑天眼都直了,他一怔连随举步,急步向那株柳树走去!

崔北海拉都拉不住,口张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杜笑天走近柳树,脚步便缓下,那脚步一停,他的右手就伸出,缓缓地伸出,抓向其中的一只吸血蛾!

他的手还未伸到,那两只吸血蛾已然飞起!

这种吸血蛾反应的敏锐竟不在一般蝴蝶之下!

杜笑天身形更加敏捷,凌空暴起,右手一连三抓,他要抓的那只吸血蛾终于被他抓在手当中!

他出手虽然迅速,却极有分寸,那只吸血蛾并没有死在他手中,两双翅不住的在扑动!

青白的蛾粉扑满了杜笑天的手掌!杜笑天大笑。

那只吸血蛾却仿佛已惊的发疯,血红的一双眼睛更红,简直就像要滴血。

杜笑天笑顾崔北海道:“这种蛾若是真的会吸血,现在就该吸我的血了……”

话未说完,他的面­色­突又一变!

一阵刺痛正尖针般刺入了他的食指!他仓惶回顾。

一只血红的吸管尖针一样已从那只吸血蛾的嘴­唇­吐出来,刺入了他的食指!

杜笑天看在眼内,不由面都发了青。

他忽然觉得,食指的鲜血不住地被抽出!这到底是错觉抑或是事实,他自己也无法分辨得出来。

一种强烈的恐惧剎那袭上他的心头。

“吸血蛾!”

他脱口一声惊呼,抓住那只吸血蛾的有手不觉已松开!

霎一声,那只吸血蛾立时从他的手中飞出,飞入柳荫深处。

另一只吸血蛾早已飞得不知所踪!

杜笑天的目光随着那只蛾­射­向柳荫深处,一­射­立即就转回,落在自己的食指之上。

没有血流出,指尖却有鲜红的一点,他眼都直了。

崔北海亦盯着杜笑天那只食指,一张脸似乎比纸还白。

他心中的惊恐绝不在杜笑天之下!

两个人就呆呆地站在那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杜笑天打破缄默,道:“这种东西居然真的会吸血。”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但笑容却已简直不像笑容。

崔北海更就笑不出了,他死盯着杜笑天那只食指,喃喃自语道:“昨夜是一只,今天是两只,明天又是多少只?”

他的语声很古怪,完全不像是他本来的声音。

杜笑天听着不由就打了一个寒噤。

崔北海的目光突然转投在杜笑天的面上,道:“什么时候你想到办法,就来告诉我。”语声甫落,倏地飞步奔出。

杜笑天脱口高声叫道:“你现在到哪里去?”

崔北海遥遥应道:“找其它朋友,看看有没有办法应付。”这句话说完,人已去远了。

杜笑天没有追前,整个人仿佛凝结在柳烟中。

这种事他实在难以置信,现在却又不能不相信。

未到中午,已近中午。湖畔仍烟深。

飘飞在春风中的柳条依旧在烟雾中迷离,这本来美丽的景­色­在杜笑天的眼中已变得诡异。

风吹柳萧萧,仿佛群蛾在­骚­动。吸血蛾!

三月初三,风雨黄昏后。

崔北海静坐在房中,眉宇之间尽是忧虑之­色­。

他刚用过饭,饭菜拿走的时候,却好象完全没有动过一样,这两天他的胃口并不好。

昨天晚上吸血蛾虽然没有再次出现,午前在湖畔柳荫出现的那两只吸血蛾已足以影响他的食欲。

看见他这个样子,易竹君亦胃口全无,浅尝即止。

易竹君不是别人,就是崔北海的妻子,她比崔北海年轻十岁。

三年前,她就像春风中的鲜花,春花上的蝴蝶,美丽而活泼。

三年后的今日,她看来却似比崔北海还要老。

皱纹虽然还没有,青春仿佛已离她远去,就只有一双眼睛,犹带着青春热情。发亮的眼瞳,就像是黑­色­的火焰,依旧在燃烧。无论谁都看得出,这三年之内她并不好过,的确不好过。

生活的舒适,并未能消除她内心的苦闷。

因为她所嫁的人并不是她希望嫁的人。

嫁给崔北海那一日开始,她便已死了一半。

她虽然还未死亡,人已像缺水的花一样日渐凋谢。

她这种心情崔北海或者不知道,她的养母易大妈却是清楚得很,只是易大妈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易大妈放在心上的只是一样东西--金钱。

她之所以收养易竹君,只因为她早就看出易竹君是一个美人胚子,长大后一定可以从她身上大大地捞一票。

她所以让易竹君锦衣美食,将易竹君训练成一个出­色­的歌姬,只要她卖技,不要她卖身,只要她陪酒,不要她陪人,并非出于爱护,不过在等候理想的买主。

价钱一谈妥,她便将易竹君货物一样卖给了崔北海。

易竹君这才知道易大妈是怎样一个人,这才知道易大妈居心何在,她却只有从命。

易大妈爪牙众多,崔北海更不简单,她若是拒绝,只有一条路可走--死路!

她并不想走这条路,因为她还年轻,她嫁给崔北海的时候,只有十九岁。

十九岁的年轻人,有几多个不爱惜生命?

她一直认为自己可以忍受,但事实证明,她只是勉强忍受。

尽管在青楼长大,她并没有沾染青楼女子的习气。

这还不是主要的原因,主要的原因是她心有所属。

第一夜,下嫁崔北海的第一夜,她只有一种感觉,被强Jian,被摧残的感觉,这种感觉到现在仍然存在。

一个女人长期在这种感觉之下生活,不变成疯子已经奇怪。

现在她是变得苍老。她表面看来不过像老了十年,那颗心却已快将老死。

有谁知道她的心?崔北海第一个就不知道。

他倒像是真的喜欢易竹君,一直以来他都在想办法博取易竹君的欢心。

只有这两天例外。这两天他完全没有这种心情。

吸血蛾的出现己使他方寸大乱。

吸血蛾为什么一再在自己的眼前出现?是不是蛾王选择了自己?

三月初一晚上出现的那一只吸血蛾是不是就是蛾王的使者?

--蛾王为什么偏偏选中自己?

--如果蛾群真的来吸血,自己又应该如何应付?

他整天都在想着这些事情,现在也没有例外。

雨珠则早已停下,窗前仍滴水,水珠在灯光中闪光,一闪即逝。

崔北海盯着窗前的滴水,心头有如一堆乱草,灯光突然一暗!

崔北海就像惊弓之鸟,长身暴起,飒地一转,目光疾落在身后不远,几上的那盏银灯上。

那盏银灯的灯罩上,赫然左右上下,十字形紧伏着四只吸血蛾!

四只吸血蛾,蛾翅蛾首一共八对血红的眼晴,灯光中闪着血光,仿佛都在盯着崔北海。

它们不知从何而来,完全听不到它们展翅飞动的声音,灯光一暗的剎那,就魔鬼般出现!

崔北海双日圆睁,瞬也不一瞬,眼角的肌­肉­却不住在跳动。

他的右手已然握着腰间那支七星绝命剑,一手的冷汗。

剑虽未出手,杀气已飞扬。

四只吸血蛾直似未觉,完全没反应。

易竹君反而给崔北海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她本来静静地垂首坐在一旁,并没有望崔北海,可是崔北海那一起身,椅子都被他打翻。

“砰”一声响,静寂中听来,分外响亮。

她一惊,抬头就看到崔北海恐惧的面容。

她脱口问道:“什么事?”

崔北海听得问,一侧首,哑声道:“蛾!”

“哦?”易竹君奇怪:“什么蛾?”

崔北海道:“吸血蛾!”

“吸血蛾?”易竹君更加奇怪。她听都没有听过这个名称,这种东西。

崔北海哑声接道:“四只吸血蛾!”

易竹君道:“在什么地方?”

崔北海戟指道:“灯罩上!”

易竹君偏头望去。

她就坐在那盏银灯之下,却完全没有发觉灯罩之上出现了四只吸血蛾,方才灯光一暗,她亦似并无感觉。

现在她的目光已落在灯罩之上,立时就一脸诧异之­色­。

是诧异,绝不是恐惧。

她诧异地将头转回,望着崔北海,道:“灯罩之上何来四只吸血蛾?”

崔北海一怔,瞪大了眼睛。

他看得真切,四只吸血蛾分明仍然附在灯罩之上。

易竹君却没有看见,莫非在她望去的剎那,四只吸血蛾便自隐去。

他双眼瞪得更大,急声道:“你仔细再看清楚。”

易竹君应声侧首,这一次她像崔北海一样,眼晴瞪得大大。

那四只吸血蛾即使只有蚊蝇般大小,现在亦难逃过她的眼底了。

她看得很仔细,却还是摇头,不成,她仍然没有看见?

崔北海忍不住问道:“看见没有?”

易竹君摇头道:“没有。”

崔北海嘶声道:“我分明看见四只吸血蛾!”

易竹君叹了一口气,道,“我却一只都没有看见。”

她并不像在说谎。--难道是自己眼花?

崔北海揉了一揉眼睛,再望去。

四只吸血蛾仍在灯罩之上,血红的眼晴仿佛带着讥诮。

绝不是眼花!

易竹君怎会看不见?他霍地盯着易竹君,沉声道:“你真的没有看见?”

易竹君又叹了一口气,索­性­闭上嘴巴。

崔北海“哼”一声,突然举步走向那盏银灯。

他走得很慢,右手紧紧握住了剑柄,眼晴狠狠地盯着那四只吸血蛾!

一有异动,他的七星绝命剑就全力出击。

四只吸血蛾却一动不动。

崔北海三步跨出,右手的青筋便已根根暴起。

左手也一样,五指已如钩曲起!只不过七步他就来到银灯之前。

伸手可及,剑仍未出击,从他身上透出来的气,已几乎可以将灯火迫灭。

灯火未及灭,四只吸血蛾仍然动也不动,眼中的讥诮似乎更浓了。

它们简直不将崔北海放在眼内。

崔北海也有这种感觉。他忽然愤怒,愤怒取代了恐惧。

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他一声断喝,有手猛抓了出去。

眼看这只手就要抓在灯罩之上,那四只吸血蛾忽变得通透。

血红的眼睛剎那变的昏黄,四只吸血蛾就只剩下四个碧绿的轮廓。

那样子简直就像是灯罩上用碧绿的颜料白描着四只青蛾。

崔北海的眼瞳暴缩,一只手却变得僵硬,凝在半空。

碧绿的轮廓这瞬间亦变成昏黄。

昏黄的银灯的灯罩上,四只吸血蛾已完全消失!

魔鬼般消失!这种事已是第二次发生。

--这到底是吸血蛾还是吸血鬼?

崔北海张目四顾,消失在灯罩之上的四只吸血蛾;并没有在他处出现。

崔北海不由彷徨起来。这妖魔鬼怪一样出没,抓都抓不住的吸血蛾,他实在不知应该如何应付。

易竹君吃惊地望着他,那表情就像在望着一个疯子。

如果他真的没有看见那四只吸血蛾,崔北海方才的举动在她的眼中看来,的确就像是一个疯子。

崔北海看见的为什么她竟会看不见?

莫非这些吸血蛾原就是妖魔的化身,只有它们要害的那个人才能够看见?

崔北海的目光一转再转,终于又落在易竹君的面上。

他本想说几句话,缓和一下动荡的心情,谁知目光一落到易竹君的面上,就看到一只血红­色­的眼睛!

这本是易竹君的眼睛,不知何时已变得通红!

红得就像是鲜血,红得就像要滴血!

黑漆一样的眼珠已然消失,易竹君的眼睛就像是蜜蜂的巢,竹筛的孔!

千百个蜂巢筛孔一样的眼睛结合在一起,组成了这一双眼!

吸血蛾一双眼岂非是这个样子?

易竹君的脸庞变了颜­色­,嫣红的一张脸已变的青白,青白而晶莹,就像吸血蛾的脸!

崔北海目定口呆。

易竹君嘴­唇­旋即张开,好象要说话,可是那嘴­唇­张开,话没有出来,舌头反倒出来了。

尺外长的舌头,尖锐如刺枪,鲜红如鲜血!

她简直就是吸血蛾的化身!

崔北海脱口一声怪叫。蹬蹬蹬连退了三步!

他手指易竹君,嘴­唇­不住地颤动,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噎住了他的咽喉。

那份恐惧迅速地蕴斥他的整个身子,他的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

自己的妻子竟变成妖蛾,要吸自己的血,若换是第二个人,只怕已吓死。

他虽然没有吓死,胆已简直要破了。

若不是亲眼看见,他实在难以相信竟会有这样的事情。

这片刻,易竹君的舌头已又伸长了很多。

她的双手已按在椅把之上,看情形便要站起身子,走过来,吸崔北海的血!

她还没有站起来,崔北海已心惊胆战。

一股森冷的寒气从他的脚下升起,袭上了他的心头,冲开他噎住的咽喉。

他嘶声突呼:“不要走过来!”

语声充满了恐惧,完全不像是他的声音。

易竹君半起的身子应声坐下,道:“你到底怎样了?”

话一出口,她那条鲜红的舌头就消失不见,青的面­色­也恢复了嫣红,眼睛亦变回原来的样子。

这只是剎那间的事情,崔北海只觉眼前一花,易竹君可怕的形象就完全消失!

魔法只怕也没有这么迅速?

崔北海实在有些怀疑这一切完全是自己的幻觉。

他突然一个箭步窜到易竹君的面前,双手闪电般伸出,左手扣住了易竹君的面颔,右手捏开了易竹君的嘴巴。

易竹君的两排牙齿美如编贝,与平时一样,舌头也与平时无异,与常人无疑。

崔北海“嘎”一声,放开双手。

易竹君的嘴巴仍张开,眼睁瞪得大大,眨也不眨,仿佛被崔北海的举动吓呆了。

崔北海盯着她,缓缓退开,“飒”地倒在一张椅子之上,面­色­纸一样苍白。

窗外却已暗黑,夜­色­浓如泼墨,长夜漫漫,如何待得到晓?

三月初四,漫漫长夜终于逝去。

崔北海清晨起来,眼中布满了红丝。

这一夜,他没有半刻好睡,几乎是睁着眼一直到天明。

平日这个时候他大都犹在梦中,即使已醒来,他也会留在床上。

因为床上除了他,还有易竹君。

现在易竹君仍在床上,他却已无法在床上躺下去。

对于易竹君他已心存恐惧。

他一夜不睡,就是担心在他睡着的时候,易竹君又变成吸血蛾,伸出长长的舌头,刺吸他的血。

他伸了一个懒腰,一振­精­神,缓步走到衣柜前面。

这三年以来,几乎每一天都是他自己来取衣服穿著。

因为他不想易竹君太辛苦,今天更不例外。

他双手一落一分,拉开了衣柜的两扇门。

衣柜一打开,他就看到了八只眼晴!

血光闪动的眼睛,血红的眼睛。

“霎霎霎”一阵异响,八只吸血蛾在柜门打开的剎那,飞蝗般从柜中扑出来,扑向崔北海的面庞。

血红的吸管要刺在崔北海的面上!

崔北海“哗”的一声怪叫,惊翻在地上。

熟睡中的易竹君给这一声怪叫惊吓得从床上跳起来。

她惊顾跌翻地上的崔北海,急问道:“发生了什么?”

崔北海嘶声道:“发生了什么,你难道没有看见那些蛾?吸血蛾!”

易竹君张目四顾,道:“哪里有什么吸血蛾?”

崔北海“飒”的从地上跳起身,瞪着满布血线的眼晴,搜遍整个房间。

的确没有蛾,一只都没有。

衣柜中飞出的八只吸血蛾这瞬间已不知去踪!

四面的窗户也还未开启,这八只吸血蛾莫非又是魔鬼般消失?

崔北海手扶衣柜看看衣柜,又看看易竹君,身子簌簌地,不住发抖。

大清早吸血蛾就出现,这到底是预告,还是恐吓?

三月初一吸血蛾只出现一只,三月初二是两只,三月初三是四只,至今日三月初四,却已是八只!每一个吸血蛾的出现恰好是前一日的一倍!

今日是八只,明天吸血蛾若是出现,应该就是十六只了。

除非这全都是巧合,否则这种吸血蛾只怕就真是妖魔的化身!

要不是妖魔的化身,又岂会懂得二的一倍就是四,四的一倍就是八?

三月初五,夜,夜风透窗,灯摇影动。

银灯似如变成了走马灯,一簇吸血蛾环绕着银灯“霎霎”飞舞。

崔北海没有动,他静坐床沿,数着那一簇吸血蛾。

十六只,崔北海由心寒了出来。

他偷偷地望了易竹君一眼,易竹君坐在床内,也在望着那银灯。

他霍地正眼望着易竹君,问道:“你望着那灯­干­什么?”

易竹君一怔,幽幽道:“我看见你老是望着那盏灯,心里觉得很奇怪,所以也看看。”

崔北海“哦”了一声,接问道:“你看到什么?”

易竹君道:“一盏银灯。”

崔北海冷冷地说道:“就只是一盏银灯?”

易竹君点头。

崔北海转问道:“灯光是不是不住地在闪动?”

易竹君道:“没有这种事。”

崔北海又问道:“你有没有听到霎霎的声响?”

易竹君道:“没有。”

崔北海哑声道:“你难道真的没有看见十六只吸血蛾,环绕着那盏灯不停地飞舞。”

易竹君摇头,道:“真的没有。”

崔北海惨笑声道:“你说谎,你骗我。”

易竹君叹了一口气,没有作声。

崔北海呆呆地道:“我待你有何不好,你为什么这样待我?”

易竹君只有叹气。

崔北海呆呆地站起身子,缓步走向那盏银灯。

未等他走到,十六只吸血蛾已通透,只见一个碧绿的轮廓,旋即就消失。

崔北海毫不动容,他早就知道必然又是这种结果。

这种事已不是第一次在他眼前发生,他惨笑,也只有惨笑。

三月初六,夜,夜已深。风禁铃索清如语,月迫纱窗薄似烟。

崔北海卧在床上,心情很宁静。

这六天以来,只有今天他觉得比较好过。

因为整整一天,吸血蛾都没有在他的眼前出现。

迷朦的月­色­带着种说不出的美丽。

他望着这美丽的月­色­,心头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

他转过半身,望着睡在他身旁的易竹君。

易竹君已入睡,熟睡。

月­色­淡薄,他虽然看不真易竹君迷人的睡态,却可以想象得到。

他与易竹君已是三年夫妻,已不下千次看到易竹君妩媚的睡姿,美丽的胴体。

何况他现在还可以听得到易竹君轻微的呼吸声响,轻淡的­肉­体芳香。

易竹君的­肉­体,充满诱惑,就连那呼吸声现在听来,也份外撩人。

崔北海实在忍不住了。

他的手从被底下伸过去,就碰到了易竹君的手。

易竹君的手滑如凝脂,却亦如凝脂一样清冷,仿佛易竹君体内的血液己经凝结,已经冰结。

这对于崔北海来说反而是一种刺激。

强烈的刺激!他的咽喉变得­干­燥,气息变得急促起来。

他支起身子,手顺臂而上,到了易竹君的肩膀,就转往下移,移向易竹君的胸膛。

易竹君的胸膛正在微妙地上下起伏。

虽然看得不大清楚,崔北海已心荡神旌。

他的气息更急促,手伸得更下,轻轻地揉着易竹君的胸脯!

他的手才一揉就停下,一脸的奇怪。

这的确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那一揉,他的手竟摸到三只Ru房!

他的手现在就停在易竹君那第三只Ru房之上,一一怎会有三只Ru房?

他将手移开了一些,瞇起眼睛凝神望去。

并不是幻觉,的确有三只Ru房--那第三只Ru房!

那第三只Ru房就在本来应该是|­乳­沟的地方隆起来。

着手是软绵绵的感觉,那只Ru房还在轻轻地颤动。

易竹君的身子,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

他清楚知道,易竹君一如常人,一直就只有两只Ru房。

现在,却竟然多出了一只!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莫非是她放了什么东西在|­乳­沟那里?一一那又是什么东西?

崔北海忍不住分开易竹君的领子,一手滑入,探向|­乳­沟,摸向那第三只Ru房!

一手摸上去,崔北海更加奇怪!

那只Ru房之上赫然长满了绒毛--到底是什么东西?

崔北海正要探索清楚,那只手五只手指之上突然感到一连串刺痛!

针刺一样的刺痛,就像是无数根利针一齐吸入了他的手指!

然后他就感到整只手突然抽搐起来,手内的鲜血仿佛不住地被抽出!

他大惊缩手!这只手一抽出,易竹君那第三只Ru房也随手拉了出来!

没有血,没有­肉­,也根本就不是一只Ru房!是蛾一一吸血蛾!

一群吸血蛾团伏成那一只Ru房,崔北海的手一摸上去,那群吸血蛾尖针一样的吸管就刺在他的手指之上,吸住他的血!

崔北海这剎那的恐惧已不是任何言语文字所能够形容!

他惊叫!那简直不像是人所发出来的叫声!

恐怖的叫声震撼整个房间,他的人就像是负伤的豺狼,从床上倒翻了出去,撞在一扇窗户上!

砰的窗户碎裂,人破窗飞出了院外!

崔北海着地一连两个翻滚,才跳起身子,一双眼瞪大,死瞪着自己的手!

那只手之上却已没有吸血蛾叮在上面,一只都没有,也没有血,却仿佛多了几十个针孔,血红的针孔!

崔北海整张脸的肌­肉­都痉挛起来,他再望破窗那边。

破窗那边也没有吸血蛾,却有一张人面。

易竹君正站在破窗之内,正望着他。

暗淡苍白的月­色­,正照在易竹君的面上。

她的面­色­也因此显得苍白,只是苍白,并不青绿,眼睛既没有变成筛孔蜂巢,亦没有变成血红。

她完全是原来那个样子,一点也不恐怖。

月­色­下,只觉她清丽脱俗,就像是天外仙人。

那种美,已不像人间所有,美得凄凉,美得令人心醉。

她惊讶地望着崔北海,走得更近窗,探头出窗外,苍白的月­色­遗照她的面。

那张面孔是更苍白,苍白得全无血­色­,就连她的嘴­唇­也显得苍白起来。

望着这样的一张脸,崔北海不由想起了方才那一手摸上去之时,摸到的是凝脂似清凉,全无血温的肌肤。

方才那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刺激,现在想起来,他却只觉恐怖。

那简直就像是血液尽失的肌­肉­,血液哪里去了?

是不是那一群吸血蛾方才团优于她|­乳­沟中就是在吸她的血液?

她的血液已大半给那一群吸血蛾吸去?

是不是吸血蛾这一次选择的对象其实就是她?

要不然那一群吸血蛾为什么团伏在于她的|­乳­沟中?

崔北海一脑子的疑惑,眼定定地盯着易竹君。

易竹君亦是一面的疑惑,忽问道:“你在­干­什么?”

幽幽的声音,也像是来自天外。

夜深的天外清冷如水,她的语声无疑水一样轻柔,却也水一样清冷。

她的身上那一袭白绫寝衣,月照下迷迷朦朦,真似是烟雾,但更像寒冰上散发出来的冷气。

崔北海仿佛已被这冷气封住了咽喉,他没有作声。

易竹君忍不住又问道:“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崔北海哑声应道:“蛾--”一个蛾字出口,他就已打了好几个冷颤。

他颤抖着接道:“一群吸血蛾团伏在你的胸膛之上,在吸你的血……”

这仿佛从咽喉中发出来的声音,静夜中听来仍然清楚。

他说得非常真实,绝不像说谎。

易竹君立时大惊失­色­,拉开领子,检查自己的胸膛。

凄冷的月­色­照­射­下,她的胸膛晶莹如白玉,崔北海眼都直了。

他何曾在月光下看过易竹君的胸膛。

这剎那之间,他几乎完全忘记了心中的恐惧。

易竹君面上的惊慌之­色­也很快消失,换过来却又是一面诧异,她似乎并无发现。

一声叹息,她轻轻的将胸前的衣襟掩上。

也就在这时,崔北海飕地一个箭步返回,纵身越过栏­干­,身形刚落下,就已握住了易竹君按在窗沿上的一双手。

易竹君下意识缩手,她的手指当然无法摆脱崔北海的掌握。

崔北海那双手却没有多大用力,握得她并不痛,所以她一缩不脱,就放弃了挣扎。

她的手与方才已有些不同,虽然一样凝脂滑不留手,已有了温暖。

崔北海不由一呆,另一只手连随分开易竹君偷掩上的衣襟。

他的目光也跟着落在易竹君的胸膛之上。

相距这么近,他看得当然更清楚。

易竹君胸膛光洁晶莹,|­乳­沟中亦无瑕疵,并没有红­色­的针口,甚至蛾粉都没有。

没有针口并不奇怪,因为那一只吸血蛾还没有刺破她的肌肤,吮吸她的鲜血,可是那么多的吸血蛾集结在一起,即使动也不动,在它们爬入去的时候,少不免亦会与衣衫磨摩,多少也应该有一些蛾粉遗下。

他并没有忘记那一次,杜笑天将一只吸血蛾,抓在手中的时候,扑了一手的蛾粉。

现在易竹君的胸膛之上却连丁点蛾粉也找不到,怎会有这种事情?

那些吸血蛾到底又怎样进入易竹君的衣襟?

它们到底在易竹君的|­乳­沟内­干­什么?

崔北海一面想,一面再三检查易竹君衣襟。没有就是没有。

他苦笑,面上却没有多少诧异之­色­。

这几天以来,没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实在已发生得太多。

他只诧异得太多。

这种诧异的心情虽未麻木,已开始麻木。

他盯着易竹君,眼晴中突然又有了恐惧,这瞬间,他想起了很多事。

--先后三次与她在一起,我看见吸血蛾,她却没看见,虽然表示诧异,并不显得惊慌,事后更完全不问,就像什么都已知道。

--三月初三那天的晚上,吸血蛾消失之后,她的眼晴就变成血红,就变成千百个蜂巢筛孔结合在一起一样,面庞同时亦变得青绿,还吐出尺多长的一条血红­色­的尖针般的舌头!

--方才一群吸血蛾进入她的衣襟之内,团伏在她的|­乳­沟之中,那本是女人一个相当敏感的地方,她竟然全无感觉,这简直是没有可能的事。

--那群吸血蛾在她的|­乳­沟之中团伏,既没有蛾粉留下,也没有吸她的血,可是到我的手摸上去,它便狂刺我的手,狂吸我的血,形如她的守护神,不让人侵犯她的­肉­体,莫非……

--莫非她就是一个蛾­精­,是一只吸血蛾的化身!

一想到这里,崔北海的面庞就青了。

他不觉将手松开,往后一缩,靠住了廊上的一条柱子。

虽然没有倒下去,他那个身子看来已疲软了一半。

古老相传,天地万物,吸收日月­精­华,日久通员,就会变成­精­怪,随意化作人形。

妖­精­化人的传说也实在已不少。

有关这种传说自然以狐狸­精­最多,其它的飞禽走兽,甚至花草树木也少不了一份。连花草树木都可以成­精­化人,蛾又怎会不可以?

三月初七,东园满院花飞。烟也飞。

其实那并不是烟,是雨。

如丝的春雨,烟雾般笼罩着整个院子,崔北海人在院中。

在他的眉宇之间,犹带着昨夜的恐惧,心头却已没有昨夜那么沉重,因为他已秘密写好了一封信,已秘密着崔义飞马送去给常护花。

一封求救的书信,简单地说出了他现在的处境,说出他需要常护花的保护。

他不写信给别人,只写信给常护花。

这非独因为常护花的武功高强,还因为常护花虽是一个贼,却是一个贼中的君子,一个正义的剑客。

即使真的有妖魔鬼怪,相信也不敢来侵犯一个正义的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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