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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皇上,别爱我 > 第二十七章放手

第二十七章放手

宫殿内,幻郇孑早已醒来,不知是因为睡了太久,还是得到爱人的喜悦太甚,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醒了,脸上竟不见一丝疲惫与乏意。

此时他正侧躺着,单手支着脸,溺着温柔笑意的黑眸静静的看着她的睡脸,那样神奇而专注。而极好的耳力自然将外面的动静听了个仔细,扯了扯嘴角。

月末过了半个时辰后,身边的人儿终于动了动,幻郇孑的眼瞳亮了一下,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他有些能够体会冬梅为什么故意不对海若说明的原因了,小小的捉弄一下别人,原来是如此令人期待的。

"唔……"一声似是不适的咕哝声从被褥里闷闷的溢出,打断了幻郇孑的冥思,他带笑的双眼定定的望着她,却见被褥外的双眼仍闭着。

幻郇孑笑了笑,是宠溺。

双腿好酸啊,幻郇孑微微移了下身子,眉却不由得蹙起,偏了下头。

恩?她枕着的是说明?好像不是枕头,因为她感觉到了那像是心跳的脉搏。只是出于半梦半醒之间,幻如凝有些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实。

感觉那轻柔的抚摸,幻如凝低吟了一声,抬手,想要挥开那痒痒的来源,手却被禁锢住了。

不满的嘟起­唇­,幻如凝终于挣扎着打开了沉重的双眼,迷蒙的对上幻郇孑健硕的胸膛,因为刚醒,­奶­子还有些迟钝,根本转不过来,只是迷糊的想着,这是什么。

"醒了?"带笑的沙哑声音低低的的传进耳底,沉沉的,让她的心有些酥酥麻麻的。

双眼蓦然瞠大,幻如凝猛地抬起脸,如烟的是记忆中那张俊美的脸盘,"孑!"她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臂,声音颤抖,"你没事了,你真当醒了?"

不是在做梦,对不对,不是在做梦!

忘记了昨夜的缠绵,也忘记了自己身上未着片缕,所以她不知道当自己激动时,被褥从她身上华夏,她完全暴露在幻郇孑地方眼前。

幻郇孑眸光一闪,有神的黑眸更深沉了几分,他邪气的挑了挑眼角,倾身靠近她几分,"如儿,难道我昨夜证明得还不够吗?"他故意这样问道,不动声­色­的将被子拉上几分,将她雪白的肌肤遮住。

幻如凝这才恍悟,昨夜的一切快速的在脑海中翻转而过,她到场一口凉气,粉白的脸涨得通红。

她……她……她和他……

哦,天啊!幻如凝在心底哀嚎,整个身体都像火烧一般,红的彻底,全身更是僵硬如石,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如儿,你可知道你醒来的样子有多可爱,让人恨不得一扣吞下腹。"幻郇孑看着她眼红的脸颊,低低的笑声从喉咙深处发出。

幻如凝脸上更红,被子一扯,将自己整个滚了进去,当起鸵鸟。

幻郇孑笑意更加深刻,拉开被子,微曲有些麻痹的手,将她揽进怀里,不待她羞涩的反抗,他已俯下头,对准她微启的诱人樱­唇­,吻下。

压抑了两年的欲望交融着从她离开御京就一直积累的爱恋,在这一刻尽数迸发,再也无法克制。

她终于是他的了,是他一个人的如儿了。

"唔……"娇吟声从两人紧贴的­唇­间溢出,断了幻郇孑唯一的理智之弦,他更加拥紧了她,恨不得将她整个吞下,粗糙的大掌爱恋的轻抚着她的身子,如火星般,在她身上点燃一簇簇欲望的火花。

幻如凝脑海一片空白,只能被动的承受着那火热的吻,身体因他的抚弄而无力,瘫软在他的身上。腰间,似乎被什么坚硬的担心抵住了。

幻如凝倏地惊醒过来,那惊惶而迷茫的模样让她看起来更加惹人怜爱。

幻郇孑终于离开了她的­唇­,"乖乖的,别动。"他带笑的在她耳畔低语,克制着自己的欲望。

虽然很小心,但他昨夜仍是不够戒指,只怕累坏她了。

"好在你还没有退变成野兽。"幻如凝羞红着脸,嘀咕着,将脸埋进他­祼­露的胸膛里,紧紧的抱住他的腰,就怕他看到她脸上充血的烧红,心因他的体贴而被温暖装的满满的。

昨夜,他要了她不知多少次,每次,她都能感觉到他几乎要爆炸的欲望,可是,他欲望再强烈,也没有不小心伤着她,他的温柔在压抑的欲望下­体­现得更加浓郁,她知道,那是他的爱。

设置,在几近昏迷中,她能感觉到,他在为她的身子按摩,是怕她醒来后,身体会痛吧!

"哈哈……"幻郇孑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累着疤痕的胸膛起伏着,闷闷的声音传入她贴着他胸膛的耳朵里,竟那样的幸福。

只是殿内低沉的笑声从门缝中飘出,殿外确实一片愕然。

"皇……皇上?"海若不懂武,所以方才宫殿里的谈话声他没有听到,突然听见醇厚的笑声,惊得连手上的浮尘都"咚"地一声落在了地上,他门第偏头望向金币的殿门,上下­唇­不停的抖动着,发出模糊的声音,"那是皇上的声音?"

"是啊,海公公,难道你连皇上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殿门看着像是掉了魂的海若,眼底滚动着笑意。

"皇上醒来了?皇上真的醒了?"海若终于找回了漂浮的灵魂,激动的低喊,眼眶红了又湿。

"恩。"殿门点头,眼底闪着笑痕。

"皇上手上什么时候醒的?刚才你这么不告诉我?"海若擦着泪,抱怨道。

怪不得冬梅笑得那么诡异,明知皇上醒了,却还阻拦他……等等,拦住他?

海若猛地抬起头,­唇­再次抖动起来,"难道皇上他……他……"

冬梅好笑的看着海若一惊一乍的模样,点了点头。

她不就说了吗,皇后累坏了,亏她还特意加重了"累坏了"来提醒。

他是做梦吗?皇上不仅醒了,还和皇后修成正果了?海若又开始流泪了,感动不已。

"海公公,皇上应该要起了,你是不是要将它们换了?睡改冷了,"冬梅指指他身后,提示。

"啊,对,对。"海若已经不知这是他今早第几次失态了,就像个刚进宫的小公公般毛毛躁躁的,只是心里委实是激动啊。

但毕竟在幻郇孑身边呆了十几年,很快海若便将激动的情绪转化为动力,极为认真而仔细的让那些宫人将洗脸水和温茶都换了。

只是,幻郇孑却没有传唤海若与冬梅进来,而是直接抱着幻如凝去了后面的温泉池,为她松软不适的身子。

直到幻郇孑召唤他们进来,是半个时辰后。

"冬梅,进去伺候皇后更衣。"幻郇孑神清气爽的从里面打开殿门,看着冬梅道。

"是。"冬梅笑着福身,又道,"奴婢恭贺皇上龙体康复。"

幻郇孑隐隐扬了扬嘴角,瞥见一旁僵立的海若,后者已经泪流满面。

"皇上,您终于醒来了,奴才恭贺皇上龙体康复。"他哭着说道,跪在了地上。

"海若,朕还没死呢,不用这么又哭又拜的。"幻郇孑挑眉。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海若大骇,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慌了神。

"起来吧。"幻郇孑无奈的瞥了他一眼,"伺候朕更衣。"

"是是。"海若迭声应着,忙擦­干­眼泪,站起来,跟进殿里。

身后那些公公也端着器皿,跟了进去。

冬梅正帮幻如凝穿戴罗裙,不经意看见她脖子上的吻痕,别开脸,偷笑起来。

"怎么了?"幻如凝不解的问道。

"没事,娘娘"冬梅忙收起笑,正经回道。

幻如凝也没有多问,想起昨夜,仍有些羞赧。

冬梅看的明了,也为她高兴,正要为她梳理未完全­干­透的长发,恰时,幻郇孑走了回来,自然的接过冬梅手中的梳子,接替了她的工作。

冬梅屈身一福,笑着退到床边。

随后进来的海若有些激动的朝幻如凝一俯身,"奴才参见娘娘。"

"起来吧。"许是因为爱情的滋润,幻如凝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娇柔,像是融在水里般。

"是"海若这次不敢多言,只是当他不经意间看见幻如凝脖子上的吻痕时,立即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只是在低下头的时候,眼底却飘过异样的光芒。

冬梅似乎觉得海若的反应很有趣,见后者哀怨的瞪向自己,着才转身去整理床,假装很忙,只是嘴角的笑意却泄露了她的情绪。

呵呵,怪不得随心总说,整人有利健康,看着平日一脸"我要守护皇上"的海若露出多样的反应确实很有趣。

不过话说回来,她本来还以为皇上醒来了,会需要一段时间才会与皇后恢复往昔的亲密无间,现在看来,倒是她想得太多了。

脑海里突然浮现民间的一句话,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合,有些时候,情爱或许真的更能表达情人间的感情。

笑笑,冬梅将被子迭好,只是刚展开的笑容却突然顿了脸上,以为她想去了自己上此碑皇上打成重伤的事。

对于一个刚在床上躺了两个月的病人,刚醒来就能与妻子欢爱吗?她惊疑不定的看着那端正为幻如凝盘着发的幻郇孑,眉心不觉微微拧起。

幻郇孑似乎察觉到那震惊的视线,黑瞳似有若无的望了过来,深沉得可怕。

心突地一停,冬梅骤然于心,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心惊的低下头,她动作快速而细致的拆下床上的单子和被套,坐骑自己的本分。

幻郇孑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只是眼底飘过丝­阴­沉的光­色­。

而在谁也看不见的死角,冬梅的手在轻微的颤抖着。

而这一切,幻如凝都没有发觉,她的心神都被镜子里的那点吻痕定住了,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冬梅刚才为何发笑。

因此只顾着恨恨的等着幻郇孑,却忽视了冬梅的举动。

"孑,等会儿让御儿来给你看看吧!"用过午膳后,幻如凝突然提议道。

虽然不喜欢御儿与幻郇孑太过接近,但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事关孑的伤势,她不会无理取闹。

"恩,好。"幻郇孑轻应着,没有异议,衣服有妻万事足的表情。

幻如凝见状,不由得笑了,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孑,烈哥哥昨晚进宫来了,我想,朝中可能出了事。"

"恩?这么说?"幻郇孑依旧清清淡淡的应着,并不着急。

"我们回京的时候,烈哥哥好像正在外城,当时不正是别人伪装成你吗?孔照哥哥也不在京里,若是没有什么大事,烈哥哥不会在那种时候离开的。"幻如凝微蹙眉头。

"恩,等御儿诊过脉后,我传他和孔照进宫问问。"幻郇孑把玩着她的手指,不怎么用心的说道。

幻如凝依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补充道,"若是身体没有大碍的话,明日就上朝吧。"

"让我的替身多代几天。"幻郇孑有些霸气的道,又像是撒娇。

幻如凝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个替身,被我灭了口。"

幻郇孑停下动作,看着怀里的人儿,已经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半响才问道,"为什么要让自己的手沾上血腥?"

"这样,我才能成为与你匹配的皇后啊。"幻如凝一愣,继而恍惚一笑。

他背负着一身的血债,太多的骂声与哀怨声在百姓间压抑着,她不舍啊。只是她没想到,他竟轻易看穿她的心思。

"傻瓜。"幻郇孑轻斥着,下颚抵在了她的发顶,黑瞳幽幽。

杀如儿,你不舍我背负那身罪孽,我有何曾舍得将你牵扯过来?你是明知如此,还在我昏迷期间将事情做绝了,让我连阻拦的机会也没有吗?

傻瓜,为什么你不懂呢?我只想将你护在我的羽翼之下啊!

午后,慕容御熙来了,身后如常的跟着一个跟屁虫,冷傲。

再见冷傲,幻如凝倒显得镇定了,或许是见习惯了吧,倒是幻郇孑震怒不已,差点直接把冷傲一掌打飞出去。

"孑,算了,事情都过来这么久了。"幻如凝淡声安抚,虽然她无法释怀,但御儿给郇孑疗伤,又为她的心疾而忙碌,好歹得给她一点面子。

而且,她担心这样的发怒与动武对孑的身体有损。

幻郇孑这才稍稍平复下来,紧抿着嘴角,冷道,"慕容御熙,如果不想让他的身体少了哪个部分,就让他滚出去。"

冷傲也喊不认输的对着幻郇孑做鬼脸,一副不屑的表情。

哼,他以为自己是谁啊,他就偏不滚!

慕容御熙耸耸肩,安抚着冷傲,还不忘亏损幻郇孑,"乖,姐姐要给这个凶巴巴的哥哥把脉,傲去外面等姐姐好吗?"

幻郇孑眼一眯,本就冷酷的脸更显森冷几分。

冷傲却直摇头,"不要,傲保护姐姐。"他挺起胸膛,认真的说道,还警惕的看着幻郇孑。

慕容御熙心头一暖,笑着摸摸冷傲的发,很温柔的说道,"着凶巴巴的哥哥不会对姐姐怎么样的,傲听话,出去等姐姐,等会儿姐姐陪傲去外面玩。"

自从进宫后,就一直关注宫里做着实验,也冷落了傲。

冷傲眨眨眼,欢喜问道,"真的吗?"

"恩。"慕容御熙微笑点头,保证。

冷傲这才点头,依依不舍的跟着海若走了出去,一步三回头。

"没想到你不仅是名医,还是会驯兽啊!"等冷傲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幻郇孑才出声嘲讽。

"好说好说,比不上皇后。"慕容御熙笑眯眯的回道。

瞬间,宫殿被冷空气团团包围。

幻如凝淡淡修正道,"龙应该不算兽。"

慕容御熙有种无言的感觉,想不到幻如凝还是说笑话的高手,不过有够冷就是了。

不顾藕塘没再说什么,开始专注的为幻郇孑把脉。

"孑怎么样?没有大碍了吗?"时间慢慢流逝,幻如凝终于耐不住­性­子,问道。

"呵呵,放心放心,绝对是条生龙。"慕容御熙起身,眼神有些暧昧的瞥了眼幻郇孑。

啧啧,真是小瞧他了,这么多年没动作,醒来后出手倒是快啊。

幻郇孑冷嗤一声,收回手。

幻如凝没看懂慕容御熙眼底的暧昧,终于真正放下了心,滚动着另一来到床边,拉住他的手。

幻郇孑顺势将她从轮椅上带进自己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的发。

幻如凝安静的靠在他的怀里,只是握着他的手,紧紧的。

慕容御熙本想还对幻郇孑嘲讽一顿的,但看到这样一幅平静的花木,竟觉得打破它都是一种残忍,心有些酸酸的,或许是感叹他们经历这多后终于修成正果吧。

摇摇头,她浅笑着拉着冬梅一起走了出去。

自然的,那天幻郇孑没有召唤幻烈刚和诸葛孔照进宫,可是,当冬梅之后再次进去更换茶水时,却发现,宫殿里空无一人。

不一会儿,整个宫里的宫人都出动了,寻着双双失踪的两个主子。

谁做的,幻郇孑竟带着幻如凝来到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

"还记得我们最初相遇的情形吗?"幻如凝坐在他的腿上,­唇­边带笑。

"恩,那天你像小猫一样趴在花丛间找卿卿。"幻郇孑回忆着,轻笑道。

"讨厌,人家才不像猫呢!"幻如凝不满的抬头,用前额撞了一下他的下巴,才又赖进他的怀里,霸道的环住他的腰,才继续道,"我还记得,当时我正坐在草地上揉着腿,想着这么修理卿卿呢,你就突然在我后面出生,还真吓了我一跳呢。"眼前仿佛看到了那日的情景,她不由得笑了出来。

幻郇孑打趣道,"我当时还真想谁这么大胆,敢闯进我的西园。没想到,竟是个年纪小小的­色­女,一看到我的脸就勇猛的扑了上来。"从此纠缠一生。

"嘻嘻,那是因为人家对你一见钟情好不好,不然才不会这么主动呢!"幻如凝掩嘴笑道,想起自己屁颠屁颠的跟着孑后面的情形。

"是吗?可是我记得,你第一次见到弄太傅时,若不是我拉着,你也已经扑上去了。"幻郇孑状似正经的回忆道。

"嘿嘿,那你是在那时候爱上我的吧,我还记得你那时吃醋的别扭表情哦。"幻如凝却得意的说道,只差尾巴没翘起来了。

"不是。"幻郇孑却肯定的摇头,然后在幻如凝不满的瞪视下,笑着点点她的鼻子,邪气一笑,"我是对你一见钟情啊。"

其实他没有说错,或许当初没有爱上,只是喜欢,却也确实喜欢是了。否则,以他不让人接近的个­性­,是不可能容忍她跟在自己身后的。

幻如凝的户籍窒了一下,气氛布置在合适已经变质。

"如儿,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你,可是,还来不及发现,你便已经走出了我的世界,那留念的空白,让我对你的感情由喜欢发酵成了爱。"幻郇孑低下头,额抵着她的,低沉的嗓音里是真挚的情意,"那是我就发誓,我会让你回到我身边。"

所以,他才不顾当初的计划,将自己推到了浪尖上,全力发展自己的力量,扩张自己的使力,垄断整个朝野,因为他想有朝一日从幻吟风手中抢回如儿。只是他没有想到,幻吟风竟早将如儿让给自己。

"孑……"幻如凝呢喃,竟不知该回些什么。

"如儿,我不求你别的,只求你从此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留在我的身边好吗?"幻郇孑捂住她的­唇­,抢先一步说道,要求卑微得让人心疼。

幻如凝能说什么?除了含泪点头,她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51回宫 第六章 祭天

第二天,幻如凝半醒时分,转身想要靠进幻郇孑的怀里时,却摸了个空,微蹙着眉,睁开了双眼,旁边已经空了。

摸了摸凹下去的地方,冷却的温度告诉他,幻郇孑已经走了很久了。

顿时失了睡意,她撑着审视坐了起来,扬声喊道,"冬梅。"

"娘娘,您要起了吗?"冬梅应声推开殿门,走进来,探问,只是那神情似乎有且讶异于幻如凝的早起。

"恩,孑可是去早朝了?"幻如凝淡淡的点头,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的,皇上很早便起了,吩咐了让您再多睡一会儿,所以奴婢才没有唤醒您。"冬梅解释道,有些不安。

难道皇后有什么事要与皇上说吗?

"本宫没有怪你的意思,更衣吧!"看穿她的担忧,幻如凝摆了摆手,掀开凤翔被褥,边道。

"是,皇后您今天想穿什么颜­色­?"冬梅松了口气,恭敬问道。

"那件绣着凤翔图案的皇上凤袍。"幻如凝眸光一转,心中有了计较,淡声道,似是随意,但变得深沉的瞳眸却显示了她的认真。

冬梅点点头,很快便从衣柜里挑出了件莹黄|­色­的凤袍走回来,为幻如凝换上。

"娘娘,您穿着件凤袍真的很美。"冬梅感叹道,一分虚假也没有。

娘娘穿这件凤袍真的很合身,那象征着高贵典雅的莹黄|­色­长袍完美的勾勒出她的身段,一银丝线勾出的凤凰翱翔在袖口轻轻摇曳,外面轻轻的披着一件剥如轻丝的浅黄|­色­薄烟纱,带来种说不出的飘逸感。

"真的吗?"幻如凝似有些认真的问道。

"当然。"冬梅很肯定的点头。

幻如凝笑了,虽然不是很明显。

一切都与平常无异,只是冬梅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那细微的不同,今日的皇后有一些奇怪,平日里,皇后并不是很注重自己容貌的,今日,却似乎有些认真。

恰时,宫女们效率极佳的送来了洗漱水,打断了冬梅短暂的思绪。

伺候幻如凝洗漱完毕后,冬梅动作利索的将轮椅推过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扶着幻如凝坐到轮椅上,推着她来到梳妆镜前。

其它宫女已经收拾好东西退了出去,宫殿里就只剩下幻如凝与冬梅。

"娘娘,您想梳什么发髻?"冬梅便用桃木梳顺着幻如凝的发,边问。

幻如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什么样的发髻,会显得比较端庄华贵?"

虽然不解幻如凝为何突然有此一问,但冬梅还是详尽的回道,"奴婢觉得结鬟应该是比较华丽的,又不失高贵。"

"那就梳结鬟吧。"幻如凝低眉道。

"奴婢明白了。"冬梅看了眼铜镜内眼神飘忽的幻如凝,笑应道,动作轻柔的梳理着手中的青丝。

不得不说,冬梅的手真的很巧,拿惯了暗器的手指在幻如凝如瀑的发间穿梭着,竟有种美的感觉。

很快,便为幻如凝梳理好了发髻,冬梅挑了根缀着流苏的珠宝发簪别在髻上,再在边上点缀着各种宝石珠花,才问道,"娘娘,您看看,这样您喜欢吗?"

幻如凝抬起眼帘,看着镜中的自己,没说什么,只是微微屈身向前,打开第二层抽屉,取出放在最内层的盒子,打开,里面竟是封藏已久的凤冠。

冠顶饰有三龙,正中一龙口衔珠宝,面向前,两侧飞龙下缀如意云头,口衔长长的珠宝串饰。三龙之前,中层为三只翠凤。凤形均为展翅飞翔之状,口中所衔珠宝滴稍短。其余三龙则装饰在冠后中层位置,也均做飞腾姿态。冠的下层装饰大小珠花,珠花的中间镶嵌红蓝­色­宝石,周围衬衣翠云、翠叶。冠的背后有左右方向的博鬓,左右各为三扇。每扇除各饰一金龙外,也分别饰有翠云、翠叶和珠花,并在周围缀左右相连的珠串。龙凤珠花与博鬓均左右对称而设,龙凤又姿态生动,珠宝金翠­色­泽艳丽,光彩照人,端庄二部板滞,绚丽而又和谐。

?那间明白了,冬梅明白了。笑着接过凤冠,庄重的胃幻如凝戴上,然后退开,朝幻如凝福身。

原来皇后刚才要黄|­色­的凤翔图裙并非随意,而取出尘封的凤冠,皇后娘娘是在昭示,从此以后,她就是傲宇王朝真正的皇后。

"冬梅,吩咐下去,一个时辰后,本宫要前往翠峰寺祭天。"不知是因为这身庄严的打扮,还是幻如凝那坚定的表情,那一霎那,在冬梅眼里,幻如凝就好像一尊光芒四­射­的神祗。

"是。"冬梅的回答显得格外恭敬。

傲宇王朝的每任皇后在登上后位的第三天,都是要前往翠峰寺祭天的,这是以一种祈福的形式向天下百姓昭示她的身份,也是敬见傲宇王朝的历代帝皇。

只是当年很是被迫嫁给幻郇孑,因此一直不愿完成这个仪式,所以,她虽然被封为皇后,却也非名正言顺。

此时的庙堂之上,幻郇孑正冷肃着一张俊颜,扫视着纷纷低垂着头的官员们。

"是朕太过仁慈了吗?短短半年,朝政竟荒废至此?"幻郇孑问的轻柔。

但就是声音太过轻柔,战战兢兢的官员们才更加心惊­肉­跳。

幻郇孑随意挑了本奏折,"雒阳决堤,死伤百姓近千人?三个月了,竟连难民至今都未安顿好?"

地下的官员倒抽一口凉气,浑身颤抖。

"靖州鼠患,处理不及,导致鼠疫,死亡三百?"幻郇孑有挑起本奏折,翻了下,声音柔了几分。

朝官们本就苍白的脸­色­也随着那越加柔和的声音,越加苍白,屏息,一句话也不敢说。

"沧州­干­旱,里州虫灾?"幻郇孑又拿出两本奏折,随意翻了一下,抬眸,看着除了诸葛孔照外,都低垂着脑袋的百官,"真是天灾人祸啊,恩?"

那一轻扬的尾声就好像一根提着巨石的细绳,将百官的恐惧提到了心底,登时,跪了一地,冷汗涔涔落下。

平静的表像终于破裂,幻郇孑神情蓦地一变,大掌重重的拍在沉重的金石桌面,将那几本奏折用力的丢在殿堂中央,暴怒道,额角青筋直跳,"这就是朕养的官员?仅仅半年,不说为朕排忧,还弄得天下民不聊生?连这等小事都处理不好,朕养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

"臣等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百官听出那咆哮中的杀意,皆是面­色­灰白的哀声求饶。

"既知是死罪,还求朕如何恕罪?"幻郇孑冷笑,紧绷的俊容上是狂怒之­色­。

"皇上饶命啊!"百官大骇,哭喊道。

"来人,将工部尚书、工部侍郎、户部尚书、户部侍郎都给朕拖下去,斩立决!"

"皇上饶命啊,皇上……"被提名的四名官员的面如死灰,惶恐的大喊,却被侍卫们无情的拖了出去。

凄厉的哭喊声怎么也无法从耳边挥去,其它大臣都被幻郇孑的狠厉吓到了,就好像回到了幻郇孑初登皇位的那天,让人打心底恐惧。

可是,还未平息心中的恐惧,幻郇孑冷残的声音如同地狱的丧钟,再次响起,"朕方才所提地方的知府均贬为庶民,下面的官员皆降三级,直属官员处以死刑。"

谁也料想不到,昨天还只是冷酷的皇上,今日却会在朝堂上大刀阔斧的惩治官员,上至一品大员,下至地方官员。

除了诸葛孔照不受影响外,满朝文武接被惩处了,武官罚以三个月俸禄,文官罚以一年。

只是幻郇孑眼底的深怒还未退去,他冷冷的看着浑身颤抖的百官,正要扬­唇­,却瞥见一个小公公正急急忙忙往这边跑来。

"什么事?"幻郇孑冷眼睨着那名小公公,也同时制止他像海若传到的动作。

百官皆垂着头,自是不知繁盛了什么事,心更加不安的同时也疑惑,是什么人竟敢在皇上盛怒下还敢进殿?

那名小公公虽然愣了一下,但立即反应过来,跪地回道,"回皇上话,皇后娘娘准备在一个时辰后前往。。祭天。"

"什么?"幻郇孑冷厉的神情收起,皱眉。

如儿为什么突然要去祭天?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这话传进伏在地上的大臣们耳里却变了个味道。

看来最近的传言果然不假,显示徐贵妃突然猝死,现在又是祭天,看来,皇后是真的想要垄断者后宫之主的位置。

"具体的奴才也不知道,只说是冬梅姐吩咐下来,说是皇后娘娘要办的。"他们只是外殿伺候的,一般是近不了主子的身的,所以事情吩咐下来,他们也是传话的。

幻郇孑剑眉紧锁,收回视线,只思忖了一下,便挥手让那名公公退下了。

然后冷冷的环视大殿上的大臣们一眼,看着唯一站着的灰衣男子,"退朝后左臣相去上书房等朕,朕有话要问。"进丢下这句话,便甩袖快速离去。

"是。"诸葛孔照行礼,应道,脸上依旧没有半点情绪。

"退朝--"海若立即上前一站,高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意外躲过一难,大臣们激动得想哭,将僵硬的身子压得低低的,颤抖着,知道幻郇孑离去了,才心惊胆战的站起来,仍是觉得腿软。

看来,皇后对皇上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啊。

也知道这时,百官才想起诸葛孔照这个人,纷纷投以羡慕又恐惧的目光。

这天下能在皇上盛怒时还逃过一难的就只有诸葛臣相了吧,只希望臣相等会儿去见皇上,不要一句话断了他们的罪就好了。

"如儿,你怎么突然要去翠峰寺祭天?"幻郇孑匆匆走进磬夕宫,看见背对自己而坐的幻如凝,立即问道。

冬梅见状,朝幻郇孑屈身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幻如凝转动着轮椅回过身来,浅笑看着幻郇孑,柔声地换,"孑。"

幻郇孑愣住了,看着美得令他窒息的幻如凝,竟一时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

"好看吗?"幻如凝展开双手,如蝶翅膀的丝绣展开,吹落而下,绣上的凤凰轻舞着,格外的美丽。

"恩,很漂亮,我的如儿永远都是最美的。"柔和的俊颜,幻郇孑点头,走到她身前,神情那样温柔。

幻如凝欣然一笑,有种说不出的静雅恬美。

"如儿,谢谢你。"幻郇孑突然抱住她,道。

凤冠,是身份的象征,当初即便是大婚之日,如儿也拒绝了戴上凤冠,因为她拒绝了承认他是她的夫,现在,她是想告诉他,她愿意以妻子的身份永远呆在他的身边吗?

幻如凝却摇头,脸上有些绝对的坚持,"孑,我是你的妻子,我想要站在与你同等的位置,而不是让你一个人承受一切。"

"谢谢你,如儿。"幻郇孑轻轻叹息,"可是,我不想要你将我的罪孽转到自己身上。"

他明白,她想祭天向天下昭告,她是他的皇后,可是,他却不舍她也被?名所累啊,她应该是无忧无虑的,这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孑,我不是直呼多在你身后的娇弱女子,我可以站在你的身边,与你共同承受痛苦的妻子,你明白吗?"幻如凝抓住他的手严肃的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

两人互视着,谁也不肯移开,最后还是幻郇孑妥协了。

"那我陪你去。"他叹息,嘴边带点无奈,更多的是幸福。

他突然想起幻吟风说过的一句话,一旦如儿认真起来,她爱的人将会是最幸福的,现在,他能明白幻吟风说那句话时的落寞与肯定了。

幻如凝却摇头,"孑,你刚回朝,还有许多事需要你处理,我不想做一个魅惑君王的妖姬。"

"这是作为丈夫对妻子的体贴,谁人敢说你是妖姬?何况,历代皇后祭天,都是君王陪伴左右。"幻郇孑面露不悦,霸气道。

"孑,我想要一个人去。"幻如凝捂住他的­唇­,祈求的看着他,或许连自己也没察觉,自己的眼神有多复杂,就如同她的心。

幻郇孑虽然没说话,但深谙的瞳眸里明显的闪着不赞同。

"孑,你同我说,我知道你爱我,怜我,怕我受到百姓的言语攻击,怕我受到伤害,甚至担心你不在我身边,若有刺客前来怎么办。"幻如凝轻轻说道,"可是,孑,我不怕百姓的言语攻击,你知道吗?我和风哥哥一样,是个感情薄凉之人,我会在意的只是我喜欢的人。至于刺客,有冬梅在,她会用她的生命保护我的。"

"我不想世人认为你是个不受宠的皇后。"幻郇孑拿下她的手,反握住,叹道。

"我们的爱情,又怎是给世人当戏看的呢?"幻如凝却笑了,那样的高傲。

"如儿,你真是固执。"幻郇孑深深叹息。

"谢谢你,孑。"幻如凝却笑了,一个如羽毛般轻柔的吻落在他的颊边。

"傻瓜。"幻郇孑起身,宠溺的刮了下她的鼻梁,"我去安排祭天之事。"

一个时辰后,幻如凝在两千名银骑兵与一万名侍卫的重重保护下,坐着銮驾朝翠峰寺而去。

站在城门下,幻郇孑看着銮驾渐渐远去,脸上淡淡的笑意倏地一收,语气冷冽的对身边的海若吩咐,"请倾殇公主前往翠峰寺。"

如儿,你真傻,你的心思怎能瞒得过我?

当半个时辰后,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了翠峰寺下时,翠峰寺周围已经围满了百姓,只是都没侍卫挡在了人墙外。

金黄|­色­的华贵马车缓缓停下,四名银骑兵抬着一个简单的露天软轿抬到了马车旁,放下。

因为轮椅无法上阶梯,所以幻郇孑命他们改用了软轿。

冬梅这才撩开了金丝车帘,"皇后,到了。"

幻如凝点点头,将手交给冬梅。

后者技巧使力,将幻如凝从马车内抱住,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软轿上。

漫长的云梯两侧站满了身着咖啡­色­布衣的和尚,他们都半垂着头,双手合十,而最顶端的大门前,站着的正式披着红­色­袈裟的慧贤大师,他身后两侧站着四名泥­色­袈裟的老和尚。

看着最高处的慧贤大师,面纱后,幻如凝­唇­角微微扬起。

"恭迎皇后娘娘。"知道幻如凝坐着软轿来到寺庙大门前,慧贤大师才带着慈祥的微笑,行礼道。

"免礼,慧贤大师,两年未见,您还是一样­精­神饱满。"幻如凝淡雅一笑,对慧贤大师流露出不同的敬重。

"谢皇后挂念。"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慧贤大师总是挂着慈祥的笑容。

"今日,就有劳大师了。"幻如凝客气笑道。

"请皇后放心,贫僧一定会尽力协助皇后。"慧贤大师双手合十,弯腰道。

之后,忙碌了整整两个时辰,前面主要是通年经文,其后便是祭天,祈福。因为幻如凝双腿不便,所以很多地方都是由冬梅代之。

但是在最后参拜历代君王牌位时,幻如凝却阻止了冬梅的代劳之举。

"本宫自己来。"很看着一尊尊历代君王的牌位,有瞬间的晕眩感,但她还是拦住了冬梅,深吸一口气后,才道。

冬梅怜惜的看着她,任谁都能听出她­唇­间的颤抖。

慧贤大师也露出抹淡淡的惋惜之­色­。

那天,幻如凝在冬梅的协助下完成了参拜仪式,直到仪式结束,她才发现背上已经湿透,豆大的冷汗从脸上落下,就像淋过雨一般。

但幻如凝却动了口气,或许潜意识里,她会认为历代祖宗无法原谅她与幻郇孑的行为,或许会在她敬拜是牌位突然倒下,或许香无法点燃,或许香烛自然黑灭。

但显然是幻如凝自己想得太多,那些诡异事件都没有发生。

冬梅抱着幻如凝回到软轿上,感觉到手下一片湿润,因为外面罩着层轻纱所以看不出来,但接触过的冬梅却知道,她整个身子都湿透了。

心中有些怜惜皇后。

"皇后,贫僧准备斋饭,请您移驾静心斋。"

"慧贤大师,不忙,本宫想与你单独聊聊。"幻如凝淡笑阻止。

慧贤大师看了她一会儿,才道,带着苍老的声音却透着令人平静的祥和之气,"请皇后移驾后院。"

"冬梅,你们在这里等着。"来到慧贤大师的禅院外时,幻如凝朝冬梅吩咐。

"这……"冬梅有些不放心,所以语气迟疑。

"这位施主请放心,贫僧虽不敢断言武功天下第一,但还是能护住皇后安全。"慧贤大师笑着解围。

"有劳大师了。"冬梅行礼。

因为幻如凝不希望谈话被那些侍卫听到,因此请慧贤大师派了四名弟子抬她进了院子,她知道的,武者的耳力有多好。

慧贤大师的禅房很­干­净,燃着檀香的幽香,让人心神安宁。

一名弟子为两人倒了茶水,便安静的退出去了。

幻如凝并不急着开口,只是端着茶水微抿一口,然后静静的看着杯中的水痕平息。

慧贤大师慈祥一笑,率先打破沉默,"皇后是否有心事?"

不是耐不住沉默,而是他知道,皇后在等他先开口。

"恩。"幻如凝苦笑着点头,手中仍捧着茶水,就好像这样她会觉得安心,"什么事都瞒不过大师您。"

慧贤大师却摇头,笑道,"是皇后无意对贫僧隐瞒,因为皇后心中藏着太多不安与困惑,需要一个聆听心事之人。"

幻如凝扯了扯­唇­角,仍是苦笑,"慧贤大师,您真敏锐。"

"可是与陛下有关?"慧贤大师揣测。

"恩。"点点头,幻如凝叹了口气。

慧贤大师静默,等待着她继续。

"以前从未想过站在别人的立场去思考问题,只是一味的觉得自己怎样受到了伤害,而去怪着让本宫受到伤害的人。即便是对那样疼爱本宫的风哥哥,本宫也忽略了他的心事,儿理直气壮的指责这他。"说到这里,幻如凝眼底闪过丝悲凉,"直到本宫明白了如何去体谅别人,有些人却已经错过了。"

"或者,幻施主早已料到。"慧贤大师笑着接道。

与逍遥王有些交往,他不相信,逍遥王连这种事情也预料不到。

涩笑一下,幻如凝不予评论,继续道,"可是昨夜,本宫却不能不开始想,若是有一天,与皇上再也无法见面,本宫与皇上会变成什么样。"她的语气很淡,只是眼底的轻愁让人觉得心闷而沉重。

"皇后为何有此想法?"慧贤大师微显讶异,但眼神依旧慈祥。

幻如凝扯了扯­唇­角,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慧贤大师,手轻轻的抚着自己的胸口,淡淡的扬了扬­唇­,"这颗心,本宫不知道它何时会停止跳动。"只是那笑容太过悲哀。

慧贤大师有些不解。

幻如凝没有解释,径自道,"当昨天,皇上用罪卑微的语气对我说,他不求本宫别的,只求本宫从此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留在他身边时,本宫竟什么也说不出口,也是那时,本宫才发现,自己竟连留在他身边这个最简单的承诺也无法给予。"她深吸了口气,眼眶红了又湿,嘴角勉强牵住的弧度再也无法保持,她痛苦的闭上眼,哽咽道,"那时,本宫的心都撕裂了,真的好痛,好痛,不是为自己,而是因为本宫想到,若是哪一天,皇上醒来,却发现身边躺着的人已经成了冰冷的尸体,该是怎样的痛不欲生。"

"皇后,您?"慧贤大师略微明了,握住幻如凝的皓腕,白眉渐渐隆起,然后缓缓的放下她的手,神情却开始却开始凝重,也有些惊诧。

"本宫服了噬心毒,换上了与逍遥王一样的心疾。"幻如凝弯­唇­,热泪滚滚落下,指着自己的心脏道,"连本宫自己也不知道,何时它就会停止了跳动,或许是在梦中,又或许是在皇上面前。"

慧贤大师叹了口气,悲悯的看着通到几乎说不出话来的幻如凝。

他仍记得初次见面,她躲在逍遥王背后那羞赦儿毫无负担的快乐笑容,那时,他便已经算出,她一生波折。

第二次见面,她成熟了,眉眼间多了丝坚定,却掩饰不住满心的疲惫。而这次,竟是得了绝症。

这究竟是以一种见证呢?还是对最终结局的预示?

或许有些私心吧,他宁愿相信自己只是这段悲苦爱恋的见证者。

"皇上一直说,死亡对于我们才是最好的结局,可是我却不相信,我自私的想要幸福,也给他一生的幸福,却知道现在才发现,我曾经的承诺有多残酷,我害怕他离开我,却用连自己也无法保障的承诺留住他,我不知道,当我离开的时候,他要怎么办。"幻如凝的心接近了崩溃的边缘,或许孑说的是对的,只有死亡,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慧贤大师轻抚着她的发,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般,"皇后,天无绝人之路,或许,前段有转折在等着您于陛下,也说不定。"

幻如凝摇着头,泪水也顺着她摇头的动作落下,"连风哥哥,连风哥哥这样一个呗称为神,轻易便能颠覆整个天下的人,都因心疾而死,我能怎么告诉自己,我还有希望?"她闭上眼,声音因痛苦而变得低哑,"御儿是血圣,甚至,她那么深爱着风哥哥,可是,最终她还是救不了风哥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病发,然后死去。"

如果连自己深爱的人都救不了,御儿真都有把握救得了她吗?

"幻施主果然已经去逝吗?"慧贤大师喃念着,说不出的感叹。

这样一个如同神的人过世,多么可惜?只是连血圣也无能为力的绝症,又有何办法?

虽然很少过问世间恩怨,却不代表与尘世隔绝了,对于血圣的名字他有所耳闻,若连血圣也无法有把握做到的事,这天下间,还真没有第二个能有此能耐之人了。

只是他怎么也料不到,皇后会布上逍遥王的后尘,逍遥王可曾料到?

"皇后,不是这样的。"一道幽然的声音却突然Сhā入,打断了着哀伤的气氛。

慧贤大师抬头,只见一名有着绝世容颜的紫衣女子轻轻的推开了房门,神­色­复杂的看着幻如凝,道,"皇后,事情并不是你想的这样。"

将眼底淡淡的讶­色­收下,慧贤不禁感叹后辈人才尽出。

"御儿?"幻如凝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慕容御熙,有些难以接受。

为什么御儿会在这里?

"皇后,是皇上已经察觉了你的心思,让我跟过来的。"慕容御熙道。

幻如凝小的有些无奈,她真傻,她的烦心怎么能瞒得过那么关注自己的孑呢?

慧贤大师从容起身,"皇后,那么您就与这位施主好好聊聊吧,或许能解开您的心结,贫僧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罢,便淡定的走了出去。

"皇后,当初,并非我没有把握就得了风。"慕容御熙开口,打断她的思绪,整个人也完全笼罩在浓郁的悲哀气氛中。

"你说什么?"幻如凝心颤了一下。

"那夜,在我要给风幻换心的时候,被人偷袭了,那人断了我右手的筋脉。"慕容御熙凄然的说着,抬起了右手,回忆起那夜,她仍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份痛,不是手筋被挑断的痛,而是因为那一刻,她便知道了,再也无法救风的悲哀。

幻如凝震惊的看着慕容御熙,几乎无法接受自己所听到的。

御儿的手筋被挑断了?怎么会?

"现在你明白了吗?我的悲哀来自于命运的作弄。"慕容御熙笑得惨淡,"若是那夜不是西楼孤城,风已经换了心脏,根本不会死,即使他无法爱我,即使他要与那郇孑争你,但至少他还好好的活着。"

太过震撼的消息冲击着她的心,幻如凝双手紧握称拳,指甲陷入了掌心,竟不知疼痛。

西楼孤城?那夜,那个闯入她房间的变态男子,是他挑断了御儿的手筋,让风哥哥失救而死?

52回宫 第七章 怀孕

太过震撼的消息冲击着她的心,幻如凝双手紧握称拳,指甲陷入了掌心,竟不知疼痛。

西楼孤城?那夜,那个闯入她房间的变态男子,是他挑断了御儿的手筋,让风哥哥失救而死?

她害死了西楼镫锌,西楼孤城为爱报仇,害死了风哥哥,这是怎么纠缠不清的孽缘?

幻如凝真的好想对天大笑三声,可是,她却连­唇­角也勾不起。

或许一开始确实是西楼镫锌先挟持了她,他的覆灭于死亡理应只是一段过去,可是,当那夜他轻拥着她,无限悲哀的对她说,"因为我爱上你了","我会给你一个你所希望的结局的,这就是我对你的爱"的时候,她便知道,这一生,她注定亏欠西楼镫锌。当她亲眼看着他被打落万丈悬崖时,她说不出当时的感觉,太复杂,太沉重。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个曾经以为在她生命中如风而逝的名字,竟在六年后,继续与她纠缠。

因为西楼镫锌并未死!

她承认,再次翻出西楼镫锌的名字,她的心变得挣扎。当初的相遇夹杂了太多的恩怨,对于西楼镫锌,或许有歉疚,因为她曾想要害死他,但那只是一种悲凉的情绪,还不足以撩动她的心,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情绪也会淡忘。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的心比当初他的死背负更甚的罪恶,因为这一次,他们只有纯净的保护与被保护,她感动了。

这次,她是真的欠了西楼镫锌。欠他一份爱,也欠他一条命。

所有的纱衣瞬间从幻如凝的身上退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与无力。

能怨谁?最后招致这种结果的不是她吗?她害死了西楼镫锌,西楼孤城才为报复而害死了风哥哥,最后,害死风哥哥的仍是她,不是吗?

"对不起,御儿。"幻如凝苦笑,看着目露不解的慕容御熙,哑涩的说道,"害你的手被废的罪魁祸首是我。"

"什么?"慕容御熙显示一怔,僵硬的申请瞬间变得狠厉起来,她愤怒的扣住幻如凝的双肩,吼道,"幻如凝,你说什么?你刚说了什么?"

"当年是因为我被西楼镫锌掳走,风哥哥才会出兵杀了他,他的哥哥西楼孤城才会为西楼镫锌报仇,挑断你的手筋,害了风哥哥。"双肩几乎断裂的痛楚传来,幻如凝没有挣扎,悲凉的笑着,缓慢道,涩涩的声音令人听着心酸,"也就是说,真正害死风哥哥的,从头到尾都是我。"她的笑容开始变得扭曲,比哭还要难看,却是欲哭无泪的凄凉感。

慕容御熙再次怔住,双手突然变得无力,缓缓的松开,垂下,为自己被激怒儿觉得可笑。

这是她早已知道的答案啊,又或者,她在期待什么,期待着为风找借口?原来,直至今日,她还是傻得可怜!

看着她松开自己,幻如凝只是疲惫的扬了扬­唇­,恍惚一笑,"不过轮回报应,谁也逃不过。因为我,你宝贵的右手被废,而我,也将因为你的右手被废,而最终因心疾而死,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吧。"

慕容御熙眯眼,勉强压抑下心头所有的情绪,冷声的问道,"幻如凝,你这是在小看我的能耐吗?"顿了一下,她才继续说,神情一如曾经的她,自负而骄傲,"虽然我现在右手已经废了,但我还有左手,你当真以为风离开后,我就彻底放弃了?现在我的右手虽然还只能勉强拿些轻物,但我的左手已经基本可以代替右手。何况,你是风最爱的人,我不会让你死的。所以,也请你不要再让爱你的人为你担忧了,好吗?"说到最后一句,她有些咬牙切齿。

"抱歉。"扯扯­唇­,幻如凝笑的艰涩。

慕容御熙故作深怒的转身,离去,直到出了院子,脸上的愤怒才消失,抬起自己的左手,眉黛间微露忧­色­。

哎……

叹息着,正欲离去,一道苍老却蕴着浑厚内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施主请留步。"

慕容御熙侧目,只见白眉长须的慧贤大师步伐沉稳的朝自己走来。

"不知大师有何指教?"她微笑,只是眼底换上防备。

"血圣施主方才所言,可属实?"慧贤大师也不在意,一脸慈爱的问道。

"大师身为得道高僧,也做起偷听的勾当来?"慕容御熙不答,反讽。

"贫僧无意偷听,只是揣测道施主的来意。"慧贤大师没有在意她的无礼,慢慢道。

慕容御熙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苦笑一番,"既然大师已经揣测到我的来意,大师不是也该猜到了答案?"

"贫僧与皇后有缘,可说见证了她的一生历程,多少有些期望施主能救皇后吧。"慧贤大师叹息一声,也间接表明自己已经猜到了结果。

"我只不过是受人所托罢了。"慕容御熙收回视线。

没错,刚才那样信誓旦旦的说辞,不过是为了骗过太过敏感的幻如凝罢了,因为一般的劝说根本对幻如凝不起作用。现在的她,根本没有确切的把握说,真的能保住幻如凝的命,好在的是她的心疾已经久未复发。只是幻郇孑知道幻如凝的担忧与恐惧,他不希望她这么痛苦罢了,才请她来演这一场戏。

其实从幻郇孑的语气里不难听出他对自己也没有多少信心,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吧?才会那样淡定的拜托她,让幻如凝相信她真的能治好她,只为让幻如凝放过自己。

"贫僧明白了。"慧贤大师微微点头。

"大师,我先告辞了。"慕容御熙抱拳一击,然后提气快速的离去。

慧贤大师无奈的摇摇头,走回自己的禅房,幻如凝坐在轮椅上,正发着呆,神情有些寂寥。

"皇后心结可解?"慧贤大师慈祥问道,虽然早已知道了结果。

"或许吧。"幻如凝弯了弯­唇­,模凌两可的回道,只是眼底深沉的疲惫泄露了她真正的心思。

慧贤大师已经得到了答案,不知该是赞赏还是怜悯。

皇上对皇后的疼惜便是悬着善意的谎言,而皇后对皇上深情的回报,则是选择顺着谎言演下去。

"慧贤大师,本宫也该回宫了,斋膳还是下次吧。"幻如凝浅笑又道。

"皇后,请多保重,贫僧为您留着这顿斋膳。希望下次见到您,您能如同初次见面时的快乐无忧。"慧贤大师也不挽留,一脸的和蔼。

"多谢方丈。"幻如凝今天第一次真正笑了,只是那笑里总藏着说不尽的愁思。

慧贤大师也不再多说什么,如来是一般,恭敬有礼的送着幻如凝一等人出了寺庙,站在门前,就这么看着幻如凝上了马车,然后离去。

知道再也看不见马车,才收回视线,心中叹息。

皇后,希望贫僧还能再见到你。

而马车内,幻如凝则是一脸淡漠倚在软垫上,脑海中不禁回想起,第一次从翠峰寺回来的情形,那时的她,真的太天真浪漫--

"风哥哥,你刚许了什么愿啊?"回来的路上,幻如凝一直很兴奋。

"呵呵,秘密!"幽暗的黑眸,浮现神秘的光彩。

"讨厌啦,风哥哥,告诉人家嘛,告诉人家嘛!"爬进他的怀里,她撒着娇。

很自然的将她娇小的身子揽入怀里,他笑笑不语,­唇­有些发白。

"风哥哥!"嘟着小嘴,她揉捏着他的脸,"告诉人家啦!"

"我的愿望是,能永远守护你!"守候在你的身边!

黑眸深处,迸­射­出狂野的光芒,晶亮却也黯然,是愁。

"真的吗?"闻言,幻如凝立即笑开了,搂着他的脖子磨蹭着。

他抿­唇­轻笑,点头,眉宇间有丝疲惫。

"风哥哥?"她突然蹙起眉。

"恩?"

"风哥哥,你的脸好烫!"这时她才发现他的脸­色­也很苍白,"风哥哥,你不舒服吗?"

"没有!"敛起眼中一闪而逝的惊异,他轻轻摇头,拿下她放在他额际的小手。

看来他太大意了,虽然如儿平时很迷糊,却很聪明,也很敏感。

"你刚刚许了什么愿望?"不过他总懂得怎么转移她的视线。

果然,她的注意力立即被转换,"嘻嘻,我许愿傲宇王朝永保太平,父皇、幕后身体健康,风哥哥一直陪在我的身边。"还有就是,太子哥哥能够快乐、幸福!这话她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再次忆起当日的愿望,只觉得悲哀的可笑,可怜。

或许,在那天,一切就已注定了吧!

如果,那天她能察觉风哥哥的异样,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傲宇王朝不会改朝换代,父皇不会惨死,母后不会疯了,风哥哥也不会离开了,而孑,也不会像现在活得如此痛苦吧。

她的愿望在那天之后,一个个破灭,或者说,她的愿望一个个实现了,只不过,是反愿罢了。

甚至,她会异想天开,如果,当日她没有许下那些愿望,是不是今日的结果就会不一样了呢?

悲哀一叹,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痴傻得可怜。

当回到磬夕宫时,幻如凝已经睡着了,是幻郇孑亲手抱着她回到床上的。

"傻如儿,我根本不在乎我们的结局是生是死,我只在乎你是否快乐啊。"看着沉睡的美颜,幻郇孑轻柔的拂开贴在她颊边的发,俯下身,­性­感的薄­唇­轻轻刷过她的,似是无奈的低语。

即使如儿的病情真的无法挽救,几遍她只剩为数不多的生命,他也要她活得快乐。

那天,当幻如凝醒来时,已是深夜,而幻郇孑,仍倚坐在离床不远的软榻上看著书。

"孑,我什么时候回来的?"幻如凝迷糊的睁开眼,声音有些沙哑朦胧。

"呵呵,很久了。"幻郇孑放下书,低笑,走过来,"幸好马车没有采用纱帘,不然,皇后在几天途中睡着的消息很快就要传遍傲宇王朝了。"

幻如凝脸儿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喵了眼外面的天­色­,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天都已经黑了。

"应该是子时一刻了。"幻郇孑思索道。

"子时?这么晚了?"幻如凝吃惊,继而看着着装整齐的幻郇孑,不高兴的念叨着,"都子时了,你为什么还坐在这里看书?"

离早朝不过两个时辰了,他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我怕你醒来肚子饿。"幻郇孑抚摸着她的脸,温柔笑道。

他知道的,在寺庙里,她没有用膳就直接回来了,回来后又睡着了,就只吃了早膳。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幻如凝闭上了嘴,她怔怔地看着他,心里除了暖意,还有悲哀,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她想这样问,但话到嘴边,只化为一道轻叹,"孑,你会宠坏我的。"

"没关系,即便真的宠坏了你,不是还有我吗?你在前面犯错,我就跟在你身后为你收拾残局。"幻郇孑促狭道。

"讨厌,我哪有这么胡闹。"幻如凝笑着,在他胸口轻捶一拳,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呵呵,我倒希望你胡闹,这样我才更多了些趣味。"幻郇孑畅快笑着,宠溺的将她抱入怀中,"饿了吗?"

"恩。"幻如凝乖顺的点点头,一天下来都没吃东西,确实有点饿了。

"海若。"幻郇孑扬声召唤。

一直侯在门外的海若立即走进来,弯着腰,"奴才在。"

"皇后饿了,传膳。"幻郇孑头也不抬的吩咐。

"是。"海若眼露笑意的应着,然后退了下去。

现在皇上与皇后恩爱非常,或许真都要经历过波折,感情才会更加坚定吧。

"累吗?"门再次掩上,幻郇孑疼惜的看着幻如凝,大黄搜放在她的大腿上,力道适中的帮她揉捏起来。

他知道,她是勉强着亲自给列祖列宗上香的,她的小腿已经没了知觉,因此,她的大腿会更显疲惫。他也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多少还是觉得无面目面对列祖列宗吧!

幻如凝不争气的红了眼,摇头,紧绷的大腿随着他的揉捏,渐渐放松下来。

"好些了吗?"幻郇孑的声音就好像耳边的风,轻柔极了。

"恩。"哽咽着点头,幻如凝好怕自己就这么哭出来。

"傻瓜。"幻郇孑听出她的哭音,笑斥。

幻如凝弯­唇­,不服的辩驳,"我在不傻呢,要是我傻,又怎么能拥有你?"

她轻问,"孑,你会一直爱我吗?即便我变成头发花白的老人?"

"会,不管如儿变成怎样,我都会一直爱着你。"幻郇孑吻着她的发顶,毫不迟疑的说道。

"我也是。"幻如凝哽咽道,紧紧地抓住他的白袍,在心里加道。

即便是死去,她也会一直爱着他。然后在奈何桥上等着他,下一世,也继续爱着他。

"如儿,你再这么紧抓着我,你今夜可就得饿肚子了。"幻郇孑笑着在她耳边道,灼热的呼吸洒在她 的耳根。

脸上一红,不过幻如凝没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会饿肚子?"

"因为我会忍不住吃了你,一整夜。"幻郇孑暧昧到,眼角勾着魅惑的邪气。

"孑!"幻如凝尖叫,不敢置信的瞪着他,气得­唇­都嘟起来了。

"哈哈……"

那夜,幻如凝直到睡下都一直红着脸,而幻郇孑的脸上则一直带着惬意的笑容。

只是当第二天醒来后,理应­精­神饱满的幻如凝却恹恹不振,也没了平日的食欲,她自己没觉得什么,却急坏了忠心耿耿的冬梅。

"娘娘,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传御医进宫来看看吧。"冬梅有些担忧的说道。

"不用了,本宫没那么娇贵,传出宫去,本宫还得背负个小题大做的娇气之名。"幻如凝笑笑,摇头。

"娘娘,宫里人传不出去,御医也不敢多嘴,谁也不会知道。再说,您今儿个­精­神真的很不好。"冬梅犹不放弃的劝说。

"可能是月事快来了吧,也就这几日了。"幻如凝不当回事的说道。

"这……"冬梅踌躇。

却是,娘娘的月事就这几天了,指不定真是月事闹心。

于是,这是就这么了了,幻如凝不当回事,捡幻郇孑因为事忙没有回宫,也下了令,不许将她吃不下早山的事通报给幻郇孑。

虽然觉得不妥,但冬梅不敢违背,只得应着,盼着午时皇上回来后,察觉到皇后的不适。

只是,知道平日用膳的时间到了,还不见幻郇孑回宫。

"那用午膳前您先喝点酸梅茶,开开胃吧,不然皇上知道要担心了。"冬梅怕幻如凝饿着,也担心她多想,便吩咐送了酸梅茶来。

"恩,谢谢你,冬梅。"幻如凝点了点头,笑着接过酸梅茶,再附送一个甜美的笑靥。

"这是冬梅的职责。"冬梅不自然的回道,脸上微露红霞。

幻如凝笑笑,捧着酸梅茶抿了一口,确实舒服多了。

这才开口,问道,"对了,孑怎么还没回?"

"皇上应该还在忙吧,毕竟半年的事都堆在了一起,还有几件大案子都摆在了那里。"冬梅揣测。

幻如凝点点头,也没问是什么大案子。

又休息了一会儿,外面传来通报声,"皇后娘娘,上书房的公公来报。"

"让他进来。"蹙了蹙眉,幻如凝放下酸梅茶。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不一会儿,一名小公公弯着身子走了进来,跪在桌前,始终低垂着头。

"起吧,什么事?"捡幻如凝一副慵懒不愿开口的模样,冬梅问道。

"奴才奉皇上之命前来通报皇后,皇上正在上书房与诸葛臣相议事,暂时无法回,请皇后您先用膳。"公公口齿伶俐的回道,一点也不含糊。

"这样啊。"幻如凝喃应,口中残留的酸梅汤似乎有些泛酸了。

"皇后知道了,下去吧。"善于察言观­色­的冬梅立即看出幻如凝的不高兴,对小公公吩咐。

"奴才告退。"小公公回完,变低垂着头退了出去。

冬梅转身,思绪快速的运转着,小心翼翼的探问,"娘娘,要不您先用吧。"

"恩,传膳吧。"幻如凝点头,虽然没什么胃口,却不想孑担心。

"是。"冬梅动作快速的出去张罗,就怕幻如凝会后悔一般。

很快,一道道­精­美的膳食就送了上来,可是,当那道素炒鳝丝的金丝笼罩揭开时,幻如凝却骤然变了脸­色­。

一股酸味涌上喉头,她忙扶住轮椅的扶手,面朝下­干­吐起来。

顿时,整个殿里的宫女都变了脸­色­,惊骇而慌张。

那名揭盖的宫女"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奴婢该死,惊扰了皇后,请皇后赐罪。"

幻如凝难受的紧,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摆手示意她无碍。

其中一名宫女迅速反应过来,捧着痰盂过来。

"娘娘,您怎么了?"冬梅也难得失了方寸,急问道,朝身后的宫女们吩咐,"快传御医。"

"是。"靠门边较近的宫女立即应着,跑了出去。

"别告诉皇上。"幻如凝勉强说道,刚说完,又是一阵­干­呕。

"是,娘娘,不告诉皇上,奴婢不告诉皇上,您先别说话。"看着幻如凝难受的模样,的冬梅手脚都不知该放哪,就怕弄疼了她,心忧不已。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早晨就该察觉娘娘不对劲,传御医进宫的。

幻如凝再说不出一句话,身子吐的有些痛了,可是吐了大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阵不适感才不急不慢的退去,幻如凝虚脱般的靠回轮椅上,小脸苍白。

"娘娘,您怎么样了?"用丝绢擦去她脸上的汗珠,然后端了杯盐水给她漱完口,冬梅才轻声问道,就怕稍微高了点音量会惊到她。

"把那道鳝鱼撤了。"幻如凝无力的说道,连手指都不想动了。

"快撤了那道鳝鱼。"冬梅立即回头,喊道。

"是。"宫女立即端着素炒鳝丝走了出去。

"娘娘,您别担心,御医很快就进宫了。"

"不用了,本宫没事,只是闻着腥味想吐。"

闻着腥味想吐?冬梅思忖着,看则会幻如凝苍白无力的模样,突然又惊又喜的喊道,"娘娘,难道您……"但久久都吐不出后续,第一次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幻如凝狐疑的看着冬梅,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的肚子,才恍然大悟,一时间,也欣喜得不知所措,"本宫……是怀孕了吗?"

"奴婢立即传予以进宫。"冬梅一脸大喜过望的表情。

"恩。"幻如凝也面带激动的点头,手不由的抚向自己的肚子,长睫轻颤,这里有了她和孑的孩子了吗?

然后又似想起了什么,忙唤住已跨出宫殿大门的冬梅,"冬梅,先别通知孑。"她想确定后,给孑一个惊喜。

明白她的心思,冬梅忙笑着点头,"娘娘放心,奴婢明白。"

可是两人却都忽略了一件事,幻如凝与幻郇孑圆房不过几天时间,即便真怀有身孕,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所征兆的。

也因此,带来后面无端的痛。

回宫 第八章 骤变

另一边,幻郇孑刚与诸葛孔照一前一后踏入上书房,此时的幻郇孑犹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半天没有回宫,磬夕宫内竟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巨变。

幻郇孑径自走到书桌后的金石椅上坐下,随意拿起本奏折,边问道,"孔照,那些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吗?"

本来昨日就该处理了,不过还是担心如儿,才一直未私下召见。现在如儿的事算是放下了,该来处理的就是朝中"急"事了。

"回皇上,微臣已经交代了那些派去处理的大臣们解决方法,两个月内,就可以平息灾情了。"诸葛孔照恭敬答道。

"哼。"幻郇孑冷嗤一声,"他们倒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拨一下才亮一下,一群废物。这次,朕倒看他们多久才处理好,敢让朕浪费了一个早膳与午膳的时间,无法陪如儿,朕就让他们付出百倍的代价。"

"微臣斗胆,皇上对满朝文武如此严惩,可是与皇后有关?"事实上,他不认为这样大开杀戒是处理之道,毕竟皇上已经登基理政。

"你说呢?"幻郇孑挑眉,反问,取过玉玺。

诸葛孔照沉默,心中已有答案。

看来皇上是想以自己的残暴强制的压下皇后杀死徐婉儿之事吧,并让百姓产生恐惧,收敛对这半年来皇后是否在京的谣传。只是皇上却没有想到,在他一人承担下一切的时候,皇后竟以祭天将他所作的一切抹灭了。

从某些方面来看,皇上与皇后是相似的,或者说,流着幻氏人血液的后人,在本质上,都拥有着同样的特­性­。

"对了,孔照,朕听闻,在朕昏迷期间,你与二哥走得很近?"持着玉玺在奏折上盖下,幻郇孑半抬眼帘,看似漫不经心,却问出了今日召见诸葛孔照的主要目的。

其实一开始他是想从幻烈那下手,因为不论哪一方面,幻烈都比诸葛孔照容易应付得多,虽然诸葛孔照是他的守护者。只是在他醒来前,二哥就已经出京了,而他离开时,仅与如儿、孔照接触过。

"微臣并未做任何背叛皇上之事。"诸葛孔照跪地,不卑不亢的回道。

"呵,你是朕的守护者,朕又怎会担心你背叛朕?"幻郇孑单手支着下颚,似笑非笑,"不过,隐瞒不等同背叛,是吗?"他问得极轻,却带着洞彻。

有时候,守护者为了保护主子,用一些善意的谎言也是可以的,不过是玩文字游戏罢了。

"微臣该死。"诸葛孔照脸上依旧是波澜不兴。

"上次,如儿说镇国王进宫时满腹心事,似乎在朕离开的时候,朝中出了什么事?"幻郇孑慢条斯理放下奏折,闲淡的说道,"不过这些天,呈上来的半年以来的重要奏折朕也都阅了,似乎并未看见什么大事,能让镇国王在朕离京期间离开京城,而朕刚醒,镇国王又匆匆离京?"

他确是安Сhā了人在丞相府和镇国王府,不过,只要诸葛孔照设下一个结界,那些人便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了。

"还不说。"幻郇孑脸上表情依旧闲淡,但眼神却骤然一凛,语气中多了丝冷酷的气质。

磬夕宫

一名约莫五十岁的男人正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一脸紧张的握着幻如凝露在被褥外的手腕,连一眼都不敢瞥向床上的幻如凝。

相比满头大汗、一脸苍白的御医,幻如凝倒是一脸的淡定,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应该将两人的位置交换。

"林御医,娘娘怎么了?"冬梅眼透激动的问道。

幻如凝也屏息看着林御医,心因激动而装得满满的,她甚至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孩子的模样。

如果是女孩的话,模样要像孑,因为孑真的长得很漂亮,若是女儿像孑,一定会是傲宇王朝最漂亮的公主。如果是个男孩的话,也一定要像孑,因为只有孑的漂亮,才能勾画出他们最俊美的孩子。

然后,当孑去处理朝政时,她就教他们的孩子弹奏、下棋、念书,给他一个最自由,也最幸福的童年,然后,当孩子长大……

林御医忙起身,弯着腰,战战兢兢的回道,就怕一不小心便说出了那句话,招来杀身之祸,"回禀皇后,您只是肠胃不适,并无大碍。稍后老臣开些药给您服下,调养几日,便可恢复了。"

什么?肠胃不适?冬梅皱眉,心中涌起股不祥的预感,立即想要开口补救,却已经迟了。

"肠胃不适?"幻如凝脸上浅淡的笑意顿失,掀开被子坐起来,脸­色­苍白的看着林御医,脑海中的影像被硬生生的打破。

是她听错了,还是他说错了?

"是的,皇后不必担心。"林御医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眼底藏了丝害怕,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

"本宫不是怀孕?"幻如凝僵硬的问道,声音­干­涩。

林御医显然一愣,竟脱口将心中的秘密道了出来,也闯下了弥天大祸,"皇后的身子不能怀孕啊!"

冬梅连阻止都来不及,脸­色­也是骤变,双眼瞪大,心中已有了计较。

"你说什么?"幻如凝胸口像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颤抖着声问,脸­色­如纸般苍白,"林御医,你刚说什么?"

"大胆,林御医,你在胡言什么?"冬梅气急败坏的喝声也同时落下,心中焦急万分。

这个林御医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越老越胡涂了,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没有分寸?

林御医如雷轰顶,这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霎时白了脸,"咚"的一声用力的跪在了地上,一脸惶恐,"皇后饶命!"

他以为皇后与皇上不想要孩子,皇后才服食了银粉,以致不孕,可是,现在看皇后的表情和语气,显然不知。

这次,他死定了,为什么偏偏今日是宣他进宫给皇后看病?他今日一定不能活着走出这扇门了,甚至,他的族人都可能因为他的牵连,而消失。

"你刚说本宫不能怀孕?"幻如凝喉头发紧,艰难的问道,眼眶不自觉的发红,脑海有些混沌,"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她不能怀孕?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听不懂他的话?

林御医浑身颤抖如风中落叶,"请……请皇后恕罪,老……老臣……"他恐惧的连话也说不下去了。

"林御医,你好大的胆子,休得在皇后面前胡言乱语。"冬梅忙一抢白,打断了林御医的话,只是此时她苍白的脸­色­不比林御医好多少。

"是,是老臣胡说八道,是老臣学艺不­精­,乱下断言。老臣知罪了,求皇后娘娘饶命。"林御医立即明白过来,忙顺着冬梅的呵斥,颤抖着声哀求。

即便承认了自己医术不­精­,也不过是被剥夺了御医的头衔,但至少能保住一条命啊。否则,带着这个秘密,他一定会被皇后灭了满门。

"来人啊,将林御医拖下去,押入大牢。"冬梅胸前起伏,立即扬声喊道,心内惶惶不安。

是她的错,是她被喜悦冲昏了头,竟如此大意,忘了事先给娘娘把脉确定了,再让御医来诊。是她考虑不周,这下,该如何是好?

声落,四名侍卫如风一般出现在大殿内,动作迅速的就拖着林御医往外走。

"站住。"幻如凝却厉声阻止了他们的动作,眼底含着血丝。

侍卫停住脚步,互望的眼底皆有些犹豫,显然方才宫里的谈话他们都听见了。

林御医被放了下来,他再次伏在地上,满脸恐惧的战栗着。

"娘娘,也许御医断错了,奴婢再去宣其它御医进宫,娘娘您别担心。"冬梅忙拉住幻如凝的手,勉强笑着说道。

幻如凝却甩开冬梅的手,心似被什么紧揪着,她看着林御医,眼泪顺着脸庞滑下,"你告诉本宫,为什么本宫不能怀孕?"

"老……老臣……"

"说啊!"幻如凝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来的。

林御医身子一抖,面如死灰,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老脸上已分不清是泪是汗。

"是因为银粉?因为本宫服过银粉?"幻如凝的声音突然轻下来,只是那种轻柔却只带来一种可怕的感觉,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林御医隐约听到了来自地狱的丧钟,几欲昏厥过去,"皇……皇后……"

"娘娘,您多心了,没有人会因为服用过一次银粉就导致不能生育的。"冬梅顾不上主仆之别,用力的抱住幻如凝,试图安抚她不平的心。

"说啊!"幻如凝却置若罔闻,只是红着眼,盯着抖做一团的林御医,嘶吼从喉咙深处爆出。

"是。"林御医已经浑身抽搐,被这一吓,无意识的脱口喊出,声落,方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眼一闭,真的昏厥了过去。

幻如凝却不动了,像是呆了般,久久,都只能听到幻如凝颤抖不平的呼吸声。

冬梅也死白了脸,死瞪着林御医的森冷眸底浮现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嗜血诡芒,恨不得将林御医大卸八块。但眼下,她只能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皇后的反应。

"冬梅……"幻如凝动了动颤抖不止的­唇­,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如同被车轮碾过,破碎不堪,"是不是,再也不能怀孕了?"她眼神空洞而茫然。

"不会的,娘娘。"冬梅摇头,"林御医医术不佳,他的诊断不足以为信,奴婢去传其它御医进宫为您诊断。或者,或者请倾殇公主过来,皇后,没有谁会因为服了一次银粉就无法生育的。"

虚假的平静嘎然破灭,幻如凝用力的喊道,"然后你们就串通御医一起来骗本宫?"

"娘娘!"冬梅被说中打算,竟一时找不到其它的说法来辩解。

仅仅是一秒的迟疑,就已经足够打破幻如凝最后一丝希望。她悲戚一笑,绝望的抱住自己的身子。

她再也不能怀孕了,这一生都不能拥有与孑的孩子了!

"啊--"

一道近乎野兽般的嘶哑悲鸣在磬夕宫响起,那嘶吼声中的绝望与极致的悲哀撼动了每个人的心魄,让人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原来是哈尔多斯。"幻郇孑冷哼,脸上表情高深莫测,"朕倒是没想到,朕最倚重的左丞相,竟连这点小事也处理不了?"

"微臣知罪,一个月内,微臣会将此事平定。"诸葛孔照垂首。

"西楼镫锌呢?"幻郇孑只是哼了哼,才思忖着问道。

西楼镫锌,对他而言,那是个万恶不赦的名字,因为他劫走了如儿,才会打破幻吟风输予如儿的假像,让如儿一夕之间不得不成长。虽然他死了,却在那夜也让如儿心甘情愿的随之跳下山崖,那是他,也是幻吟风最无法谅解的。

他们珍爱的宝贝竟为一个认识不过数月的男人而要离开他们,即便,当时的如儿更多的是因兄妹相爱是天理不容而绝望。

而现在,西楼镫锌竟然没有死,还救了如儿。如儿失忆期间就曾因为西楼镫锌而要离开他,那是他怎样也无法释怀的。所以,他无法容忍他的存在。可是,对于如儿而言,又是怎样呢?

"当时随心姑娘将西楼镫锌交给了雪山族族长,后来,便不知下落了。"

"是吗?"平静的声音里倒听不出多少情绪,只是眼神却深沉了几分,"不要告诉皇后这件事。"

暂时,他不想如儿知道这件事,至少,也在所有的事情都结束后。

"皇上,镇国王已经前往哈尔多斯,您……"诸葛孔照的探问还未出口,便因那隐隐的悲鸣陡然止住。

是皇后!银眸猛抬,一种不祥预感在心头升起。

幻郇孑本是闲淡的表情也骤然一变,显然也听到了那道凄厉的吼声。

"如儿出事了。"幻郇孑身形一闪,如一道白­色­电光从诸葛孔照身边飞快掠过,他的声音犹在上书房内回荡,但人却已消失在宫殿内。

暗室内,慕容御熙突然抬头,瞳眸微转,她放下手中的刀,打开房门,蹲在外面可怜兮兮的冷傲立即抬起头,一脸惊喜的跑了过来。

"姐姐,你终于出来啦。陪我玩,我们一起玩!"他兴奋的在她身边转悠着。

"傲,你听到了什么声音没?"慕容御熙摸摸他的发,思忖着问道。

"什么声音?"冷傲一脸茫然,似乎不明白她说了什么。

她忘了,傲已经失去武功了。慕容御熙扯了扯­唇­,没答,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处。

是她的错觉吗?那声音好像是幻如凝的,不会又有事情发生了吧?

宫殿内,冬梅"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幻如凝的双臂,也是泣不成声,哀求,"娘娘,您别这样,求您别这样!"

"我不能怀孕了,是我亲手抹杀了我与孑的孩子,是我亲手毁了怀孕的可能!"幻如凝无法平静,用力的挣扎着,却怎么也无法挣开冬梅的手,她绝望而悲哀的仰起模糊的泪眼,低哑的嘶吼。

是她的任­性­与自私害了她和孑,害了他们以后的孩子,她再也不能有孩子了,再也不能了!

"为什么?我愿意承担任何的报应,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孩子?"闭上眼,她将头埋在冬梅的肩窝,像个孩子般,在她怀里歇斯底里的哭喊着。

冬梅也泪流满面,"娘娘,不是您的错,您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可是奴婢还清醒着,却胡涂的用银粉去掉包。是奴婢的错,奴婢当时应该阻止您的。不是您的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

她该是清醒的那个,却也随着皇后一起胡来,真正害了皇后的是她自以为是的衷心啊。

"冬梅,我好恨我自己,好恨啊!"幻如凝摇摇头,嘶哑的喊着,"现在我该怎么办,我竟然无意中让孑绝了后,是我亲手毁了我们的未来!"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但心中的悲哀没有宣泄掉,反而越来越浓郁,几乎将她困死。直到闷痛让心脏急速的缩紧,她紧抓着胸前的衣襟,脸扭曲起来,惨白的容颜有些泛青,已经喘息不过来。

"如儿,你怎么了?"幻郇孑急切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风而来,眨眼的功夫,他来到幻如凝的身前,看着她哭红的眼,心抽了一下。

"孑,对不起,对不起,孑!"幻如凝用力的抓住他的衣袖,近乎嘶喊,­精­神已经达到了崩溃的边缘。

"如儿,发生了什么事?你先冷静下来,如儿,你看着我,看着我。"幻郇孑焦急的捧着她的脸,喊道,心痛极了。

"我错了,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幻如凝眼神涣散,空茫的看着幻郇孑,剧痛让她不由得蜷缩起身子,又是哭又是笑的仰起脸,"这是我的报应,报应!"

"如儿,不要吓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幻郇孑真的吓坏了,紧紧的搂住她,哀求。

幻如凝却看不清幻郇孑的脸,也听不见他的声音,只是沉浸在自己的绝望与痛苦里,心脏几乎要爆炸了一样,痛得她几乎背过气去。但那种痛,却成了她现在的救赎。

"如儿,你看着我,如儿!"幻郇孑也忍不住流下泪来,哀切的祈求。

这时,一只手不知从何处出现,用手背朝幻如凝的脖子处挥下。

幻如凝的身子一震,然后昏死在幻郇孑的怀里。

幻郇孑猛的回头,一阵暴怒朝手的主人劈去,"诸葛孔照,你做什么?"

"回皇上,皇后太过激动,已经引发了心疾,微臣不得不制止皇后。"诸葛孔照躬身,淡漠的回道。

"什么?引发心疾?"幻郇孑震惊的看着幻如凝扭曲的青白脸颊,又是一阵暴戾的怒吼,"去请倾殇公主过来。"

当慕容御熙赶到磬夕宫时,对于眼前凌乱的一切并没有意外,面容平稳的走过来,什么也没问,直接为幻如凝把脉。

但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心中的悲哀。

爱情究竟是什么?是悲苦吗?还是绝望?

半晌,她收回手,将一颗红­色­药丸送入幻如凝的嘴里,平静的说道,"皇后悲怒攻心,已经引发了心疾,恐怕,以后因雪玉而压抑的心疾会再次发作,发作时间也会愈见频繁。"

"什么?"幻郇孑脚下踉跄,声音有些不稳,"你是说……"

慕容御熙起身,点头,"皇后的时间,最多不超过半年了。"甚至,可能只剩下三个月。

但最后一句,她没有说出来。

一阵晕眩冲上脑门,幻郇孑眼前一黑。

"皇上,小心。"海若的疾呼在耳畔响起,直到眼前恢复了光明,他才发现,原来是他差点跌倒,是被海若扶住了。

"御儿,没有办法了吗?"双拳紧了又松,心里一片潮湿,是血的浸润。

"除非找到另一株雪玉,但也是治标不治本,在不受其它外在影响的情况下,雪玉也只能延长一到两年的寿命。"她说的外在影响便是指幻如凝的情绪了。若是她不保持畅快的心情,再多来两次今天这种情况,就是个未知数了。

承受不住如此打击,幻郇孑的身子晃了晃,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微微低头,呕出一大口血。

"皇上,你身体不好,别太激动。"慕容御熙拧着眉,也拿了一颗药丸放进他嘴里。

"你现在可有把握?"幻郇孑推开惊呼的海若,颤音问道,喉咙阵阵抽紧。

低眉,慕容御熙不答。

他是最清楚答案的,不是吗?

幻郇孑再也无法抑制蛮强的怒焰,指骨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声音,铁青的俊容扭曲。

"郇孑,别这样。"慕容御熙拉住他的手臂,坚硬如铁石。

幻郇孑甩开她,猛的转身,对上冬梅惨白的脸,青筋在额际暴跳,夹杂着悲痛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喊出,"冬梅,朕将皇后交给你,你是怎么照顾皇后的?"这一刻,他就如来自地狱的索命的厉鬼。

"请皇上降罪,是奴婢考虑不周才导致皇后受此打击。"冬梅跪在地上,脸上淌着自责与悔恨的泪水。

是她的错,若非她判断失误,又怎会让皇后受此打击?

"究竟是怎么回事?"幻郇孑勉强压下疯狂滋长的愤怒,怒不可遏的低吼,体内强大的内力乱窜。

"奴婢见皇后不适,闻到腥味又­干­呕起来,以为皇后怀孕了,一时过于高兴,竟忘了给皇后把脉,便传了御医进宫。"

"啪!"

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了冬梅的脸上,幻郇孑气得浑身发抖,熊熊烈火再也抑制不住,近乎发狂的咆哮,"冬梅,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吗?朕与如儿才不过圆房数日,即便真有孕,又岂是两三天便会出现征兆的?朕以为你是处理最冷静、理智的,才会让你跟在皇后身边这么多年,今天你怎么会犯下这种愚蠢的错误?"

怀孕?不要说短短数天不可能怀孕,即便现在如儿真的怀了孕,就如儿目前的状况,也不能要这个孩子啊。

"奴婢罪该万死。"血从嘴角溢出,冬梅流着泪,匍匐在地,痛苦不已。

皇上说的没有错,作为一个经受地狱般磨练的下属,她却无法在主子面前保持着最基本的冷静与理智,还忘了自己的身份,拖累自己的主子。但万千的言语都抵不过她已犯下的罪。

"来人啊,将冬梅拖下去。"幻郇孑­阴­鸷的双眼充斥着血腥,死死的瞪着冬梅,发狠的低吼,"杀。"

冬梅最后深深的看了幻如凝一眼,伏下身,"奴婢领罪。"最后一滴泪伴随着话语落下。

"皇上,不可啊。"海若虽然恐惧于幻郇孑的震怒,却还是硬着头皮,跪在地上替冬梅求情。

"谁给了你胆子敢为她求情?"幻郇孑已经失去了理智,听到海若的求情,便是一拳挥了过去。

"皇上,不是奴才为冬梅求情,而是皇后与冬梅主仆情深,加上皇后刚收到了打击,若醒来发现冬梅不在身边,恐怕会更加痛苦。"内脏似乎错位,体内一阵绞痛,但海若还是强忍着剧痛跪在原地,低着头分析。

铁青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但幻郇孑却沉默了下来。虽然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明显怒气难消。

海若松了口气,汗涔涔的等着幻郇孑的决断。

倒是冬梅显得无动于衷,脸­色­虽苍白,却没有一丁点的表情。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冬梅,你自己去化云烟那里领罚吧!"幻郇孑背过身,连看都不想看冬梅一眼,他怕自己会一时忍不住,失手杀了她。

"是。"死里逃生,冬梅不觉得幸运,反而黯淡的垂下头,走了出去。

"皇上,今日事如何处理?"海若小心的探问。

"杀。"幻郇孑残酷的迸出一个字。

他不想如儿再受到任何的伤害,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守住秘密。

海若心惊,深吸了口气,才无声的退了下去,"是。"

"都退下吧。"幻郇孑疲惫的挥挥手,转过身,背影寂寥而孤独,让人有种想落泪的悲哀感。

转眼间,寝宫安静下来,空静的大殿内只剩下幻如凝与幻郇孑了。

幻郇孑这才有了些许反应,脚步漂浮的走到床边,哀伤而绝望的轻抚着幻如凝的脸颊。

是因为我一直想着死亡是我们最好的结局,所以上天才让你的病情急变,让我措手不及吗?可是,如儿,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我真正希望的,是我们能够活着白头到老。

如儿,你说这是报应,若真是如此,又何尝不是对我的报应?

他眼底陡然迸­射­出一道哀恨之光,幻吟风,你死得­干­净,虽是一世无名,却在如儿心底留下永恒的记忆。但我,却不得不在你的算计中挣扎。看似得到很多,却失去更多。

你如此算计,即便死后,我也逃不出你的控制。可是,你又是否想到过如儿现在的痛苦?幻吟风,你究竟还留下了什么招数?

回宫 第九章 皇太后

夜,万籁俱寂,空寂的寝殿内,只听得到烛火的声音。

幻郇孑坐在床头,猩红着眼,一瞬不瞬的俯视着幻如凝无暇的苍白容颜,表情木讷,下巴已经长出根根青黑­色­胡渣,面容憔悴。

"如儿,已经一天一夜了,你还不愿醒来吗?"他面无表情的问着床上的人儿,幽幽的语气就像是没有生命般,苍白无力,"如儿,你究竟是要惩罚我,还是你自己呢?"

可是,床上的人儿却没有办法响应,一片寂静。

似有若无的叹息在夜间飘逸,夜更黑了。

最深沉的黑暗过后,一道光明终于穿透了黑寂,大地,亮了。

可是,床上的人儿却还未醒来。

"皇上,您先擦擦脸吧。"海若领着伺候的宫人们走进来,轻声说道。

幻郇孑没有动,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海若叹了一声,转身,朝那些宫人挥挥手,又看了眼幻郇孑,才轻手轻脚的跟着走了出去。

"怎么了?皇上没起?"冬梅看了眼呈盘上原封不动的东西,问道。

"若是没起就好了。"至少说明皇上睡了。

"皇上,还不肯休息?"冬梅拧起了眉。

"皇上已经两天没合眼了,我担心这样下去,皇上的身子会受不住。"海若忧心忡忡的说道。

"你过会儿再去请倾殇公主来一趟。"冬梅思索了一下,道。

"只是,倾殇公主现在正在研究着怎么医治皇后的心疾,打扰倾殇公主,好吗?"海若有几分犹豫。

冬梅眼神怪异的看着海若,说,"若是主子眼下出事了,就算有了医治心疾之法,也没有用了。"

"也是啊。"海若点头,不经意瞥见冬梅的眼神,皱了眉。

那是什么眼光?

"不用去请倾殇公主了。"冬梅突然道,眼睛亮了一下。

海若被这没头没脑的话迷惑,不解的看着冬梅,"什么?"

只是后者没有答话,凝视着那扇关闭的雕花红门。

"唔……"殿内,一道浅吟从幻如凝的­唇­间轻逸而出,沉睡了一天一夜后,她终于幽幽醒来。

幻郇孑死寂的双眸在瞬间迸­射­出让人炫目的耀眼星光,僵硬的身体也动了一下,然后缓慢的伸出手,僵硬的冰冷大手覆上她的。

"如儿。"­干­涸的­唇­瓣慢慢打开,有些甚至黏在了一起,他怜惜而哀伤的轻唤,握着她的手收紧,就好像这一生再也不愿放开。

眼中尚且朦胧,泪却先落下,幻如凝悲切万分的回望着幻郇孑,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静静的流着泪。

"如儿,别哭,我的爱,别哭,你这样哭,我的心都碎了。"粗糙的指腹轻柔的拭去她的泪,幻郇孑哑声说道,眼神那样怜爱、不舍。

"孑……"破碎的嘤泣声伴随着轻唤而出,幻如凝痛苦的闭上眼,"这是报应啊,是我的报应,我过去造了太多的孽,这是我的报应。"

声音很低,却比大声哭喊更让人觉得悲恸。

"如儿,不要胡说,这不是你的错,不是。"幻郇孑用力的将她抱入怀里,斥道,心疼不已。

幻如凝用力的摇着头,"是我,是我亲手将银粉交给冬梅的,是我辜负了你的爱,这是我过去造的孽,所以,如今因果循环,是老天在惩罚我。"沉痛,已经连哭泣也变成一种折磨,"孑,是上天对我的报应,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夺取我为你生育孩子的天­性­?"

她宁愿是惩罚她毒发,即便用她的双眼、声音或是听觉去换,用她身体上的任何一个部位去换,她也不愿失去怀孕的机会啊。当初之所以选择银粉,是因为银粉服用一次对女人并无影响,她只是向借用那次的毒发以退为进,让孑不能放开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最终却将她的孑推得更远?将她退至这样的绝境?

至少,她希望至少在她死之前,能为孑留下一个孩子,这样,在她离开后,孑也不会那样的寂寞。

什么生死与共,她不要,她只要孑好好的活着,抱着一份希望,好好的活着。

"如儿,不是你的错,求你别这样。"幻郇孑紧紧的将她压在胸前,钳制住她的身体,让她无法动弹,满脸的痛苦。

"孑,对不起,我不想让你难过的,我不想的。"幻如凝哽咽道,声音沙哑而悲戚。

她不想哭的,不想在他面前哭的,可是,她真的做不到,做不到,心太痛,太痛了。

"是我的错,若是我当初没有将你逼到那样的绝境,你也不会想到伤害自己,错的是我,不要哭了,如儿,错的是我,不是你。"幻郇孑眼眶通红,俊容上挂着明显的疲惫与绝望,"可是如儿,即便这样说有些残忍,但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现在不能怀孕时,我真的松了口气。"

幻如凝身子一僵,"什么?"声音空茫,还揉杂着深不可见的愤怒与悲凉。

孑在说什么?

"如儿,我知道你的痛,知道你的恨,更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你又何曾明白,我不能失去你?"幻郇孑固定住她挣扎的身子,沉痛的低喊,"你是我一生的爱,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的,即便是我们的孩子,你懂吗?"

怀里的人儿突然安静了下来,许久,都没有一丝声音,只有温热的湿意从他的脖颈流入,慢慢的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不要说你现在的身体根本不适合怀孕,即便你真的怀了孩子,我也不会要的,你懂吗?我连一丝一毫的危险都冒不起。"幻郇孑低哑的说道,滚烫的泪水无意识的滑过眼角,滴在她后颈的肌肤上,"因为我知道,只要有了孩子,你便没有了牵挂,即便御儿失败了,你也可以安安心心的离开了,是不是?"他悲苦一笑,"你当这是对我最好的结局最好的交代吗?可是,在我看来,却是最残忍的做法。"

她真的将他当成她的丈夫吗?爱是自私的,他不需要她为他想那么多,不需要她留下的希望,他只要她。他宁愿她要他救她,要他和她一起死,也不是她给他留下什么后路。

怀里的人儿颤抖了一下,"对不起,对不起……"幻如凝沉闷的痛道,声音残破哽咽。

"如果我不知道,或许会轻松一些。可是,我是爱了你十几年的枕边人啊,怎么可能察觉不出你的心思?"幻郇孑更加收紧的双臂,只有怀中的幻如凝能感觉到他肌­肉­的颤抖。

"如儿,我不是幻吟风,也不想要你是,你懂不懂?"幻郇孑埋在她的颈窝里,低低的嘶喊道。

他不是幻吟风,也不想做幻吟风,因为幻吟风就是顾及太多,爱得太过无私,才会永远的沉睡。或许在别人的眼里,他幻吟风是何其的伟大,可是在他眼里,幻吟风却只是个懦夫,是个傻子。

他要爱,就要爱得自私,他也要如儿爱得自私,因为在爱情里,只有自私才能拥有爱,得到爱。

幻如凝颤抖得更加厉害,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如儿,不要放弃,算我求你了,好吗?求你不要放弃任何一个希望!"幻郇孑喉咙哽塞得几乎说不下去,俊颜上涕泪交错,"因为光是想象你的身体在我的怀中渐渐冷却,我的心就冰冻了,连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幻如凝泪眼模糊,僵硬的抬起手,抱住他的背,张了张嘴,却只吐出难听的呜咽声。

幻郇孑的喉咙里发出一道哀鸣的哭声,许久才能继续道,"曾经,我也以为死亡对我们是最好的结局,可是,可是当死亡离你那么近时,你知道我有多惶恐吗?我怕啊!"

"孑!对不起,对不起!"所有的心疼、歉意都化成止不尽的泪水,一起落下。

"如儿,我们要活着,好吗?我们好好的活着,好吗?"幻郇孑微微推开她,抚摸着她被泪水冲刷得红肿的脸,哀求中又带着绝望。

"我们好好的活着,我们会好好的活着。"幻如凝用力的抱住他,不断的点头,喉咙发出的声音吱呀难听,却让幻郇孑觉得心活了。

那天,他们流着泪,紧紧的拥抱在一起,疯狂的吻着对方;

那天,他们发下誓言,要活着,还要在儿孙的欢笑声里白头到老;

那天,晴朗的天空骤然下起了太阳雨,像是为他们的绝望悲哀,又像是要为他们洗去过去的悲哀。

之后的第二天,慕容御熙照常来为幻如凝看诊后,交代,"皇后,以后要注意,情绪上不要大喜大悲,这次已经牵动了心疾了。"

"再次……发作了吗?"幻如凝先是一愣,半晌才艰难的问道。

"嗯。"幻郇孑不想她告诉幻如凝这件事,免得她担心,可是,幻如凝是病发人,若是她本人不知道自己的病情,而没个压制,她再怎么给她调养都是枉然。

"是吗?"幻如凝有些失神的喃念着。

"那我先告辞了。"慕容御熙收起医药包,起身。

"等等。"幻如凝却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御儿,请你告诉我实话,我的身体,还有可能怀孕吗?"双目紧盯着她的,问道,眼底有渴望,还有如星光般微弱的希冀。

"皇后,你身子本就偏寒,幼时又得过风寒,风寒虽已好,但已经留下了隐患,加之你后来又服下了银粉。"慕容御熙神­色­自若的面对她,缓缓道,"而且,你不断的伤害自己的身体,却又不调养,给你的身体带来了太多的病患。"

"所以,不可能了吗?"幻如凝放开她的手,慢慢的倒回床头,像是问她,又像是问自己。

力气渐渐的从她身上流失,整个人流露着一股说不出的脆弱与悲苦。

"确实很难。"慕容御熙并未为之动容,实话实说。

她可以骗她,但是,她却不愿,或许是因为她能想到幻如凝该清楚自己的身体,她要的不过是一份救赎罢了。只是,她不想给,或许是因为想起了风发病时的表情,又或许是忘不了幻郇孑一夜白发的悲痛,又或许,是为了自己一生的悲哀。

没有任何人做错事可以不用承担责任的,幻如凝犯下的错,不该每次都由风和幻郇孑来为她收拾,她该自己去负责了。

"御儿,我们都是矛盾之人。"幻如凝只是苦涩着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恢复了一脸的平静。

慕容御熙怔了怔,静默。

或许她说得没错,她是个矛盾之人。一方面原谅幻如凝,全心为她治疗心疾,但她真的能完全释怀吗?

她不是圣人,过去伤痛那么深,怎能说忘就忘?她一生的大悲大落皆是幻如凝间接造成,她爱的人,她的右手,全因幻如凝而失去,那份痛至今仍残留在她的身体里,清晰如昨日,稍微一碰,伤口就会裂开,血流不止。

在看到幻如凝发病时,她无法不将她的痛苦和风的痛苦重迭,然后,久藏心底的愤怒与悲哀就会一泻而出,她无法放开过去。

很久,宫殿里都没有声音。

"我先告辞了。"做完了检查,慕容御熙淡漠的说完,便转身离去,风轻轻扬起她的纱裙,让她的侧影看起来有些决绝。

"谢谢。"幻如凝淡淡的扯了扯­唇­。

如果换做是她,或许连话也不会想要与对方说吧。

慕容御熙的脚步停了一下,但没有回头,"不需要。"加快脚步走出寝殿。

她不是为她,从来不是。

走到门外,却正好撞上了面无表情的冬梅,眉心隐隐皱了一下,然瞬间隐去。

后者没说什么,致死后淡漠的行了个礼,便穿过她,走了进去。

她没有资格去指责倾殇公主,毕竟,倾殇公主确实有资格这么做。而且,在皇后离开的那段时间,若非有倾殇公主的帮助,她们也无法稳定局势,那段与倾殇公主一起作战的日子,她仍记得。但她是皇后的属下,她心疼着皇后,所以她也无法原谅倾殇公主对皇后的绝情。

这一刻,她不知该感叹世事多变,还是为那份短暂的友情而哀悼。

慕容御熙神­色­复杂的垂下眼,带着一声苦笑,离去。

她的友情,不过是在帮助幻如凝的情况下得到的,不管是幻郇孑,还是冬梅,一旦与幻如凝摊牌,那些共同作战的日子也将变得苍白无力。

虽然这些她早就知道的,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有多不甘心。

或许,这就是她的宿命吧!

这一生,幻如凝就是她的劫。

"姐姐,你怎么了?"衣角被人拉扯着,怯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回头,看着冷傲一脸担忧而小心翼翼的脸,点点温暖注入凉透的心,她挤出一丝浅笑,摸了摸他的发。

至少,现在她还有他。

"娘娘,您别太难过,或许……"冬梅走进内殿,看着一动不动的幻如凝,想要出言安抚,喉咙却哽住。

幻如凝微微动了动脸,看着她,弯了弯­唇­,"罢了,随缘吧。"

一切都随缘吧!

如果无法怀孕的话,那么她就努力好好的活着,或许这就是天意,天意注定她要遵守自己的誓言,爱着孑。

冬梅不语,默默的合上眼。

既说是随缘,那么皇后,您为何泪流不止呢?

自那天后,一切好像恢复了正常,幻如凝的心似乎定了下来。

而幻郇孑除了上朝或与大臣在上书房议事,其它时间几乎都陪在幻如凝的身边,用完膳,幻如凝便看看书,或许下下棋,有时候也会作作画,幻郇孑则在一旁批着奏折,倒也安静祥和,空闲时,也会陪幻如凝一起下棋、作画。

当幻如凝兴致来了时,也会为幻郇孑弹弹琴,或是自己谱的曲子,或是安定心神的曲子。

幻如凝也在幻郇孑的日夜陪伴下,渐渐恢复了笑容,就好像怀孕风波从不曾发生过一样。

但是,只有冬梅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虚像。

夜晚,皇后会经常在噩梦中吓醒,久久的无法平复。在皇上看不见的地方,皇后却越来越沉默,发呆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偶尔作画时,她会不自主的抬起头,一脸空茫的看着窗外,软若无骨的手轻抚着自己扁平的肚子,不知在想什么。

明明离得那么近,她的周围却似乎隔了层结界,阻止着别人的靠近。

多年的相处不是假的,冬梅自是明白为何幻如凝会陷入低潮,那只怕不只是因为不孕,还有那些因不孕之事而从记忆深处挖掘出来的过往恩怨,错综复杂的结就这样在心底越绕越多,越来越乱,到最后,都拌在了一起,也将心捆缚住了。

只是有些事只能放在眼里,放在心上,却不能放在嘴边道出,即便那只是虚假的平静,痛苦已经无法承载,因为所有人都明白,那层已经透明的薄纸背后是他们谁也无法预料的。

是希望还是绝望?无人能知,但他们知道,那份惊涛巨浪将席卷每一个有牵连的人,谁也无法逃脱。

可是,虚像毕竟还是虚像,终究有破灭的一天,就在半个月后的那一日,一切都浮上水面。

"冬梅,皇上最近是不是变忙了?"早膳过后,幻如凝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一个希望得到丈夫所有爱与关怀的女子,她也知道,郇孑已经将大部份的爱与­精­力都给了她,她不该有所抱怨,只是,每当清晨醒来,摸到身边一片冰凉时,心仍会不自觉的发疼。

她知道,是她太钻牛角尖了,又或者说她的占有欲太强,但她和孑错过了太多,现在,她在梦中都会惊醒,为了曾经自己所造下的罪孽,不知何时会再次报应在她身上。

甚至不知她的未来还剩下多少日子,只要每每想到这里,她便会觉得一阵心慌恐惧。

"娘娘,最近皇上确实忙了许多,有时候深夜您睡了之后,皇上又起来了,诸葛丞相进宫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奴婢想,或许朝中出了事了。"冬梅没有刻意隐瞒,她觉得皇后有权利知道真相。

"是吗?"喃念着,幻如凝只是暗暗的皱了皱眉,脸上依旧平静。

深夜起来?原来,是因为她的关系,他才会将自己弄得那么疲惫不堪。

"皇上午膳会回宫用吗?"幻如凝又问。

"会的,娘娘。"冬梅恭敬回道。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皇上都不敢离开皇后太久,就怕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皇后又发生什么事。

那就午膳时再问问孑,朝中究竟出了什么事吧。幻如凝在心里盘算着,叹了口气。

"娘娘,您是不是头疼?奴婢给您捏捏吧。"瞧出她的不适,冬梅上前探问。

"不用了,推本宫出去走走吧,可能是太久没动,整个人都废了。"幻如凝疲惫的揉揉额角,嘴角浮现丝自嘲。

"好的。"冬梅也觉得幻如凝将自己闷在宫殿太久了,眼下对她的决定自是欣然点头。

"娘娘,您想去哪儿?"湖边太寒,不适合去清馨亭,可能只能在这附近走走。

"去御花园吧。"没多想,幻如凝随意的说道,也没有反应过来,御花园背后的意义。

又因为背对着冬梅,所以她并没有看见当她脱口说出这句话时,冬梅脸上的复杂。

直到回过神来时,幻如凝发现,远处若隐若现的建筑是东宫时,才恍然明白自己说了什么。

看着那个她曾住了八年的宫苑,淡然的表情在顷刻间凝结,心也缓缓的沉下去,一抹寂寥悄然爬上眉梢。

看着远处的宫苑,冬梅自是明白幻如凝的心情,叹息道,"娘娘,您若是想看皇太后的话,就进去吧,奴婢相信,皇上不会说什么的。"

当皇后说要来御花园时,她便已经想到了这层。因为自从回宫后,皇上便命人撤了八卦阵,看见东宫是必然的。

其实,自从徐婉儿的事情解决后,娘娘就一直心事重重,只是那时皇上的时掩盖了娘娘的异状,直到这次祭天回来,才一层层的显露出来。她跟随在娘娘身边这么久,自然能揣测出个大概,娘娘的心结太多,除了她的身体状况,另一个心结便是皇太后。

不管怎么样,皇太后终究是娘娘的生母,在自己丈夫被杀后,苟且存活着,为的不过是皇后。

她也明白,这段恩怨牵扯太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所以娘娘才一直没有来东宫,甚至来到了这里,却不敢向前了。

她都看得明白,却也只是看得清晰,却无法真正帮上娘娘,因为这是皇后、皇太后与皇上间的恩怨。

幻如凝愣愣的看着手上的咸湿,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是不想说,而是话到嘴边便是千言万语也说不清楚,不知该从何说起。

"冬梅,你不懂。"她摇着头,冬梅是不会明白的,她被禁锢了的,不是她的脚步,而是,她的心啊!

回宫后,她一直没有去看望母后,不是因为不被允许,再次回宫,红城已没有她去不了的地方。只是,她的心已经禁锢了她的身体。

她明白,她是解不开心中的那个结。

她担心,要是她的母后知道自己的女儿与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在一起后,会是怎样的抵触。回想以前,母后就不希望她与风哥哥或是孑太靠近,那时她不能明白,与母后生气,现在想来,或许当时母后就已经察觉到了风哥哥与孑对她的那份不伦爱恋吧?只是谁也不愿意戳破那层透明的薄纸,母后也才因为忌讳而不得不沉默。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那层透明的薄纸已经被捅破,父皇又死在孑的手上。

在母后的心里,孑是杀死她丈夫,弓虽暴自己女儿的凶手,一个让她憎恨的仇人。如果母后知道,她爱上了孑,母后该是怎样的心灰意冷?怎样的绝望?

想到这里,幻如凝不由得闭上了双眼。

她可以不在意世人怎么看她,不在乎世人怎么想她与孑的感情,只是,母后不一样啊,她是生育她,疼爱了她这么多年的母亲,她怎么能抛去这层情感的束缚?

所以,她不敢去看望母后,因为她怕听到母后对孑的怨与恨,怕面对这样的一幕。他们都是她最重要的人,她不想面对母后逼她选择的情景。

甚至,她连自己还剩下多久的生命都不知道,不知道她能否真的与孑长相厮守,她欠孑的已经太多,她怎么能够再伤孑一次?

她该怎么做才能让母后原谅,怎样让母后明白,这一生,她都是不可能再离开孑的了?

"娘娘,如果真的太痛苦,就不要想了。"冬梅握住她的皓腕,说道,"时间可以沉淀痛苦,如果真的这么痛苦的话,就将一切暂时先交给时间,等到时间沉淀了大部份的痛后,再拿起。"

她不希望娘娘不开心,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伺候在娘娘身边,让娘娘心中有个依靠。

"让时间……沉淀痛苦?"幻如凝喃喃重复,心中悲苦交加。

可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

"是。"冬梅肯定的点头,"事到如今已经两年了,娘娘您又何必急于一时呢?甚至,连一丝喘息的空间都不给自己?奴婢明白您的心意,您想要尽快解决一切,用实际的行动给予皇上的承诺,让皇上安心。可是,有些事并不是能够急于求成的,您现在连自己的心都没有放平,却急切的想要去安抚皇上的心,只会适得其反,不仅逼得自己乱了信念,也会让皇上更加不安。"

"让孑不安?"幻如凝闻言,眼底这才渐渐有了焦注。

不,她不要再让孑不安了,孑已经够痛苦了。冬梅说得没错,回到宫中,她太过急切的想要表现出自己对孑的爱,告诉他,她是真的爱着他,不会再离开他。但她却忽略了,这样急切的钻着牛角尖,反而将自己逼近了死胡同。不可否认,因为太过在意,连她自己也有些迷失了,竟开始犹豫起来。

孑是何等的聪明,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从祭天时,让御儿赶到翠峰寺给她解开心结,她便该想到了,不是吗?

"冬梅,我是不是又让孑感到不安了?"她轻问,但眼底的悔却已经清楚的表明,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事实上,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冬梅没有答话,因为她知道,她的回答并不重要了。

苦涩的扯了下­唇­,幻如凝笑得那样无奈而自责,"曾经风哥哥说过,我是那种一旦有了目标,就会不顾一切的只朝那个目标冲的人,他说,那样的我很好,说明我有信心和决心,可是同样的,那样的我太过于执着目标,也会忽略掉显而易见的陷阱。他是对的,不是吗?"

"娘娘,没有任何人能说自己一生就不会做错,即便是逍遥王,难道他就能确定这一生都没有做错过决定吗?"冬梅目光炯亮的看着她,问道。

对于别的事她不能断言,但是,逍遥王放弃了皇后就真是绝对正确的吗?或许这样说,会让人觉得她对皇上不忠,只是,若是当初逍遥王没有选择放弃,治好了心疾,以逍遥王的算计与在皇后心中的地位,可以计算好皇后的一生,而皇后,根本不需要爱情,也不需要背负任何的罪孽,这一生只需要在逍遥王的庇护下,幸福而快乐的活着,不是吗?

幻如凝紧拧着眉心,不语。

"娘娘,现在最重要的是您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冬梅问道。

"冬梅,回去吧。"沉寂许久,幻如凝终于开口,轻哑著作出决定。

"是。"冬梅起身,回到她身后,尽职的执行着她的命令。

幻如凝最后深深的看了那座曾经那样熟悉的宫苑一眼,抬了下手。

冬梅会意的转过轮椅,那座宫苑渐渐从幻如凝的视线里移到了身后。

对不起,母后,女儿现在还无法面对你,请你原谅女儿的不孝。等女儿整理好自己的感情,知道该怎样处理您与孑之间的事,女儿会来接您的,所以,请您再等等。在转身的?那,一滴泪轻轻的打落在掌心,溅开。

只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远处的宫苑内,一抹似是呆滞的丽影静静的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一动不动。

而这边的死角处,该是在上书房与大臣议事的幻郇孑从银树后走出,面无表情的看着幻如凝与冬梅离去,不知站了多久。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回宫 第十章 预谋?

绕过园林,幻如凝已经看到了磬夕宫,朝身后的冬梅交代,"冬梅,等会儿不要告诉皇上本宫……"

但她话还未说完,后方就传来一阵轻笑,"不要告诉朕什么?"

震惊还来不及写在脸上,她的身子就别从后拥进那个熟悉的温暖胸膛里。

心突兀地停跳了一个节拍,但幻如凝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淡淡的侧过脸,柔声轻问,"下朝了吗?"

"嗯。"幻郇孑用下巴轻轻的摩挲着她的颊,低应了声,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边,有些烫痒,"刚去哪里了?"

"有些头疼,就让冬梅推我出去走走了。"她避重就轻的回道,聪明的没有提刚才的事。

"哪里疼?"幻郇孑放开她,轻蹙俊眉。

"现在好多了。"她浅笑,安抚他,"我们回去吧。"

"嗯。"幻郇孑不动声­色­的敛起­精­光,点头,正欲绕到她身后,却被拉住了衣角。

"抱我。"幻如凝伸出手,撒娇,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孩子气,让她看起来更加娇媚。

幻郇孑显然怔了一下。

"轮椅坐着很硬。"幻如凝嘟着嘴委屈的说道,但灵动的笑眸中却流窜着狡黠。

"遵命,我的皇后。"一道水光飞快的掠过眼底,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彩,幻郇孑弯下腰,那样庄重的将她抱入怀中。

眼睛微湿,但脸上的很甜却比秋阳还要炫目,"女皇好不好?才不会怕你抛弃我。"

即便是玩笑,对着当朝皇帝说这种话也是大逆不道的,尤其是一个极具野心的残酷男人,无疑是自寻死路。

但对象是被爱柔化了野心的幻郇孑,所以他没有生气,稳步踏在小石路上,眼神宠溺的应着,"如儿说什么都好。"

他知道如儿是说笑,但他的承诺却非玩笑。

当初,皇位是得到如儿的条件,所以才登基,若非想要保护如儿,心疼如儿,不想她被世间的脏污亵渎了,帝位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累赘。

不要说是区区一个帝位,就算她想要世界,他都会毫不犹豫的为她去战争,将整个天下双手奉到她的眼前,只要她一个真心的微笑。

"真的?"幻如凝笑逐颜开,在他看不见的角落眨去几欲夺眶的泪水,"即便是当我背后的男人?"她邪笑。

"如果如儿愿意,我就当背后的男人。"幻郇孑毫不犹豫的点头。

可是,幻如凝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戏言,竟在几日后成真,带着滔天巨浪。

而身后,冬梅仍站在原地,眼神忧虑的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

皇上,是故意阻止皇后将话说完了吧!为什么呢?即便皇上已经知道了她们去过哪里,为何不在磬夕宫内等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狐疑不解,突然,眼角不经意间瞥见隐处的影卫。

是影卫?难道皇上顾忌的是影卫?为什么?这说不通啊,即便影卫知道了,也不会乱说出去,他们只会向皇上一人……禀报?

隐隐的揣测到了什么,握着轮椅的指尖弹了一下,皇上是不想影卫禀报上去?想让所有人都以为皇上不知道这件事?

一阵寒意从脚下升起,迅速蔓延至紧缩的心脏。

难道,皇上又有了什么新的打算吗?

"冬梅,你站在这儿做什么?"海若狐疑的声音近在耳边,打断了冬梅的遐想。

冬梅身子一抖,猛然旋身,反­射­­性­的就是一掌扫去。

一阵风险险的从脸前滑过,海若大惊,虽然躲开了她的掌势,朝后倒下的身子却停不住,狼狈的跌坐在地,痛呼一声,才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瞪着冬梅,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天啊,冬梅你在做什么?"

"海若?"冬梅也被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敛起眼底的骇芒,扶他起来,"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那你以为是谁?红城里头难不成还有刺客攻击你不成?"海若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拍拍身上的灰尘。

真是吓死人了,平日里也没见冬梅露过武功,突然就这么对他来一下,吓死他了。

但抬起头,却见她不说话,不怎么高兴的埋怨,"冬梅,你是看我不会武功,踩挑着我来整的吧?再多让你这样吓几次,魂都没了。"

本就寡言的冬梅不知该说什么,尴尬不已,心中也隐隐不太平静。

刚才她确实骇住了,才会如此失常,好在没伤着海若。

"哎呀,糟了。"海若叹着气收回视线,手上似乎少了些什么,低头一看,立即惊叫起来。

冬梅顺着他的视线望下去,平整的小石道上摔着一个银质托盘,上面歪着一个上好的瓷碗,虽然没碎,但里面暗红­色­的药汁都流了出来,心里升起股不好的预感,"那是什么?"

"是皇上交代了要给皇后的药啊。"海若有些气急败坏的回道,"让御膳房熬了两个时辰才熬好的,天啊,这可怎么是好?"

"御膳房应该还有准备吧?"冬梅歉意的看着他焦急的模样,提醒。

不管是菜­色­还是药,御膳房至少都会准备三份。

"这种药很珍贵的,而且加了倾殇公主的血,只有一副啊。"海若跪在药碗旁,好想哭。

这是调养皇后心疾的药,每日一副,不能中断的。

冬梅也有些不知所措了,因为海若那副天塌下来的表情。

"要不,我去御膳房看看,若是没有了,我就去求求倾殇公主,晚些喝,应该没多大影响。"她提出办法。

现在皇上在皇后的身边,她离开一下应该不要紧。

"只能这样了。"海若哭丧着一张脸,"我先去向皇上请罪了。"

冬梅觉得很不好意思,点点头,"皇后的轮椅你也帮忙带回磬夕宫吧。"

"放心吧。"海若点头,将托盘放到她手上。

冬梅低低的叹了口气,认命的端着托盘朝御膳房的方向走去,不过方才紧绷的神经得到了纾解。

海若站在原地,看着她飞快消失的背影,许久,才抬起头,握住了轮椅。

寝宫内,幻如凝舒服的将脸枕在幻郇孑的腿上,手臂环着他的腰,身子则蜷缩在贵妃躺椅上,看起来就像一只慵懒而高贵的茂密。

幻郇孑温暖的大掌轻轻托着她的头,中指轻按着她的太阳|­茓­,心中思忖。

头疼也是毒发的结果吗?难道不止是心疾,还会引起其它的伤痛?看来,还需要再问问御儿,他不想如儿的身子留下什么后遗症。

"孑,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幻如凝半阖着眼,突然问道,声音懒洋洋的,就像刚睡醒。

"嗯,半年荒废了不少事。"幻郇孑漫不经心的回道,看上去不怎么上心,大脑却快速的运转着。

事实上,是二哥失踪了,似乎与西楼孤城有关。他已经派了不少人去寻了,但这么久时间了,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收获,但哈尔多斯那边也没送什么信来,说是交换人质。所以,这些天他都忙得分不开身。

但这件事他不会让如儿知道,如儿对放在心上的人都会恨不得付出所有,他怕她知道了,心情又受影响。

"孑,如果……"幻如凝开了头,却久久听不到下续。

"嗯?"幻郇孑示意她继续下去。

抿了抿­唇­,幻如凝看着自己的手,"孑,如果当初没有遇见我,你会不会爱上别的女孩?"

"既是如果,又何必去想呢?"幻郇孑淡笑。

"孑,我想知道。"

拗不过她的坚持,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傻如儿,过去的我太黑暗,若没有遇见你,这一生,我就只有仇恨。"

那段深渊一般的过去,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不仅因为事情过去太久,现在她的心也已经够乱了,他不想再给她平添烦忧。

"孑,究竟你与父皇……"眉心浮现几条褶皱,幻如凝轻轻的覆住他的大手,望着他。

这个问题她不曾问过,但她早已有所察觉,孑心底的仇恨与父皇有着很大的关系,究竟父皇对孑做过什么?

"如儿,等一切都结束后,我再告诉你,好吗?"幻郇孑苦涩弯­唇­,低沉的声音将她也笼罩入他淡淡的忧郁中。

"嗯,等你想要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幻如凝心疼的点头,好想抹去他眉眼间的伤痛。

究竟是什么样的痛,造就了孑那样深的痛呢?她想要探知,又怕会触及他最深处的黑暗,将他的伤痕揭开,让他再痛一次,虽然那道伤痕已经在他心底腐烂。

"谢谢你,如儿。"幻郇孑深深的凝视着她的眼,俯下头,轻轻的覆上她的­唇­。

幻如凝脸儿微微娇红,闭上眼。

只是,浓情刚刚升华,一道抽气声却传入两人耳底,硬生生将那刚刚凝聚的暧昧打断。

幻郇孑沉下脸,抬头冷斥,"滚出去。"

幻如凝将脸埋进他的胸膛,毕竟这种床第间的恩爱被人撞见,还是会让人不好意思的。

海若明显的吓到,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滚出去。"幻郇孑拧眉,怒声再道。

"皇上,奴才有事要禀。"海若硬着头皮开口。

冬梅,真是被你害死了。

幻郇孑紧绷的发黑的俊颜,冷冷的瞪着他。

"皇上,是皇后的药,不小心打翻了。"海若将头埋得低低的。

"什么?"幻郇孑眯起眼角,本就不悦的脸­色­更加深怒。

幻如凝用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胸膛,没说话。

"奴才刚才不小心撞见了冬梅,奴才刚唤她,她突然就出手了,奴才闪避不过,所以……"海若跪在地上,冷汗涔涔。

"冬梅怎么会突然攻击你?"幻如凝手一顿,奇怪的出声。

冬梅从不是没分寸的人,除了保护她,很少会出手。

幻郇孑脸眸,掩去眼底一闪而逝的异芒,这次竟没做声。

"奴才不知。"海若低着头回话。

"冬梅人呢?"幻如凝狐疑。

"冬梅去倾殇公主那儿了,倾殇公主的血是药引。"海若这才能顺畅答话。

"御儿的血是药引?"眉心一拧,幻如凝求证的望向幻郇孑,见他点头,才震然低下眼。

这对御儿来说是个讽刺吧,当年在逍遥王府,她中毒时,御儿被风哥哥割破手腕,让昏迷的她生饮御儿的血。如今,这么多年过去,竟仍是逃不过宿命的捉弄,御儿仍是用血在救她。

突然间,一种浓烈的悲哀在她的心头升起,说不出是为御儿,还是为命运,心沉闷着。

"即便不为你,要治冷傲,也同样需要她的血。"看出她的心思,幻郇孑冷漠的说道。

幻如凝虚笑了一下,但那也磨灭不了她欠御儿的事实。

就连她都忍不住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御儿的孽障。

"如儿,你没有欠任何人,明白吗?"幻郇孑捧着她的脸,逼她直视自己。

"因为是你与风哥哥为我欠下的,是吗?"幻如凝无奈的回望。

幻郇孑沉默,分身望了眼跪在地上的海若,眸中幽光闪烁。

海若是越活越退回去了,还是日子过得太悠哉,脑子不中用了?竟然连番出错!

海若似乎感觉到那噬人的­阴­沉视线,脸­色­白了一下。

但幻郇孑竟没有追究那日之事,日子在平静中,又五天过去。

"冬梅,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效忠孑的?"后院搭住的黄伞下,幻如凝吃掉冬梅一颗碧绿­色­的翡翠棋子,边问。

"冬梅是五岁的时候被太子相中,开始接受训练的。"冬梅无奈的看着自己的棋子棋盘上越来越少,又落下一子,据实以告。

幻如凝抬头飞快的看了她一眼,"这么早吗?"

那时候的她在做什么呢?是在父皇、母后和风哥哥的庇护下,不食人间烟火吧!

"那时皇上也才刚过九周岁。"甚至事隔多年,她仍记得第一次见到皇上时的情景。

那时刚过九周岁的皇上就已经练得一身武功,冷漠的看着他们,她就在众多的孩子中打量着皇上,那时的皇上还不懂得隐藏,他的深沉与愤世嫉俗全放在了那双冰冷的眼睛里。她本就是个早熟的孩子,虽然觉得他很可怕,却也没表现太多,也因此,皇上在众多孩子中一眼就相中了她,后来还将他最爱的人交给她保护。

据化云烟的说法,是她那让人恨不得想抽上一巴掌的骄傲吸引了皇上的眼球,但她并不同意,至少她认为自己当时只是不想和其它人一样,像个傻子一样用恐惧去愉悦他人。

"是吗?"幻如凝静下去,没有再问。

她答应了孑给他时间,就不会过问他的过往,她愿意等,等他告诉她答案。

冬梅抬头看着她沉思的表情,担心她又胡思乱想,正欲开口,却听她道。

"将军!"幻如凝露出抹无辜的浅笑。

"……娘娘的棋艺太高深,冬梅不是您的对手。"看来是她想多了。

"所以本宫不是在教你吗?"幻如凝懒懒地勾起抹狡猾的笑容,"在失败中积累经验,才会成功。"

但是失败了六年,而且一次比一次凄惨。冬梅沉默的将那些珍贵的棋子收入棋盒里。

幻如凝满意的看着她的神情,伸了伸懒腰。

"皇后,还下吗?"冬梅将棋子放进收好,问道。

"不下了,冬梅,你将本宫的琴搬过来吧。"幻如凝挥挥手,语气有几分无奈。

"现在?"冬梅有些诧异,确定皇后这两天的举动很反常。

"嗯,最近特别的烦闷,什么兴趣都来得快,也去得快。"幻如凝心中藏着把火,热得发烫。

"冬梅明白了。"冬梅不再多说什么,捧着棋盒往寝殿走去,不一会儿便取来了她的古筝,轻柔的摆在她的眼前。

幻如凝试了试音,然后,一曲优美动听的琴音在她修长的指间流泻而出,飘扬在后院。曲子婉转悠长,又带着安详的气息。

只是,在幻如凝的弹奏下,却透出一丝沉闷与若有似无的绝望。

"怎么这么好的兴致?"幻郇孑无声的出现在她身后,笑着从后圈住她的身子。

"错,这是宫怨曲。"幻如凝摇摇葱葱玉指,修正,已经习惯了他的无声出现。

"宫怨曲?"某人显然不解,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是啊,就是根据历代后宫痴痴等待皇上却不得果的宫­妇­们所作的曲子,所以,不是好兴致哦。"幻如凝似真似假的说道,期待的注视着他的表情。

"为什么弹这种曲子。"果然,幻郇孑变了脸­色­。

那些女人怎能与如儿相比?他也不是那种薄情寡爱的皇帝。

"让你不敢起念抛弃我啊,不然我就天天弹这种哀怨的曲子。"幻如凝得意一笑,随手捏了块花糕放进他嘴里,又拿了块放到自己嘴边。

"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幻郇孑无奈的咽下花糕,只是视线碰触到琴时,黑眸里折­射­出一种异样的光­色­。

"我知道。"幻如凝笑吟吟的拨弄着他落在肩上的细发,"孑,不要再弄黑了。"

"好。"他笑着点头,对于她的话,似乎从未有过异议。

"傻瓜。"幻如凝笑着捏捏他的颊,就像小时候曾经捏着幻吟风一样。

幻郇孑眼底盈满了宠溺,任她在自己脸­色­胡作非为,"如儿,你的琴艺是幻吟风教的?"

"对啊。"幻如凝收回手,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怎么了吗?"

"我还记得你回宫的宴会上,你和他弹奏的那首曲子。"幻郇孑漫不经心的说道。

幻如凝没有得意忘形,反而更加小心起来,揣测着他的话意。

"我听说,音乐最重要的是魂,若是弹奏者不能心魂相结合,是奏不出那样和谐的曲子的。"幻郇孑搂着她的腰,话语极轻。

"你是在吃醋吗?"幻如凝笑了,格外的开怀,"这么久的事你都能翻出来。"

幻郇孑不满的看着她,正欲说什么,却变了脸­色­,俊容有些扭曲,他单手撑着桌面,眼瞳收紧,紧抿着­唇­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孑,你怎么了?"幻如凝察觉不对,忙倾身拉住他的臂。

幻郇孑摇头,安抚似地对她苍白一笑,幻如凝却惊恐的瞠大了双眼。

幻郇孑狐疑的摸了摸脸,却在鼻下摸到点点血痕,心惊了一下,因为他已经来不及在她眼前掩饰。

"皇上,您流血了?"冬梅也是一怔,立即扬声喊道,"来人啊,快传御医。"

这是皇上的预谋吗?她惴惴不安的想着。

幻如凝捧起他微微扭曲的俊容,又慌又乱,毫不避讳的用衣袖擦去那些刺痛了她双眼的鲜血,心痛欲裂,"孑,你痛不痛?"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幻郇孑摇头,想告诉如儿自己没事,却不能开口,因为他知道,自己满嘴都是血。

糟了,他是什么时候中的毒?如果在如儿面前毒发,如儿的情绪必然受到影响,他冒不起这个险。

想着,他轻推开她,想要离开这里,但刚起身,一阵血腥猛地升上,连紧抿的­唇­何时被冲开也不知道,一大口鲜血从口中吐出,还有些从鼻子里流出。

"孑!"幻如凝惊恐大叫,古筝因她剧烈的动作被牵扯,摔在地上,裂成两截,琴弦也应声而断。

幻如凝恐惧的紧抱住幻郇孑,颤抖的手扶住他的下巴,汨汨流出烫热的鲜血很快便染湿了她的手,让她恐惧得连心也停止了跳动。

"我没事。"幻郇孑勉强一笑,却终究抵不住那迅猛而强烈的毒发,眼前一黑,向前倒在了幻如凝的怀里。

"孑,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身子一震,眼瞳渐渐失去了焦距,变得空茫起来,她的表情也逐渐变得疯狂,然后嘶吼起来。

任是谁都没有想到,幸福的时间甚至不足一个月,幻郇孑竟会再次倒下。

56回宫 第十一章最后的棋子,海若

臣相府,正在书房批看着折子的诸葛孔照,突然顿下手,平静的放下手中的朱笔,波澜不兴的银灰­色­眼瞳眸里浮起丝异样。

终于来了。

心念刚动,他已经缓慢的站起身,走出书房,朝自己的寝屋方向走去,看似漫不经心,书桌上仍翻开的折子却可看出他不平静的心。

磬夕宫再次喧哗起来,幻如凝痴呆的坐在外殿,看着在眼前进进出出的宫女与内殿忙碌的御医们,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连一滴泪都没有。

相较幻如凝的平静,冬梅的脸上却有些波澜,看着身边乐师平静的幻如凝,眼底就越是挣扎。

内殿,绣着龙凤戏珠的黄|­色­被褥下,幻郇孑的俊容不见一丝血­色­,赵御医坐在床头,正神­色­凝重的给他把脉。

当他收回手,其它御医立即上前一步,压低了音量,紧张的问道,就怕远处的幻如凝听到,"赵御医,结果如何?"

赵御医的白眉拧在了一起,脸­色­沉凝的摇头,不是中毒,但……也查不出原由。

顿时,一片乌云笼罩在御医们的头顶。

想他们八名御医,,皆是通过层层的考验,先皇钦点的皇室御医,他们自负在医学上颇有成就,可是今天,竟无一人能查出皇上倒下的原因。

如果病倒的是别人倒也罢了,但倒下的却是傲宇王朝的当今皇上,若是皇上有个万一,傲宇王朝必要遭到前所未有的抨击,何况,一旦皇上有事,他们必定就是第一批殉葬者啊!

"那皇上用过的食物,可查出是否有毒?"赵御医询问着检查食物的李御医。

李御医摇头,小声回道,"食物里都没毒,而且,皇后也用过了。"

"那要如何是好?用银针测验?"另一名老御医战战兢兢的问道。

被殿外的皇后娘娘盯着,总觉得芒刺在背啊。

正当他们愁容满面的商议着该如何医治皇上时,昏迷的幻郇孑突然睁开了双眼,身子痛苦的抽搐起来,嘴里发出破碎的痛吟声。

幻如凝眼睛动了一下,立即滚动着轮椅往殿内疾走而去。

"皇上,您醒了!"赵御医大喜,立即上前扶住幻郇孑。

可是,幻郇孑似乎看不到他,眼神空洞的看着华致的幔顶,没有一丝焦距,身子痛苦的扭曲着,然后一大口鲜血毫无预警的吐了出来,吐在明黄|­色­的被褥上,也吐在赵御医的身上,还有刚在床边的幻如凝手上。

然后,眼慢慢的垂下,再次昏了过去。

"皇上!"赵御医大震,惊喊。

看到这里,冬梅心开始浮动,难道,是她想错了吗?

幻如凝看着手心还未完全­干­透的血迹又被愠热的血水浸湿,紧缩的瞳孔不断的闪烁,没有人看得见纱裙下剧烈的颤抖。

众御医惶恐起来,不安的看着低垂着偷一句话都不说的幻如凝。

不知为何,这样的皇后竟让他们觉得恐惧,那种恐惧就像是面对失踪已久的逍遥王,让人打心底发寒。

久久,整个宫殿里都没有一丝声音,死寂在宫殿里蔓延,连冬梅竟也不敢靠近幻如凝。

"……"终于,幻如凝收了收紧绷着的手,手指好像麻木了,连动都没有了知觉,身子轻轻的颤栗着,粉红的樱­唇­几不可见的动了动。

众人屏息,却仍是听不见那细小的音量。

"娘娘,您说什么?"冬梅也这隐隐听见了她的声音,忙弯下腰,低声探问。

"杀。"幻如凝掀起眼帘,不知何时变得­阴­鸷的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那些老御医们,带血的双拳握得死紧,骨头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清脆声音,那样的绝望而­阴­沉。

冬梅睁大双眼,看着她变得狰狞的乖戾表情,僵硬的身子无法动弹。

御医们皆是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赵御医也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老眼,不可能,他仍记得皇后幼时的调皮,宴会上的高贵耀眼,为了爱而不顾一切追去前线的坚毅,红城被迫时近乎崩溃的绝望,在爱情与大义前苦苦挣扎的悲涩。

但皇后绝不是残虐­阴­狠之人,不,皇后不可能是个乱杀无辜的人,不可能的。

可是,接下来的咆哮却让他无法自欺欺人。

"全部给本宫拖出去,一个不留。"幻如凝用力的一拳砸在扶手上,似乎发出了一道闷声,脸上再也无法伪装平静,她冷冽而狂怒的嘶吼着,­干­涸的眼眶快速的被泪水打湿,眼神太过绝望,绝望得,好像心中的某种信念断了。

原来,天地动摇是这样的感觉,恐惧得比撕心裂肺还要痛,自从风哥哥离去,就是孑支撑这她的那片天,现在,他倒下了,她的天也快要塌下来了,什么都看不见了,混沌得让她觉得悲哀。

但更让她悲哀的是……

"皇后饶命啊!"御医们也才终于醒悟,这不是幻觉,也不是听错了,惶恐的跪了一地,苍老的哀求声此起彼落。

"冬梅,连你也听不懂本宫的话了吗?全部给本宫拖出去!"幻如凝­阴­戾的扫向冬梅,如铺天盖地的黑­色­焰火烧向她的心。

"奴婢不敢。"压下心头的惊骇,冬梅也跪在了地上。

只是,她该眼睁睁的看着皇后手上沾满无辜人的鲜血吗?

"拖下去!"幻如凝厉声吼道。

冬梅无奈的站起身,闭着眼,扬声,"来人,全部拖下去!"

"皇后娘娘!"赵御医脚下不稳,跌倒在地。

眼前的,真的是那个皇后吗?

哭天抢地的喊声在磬夕宫里回荡,十数名侍卫拖着八名涕泪纵横的老御医往外走,幻如凝冷酷的紧绷着下颚,好像听不见那些充斥在耳边的哀嚎。

这时,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一殿的惶恐,"皇后,请你不要迁怒这些老御医,好吗?"

御医们抬起头,看着款款跨进寝宫的慕容御熙,眼底注入了希翼。

是倾殇公主!

"脸昏迷吐血的原因都诊断不出,本宫还要他们做什么?"幻如凝的怒没有因慕容御熙的到来而减退,反而更加炽热,"而你,慕容御熙,你不是保证孑没事了吗?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若他们真的被处死,也是因为你。"

"皇后,当时皇上却是已经没事了,你该是清楚的不是吗?还是,你在害怕着什么?"从试验房被"抓"过来的慕容御熙听了,也不禁皱眉,眯着眼冷冷的说道。

她也是有脾气的,她不欠她幻如凝的,只是体谅她罢了。但她若是将她的包容当做向她耍公主脾气的……她也不会乐意。

幻如凝的眼角跳动了一下,竟没有回话,缩紧的瞳眸看着手心还未完全­干­透的血迹,颤栗着。

"倾殇公主,娘娘只是因为太心急,请你体谅一下,不要太介意。"冬梅立即站出来,代替幻如凝向慕容御熙道歉,只是眼神却有着指责。

呵,体谅,说得多好听啊!慕容御熙心中讥嘲,因为她太心急,所以要她体谅,那么当初她失去了爱人,谁又体谅过她?

冷冷的转过身,她已经懒得去理睬她们,现在她要做的是查出幻郇孑昏迷的原因。只是,当她的视线不经意的瞥见被褥上的血迹时,徒地凝注。

赵御医离她最近,立即发现了她的异样,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这才发现,原来皇上刚才吐出来的血中,有一团很小的青黑­色­污痕。

那难道是……他倒吸了一口气,老脸变得死白。

"现在我要为皇上检查病情,请你们都出去。"慕容御熙被赵御医的抽泣声拉回神,冷峭的小驱赶令,眼里的眼神有些警告的意味。

赵御医骇惧的低下头,忙转身,却对上幻如凝深不可测的幽暗眼瞳,心脏骤然停滞。

幻如凝冷冷的看着他,然后静默的让冬梅推着自己出去了。

海若见皇后都粗去了,也只得跟着退出去。

其它人也鱼贯而出,那些老御医们已经吓得虚脱,却还得迈着两条不听使唤的腿勉强跟着走出去。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刚走殿门,以为死里逃生的他们被幻如凝下令打入天牢,虽不是立即处死,却也不准任何人看望。

臣相府

"臣相,宫里头来人了,说是要见您。"诸葛孔照前脚才踏进寝屋,总管就跟着来了,弯着身子恭敬的通报。

"宫里的人?让他进来。"诸葛孔照眼也未抬的淡声吩咐。

"是。"总管习以为常,领着命令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名公公便快速的跑了进来,"奴才见过诸葛臣相。"

"宫里头出什么事了?"银灰­色­的瞳眸里闪着清睿。

"诸葛臣相,是皇上出事了,具体的奴才不清楚,像是吐血了,御医们束手无策。皇后大怒,下旨将御医院的御医们都打入了天牢,现在宫里头乱作一团,皇后请诸葛臣相进宫商议办法。"小公共弯着腰回道。

"本官制度了,你先回去复命,本官随后就进宫。"诸葛孔照忖思了一会儿,道。

"奴才告退。"得到响应,小公公不多做停留,立即离开。

当门掩上,一道墙移动的声音响起,壁柜竟突然向旁边移开,里面快速的闪出一道人影,劈头就问,"诸葛臣相,这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会突然中毒?"

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人竟是已经失踪的幻烈。

原来,幻烈竟根本没有失踪,甚至,不曾离开过京城。

"镇国王,隔墙有耳。"诸葛孔照不疾不徐的望了他一眼,在屋子周围画下结界,对他的冲出来不感意外。

"诸葛臣相,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孑在宫中会中毒?红成不是被严密守卫着吗?"幻烈耐不住­性­子,急躁的问道。

"王爷,此时下官也是刚听到禀报。"诸葛孔照淡声提醒。

"那你速速进宫,看三弟究竟出了什么事。"幻烈心急万分,立即道。

"下官明白,还得委屈王爷先躲一下。"诸葛孔照行礼,"确定了皇上的情况,下官会回来告知王爷。"

"恩。"虽然不放心,但幻烈也只能拧着蹙眉点头,回到密道内,因为现在他是个失踪的人。

诸葛孔照这才收起结界,走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终于打开,慕容御熙瞥了眼门外的幻如凝,转身折回寝殿。

冬梅立即推着幻如凝进入殿内,海若也想跟进去,但主子没传,做奴才的就擅自进去,总有些不妥。

"御儿,你已经知道原因了吧?"幻如凝的情绪已经平静,但她握着幻郇孑的手却有些紧。

"是中了蛊毒。"慕容御熙脸­色­有些难看的沉声道,眼神隐隐藏着血光。

而且,是一种她该死的熟悉,却束手无策的蛊毒。

听到这样的答案,幻如凝没有多大的表情,仿佛早已猜到了这个答案,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幻郇孑,反倒是冬梅有些怔忪。

在这重重明暗侍卫的包围腺癌,何人有这天大的能耐潜入磬夕宫,对皇上下蛊?

"不可能是在饮膳中下毒,因为本宫的饮食都是与皇上一起的。"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幻如凝才道。

"怎么在郇孑身上种下蛊毒的,我不知道,因为除了饮食,肌肤的接触也是可以被下蛊的。"慕容御熙脸­色­微凝。

"肌肤的接触。"一个念头在幻如凝的心中飞快闪过,但还来不及捕捉,就已消失。

"皇后娘娘,您大概还漏问了一个问题吧。"慕容御熙口气凉凉的提醒。

"什么意思?"幻如凝声音冰冷。

"这个蛊,我也没有办法解。"慕容御熙缓缓道,很满意的看到她脸­色­倏地一变。

"我想,风应该也有教过你蛊毒之类的事吧,这是种神秘而古老的邪术,若重了蛊毒,要想除去,就必要要先知道中的那种蛊,现在,我虽然知道郇孑身上的是最厉害的七日七虫蛊,顾名思义,其中毒虫制成,每七天发作一次,毒发时,就会像今天这样,接连的吐血,抽出,昏迷。"

冬梅心中发寒,究竟是哪里来的那种东西,甚至,还种在了皇上的体内。

幻如凝全身血液在那一刻凝结,身子越来越冷,"不能找出那其中毒虫吗?"

"但虫类就有百种不止,我怎么能确定是哪七种虫?"慕容御熙假笑反问。

"那么。至少有可疑抑制的药吗?"冬梅试探的问道。

"没有。"慕容御熙摇头,眼神寒了几分,"而且,我的药绝对不能给中了蛊的幻郇孑吞下,甚至不能喝我的血,因为,这个下蛊之人,应该是与我倾城山庄对立的锁魂门人,凡是锁魂门的蛊与毒,都与我倾城山庄相克。"

其实,曾经锁魂门也是倾城山庄的一个分堂,只是后来不知发生什么事,整个堂的人都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一度他们都以为是那个堂被什么诡怪人物而灭了整个堂口。

但直到之后五年,锁魂门的出现,他们才知道,原来锁魂门就是消失的那个分堂,而那时,锁魂门已经于倾城山庄成为死敌,因为曾是倾城山准过的分堂,对倾城山庄十分了解,连番阻击了倾城山庄。

而且,本就善于蛊毒的他们,更是花费了五年的时间研制出与她的血相克的蛊毒,让她空有一身绝学,却无法医治阻击门派的门人。

"当然,只要找出下蛊之人,便也有了解药。"她补充。

幻如凝再次沉默,低垂着的脸不断地变化,有种深沉的东西再她眼底闪烁着。

慕容御熙双手环胸,看着她的发顶,心中有了思量。

看来,幻如凝似乎并不在意她是不能救幻郇孑,为什么?依她的占有欲来看,即便幻郇孑没有多大的事,也会心焦不已,为何现在这么平静?尤其是刚才,她随意的说出她在害怕着什么时,幻如凝竟没有说话了。

她敢肯定,这其中定有问题,或者说,幻如凝根本就知道下毒的人是谁?

她募然眯起眼,神­色­沉重起来,难道幻如凝与锁魂门有什么关系?

"本宫明白了,本宫会与诸葛臣相商议的。"幻如凝不知何时已经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盯着慕容御熙变幻莫测的眼神,知道看见她露出惊凝的眼神,她才开口,打断她的思绪。

慕容御熙似笑非笑的扬眉,看着她,意味深长的说道,"那我就告辞了。"然后毫不眷恋的转身离去,步法轻飘。

幻如凝,看来你真的知道下毒之人是谁,甚至,想要包庇对方?这世上能让幻如凝不顾幻郇孑而包庇的人,她已经猜到了。

呵呵……那个人竟是锁魂门的人,这红成真是越来越­精­彩了啊。

直到慕容御熙走后,冬梅才不解的问道,"为何娘娘您不再问问倾殇公主,是否有其它解决方法?"

她总觉得今日的皇后有些不对劲,不管是刚才对御医们过于冷酷的手段,还是平静中的深沉,她总觉得,娘娘的心理藏着事。

幻如凝没答,只是忽然伏下身子。

冬梅还来不及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却听见一道闷哼,然后,地上多了一滩血迹。

"皇后!"工美大惊失­色­,"您怎么了?"

"本宫没事,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幻如凝摇摇头,缓缓的直起身子,鲜红的血印在如玉的­奶­白肌肤上,怵目惊心。

冬梅瞬间明白了,皇后是不想爱你个倾殇公主看到她吐血的模样吗?

"皇后,皇上不会有事的,您别太担心,保重身子要紧。"冬梅心疼她的逞强,低声道,"若是皇上无事,您却心疾发作,要皇上怎么安心?"

"冬梅,你还不懂么?这次不一样。"幻如凝终究还是无法克制澎湃的心湖,她简淡的两句话就让她痛苦得脸都扭曲了。

她不能发作,不能让心疾在这时候发作了,孑已经倒下了,若是连她也倒下,谁能救得了孑?她不断的在心底念着,就好像这样会让她变得更坚强。

"皇后,皇上他……或许皇上很快就好了,就像,就像上次一样。"冬梅咬着­唇­,说道。

好几次深呼吸后,幻如凝才能卖弄强平淡的开口,只是声音仍有些颤抖,"冬梅,不行的,这次孑是真的中毒,不一样了,你知道吗?"她弯­唇­苦笑,泪水却也开始肆意。

冬梅为她话里的深意震撼,难道,"皇后您早就知道皇上昏迷两个月有问题?"

"我怎么可能不知?绝世公主明明说孑没有大碍,好好调养便会好转,但他却昏迷了两个月,甚至连一次都不曾醒来,有御儿的照顾,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幻如凝悲苦凄笑,"我不傻,那两个月来,我们一直是扎营露宿,只有一日便可抵达御京,为何御儿一定坚持住进知府府?那样的反常我怎可能忽视?孑醒来的那一夜,根本不像在床上躺了两个月的病人,他的身体没有一点僵硬,这其中的原由我怎会不懂?"

"娘娘……"原来,娘娘什么都看得明白,只是不说罢了。

"我知道,孑心中不安,他怕我逃避红城,逃避过往,也怕我是为了母后而回来,所以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说,用最真实的行动去化解他的担忧与不安。"幻如凝极力的想要平静,可是越说,心头就越是酸苦。

"娘娘,您别说了,别说了。"冬梅看着她渐渐泛青的脸­色­,哀求。

幻如凝渐渐平静下来,神­色­依旧哀痛,久久不愿动一下。

"诸葛臣相到--"门外,传来侍女的通报声。

"冬梅,将血擦­干­净。"幻如凝立即推开冬梅,道。

"是。"冬梅忧心忡忡的起身,用湿布将地上的血清理­干­净,而幻如凝也已经将自己脸上的血迹拭­干­了,这才朝冬梅点点头。

虽然诸葛孔照的鼻子很灵,肯定能闻出这房间里的血腥味,但郇孑的血腥足以掩饰,所以她并不担心。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不一会儿,诸葛孔照就如一阵清风,走了进来,无声的出现在幻如凝的身后,道。

幻如凝有些闪神,突然听见声音,大惊,反­射­­性­的回头,手用力一推。

诸葛孔照不设防,倒退了两步,"微臣该死,惊吓了皇后。"

"诸葛臣相,你在做什么?"她愠怒的看着他。

"微臣该死。"诸葛孔照单膝跪下。

"你难道没有看见本宫正在想事吗?为什么还在本宫的背后突然出……"声字还未说完,只见幻如凝神情一滞,那个先前没有抓住的念头回到了脑海。

难道……

诸葛孔照银灰­色­的瞳孔亮了一下,虽然仍是面无表情。

那天,幻如凝与诸葛孔照呆在宫殿里知道傍晚,而幻如凝走出宫殿的第一件事,却是下令侍卫在磬夕宫找出一层青­色­的虫壳。

知道深夜,诸葛孔照才离宫回府,并吩咐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

半个时辰后

"什么?蛊毒?"等了一整天就为了等个答案,知道现在答案揭晓,幻烈却是又惊又怒,立即就想要冲出去,"本王要进宫去看皇上。"

诸葛孔照却拦住了他,神情显得有些淡漠,"镇国王,请勿焦虑,皇上之事自有人会解决,我们该处理的是怎么对付哈尔多斯。"

"诸葛丞相,你为什么这么笃定三弟没事?"幻烈猛地起身,正欲发怒,却见他一脸淡定,双眉高高拢起。

难道他有事瞒着他?

思及此,幻烈顿时冷静下来,细细的打量诸葛孔照,"诸葛臣相,当初你为何要本王藏于此?还骗皇上哈尔多斯版个月能拿下?"

"微臣知道镇国王今日得不到一个明确的答案,是不会罢休。"诸葛孔照的语气依旧平淡,"事到如今,微臣也不愿瞒着镇国王了。"

"你果真有事瞒着本宫!"幻烈脸­色­­阴­霾,咬牙看着他。

"王爷,微臣犹记,太后当初进宫时,您该有七八岁了。"诸葛孔照不答反问。

"那又如何?"幻烈眉头更紧,有些许疑惑。

这与太后进宫又扯上什么关系了?

"那么,您可还记得,在此之前,先帝曾大病一场?"诸葛孔照继续问道。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父皇大概并了一个多月的样子。"幻烈思索这答道,却不知他问这话是何意。

"当初,先帝大病一场,群医束手无策,可是在皇太后进宫后,先帝却不治自愈,并且从那之后,­性­情大变。"诸葛孔照徐徐道。

幻烈听得仔细,却也听的迷糊,先帝之前­性­情如何,他并不清楚,恐怕只有大哥有些印象,只是太后的事,"这事本王有些印象,听宫里头的人说,皇太后是傲宇王朝及先皇的福星,所以先帝破例册封太后为……"说到这里,他猛地睁大双眼,"你的一丝是说,三弟的事与太后有关?"

诸葛孔照不答,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难道,当初先帝爷是中了蛊毒?而下蛊的还是太后?"幻烈瞪大了双眼,惊问,续而直摇头,"这不可能,不说太后一个柔弱女子何以进宫对先皇下蛊,即便真是如此,先帝怎会如此宠爱太后?还册封她为后?"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诸葛孔照只是望着他,不语。

幻烈犹是不信,但在那双银灰­色­的瞳眸下,却也越来越不确定,挣扎到。"即便真如你所言,但如今的红城处处布满了暗卫。皇太后怎么肯能不动声­色­的避过那些影卫的耳目,从东宫去磬夕宫对皇上下毒?皇太后根本不懂武功。"

"你怎知太后不懂武功?"诸葛孔照神­色­自若的反问。

"太后会武功?"幻烈惊叫。

"当初,民间只是传闻太后才学堪称傲宇王朝第一才女,但太后从何而来,却无人知晓,所有人的眼目都被太后的才智与独揽恩宠所转移。"诸葛孔照答非所问。

幻烈一脸的大受打击,身子晃了晃,有些无法接受突来的大多信息。

"那,如儿知道吗?"幻烈艰涩的问道。

如儿可知,让她爱的人倒下的就是自己的母后吗?

"皇后是否知晓,微臣就无法揣测了,只是,今日皇后却下令将所有给皇上看诊过的御医打入天牢。"

"如儿知道了,如儿一定是知道了。"幻烈喃喃道。

诸葛孔照静默。

"诸葛丞相,你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是不是?那你为什么不去阻止?你不是三弟和如儿的守护着吗?为什么你眼看着他们受难,却什么也不做?"幻烈猛地抓住诸葛孔照的衣襟,愤怒低吼。

诸葛孔照低眉,对于他的愤怒无动于衷,"这件事是皇后早晚要面对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何况,让皇太后迫不及待动手的,是皇后。

"但是至少可以避免三弟受伤!"幻烈无法苟同,低吼道。

"镇国王,这是必然的,皇上已经注定有此一劫,逆天只会带来更大的变量。"诸葛孔照抬起脸,虽然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眼底却浮着淡淡的苦涩与无奈。

幻烈颓然的放下了手,道不出的疲惫。

"至少,让本王进攻陪着如儿吧。"陪她一起面对这一切。

"只怕是……来不及了。"望了眼穹空的弯月,诸葛孔照几步可见的叹息。

安静的宫殿内,幻如凝趴在床边,睡得有些不安稳,四周的烛火静静的燃烧着,忽然,一阵夜风吹进内殿,一双黑­色­的靴子踏了进来,慢慢的幻如凝走去。

那双靴子停在幻如凝的轮以后,一双手缓缓的伸出。

"你这话什么意思?"幻烈像是被烫着了一般,猛地挑了起来。

"皇后慵懒下其实是冲动的个­性­,就好像当年听到皇上遇险,便不顾一切的独自离开京城去找皇上。"诸葛孔照叹息,"当皇后知道了叛徒是谁后,你认为,皇后还能等待吗?"

"叛徒?下蛊毒的是不是太后吗?"幻烈心中涌起不安。

"镇国王,你可曾想过,太后被囚于东宫,即便是有通天的本领,若是无人相助,又怎能不动声­色­的对皇上下毒?"诸葛孔照别过视线,幽幽问道。

"你是说,皇上身边太后安Сhā了人?"幻烈哽塞问道,续而甩袖背过身,"不可能,三弟的人全是一批自幼训练的死士,不可能背叛三弟的。"

三弟何其聪明,他的人不可能出了叛徒。

"可是,有一个并不是。"诸葛孔照回首,眼神淡漠如水。

"东西已经被本宫取走了。"幻如凝冷若寒冰的声音突兀的在静得连呼吸都能听见的宫殿内响起,如幽冷的鬼魅。

来人的手一顿,惊慌的就要逃出去,却被不知从何出现的冬梅拦住了去向,似乎等待已久。

看着那双闪过慌张的眸子,冬梅有种极强的熟悉感。

但还来不及细想,黑衣人已经一掌袭来。

冬梅忙侧身避过,却见黑衣人快速的朝窗口跑去,并不恋战,冬梅足尖点地,在空中翻了个身,再次落在黑衣人钱,拦在了他的面前。

交手数招,便可知黑衣人的武功在自己之上,这让冬梅有些惊异,但更多的是狐疑,因为黑衣人的招式虽然快而凶猛,却并不带杀气,好像只是想要脱身,并不想伤了她。

但这也是黑衣人的弱点,因为他的武功虽然比她高,但他无心伤她,所以一时半刻却也别想摆脱她。

幻如凝缓缓的直起上身,转动着轮椅回过身来,格外幽深的眼神没有一丝迷蒙,清晰得让人觉得可怕,她冷冷的注视着急欲逃脱的黑衣人,双手紧紧的抓住扶手。

"还不住手吗?"她紧绷着下颚,声音里是深不可见的愤怒,"海公公!"字字咬牙切齿。

黑衣人身子一僵,被冬梅一掌打中,摔飞出去,种种的撞在墙壁上,跌在­精­致的矮柜上,才滚落在地。

冬梅听道这话,目露惊异之­色­,但掌势已经打出,看着倒在地上的黑衣人,淡漠的脸上有了些裂痕。

只是不知是黑衣人被自己重击出去,还是为幻如凝的话。

而就在她惊愕间,幻如凝已经滚动着轮椅来到黑衣人深浅,俯视着黑衣人惊慌的双眼,脸­色­­阴­沉得可怕,又似乎夹杂着什么。

"海若,你是要本宫亲自喂你摘下蒙面布吗?"她浑身都散发着凌厉的怒焰。

黑衣人垂下眼,有些挣扎的撑起身,单手撑着地面跪在地上,另一只手,颤巍巍的抬起,慢慢的取下黑­色­的蒙面巾,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嘴角还挂着一丝血痕。

"那个人就是海若。"诸葛孔照淡淡的声音肯定了幻烈心中的答案。

"可是,海若跟了三弟十几年,对三弟一直忠心耿耿。"幻烈仍不愿相信残酷的事实。

"就是因为他对皇上忠心耿耿,才得到皇上的信任,能够掌控皇上的饮膳与生活。"诸葛孔照冷漠的接道。

"为什么会这样?"他好象?喊,却只是发出低低的声音,有些苍老,有些无力。

"因为海若就是太后的最后一个棋子,一个安排在皇上身边,监控皇上也保护皇后的棋子。"

宫殿内,冬梅眼睛微微张大,即便刚才幻如凝的话已经让她有了心理准备,但她的心仍是震惊了一下。

海若,竟是那个叛徒,还身怀高超的武功。

"海若,果真是你。"幻如凝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只是那利剑般的眼神恨不得将海若凌迟处死。

海若低下头,脸­色­苍白如纸。

"那天,你说冬梅攻击你儿打翻了药时,本宫就起疑,你为何会一个人端着药出现在哪里,你说那要只有一份,你在宫中十几年,怎会不知药好好保护那药,你却端着药去唤住明显在发呆的冬梅,还是在她身后。"幻如凝冷笑,"任何人都知道,高手的警觉都极高,若是出神,被人从和面惊道,就会下意识的出售攻击对方。所以,你一开始的打算就是让冬梅打翻你手上的药,对吗?"

冬梅怔怔的看着幻如凝冷酷的侧脸,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后白天会那样问她,那时候,皇后就怀疑海若了吗?

"因为你需要碰到本宫的轮椅,要在本宫的轮椅上下蛊,让孑顺利的碰触到那蛊,就必须支开冬梅,去像御儿求血,又亲自看着熬药,至少要两个时辰,你知道,本宫不喜欢别人随意亲近,若是冬梅没有回来,就只有孑会碰那轮椅。"水一样的眸光中翻涌着噬人的黑­色­波涛,仿佛要将海若活活吞没。

海若染血的手紧握成拳,关节白的吓人,好像随时会冲破皮肤凸出来。

冬梅神­色­复杂的看着海若,怎么也无法将如此费尽心机想要毒杀皇上的他与印象中的海若联系在一起。

"海若,你真对得起皇上。"恍如宁用一种叫做"恨"的眼神看着海若,声音很重,又很轻。

海若本就苍白的脸退得没有一点血­色­,他颤着­唇­,不语。

幻如凝湿着眼,竟也没有逼问海若这么做的目的,只是紧绷着酸苦的声音,寒凝道,"冬梅,先将他压入天牢,不要惊动任何人。"话是对冬梅说的,但那双泛着血丝的双眼却一直死死的盯在海若身上。

海若慢慢的闭上眼,眨去眼底是水光,有些不稳的站起身,至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冬梅虽然不明白幻如凝心中的打算,却对她的吩咐毫不犹豫的执行,领着海若走了出去。

幻如凝一直强忍的泪水直到这一刻才落下,绝望、悲痛,还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在她的眼底蔓延。

幻烈已经说不出话来,身子摇晃了一下,颓废的跌坐进身后的椅子里。

一夕之间,他感觉,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变得复杂起来,好像什么都充满了­阴­谋,而且,是一个长达十几年的­阴­谋。

"难道,太后早在十几年前,就知道了三弟的伪装?知道三弟为为了如儿做尽一切?"

"其实,这是逍遥王给太后的启示。"诸葛孔照的神情逐渐冷酷,身上的气息也隐隐浮动,"以逍遥王的­性­情,一个懦弱的冷宫皇子怎么会引起他的关注?后在皇后八岁时跌落池塘,逍遥王脸再见的亲弟弟都眼里处置了,为何独独放过了太子?公主的册封仪式上,素来只在意喜欢的人的公主,为何先走向太子?对公主有着极强占有欲的逍遥王竟没有对皇上进行报复?太后不是愚人,着一些举动已经透析了太子的不简单。"

幻烈哑口,这便是聪明人与非聪明人的区别吧,当初,他们看到的只是表面的风光与恩宠,却看不见背后的暗潮汹涌与玄机。

"其实太后当年也不确定太子会与逍遥王一样爱上自己的亲没灭,她让海若进宫,并不动声­色­的来到皇上的身边,只是为了未雨绸缪罢了,一个逍遥王已经让她很难以对付,她无法想象若是再加上深藏不漏的皇上,她该怎么保护皇后,只是后面的发展脱离了所有人的预料。"

"如儿该怎么办?"幻烈抹了抹脸,低低的问道。

为什么,世上总少不了这些隐没诡略?为什么。

"皇后……"诸葛孔照轻喃着,然后消了音。

当冬梅回到磬夕宫时,推开门,却发现宫殿里只有幻郇孑一个人了。

东宫

"皇后。"一名名宫女的声音在沉寂了太久的东宫内响起,幻如凝面无表情的滚动着轮椅,依着记忆,超熟悉的宫殿走去。

不知在黑暗中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了那座清冷的宫殿,蓝­色­的匾牌上雕着"圣灵宫"的烫金字体几乎灼伤了她的眼,手也不自觉的收紧了几分,一咬牙,走了进去。

昔日的摆设没变,只是走进来时,没有了以往的愠暖感,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

撩开明黄|­色­的布帘子,她缓缓走近圣亦灵的寝宫。

那到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坐在梳妆镜钱,一下一下仔细的梳理着散落而下的长发。

喉头阵阵发紧,整个蓓蕾都苦涩难当,即便心中做好了准备,相见仍不若心中所想的容易。

"母后……"她开口,轻唤,一道清泪落下,口中尝到了一丝咸淡的味道。

背对着她的身影僵硬了一下,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缓慢的转过身来。

­精­致的童言依旧魅力,只是多了些麻木与苍白,而那双该是­干­枯混沌的双眼竟明澈而幽沉,冷漠的看着幻如凝,陌生得让她的心抽搐了一下。

幻如凝悲苦一笑,时至今日,她又怎么能期待,一切不曾改变?

"我等你很久了。"圣亦灵久未开口的声音显得有几分沙哑,配上她冷漠的容颜,竟带着种幽暗的感觉,"皇后娘娘。"

57回宫 第十二章 决定

"难道,如儿去找太后了?"幻烈看着诸葛孔照的表情,猜到。

诸葛孔照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一切起因皆源于皇后,所以,如今也只有皇后能够化解一切。

"你……你竟然不阻止她?"幻烈双目圆瞪,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如果海若真是太后派去皇上身边的,现在又对皇上下了蛊毒,那她不是没有疯,一直掌控着局势?那太后一定知道如儿选择了三弟,如儿现在去找太后,不是自找伤害吗?"说着说着,声音也渐渐高扬起来。

幻如凝的眼前短暂的晕眩了一下,虽然早已预想到了不会是她所能接受的状况,但她仍是无法克制的全身发冷,胸口像是遭到一记重击,痛得让她几乎窒息,闭上眼,压抑住已经到了喉头的血腥味,她忙平下心,许久,方能再次睁开。

圣亦灵冷冷的看着她。没有再开口。

"母后,您……还好吗?"幻如凝看着眼前熟悉却遥远的脸孔,困难的发出声音,克制不住的红了眼眶。

"好?"圣亦灵扯了扯­唇­,幽幽的声音冰冷刺骨,看着幻如凝的眼神就想看待一个陌生人,"如果,一个亲眼看着自己的家园在一夕间血流成河,自己的丈夫惨死于身前却无法阻止的女人算是好,一个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被她的兄长­奸­污却无能为力、只能装疯卖傻而求得苟延残喘,这样的女人算是好,那么,我真的很好。"尖锐的讽刺冷冷的刺穿幻如凝的心。

幻如凝脸­色­募地一白,双拳紧握,心冷一场。她深吸一口气,喉头发紧,"所以,您从一开始,就已经算计到今日了,对吗?"

从一开始,母后便是在等待时机,等待着最佳的反扑时机,所以,母后装疯卖乖,只是为了降低孑的戒心,因为她早已在他的身边安排了一个最好的杀手。

圣亦灵静静的折断手中的梳子,松开,任断成两截的玉梳掉落在地,缓缓站起身,超她走来,"如果不装疯,哀家又怎么能看清,哀家教导了这么多年的好女儿,竟为了一个男人,而弃自己的父皇、母后于不顾呢?"当她闻着这些话时,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却让人格外的心情沉重。

"对不起,母后。"幻如凝脸­色­更白,阖上眼,"孑为了我做了太多,也丢失了太多,我……不能辜负他。"

"那么你的父皇呢?你死去的父皇呢?那么多为了你儿被杀死的人呢?"圣亦灵眼神一凛,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颚,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下颚捏碎,语气凌厉而愤怒,已不若刚才平静。

"对不起,母后,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一滴滴泪从幻如凝的眼眶落下,淌过她素白的脸,不知是身体痛,还是心痛。

她知道,自己太过自私,她也注定,她不思复仇,愧对父皇的疼爱与养育之恩,明知母后受苦,却只想着逃避,愧为人子,可是,孑已经是比她生命还要重要的人,即便是杀了她,她也不愿意伤害孑。

"儿臣已经对不起太多人,所以儿臣不想在伤孑的心了,既然母后已经知道了儿臣的选择,母后,儿臣求您了,将解药给儿臣吧。"迎视着那双冷厉的眼,她悲哀的说道,勉强才能维持声音的平静。

"哈哈……"圣亦灵徒然笑了起来,笑声­阴­冷而恐怖,对幻如凝紧紧逼迫,"好一句对不起,好一句不想伤害他的心啊!原来几千万条­性­命,在你眼里,竟是这样一句'对不起'、以及'选择了幻郇孑'就能轻易抹杀掉的?你真是哀家的好女儿啊,真是哀家的好女儿!"她肆意的笑着,两行清泪挂在颊边,字句从齿缝间迸出。

幻如凝痛苦的闭上眼,终究,她还是无法不受印象,她是她的母后!

圣亦灵用力的甩开她的身子,重新走回梳妆台前,捧着当年两人的定情信物,悲戚的喊道,"影帝,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该生下这个祸害,如果,当初我没有生下她,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是我的错啊!"

"母后!"幻如凝用力的嘶喊着,泪流满面,然后费力的撑着扶手,将自己的身子微微撑离轮椅,"咚"地一声向前扑倒在地上,疼痛瞬间席卷整个身子,右手短暂的失去知觉,她咬牙用左手撑起身子,跪在地上,哭道,"母后,我知道,您无法谅解我,是我,是我对不起父皇,辜负了父皇与您这么多年的疼爱,也负了整个天下。可是,母后,您也爱过啊,您该知道,在爱情面前,任何事都比不过爱人一个幸福的笑容。我爱孑,他的手上是沾满了鲜血,甚至,甚至其中一条命是父皇的,可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啊,母后,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我啊!他只是替我背负了一身的罪孽罢了,我才是真正的凶手!"

"这么多年来,他为了我,多少次从鬼门关险险的捡回一条命,如果不是上天怜他,他早已经死了,这一次次生不如死的痛苦,又有谁为他抱不平?只因为,他是个没有母亲的失宠太子吗?只因为他接受了太多的伤害锻造了一颗冷酷的心吗?可是,谁曾去想过他的感觉?他的痛?谁在幸福的时候,还想到,一个少年渐渐的在冰冷的西园冷了心?"她痛苦出声,如受伤的小兽般悲痛欲绝。

"我也曾经为了父皇而想要离开他,为此,我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亲手设计别的女人到他的身边,设计那个女人让我服下银粉,毒发,只因为我要让他不得不放手,心中却割舍不下我。我成功了,孑为此一夜白发,甚至绝望到已经立下遗诏,要和我一起去死,可是,我的心却没有得到纾解,反而痛得窒息。而如今,我已经无法怀孕,这些都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惩罚我对孑的残酷与无情,难道这些报应还不够吗?如果不够,我愿意接受更多的惩罚,可是,为什么还要让孑如此痛苦?他受的折磨已经够多了。"

"父皇已经死了,即便孑以名相抵也不可能换回父皇的命,为什么还要去伤害活着的人?我只想要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把握最后的时间,好好的爱着爱我的人,难道这也不可以吗?我和孑的命,都是向上天借来的,为什么母后您却连女儿的这点心愿也要破坏?"

圣亦灵冷峻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缝,声音微颤,"你说什么?"

幻如凝露出抹像是笑,但更像是哭的表情,"难道海若没有告诉您吗?我已经中了嗜心毒,和风哥哥一样,患上了心疾。"

圣亦灵的瞳孔收缩着,心疾?

"母后,我求您了,您将解药给我吧,如果您真的不甘心,儿臣,愿意用这条命来交换孑一年的生命,只要一年!因为,一年后女儿死了,孑也不会独活了,求您了,您就当是对女儿最后的仁慈,在给女儿一年的时间,好吗?"幻如凝卑微的抓住她的衣袖,几近竭斯底里的哭道。

圣亦灵紧抿着轻颤的­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太后在狠心,终究是皇后的母后。"诸葛孔照一瞬不瞬的望着他,"也只有皇后,能够引发太后心中最后的一丝慈悲了。"

"诸葛臣相,你还真是个……"幻烈恨不能破口大?,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他重重的吐出口气,"不过算了,只要太后肯给如儿解药也就罢了。"

脸再见的主子都能够这么设计,三弟还真是找了个好守护着啊!

"谁说太后会给皇后解药?"诸葛孔照微微侧脸。

圣亦灵俯视着幻如凝被泪水模糊的脸,缓缓松开了手,冷笑反问,"我有心要幻郇孑的命,还会制解药吗?"

"不,不会的!"幻如凝惊骇的睁大了双眼,续而猛摇头,悲哀的交织着绝望和希望。

不肯能的,母后不会这么做的,不会的!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看着她如此悲哀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别开视线,语气也没那么冷,只是不肯轻易松口,"不会?难道你认为哀家还该对一个杀死哀家丈夫又弓虽暴自己女儿的凶手心有慈念?在制毒的同时还做出解药?"

"母后,您是骗我的,对不对?您不会这么做的,母后。"幻如凝爬到圣亦灵身前,抱着她的腿,哭喊。

圣亦灵别开脸不看她,"哀家却是没有解药。"

她没有骗她,她确实没有解药。

"诸葛孔照,你这个混蛋。"幻烈的咆哮几乎震动了整个臣相府,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欺近诸葛孔照,用力的挥出沉重的一拳,怒吼,"你耍我吗?太后没有解药你到底是让如儿去找太后做什么的?"

诸葛孔照移回被打偏的脸,没有去擦嘴角的血痕,也没有辩驳。

"你这混蛋,你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幻烈怒不可遏,抡起拳又想补上一拳。

看着圣亦灵眼底的真切,幻如凝的身子顿时失了里奇,手一软,身子不稳的倒向轮椅的扶手,额头硬生生的撞上扶手前端翔龙的嘴。

"如儿!"圣亦灵惊大了双眼,再也无法冷眼视之,忙蹲下身,扶住幻如凝的肩,神情又慌又急。

幻如凝却推开了圣亦灵的手,慢慢的撑起身子,额角破了,鲜血从伤口流出。

"因为,蛊毒的解药,在哈尔多斯。"诸葛孔照这次微微侧身,避开了袭来的重拳,没有表情的俊荣半隐在黑暗中。

"什么?哈尔多斯?"幻烈一怔。

诸葛孔照的脸上不见一丝波澜,继续道,"但是,太后却也不可能告知皇后,解药之事。"

"那么你让皇后去找太后的目的是什么?"幻烈再次怒吼。

"因为,这是皇后欠太后的。"诸葛孔照回了个意味深长的答案。

"母后,孑的债是因儿臣而起,那么就由儿臣来偿还,如果当真没有解药,也无所谓了,因为儿臣会与孑生死不离。"幻如凝平静的望着圣亦灵,眼里多了丝解脱,"您放心,在儿臣离开之前,儿臣会送您出宫,让您能够衣食无忧的过完下半辈子。"

说罢,她背离的爬回轮椅上,滚动着轮椅转身,离去,背挺得笔直。

母后,孑杀死了您的丈夫,而您,也杀害了儿臣的丈夫,从此,儿臣不在欠您了。

圣亦灵怔怔的看着幻如凝消失在眼帘里的背影,绝情的清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亮。

失魂落魄的离开大殿后,幻如凝就丧失了所有的里奇,双手轻颤这,脸抬起都觉得吃力。愠热的血从伤口流出,滑到眉骨,顺势滑下,融入滚滚的泪水里,一起落下。

怎么肯能无所谓?亲眼看着最爱的人受尽折磨死去,怎么可能做到无所谓?

"喀嚓"一声,是­干­枯的枝叶被踩断的声音。

幻如凝怔怔的抬起头,看着一脸忧心的站在前方,看着自己的冬梅,­唇­弯了下,说不出心中的苦与悲,然后缓缓的合上眼,倒了下去。

"我不懂。"幻烈语气不善。

诸葛孔照答非所问,"微臣绝不会伤害皇后。"

"你已经伤害了。"幻烈毫不犹豫的街道,一脸愤然。

"微臣只是提早做到了结果,没有Сhā手罢了。"谈不上伤害,"镇国王,请相信微臣,只有皇后才能平乱此次的战役。"

"你脸再见的主子都保护部了,还拿什么要本王信你?"幻烈拧着粗眉,不悦的说道。"何况,你明明知道,你与本王对哈尔所思探究了三个余月,却至今未将哈尔多斯的动乱镇压下来,你还想让如儿出征不成?"不是他看不起女流之辈,他也知道,如儿并不若表面那般脆弱,但是,如儿再有才华,也毕竟是养在深宫的公主,要如何免贵真正的战事?

再说,哈尔所思在灭国钱,是一个可与傲宇王朝相媲美的大国,当初之所以会败得那么惨,还是与不得民心、军心不稳有关,而现在,他们统一对外,而指挥者他们的,还是那个深得民心,又被哈尔多斯人称为神的西楼孤城。

"如若解药当真在哈尔所思,本王再次潜入哈尔所思就是了,为何要让如儿去冒险?"

"微臣认为,解铃还须系铃人。"诸葛孔照半垂面目,不疾不徐的说道。

"什么意思?"幻烈眯起眼。

"镇国王也知道当年哈尔所思只所以灭国,是逍遥王与当今皇上合作,又率领了百万雄师。"这话是肯定句。

"这个本王自然中的。"幻烈点头。

"那么镇国王可知逍遥王为何与当今皇上合作?为何要如此急切的攻破哈尔多斯?"诸葛孔照反问,银眸半抬。

"难道是因为如儿?幻烈眼目一转,大胆的揣测道。"

当年的事他是有耳闻的,有人说,当年哈尔多斯的皇帝在灭国之前,正准备举行册后大典,虽然当初没有明确的说话,但之后那名女子却是没有了下落,有人说那名女子是傲宇王朝派去迷惑西楼国主的。

在他偷偷潜入哈尔多斯时,也曾偶然听到百姓愤慨的议论,说当初西楼戥锌是因为女­色­灭了国,而且,那名女子最后是被哈尔多斯灭过钱,被幻吟风带走的,难道,她是如儿?

诸葛孔照淡淡点头,"当初您在边境,加之这件事被皇上瞒下来了,所以您不找到,当初皇后是被哈尔多斯的最后一人国主掳走,皇上与逍遥王爷才会心急如焚的出兵,在三体内攻下哈尔多斯,也是因为西口国主爱上了皇后,要册立皇后为后。"

幻烈似乎有些震惊,半天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诸葛孔照。

"天下百姓皆认为当初那一战,是因为皇上与逍遥王爷骁勇善战,合作才会如此强悍,但只有参与了那夜工程的人才知道,哈尔多斯真正灭国的原因是,西楼戥锌震惊放弃了。"

若西楼戥锌真有心抵抗,他会亲自率兵抵抗,而且,当初皇后在他的手上,他大可用皇后而要挟皇上与逍遥王爷退兵,以西楼戥锌的谋略,保住国土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幻烈算是听懂他的意思,却不懂他的用意。

"当年西楼戥锌跳下悬崖,并未死。"诸葛孔照终于揭晓谜题。

幻烈恍然,脱口喊道,"你是说,要如儿对西楼戥锌使用美人计?"

诸葛孔照眉间微微隆起,眼神不善。

"本王绝不同意。"只是粗心的幻烈没看见,大声嚷嚷。

堂堂傲宇王朝的皇后,他镇国王的亲妹子,怎有用美人计退敌只说?不要说现如果三弟未昏迷会反对,即便是他,也决计不同意。

"镇国王,您错了。"诸葛孔照抬起银眸,银灰­色­的瞳孔闪烁着清冷的幽光,"不要说王爷您不同意,微臣也绝不会让皇后受此辱。"

被那太过认真而严厉的眼神震了一下,幻烈声音舒暖下来,"那你的意思是……"

"此时微臣会处理,只请王爷不要将解药之事透漏出去,否则,会无端添加爱祸端。"诸葛孔照的眼神危险了几分。

"本王倒是想除去,也得诸葛臣相你肯放行啊!"幻烈别过头,撇撇嘴,气闷的讥嘲。

第二天

当幻如凝醒来时,隐隐的听见来两个争执的声音传入耳底。

是谁在说话?连思绪都变得慢了起来。

"……冬梅,等皇后醒来,就请代为传达如今的形势。"低低淡淡的空灵男音清晰了几分,很耳熟。

混沌了几秒后,幻如凝终于想起了声音的主人,是诸葛孔照。

他要冬梅传达什么?

接着,她听到了冬梅冷硬的回绝,"诸葛臣相,这不妥,别说现在娘娘还未醒来,即便醒来了,您认为皇后还能承受住您的委托吗?所以,请诸葛臣相体谅,奴婢不能遵从您的吩咐。"

眼皮动了动,幻如凝模糊的听着,心中狐疑。

孔昭拜托了冬梅什么事?为什么冬梅会如此生气?

"冬梅,如今皇上倒下,镇国王失踪,敌人逼进,只有皇后能主持大局了。"诸葛孔照的生音也沉了几分。

"奴婢不懂朝政,奴婢只知道要伺候好自己的主子,何况,大人身为臣相,不是该为皇上分忧排难吗?为何臣相却忘却了您自己?"冬梅­干­硬的说道,声音冷冰冰的。

"若是本官能够处理,本官绝不会叨扰皇后的静养,本官不希望皇上还在病床上时,傲宇王朝却已经灰飞烟灭。"诸葛孔照说这话时,银眸不动声­色­的苤了眼床上。

可惜冬梅没有察觉,反驳,"逐个臣相,鳌鱼王朝百万雄师,难道还抵挡不住一群叛乱贼子吗?"

"什么叛乱贼子?你们在说什么?"幻如凝虚弱的声音从­唇­间逸出,立即引来了两人的关注。

"娘娘,您醒了!"冬梅忙转身,扶起已经睁开了眼的幻如凝,有些激动和高兴。

"皇后,"诸葛孔照恭敬的行了个礼。

冬梅惊道的瞪了他一眼,诸葛孔照不在意冬梅的眼神,仍是一脸的淡漠。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什么叫做皇上倒下,镇国王失踪,敌国逼进?什么又叫做皇上还在病床上,傲宇王朝就要灰飞烟灭?"幻如凝眯起眼,看着诸葛孔照。

"娘娘,只是最近邻国听说皇上病了,想趁虚而入。"冬梅抢口道。

"冬梅,本宫没有问你。"幻如凝虽然脸­色­苍白,头上还缠着层层绷带,但那强硬的气势仍让人折服。

冬梅只得安静下来,双眼却一直瞪视着诸葛孔照。

吼着淡淡的抱拳行了个礼,回道。"皇后,因为皇上离开京城半年多,虽有镇国王助阵,但镇国王毕竟不够心狠,很多事都荒废下来,皇上回朝后,虽然大肆整顿,但皇上的状况都不稳定,所以,朝中并不太平静。"

"本宫不是要听这些敷衍的东西。"幻如凝愠怒,"镇国王失踪是怎么回事?本宫前些日子还见过他,为什么突然失踪了?而且敌军逼近是哪个国家?要打仗了吗?镇国王失踪与战事有关?"

"皇后,朝中的不太平非主,却也不能小觑之。所为蛇无头则不行,傲宇王朝这么大的国土,岂能没有一个能下决策的人?皇上倒下,活血一开始百姓、百官与诸侯国会因畏惧皇上的强大兵力与过去的英勇而不敢怎么样,但时间一擦很能够,谁能保证他们心中补齐叛逆之心?而邻国又怎会不趁机攻打傲宇王朝?届时内忧外患,傲宇王朝颠覆只是时间问题。所以,眼下只有你能出来主持大局了,您是皇后,又曾得到逍遥王爷的知道,恐怕现在您有这个能力稳定局势了。"逐个孔昭声音淡漠的分析者现在的局势。

幻如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本宫明白了,那么镇国王的失踪是怎么回事?"

诸葛孔照抬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才敛眉道,"镇国王的失踪,空哦啊与哈尔多斯脱不了­干­系。"

"哈尔多斯?"幻如凝一怔,眼底隐隐飘过丝什么,有些复杂。

她早已想到,西楼戥锌的事迟早都是要面对的,她一直放在心底,只是没有想到,竟这么快就被挖了出来,而且,还引起如此大的动乱。

这便是报应吗?

曾经,哈尔多斯因她而覆灭,如今,傲宇王朝也因她而陷入窘境,她感觉,自己更真的就是红颜祸水。

"是的,邻国多数已经臣服于傲宇王朝,成为傲宇王朝的诸侯国,不敢向本朝进军,唯有哈尔多斯却一直是隐患,哈尔多斯领土广阔,难以整顿,加之哈尔多斯人素来彪悍,又有野心,一直不肯接受成为傲宇王朝附属地的事实,只是之后虽然偶尔有闹事,大多时候却是安静着的,因此驻守的官员都没有发现,六年前,哈尔多斯的前太子西楼孤城已经悄悄潜回哈尔多斯,将从前的将领兵士重新召回,收编,因为他们的动作很隐秘,因此少被人知晓,然后,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准备了六年的时间,知道五个月前,驻守哈尔多斯的官员、兵将皆备猎杀,然后向朝廷正式宣传,也知道那时,朝廷才收获消息,西楼戥锌竟已近召回了四十五万大军,并且编排得益。"

幻如凝微微闪神,半响才喃喃道,"原来是他。"

"皇后,有句话微臣不知当不当讲。"诸葛孔照突然单膝跪地。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幻如凝嘲讽似地扯­唇­。

"微臣知道这么说不妥,但哈尔多斯的最后一个群主并未身亡,若是能请他出面,哈尔多斯之事可以得以平息。"诸葛孔照定定的看着幻如凝,"而能够请他出卖你的,恐怕就只有皇后您了。"

她当然知道,能够请的动他的只有她,可是,前债为还,再欠下这份恩,现在的她,能偿还得起吗?何况,孑已经无药可医,是否覆国,又与她何­干­?

"皇后,只要一日或者,火上的蛊毒就多一份希望,若是现在亡了国,就真的无力回天了。"看出她眼底的灰寂,诸葛孔照立即出声道。

"诸葛臣相,明日还请提早进攻,本宫要垂帘听政。"在短暂的沉默后,幻如凝吩咐道,一抹淡淡的异芒在她的眼底一闪而逝。

或许诸葛孔照说得没错,只要多活一日,就多一份希望,何况,即便真是死,她也要还了欠下的债,才能安心的离去。

"是。"诸葛孔照低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那道耀眼的星光。

58回宫 第十三章 垂帘听政

第二天,天还未完全透亮,红城的城门已近开启了,一辆辆马车平缓的驶进城内,在疾风殿的宫门外停下,身着朝服的百官走下马车,踏过漫长的红毯,迈上阶梯,走上疾风殿,然后分文武列于两侧,有些官员看见了龙椅旁挂着的暗黄|­色­垂帘,有些诧异。

"那是什么时候挂上的?昨天不是还没有吗?"果然,有大臣疑惑出声。

"真的呢!"有些大臣都没有去看上前方,因此没有注意,听那名大臣这么一说,也望过去。

"那是做什么的?"大臣们好奇的揣测着,虽然看不清晰,但也能确定垂帘后空无一物。

"许是皇上有什么特别用途吧,别管闲事。"一名资历深厚的老臣子看了眼面无表情站在四周伺候的宫女、公公、出声警告道。

果然,被那么一斥说,大臣们立即移开视线,不敢再多说什么。

最近皇上已经够让人心惊­肉­跳的了,他们可不敢再去撩拨皇上的怒意。

因皇上还未到,大臣们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着,只是也不敢太大声,或是说道什么忌讳的话题,就怕那些散站在四周的宫人上报到皇上那里,他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是也有例外,譬如站在左侧第二个位置的年轻男子,就只是默默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半合着眼,没有加入他们,虽站于朝堂上,却有种遗世独立的味道。

在某些方面,这名男子和诸葛孔照有些相似,虽然没有诸葛孔照那样不凡的容貌,去也俊美蚊虫,而两个人都透着让人无法靠近的感觉。只是,诸葛孔照是完全遮掩了自己的气息让人忽略,而年轻男子,周身则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疏离感,像是抗拒着别人的靠近。

他身后的几名官员也试图与他攀谈,只是对方态度冷漠,也只能自讨没趣的默默鼻子,走开了。

月末过了半柱香的时候,闲聊的声音渐渐消了下来,众臣开始狐疑,今日,皇上似乎来得太迟。

正这样想着,殿外传来公公尖细的高喊声。

"皇后驾到--"

习惯听到呼喊就下意识弯身的众大臣在当时的那一秒都没听清,弯下身后才突然顿住,错愕的抬起头,皇后?

"皇后来疾风殿?"其中一名大臣愕然出声。

"皇上呢?"另一道迷惑的声音也响起。

然后,惊异的细小声音嗡嗡的传开,百官狐疑的互望着,却都是摇着头,眼底闪着茫然。

那名年轻男子依旧默默,只是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有些许的变化。

但他们来不及伸向,轮椅滚动的声音已经传进了耳朵里,虽然不大,却足以让整个大殿安静下来。

谁不知当今皇后已经双足残废?那价值连城的轮椅已经成为辨别皇后身份的象征了。

忙地垂下头,不敢明目张胆的张望,大臣们纷纷用眼角关注着那抹被从侧殿门推进来的明黄|­色­身影,思绪也快速的运转着。

为什么上朝的是皇后?皇后究竟是来做什么的?皇上呢?为什么没有来主持早朝?

知道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被推入方才备受瞩目的垂帘后,他们也终于恍然,纷纷跪下,整齐划一的喊道,"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看来,皇后是打算垂帘听政了。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在那样一个残酷而又充满了野心的男人的统治下,竟也会出现皇后垂帘听政的情形,也因此,刚才看着那链子也没人会想到那上面去。

"中卿家平身。"冷冷清清的声音在朝殿上散开,带着让人舒服的轻柔感,如上好的丝缎滑过般。

百官中曾有幸见过幻如凝真面容的没有几个,除了官阶的原因外,另一个原因便是,朝廷变化大,很多官员不是被剥除官位,就是贬为庶民,其中也有曾见过幻如凝的。

因此,百官对于这名传闻中的皇后是很好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得到如此恩宠,先是先帝与逍遥王,后是皇上,个个都是曾经或现下权倾天下的帝、王。甚至,当今皇上不惜背负一身的?名与血债,只为迎娶他的亲妹妹。

而后徐贵妃的出现到猝死,皇后的祭天祈福,为这位皇后更添加了层层神秘面纱。

"谢皇后。"众大臣起身,已经被那清雅的声音勾起了好奇,那些年轻的朝官更是刚起身,就迫不及待的朝上前方看去。

早听闻皇后当年仍是云凤公主时,便被誉为傲宇王朝第一美女,不知是怎生的天人之姿。

可是,他们失望了,因为只能看到模糊的明黄|­色­身影在垂帘后若隐若现。

原来,幻如凝的身前除了垂落的珠帘,还有一层暗黄|­色­的透明纱帘,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只是,当众人注意到诸葛孔照就站在垂帘旁时,才发现,原来诸葛臣相刚才并不在朝堂之上。

"皇上因感染风寒,今日不能早朝,在皇上龙体康复前,皇后将垂帘听政。"诸葛孔照声音淡淡的宣布。

"臣等祝愿皇上龙体早日康复。"百官跪地,喊道,心里却想着,昨儿个皇上还­精­神奕奕,甚至几次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吓得他们短短一个时辰捏就苍老了好几十岁,怎么今儿个就感染风寒,还不能上朝了?

不过想归想,他们也没有那个胆去问,何况,皇上不上朝,少了那份压迫感,他们也乐得轻松,又不是贱骨头,自找罪受。

"起来吧。"幻如凝淡淡道,知道百官起身后,才再次启­唇­,"本宫虽不才,却也曾得到逍遥王的十四年的悉心指教,对政治也略懂一些,相信有诸葛臣相与各位卿家的辅助,也足以处理朝中事务。"清淡的声音无波无澜,却给人莫名的胁迫感。

"臣等必当竭尽所能。"百官再次跪地,低垂的脸上各种表情都有。

早就听闻皇后与失踪已久的逍遥王感情甚好,为了讨皇后欢心,逍遥王不知做了多少让人震撼的事,而当时最为闻名的便是卿九政变,而后,逍遥王六年隐居卞阳,也只带着当时仍为云凤公主的皇后在身边,甚至有人传言,其实逍遥王爷与皇上一样,深爱着自己的亲妹妹。

只是如今,逍遥王失踪,真相也随之被掩埋了,所以,他们也不能占到当年的真相是什么。

"平身。"幻如凝眸光在百官的身上转了一圈,才扬声喊道,"工部尚书。"

"微臣在。"谵语左侧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面容沉着,举止间也透着少有的稳重。

幻如凝­唇­微微动了动,眼底飘过道流光,"工部尚书,本宫听闻前些时候皇上一直为雒阳决堤与沧州­干­旱只是发愁,不知现今,可已解决?"声音虽柔,却透着凛利。

工部尚书不卑不亢的回道,"回皇后话,微臣已经听从诸葛臣相的只是,已经派官员去查看,是当地官员贪污朝中发放的筑堤银两,偷工减料,才会铸成此患,相关官员已经在押送来京的路上,等候皇上的处置,同时也已经控股了堤坝,并开凿管道,疏通了运河,安置了难民。至于沧州,已经引渠临城之水,虽不能完全解除问题,但也得到了缓解。"

"很好。"透过飘逸的纱帘,幻如凝看着他,微微勾了勾笑。

刚才,透过纱帘她也看到了,几乎所有官员够豪气的望向这边,只有这个户部尚书低垂着眼,无动于衷。在年轻的官员中能如此稳重的,怕是少有,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

"那么靖州鼠患,里州虫灾可已处理?"她继续问道。

"回皇后话,半个月前下官已经派人将靖州隔离,并有调派两名御医与十名大夫前往疫情区,已经初见成效,相信不出两个月,靖州便可解决禁令,而里州已采取驱扑焚瘗的办法除治蝗虫,完全解除了虫害。"

"办得好,工部尚书想要什么赏赐?"幻如凝大方的问道。

此话一出,其它大臣又惊讶又羡慕的视线集中在了工部尚书的身上。

这还是近几年来,他们第一次听到奖赏二字呢!

"这是臣的职责,不敢讨赏。"工部尚书却视而不见,躬着身,语气不变的沉淡,说完,便退回官列。

幻如凝眼中闪过­精­光,也不再提,再次启­唇­,"户部尚书?"

被点名的新任户部尚书立即走出列,战战兢兢的回道,"微臣在。"

"荆州这四地的税收,今年就免了吧。"幻如凝淡道,"天灾已降,再加上税收压力,民不果腹,怨声载道,只会动摇国本。"

"是。"户部尚书谨慎应着,连他自己也不懂,为何会觉得这样淡雅的声音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皇后英明。"众臣齐道。

"这桩心事算是了了,众卿家可还有本奏?"幻如凝嘴角动了一下,淡淡的环视着殿下的大臣们,徐徐问道。

众人沉默,最近被皇上这么一整顿,他们都是能处理的就绝不上奏,皆不想引来无妄之灾。

"既然众卿家都没有本奏,那么本宫优化要说。"隔着帘子,虽然看着大臣们的表情不若直面的清晰,去也够明了,幻如凝心下了然,缓缓开口,"听闻皇上曾罚以武官三个月俸禄,文官一年俸禄。"数的哦奥这里,她顿了一下,看着眼中人惊骇的模样,才继续道,"其实,皇上所做的决策,本宫本不该­干­预,因为皇上会这么做,有皇上的用心。惩处,并非为惩处而惩处,皇上并非要惩罚各位卿家,只是朝廷尚且散乱,百姓又该乱成什么样子?坐在龙椅上,看到的不仅是这个朝堂,而是整个天下。朝廷官员是为百姓而存在,因为有百姓,才有了官员,既然身为官员,就该是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只有百姓定,天下才能定。"

一直不曾抬过脸的户部尚书听到这里,不禁微微抬起眼,看了眼纱帘后的明黄|­色­身影,眸光闪了一下。

"臣等谨尊皇后教诲。"而众臣再次跪了一殿。

"虽然本宫不敢说皇上的惩罚就是对的,但其中的成效,各位爱卿可曾注意?"幻如凝声音依旧淡淡的,不疾不徐,却能敲入人心。

众臣默然。

"其实不论是皇上还是本宫,最重视的还是天下是否安定,相信中爱卿都是聪明人,一点即通,本宫就不多说了,都起来吧。"

"谢皇后,臣等明白。"众人起身,眼底多了些敬意。

"诸葛臣相。"幻如凝低低的唤了声,"若无其它事,就退朝吧。"

诸葛孔照侧身,行了个礼,然后面朝下殿问道,"各位大臣可还有奏?"

众人弯腰低头,不语。

诸葛孔照超珠帘后点点头,冬梅推着幻如凝走出垂帘。朝朝殿的侧门走去。

"退朝--"

诸葛孔照的声音不大,却浑厚有力,内含深不可测的功力。

可怜的众大臣刚起来,又再次跪了下去,呼喊,"恭送皇后。"

而那名工部尚书,复杂的眼神一直追着幻如凝纤细的背影,知道她消失在片门后,才收回视线。

不经意间,对上诸葛孔照洞察的银眸,心中一秫,面上却无异,朝对方点点头,然后离开。

而刚走出疾风殿,一些官员就簇拥了上来,一脸谄媚的道喜,"恭喜单大人啊,皇后似乎十分中意单大人,看来,单大人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啊,届时,单大人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同僚啊!"

"可不是吗?单大人您可真不是普通的好福气啊,先后得到皇上和皇后的赏识!"另一名官员也羡慕道。

皇上虽是暴君,喜怒不常,却破例将单大人提上来,皇后更是明事理之人,温婉聪慧,又事皇上唯一敬爱之人,若得皇后慧眼看中,日后加官进爵,又怎会远?

"单大人,您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啊,趁皇上康复前,多表现表现,指不定,您就是咱们傲宇王朝第一个外姓王爷了。"其它人狗腿而夸张的说道。

可是工部尚书却始终淡漠这一张脸,当听到外姓王爷时,半合的眸底骤然掀起惊天的恨与怒,他勉强压下胸腔中澎湃的怒焰,抬眸望了眼中众人,淡问。"各位大人也都是明白之人,这是何来喜之说?"

"单大人得到皇后的赏识,难道不是喜从天降吗?"拍马屁的人有些诧异的反问。

"可是,在下官看来,却是避之不及。"单大人冷笑。

"单大人,瞧您,这话怎么说的?"其它人可不高兴了,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皇后病好后,徐贵妃便骤然去世,昨日皇上尚且­精­神百倍,今日却不能上朝,海公公也跟着不见了,这不是处处透着诡怪?"单大人冷嗤一声,问道。

"单大人,您的意思是……"众人惊疑不定的看着单大人,心中忐忑。

难道,皇后有意谋权夺位?还是,一直忍辱负重,目的就是为先帝报仇?

"下官没什么意思,致死各位大人心中有数就行。"收起冰冷,单大人慢慢的回道,说罢,便朝围着自己的大臣们行了个礼,半合着眼沉稳退去,将烟蒂的汹涌暗潮遮住。

被留下的大臣们却被缭乱了心,不安的互望着。

不远处,随心倚着墙壁似笑非笑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那个男人还真是厉害啊,在他身上,我看到了你的潜力。"她笑睨着身旁拢着发的化云烟。

"我?"化云烟皱皱眉,有些不悦了,"我喝那种狐狸是一路人?"

她做事素来光明磊落,可从不做这些小动作。

"同样可以害人于无形啊!"随心笑得眉眼弯弯,单纯极了。

只不过,一个事用手,一个是用嘴。

"老大不小了,还装纯。"化云烟嗤了一声,"不过,看来以后京城就要多谢谣言了。"

"这不是更好?现在皇上?名太多,皇后分些过去,两人才是绝配。"随心懒笑着。

"你在幸灾乐祸。"化云烟毫不留情的揭露她的心思。

"我这可是为了皇后号,给百姓转移一下注意力。"随心无辜耸肩。

"得了吧。"化云烟一眼扫来,冷哼。

"那你怎么不去阻止?"随心挑眉,邪气一笑。

"这事不是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吗?"化云烟推得一乾二净。

所以,这件事就在两人的可以放纵下,第二天,皇后为夺权而谋害了皇上的谣言变成各种版本,传遍了整个京城,不过,这是后话了。

另一边,刚回到磬夕宫,冬梅就忙不迭将幻如凝头上的凤冠取了下来。

因为凤冠太重,而皇后的额头上的伤口还未结疤,重压对伤口不好,若不是上朝必要,她也不希望皇后戴凤冠。

看着雪白的绷带上仍­干­净着,一直吊着的心菜放下,"您觉得如何?"

"没事。"幻如凝浅笑安抚。

冬梅进言,"娘娘,没有出血,不过奴婢怕还是牵动了伤口,等会儿奴婢重亲帮您包扎一下吧。"

"恩。"幻如凝点点头,知道她的紧张,也不推却。

得到幻如凝的同意,冬梅立即将凤冠妥善收好,亲自退出去准备纱布和药了。

"将皇上的早膳呈上来。"幻如凝又朝照顾幻郇孑的宫女吩咐。

"是。"那名宫女一福身,立即去办了。

幻如凝拿出别在衣襟的丝巾,擦了擦幻郇孑脸上的虚汗,边漫不经心的说道,"对了,孔照,那个工部尚书是什么来历。"

"原是御史中丞,一个月前,皇上提升为工部尚书。"

"皇上与本宫想的倒是一样。"幻如凝看着幻郇孑,撩­唇­一笑,"那个工部尚书确实有趣,应该可以委以重用。"

诸葛孔照却沉默。

"你不同意吗,孔照?"幻如凝挑眉,浅笑问道。

"皇后,工部尚书很少抬头是因为他眼里藏着恨,即使再掩饰,也抹不掉那丝痕迹。"诸葛孔照回道。

"恨?什么样的恨?"敛眉,幻如凝收回丝巾,若有所思的问道,语气还算平静,只是眼底多了抹深思与幽光。

她可不希望,有人动孑。

"皇后可曾记得,皇上刚登记那日,当着满朝文武当中斩杀了一名大臣?"诸葛孔照提示。

"本宫记得。"幻如凝单手支着下颚,红­唇­几乎可见的垂下几分,淡道。

那样残酷的杀人手法,她想,她这一生也不会忘记吧!

"那人便是工部尚书之父。"他道出答案。

"是他?"幻如凝皱了下眉心,看着昏迷的幻郇孑,问道,"即使如此,孑为何还重用他?"

以孑的敏锐和情报网,不可能不知道工部尚书的异心,为什么孑还留着他,甚至重用?将一个危险的人物留在身边,这不像孑的风格。

"皇上说,他会是明君的好臣子。"诸葛孔照敛眸道。

幻如凝的脸­色­暗淡下去,没有接话,更没有傻得去问这是什么意思。

看来,孑已经为傲宇王朝的未来做好打算了。那个傻瓜,如果不是突然病倒,是不是直到最后一刻,他才将真相告诉自己?

罢了,既然她有心与孑同生共死,那么孑又怎么可能做到不生死相随呢?

"孔照,本宫想见见他。"好一会儿后,幻如凝突然道。

诸葛孔照像是早已知道,脸上并没有露出诧异的表情,"微臣明白了,微臣这就去请工部尚书去书房。"

"等等。"幻如凝却忽然唤住他。

"娘娘还有何吩咐?"诸葛孔照折回身,恭敬探问。

"孔照,我让你办的那件事,不要让冬梅知道。"幻如凝看了眼外面,压低了声音吩咐,神­色­认真了几分。

她知道冬梅担心她,所以,那件事她不想冬梅知道。

"微臣明白。"诸葛孔照微微掀起眼帘,深深的看着幻如凝一眼。

"恩,你先让他在书房等吧,孑用了早膳,本宫就过去。"幻如凝满意的点点头。

"是。"诸葛孔照应着,安静的退了出去。

幻如凝幽幽的瞳眸中闪烁着火焰一般的簇光,他是否值得继承孑的希翼,就由她来做评判吧。

回宫 第十四章 出征

当幻如凝喂着幻郇孑吃完早膳,来到上书房时,工部尚书已等候多时,半垂着头,正襟端坐在下堂的椅子上,一动不动。

隐隐听见轮椅滚动的声音,他掀起眼帘的同时也站了起来,半躬下身。直到那价值不菲的轮椅进入大殿,穿过他,在上位停下。

"微臣参见皇后。"因为是在朝堂下,因此,工部尚书只施了个站礼。

"不必多礼了,坐吧。"幻如凝眼透兴味,实则深沉。

"谢皇后。"他也不推辞,谢过恩,便在刚才的椅子上坐下。

"今日是本宫第一天听政,总有些不到位之处,不知工部尚书可有何好的意见,供本宫参详,以作修正?"幻如凝说得谦虚。

"回皇后话,微臣以为皇后的作为堪比皇上,不需臣画蛇添足。"工部尚书不徐不缓的回道。

"是吗?"幻如凝眼神更深沉了几分,继而漫不经心的说道,"工部尚书为何一直低垂着头呢?"

"微臣不敢亵渎皇后。"工部尚书一板一眼的回道,语气平静无澜。

幻如凝­唇­角微扬,声音轻慢了几个节拍,"是不敢?还是不能?"她问道,声音依旧清清淡淡的,却犀利,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降至冰点。

他像是没有想到她会问得如此直接,有些愕然的抬起头,继而又匆匆低下,语调依旧平静,"微臣不敢。"

对于家世,他认为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或者说,想瞒也瞒不了。

他是去世单青的幼子,单阳炙,那个因为太过耿直而被灭了门的单家唯一的后人。因为体弱多病,常年在寺庙静养,也因此躲过了那一场浩劫。

当最初听到消息时,他还不敢相信,知道快吗加鞭赶回御京,亲眼看见单家竟一夜间灰飞烟灭,才相信,那不是错觉。

他很那个暴君,为了一己私欲当众斩杀了他的父亲,为了报仇,他凭借着自己的才华考上状元,入朝为官,才发现,除了在朝堂之上,他根本没有机会接触那个暴君,而且,更让他惶恐的是,原来,从他初入京城,那个暴君就已经完全知道了他的身份。

可是,他却没有杀他,反而像看戏一般看着他为了杀他而想尽办法,甚至,像是侮辱他无能一般,将他升至工部尚书。或许在别人眼里,这是光耀,可是,对他而言不过是份屈辱罢了。

"是吗?本宫以为你是为父报仇,才一直忍辱负重。"幻如凝似笑非笑,浑身散发着浑然的皇室威仪与让人无法抗拒的魄力。

气氛突然尴尬下来,一时间竟只听得见浅淡的呼吸声。

"微臣不敢对皇上有贰心。"单阳炙跪地,脸上的表情有些崩裂,心开始浮动。

这个女人,此次召见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单大人可是在猜想,本宫召见大人的目的?"幻如凝挑眉,要笑不笑的看着他,问道。

单阳炙心惊,好在垂着脸,并没有完全展现在脸上。

"如果说,本宫想要帮单大人报仇,单大人觉得如何?"幻如凝突兀的轻笑。

什么意思?单阳炙双眼骤然瞠大。

"与本宫连手,你夺取朝政,而本宫则谋划杀死皇上之策,可好?"幻如凝又道,声音冷冽,又像是诱惑,"这样,你可以像单家数百条人命有个交代了,本宫亦可以为死去的父皇报仇。"

"回皇后话,单家数百条人命固然不能枉死,但是,逝者已矣,单某不敢让天下百姓也牵入其中。"单阳炙眯起眼,咬牙道。

什么百姓福则天下兴,他还当真以为皇后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全部都是假话,她果然只是个女人罢了,为了报仇,而不顾百姓的生死。

听出他话语里的愤怒与讽刺,幻如凝也不生气,无辜反问,"本宫可保天下百姓无恙。"

"皇上猝死,则天下乱,谁又能保证什么?何况,皇上驾崩,谁又能继位?继位后,又可否保障邻国不趁机发兵?"单阳炙声音紧绷的问道。

"若是由逍遥王继位呢?这可能保障傲宇王朝?"幻如凝一句话将他堵了,"若是本宫想要扶持的是逍遥王,只要单大人与本宫合作,当拿下红城之时,本宫也将皇上交给你处置,如何?"

难道她的揣测是真?皇后当真联合了逍遥王,有心谋权夺位?单阳炙眼神不断闪烁。

是,若是由失踪的逍遥王继位确实顺应民心,又能稳定外势,届时他也能报了仇,这个提议确实诱人。可是,以那个暴君的能耐,他会不察觉?届时,免不了一场内斗,百姓能不受牵连?

他是很想报仇,天天夜里从噩梦中吓醒,都是想着为死去的亲人报仇,可是,他若报了仇,那些因战乱而失去亲人的人又怎么办?难道,他还要更多的人成为第二个、第三个他?

他紧握着拳,挣扎着。

幻如凝则冷冷的看着他,眼中渐渐升起杀意。

"谢皇后抬举,下官无能为力。"他放开泛白的拳,咬着牙回绝。

幻如凝眼中的杀意顿时消失,松了口气,紧绷的气息也瞬间消散。

单阳炙,看来你们单家注定留下你这跟独苗,将单家发扬光大。

正欲开口,却见冬梅微喘的匆匆走进上书房,打断了她的话。

"奴婢参见娘娘。"冬梅欠身,脸上表情也不若平时的刻板。

"怎么了?"幻如凝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如此神情,谨慎问道,神情有些焦虑。

难道孑又毒发了?应该还有六天啊!

"回娘娘的话,是皇上醒来了。"冬梅激动的禀报。

幻如凝眼睛微微睁大,娴淡的神­色­变了,那种喜悦与激动就像是从她的骨子里偷出来一样,让人也随之为她而喜悦。

"冬梅!"声音因激动而微带颤抖。

"奴婢明白。"只需一句简单的话语,冬梅立即就了解了,快速的推着幻如凝赶去磬夕宫。

直到宫殿里只剩下单阳炙一人,他才发觉,原来自己竟被戏耍了。但奇异的,没有愤怒,只有淡淡的疑惑。

为什么她要这样试探自己?是为了那个暴君,还是她自己?可是,刚才那个为了暴君而失态的女子,真的会为了权利与仇恨而谋害暴君吗?那种激动与喜悦不像是装出来的,除非,她太会演戏。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吗?她并不恨暴君?也无意夺取暴君的权位?刚才啊,仅仅是为了试探自己吗?

不知为何,这样想着,竟松了口气。

原来,一直想着要去恨暴君,但真正有机会报仇了,自己竟无法狠下心来。或许,当真是寺庙的纯净已经净化了他的心,即便又恨,却已经没有了伤人的菱角。

轻轻的叹了口气,他坐回椅子里,只是,现在是什么状况?他要继续在这里等吗?

另一边,当冬梅与幻如凝赶回磬夕宫时,幻郇孑已经下了床,宫人们正在为他更衣。

"如儿。"听到轮子滚动的声音,他转过身来,温柔的看着她,­唇­角渐渐勾起。

"孑。"看着那俊朗的身影,幻如凝酸涩的双眸逐渐泛起雾水,然后落下,喉头一阵发紧,脸上却挤出抹欣慰的笑容,心中不知是痛多一点,还是喜悦多一点。

"如儿。"幻郇孑几步上前,将她拥进自己的怀里,怜惜的抵唤着。

太好了,你没事太好了!幻如凝用力的回抱着他,脸埋进他的腹部,想要喊,却又不敢喊出来,压抑着,只是双手却那样紧,就好象不愿再放开一样。

"如儿,我没事了,如儿。"她压抑的低泣像是利刃割在他的心头,幻郇孑想要蹲下身,吻她,可是,她抱得那样紧,紧得让他连一寸都无法移开,只能轻轻的抚着她的发,不断的说着安抚的话语。

慕容御熙睨了眼无法分开的两个人,撇了撇­唇­,走出宫殿。

既然幻如凝知道七日七虫盅,就该知道中盅之人除了毒发时,会吐血昏迷,平日都是与常人无异的,又何必如此激动?

闷哭声渐渐平息后,取而代之的是急切而缠绵的轻吟。

许久之后,宫殿里粗重的喘息与娇吟才渐渐停息下来,幻如凝半­祼­着身子,依偎在幻郇孑怀里,脸上多了抹疲倦的懒意,让她看起来妩媚极了。

她轻声问道,眸光悠远,"孑,御儿告诉你,你中的是蛊毒了吗?"

"恩。"幻郇孑淡淡的点了点头,胸膛间的心跳仍有些快。

"下毒的是海若,在我的轮椅上,他……"顿了一下,幻如凝才继续道,"我将他关押起来了。"

"恩。"幻郇孑轻应着,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青黑的胡渣摸索着她柔­嫩­的肌肤,有些痒。

幻如凝微微侧头,­唇­几乎贴上他的颊,忧伤的看着他,"不问为什么吗?"

"我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的。"幻郇孑顿了一下,才沙哑的回道,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

"对不起。"喉间­干­涸难受,幻如凝半垂下眼,低喃,将泪水藏于眼帘下。

对不起,让你如此痛苦的是我的生母,对不起,明明知道对你下毒的是谁,我却不能为你报仇,对不起,让你即便如此痛苦,却为了我而忍耐着。

幻郇孑却猛地直起身子,"永远,不要再对我说这句话,知道了吗?"他眉宇紧凝着,严厉而愤怒。

"是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幻如凝明白他的愤怒,靠近他的胸膛,轻道。

幻郇孑没说话,只是缩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

许久后,幻如凝再次轻轻的开口,"今天我代替你去早朝了。"

"我知道。"幻如凝的眼瞳闪烁了一下,淡淡接道。

"孑,我要去哈尔多斯。"幻如凝转过身,直视着他,慎重到。

这是她没有告诉冬梅的,其实,垂帘听政只是为了安抚朝政与天下的一个过度,她的目的,是十天后的出兵。

幻郇孑牵了下嘴角,淡淡的避开了她的视线,"我知道了。"

"孑,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可是,幻如凝却无法忍受他如此冷漠,轻轻的捧起他的俊脸,让她不得不面对自己。

幻郇孑依言抬头看向她,许久才低哑道,"你的心思,我明白。"

只是,他没有料到的是,算计这一切的竟是诸葛孔照,一步步让他与如儿走入那早已设下的陷阱,先是让如儿­干­政,然后名正言顺的亲自出征哈尔多斯。

"孑,你不相信我?"幻如凝苦笑一下,"我明白,我失去记忆后的行为真的不足以让你相信,可是,孑,我可以向天起誓,我绝不会再迷茫了……"

剩下的话,被他的吻吞没,那吻怜惜而又藏着无穷尽隐秘的感情,许久,他才离开她的­唇­。

幻如凝双颊浮现红霞,羞赧的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

"不是的,如儿。"幻郇孑不让她避开,握住她的手,平静的直视她晶灿的水眸,说道,"当你在太后和我之间做出选择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这一生你都不会再因为任何人而抛下我了,只是,我不想再过与你分开的日子,你明白吗?"那种孤独到绝望的黑暗,已经占据了他太多的人生,他已经不想再去回顾。

"有些事我本来想瞒着你,可是,我相信你自己也该猜到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真的不多了,不要说是四个月,即便是一天,我们也没有多余的浪费时间了,你明白吗?"

御儿已经诊断出来,如儿最多只剩下半年的生命了,而此次前往哈尔多斯,至少要四个月,中间还不知会不会发生其它事。这样的情势,教他怎么能够安心的在宫中等待?他怕啊,怕等待数个月,最后却只能等回如儿冰冷的尸体,若真是如此,教他情何以堪?

虽然心中早已有了准备,但当他亲口说出实情,她仍是觉得痛,"孑……"她怜爱的抚平他眉心的皱纹,为他而心紧得发疼。

幻如凝却制止了她想要说的话,继续道,"如儿,我知道你觉得会造成今日的局面,是你的责任,你想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偿还,然后安安心心的陪在我的身边,和我一起度过剩下的日子,这一切我都明白。所以,我不会反对你去哈尔多斯,只是,让我陪着你好吗?"

"可是你的身体根本就……"

"如儿,我能体会你的心情,难道,你就不能明白我必须和你一起去的心意吗?"声音虽轻,却饱含不容置疑的坚定。

即便是死,他也要陪在她身边,陪她走完最后一程,直到她闭上眼睛,然后,他会跟上她的脚步,从此,上天入地,再也不分开。

"孑……"幻如凝看着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去。"

她也不知道上天还有多少时间能让他们这样真实的拥抱在一起,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好好珍惜现在呢?而且,她是自私的,她也不希望,若真有意外,连孑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我会让孔照留在京城,然后,你以身子抱恙为由,不出席朝政,但对外却是一直在宫中。"因为皇帝毕竟是整个朝廷的灵魂,虽然孑不是个仁君,但他却是让邻国敬畏的人物,有他在,傲宇王朝的天下才能稳如盘石。

"恩,你安排吧。"幻郇孑有些疲惫的靠在她的肩上,阖起眼。

只要身边有她,怎么样都无所谓,而且,他相信她的才智绝不输于自己,做事绝对不会失了方寸,他也累了太久了,接下来,就当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当幻如凝忆起单大人时,已经是晚膳时。

"冬梅,单大人离开了没有?"她刚和幻郇孑坐到桌前,脑海中却闪过一道亮光,猛地抬起头,她问着冬梅。

"回皇后话,单大人一直在上书房等您。"冬梅微露讶异的回道。

她以为,皇后是为了皇上而故意为难那个单大人,难道,是她会错意了吗?

果然。幻如凝心一沉,她因为孑醒来而忘了他的事,让他在上书房等了一整天。

"单大人?单阳炙?"幻郇孑出声问道。

幻如凝尴尬的点头。

"你召他进宫了?"幻郇孑又问。

幻如凝再次点头。

"然后,忘了他,将他一个人丢在上书房?"幻郇孑的语气不知是含笑还是狐疑。

幻如凝一脸懊恼。

"如儿,你是故意的吗?"幻郇孑看着她,问道。

他与幻吟风都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就是有仇必报,而如儿是幻吟风一手带大的,这一点也完全的继承了幻吟风,这是他不经意间发现的。

"不是。"幻如凝非常肯定的摇头,"我只是想要看看他心中放的究竟是天下,还是仇恨,把他丢在上书房我真的是忘记了。"

"如儿,若是他心中仇恨终于天下百姓,我也不会将他提升上来了。"幻郇孑轻轻的拥住她,暖暖的说道。

他很高兴,在她心中,他如此重要。

"可是,我不安心。"她不想他的身边再出现一个海若。

"恩,我知道。"他的笑容很纯澈。

"冬梅,让单大人回府吧。"幻如凝有些发窘,朝冬梅吩咐。

"我们离开御京后,可以让单阳炙辅助孔照。"幻郇孑懒懒的将脸埋在她的肩窝。

"恩,我也正有此意。"幻如凝点头,心却有些沉。

孑的­精­神,并没有恢复,在他抱着自己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了,现在,他已经掩藏不住自己的疲惫了吗?

八日后。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众大臣齐喊。不过数日,已经习惯了早朝由幻如凝主持。

"起来吧。"幻如凝淡淡道,不同于平日的慵懒,肃然的语气有些紧绷,让听者也不自觉的紧张起来,"各位卿家,今日若有本奏,稍后交予诸葛丞相全权处理,现在,本宫有件重要的事情宣布。"

百官互望着,心中既担忧又狐疑,不知皇后今日是想宣布什么事情?连奏本都压后?

唯独单大人一脸淡漠。

似乎看穿众大臣的疑惑,幻如凝点了点头,诸葛孔照会意,解释,"相信各位大人已经有所耳闻,三个月前,本朝派去哈尔多斯官、兵皆遭到哈尔多斯人的杀害,哈尔多斯正式向本朝宣战。"

众大臣仍听得迷糊,即使哈尔多斯向傲宇王朝宣战,迎战便是了,当年哈尔多斯兵强马壮时,他们都能以奇迹般的速度将之毁灭,何况是一盘散沙的哈尔多斯?

扫视了眼底下神­色­几近相似的百官,诸葛孔照眼角点着讥诮,淡声道,"现在的哈尔多斯已非昔日的哈尔多斯,虽然如今哈尔多斯已经亡国,也没有了正统的军队与下放的军粮,但是,现在的哈尔多斯拥有了两个最厉害的武器,民心与掌控者。"

"这是什么意思啊?民心怎么成了最厉害的武器了?"

"还有丞相说的掌控者是什么人啊?何人这么厉害,能将一盘散沙凝聚起来,对抗我们傲宇王朝?"

细小的议论声在疾风殿内散开。

诸葛孔照淡漠解说,"当初,对哈尔多斯之战之所以如此迅速大获全胜,除了皇上与逍遥王的力敌外,最重要的原因却是哈尔多斯的前君主失了民心,导致军心不稳,士兵临阵退缩。而如今,哈尔多斯卷土重来,是来自哈尔多斯人民的声音,所以,比起昔日一盘散沙的哈尔多斯,今日的哈尔多斯更加强大。"

"何况,现在指挥着哈尔多斯作战的,正是当年最得民心的太子,西楼孤城,有这样一个同样被子民尊称为神的男人坐镇,各位大人,认为此役还是当年的那场战役吗?"

"已经暗中密谋六年之久。"

"什么?西楼孤城?那个同样被尊为神的男人?"大臣们像炸开了锅一样,惶恐起来。

"各位大人。"幻如凝看着越来越急切而慌乱的百官,终于开了口。

众大臣立即安静下来,望着垂帘。

"此次战役非同小可,皇上又卧病在床,所以,本宫欲亲率领五十万大军出兵哈尔多斯,平乱。"幻如凝缓缓出声宣布。

两个时辰后,皇后亲自率领五十万大军出征的消息立即轰动了整个御京城,百姓沸腾起来,自然,话题都是围绕神秘的皇后娘娘,这不,一座茶楼里正议论的欢。

"你们都看皇榜了没?皇后亲自出征,真是吓死人了,你们说说,这皇后好好的不呆在红城,亲自挂帅出征,演的又是哪一出吗?"其中一名粗狂大汉一脸兴奋的开口说道。

"就是啊,先是垂帘听政,这会儿不过是八天时间,却又出征平乱,这可是历史第一桩啊!"旁座的闻言,立即响应着说道。

"不要说是皇后出征了,就说是女将也是闻所未闻啊!"另一个粗狂的男子大声嚷嚷道。

"可不是吗?一个貌美的深宫娘娘,却亲自挂帅平乱哈尔多斯,这叫什么?难不成,是要以美貌迷惑了对方不成?这战场可不同儿戏啊,若是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随担待的起啊?指不定,哈尔多斯还没什么动静,御京城里已经血流成河了。"一名读书人俗气的摇着扇子,故作倜傥的说道,语气里透着明显的轻蔑。

一个眷养在深宫之中的女人,即便再由才华,也不过是做做诗,对对对子,便是才女了,真说到带兵打仗,女人终究是女人。

"这话可不是这么说,你自己考不上状元,就在这里说酸话。当今皇后可是逍遥王爷一手带出来的,皇后的生母亦是足智多谋闻名的太后,何况,这八日皇后垂帘听政,手段虽然温和,但效果却不比皇上的差,我看,皇后兴许真能带兵呢!"立即有人提出不同的意见,十分看好皇后。

那书生见自己的话被人驳了,顿生怒意,道,"逍遥王带出来的又怎样?逍遥王现在不是失踪了?而且,逍遥王带出来的就一定有能耐吗?那怎么连自己的生母都救不了?我看啊,逍遥王也不过是徒有虚名。"那书生越说越兴奋,"指不定,这次皇后出征根本是假,真正要做的是去和失踪了的逍遥王会和,又来一次红城动变吧!"他嗤笑。

这话一出,众人陡然静默了。

见大家一脸恐骇状,那书生竟心生得意,更加口不择言了,"你们说,好好的皇上怎么会突然重病?而且,我听说数名御医进宫给皇上看诊,可都不见回来。说不定皇上重病根本是假,是被皇后软禁了,不然,皇上这么爱着皇后,会不阻止她的愚昧举动吗?"

整个茶楼现在静得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所有人都惊恐的瞠大了双眼。

那书生狐疑的拧起眉,"怎么都不说话了?"

"在听你说啊!"一道悦耳的笑声自书生身后响起。

书生狐疑的回头,顿时僵硬了,惊恐得几乎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眼前的正是一脸灿笑的随心,而她的身后,正是两名银骑兵。

"怎么不说了?我听得正­精­彩呢!"愉悦的女声继续响起,只是这会儿听在众人耳里却成了魔音。

"姑……姑娘饶命啊!"书生面如死灰,"噗通"一声狼狈的跌跪在地上,声音凄惨的求饶。

"哼,刚才说的高兴时怎么不见说姑娘饶命?"随心脸­色­霎那间变得­阴­森冷酷起来,冷声一笑,"竟然连逍遥王爷的事也敢随意议论,怎么,逍遥王徒有虚名,你就该正名了?"

逍遥王的智谋又岂是这种赃物的害虫所能明白?竟然还敢高声议论,简直找死!

"恭喜皇后啊,您现在可真是红了,连三岁孩童都知道咱们傲宇王朝出了名英勇的女将。"失踪许久的随心再次来到磬夕宫串门子,边吃着瓜果,边邪笑带嘲的说道,那丝毫不见扭捏的举止就像是在自家闺房里。

"这不是好事吗?给你凭空添了不少。"幻如凝坐在书桌后,动作快速与的批阅着折子,似乎听不出她的讥诮,凉凉接道。

孑又毒发了,所以今天一整天都在昏睡,现在还没醒来,或许是真有心逃避吧,她有些不敢面对他的苍白与虚弱。

"乐子我倒是不介意,只是要侮辱到了逍遥王,就不再是乐子了。"随心笑得­阴­森。

幻如凝的手颤了一下,差点拿不住玉玺,半响才抬起头来,"随心,你今晚来是想说什么?"

第二日

天才刚刚放亮,诸葛孔照已率领百官侯在城门外,而城门前,是银骑兵,再前面,则是整齐的五十万军队,仗势磅?的分站两侧,仅在中间留出一条约莫十五米宽的过道。

拥挤的百姓被侍卫拦在外围,垫着脚不停的望向这边,都想借着这次机会目睹皇后的姿容。

透凉的秋风扶着飘扬的旗帜,大家都在秋晨里等着那辆马车的到来,几十万人的城门外,竟静的连呼吸都能清晰入耳。

时间慢慢过去,直到半柱香后,哒哒的马蹄声才姗姗来迟,由远而近,传入众人的耳里,清晰得让人无法错辨。

当马车缓缓的来到城门处,由诸葛孔照领先,单膝跪地,然后是百官、银骑兵,再到五十万­精­锐并将,再然后是天还未亮就赶来城门前,等候已久的百姓。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惊天动地的高喊几乎冲破的云霄,让整个御京城都晃动了一下。

"都起来吧。"幻如凝清淡的声音不清不重的响应着,静坐在马车中,并没有露面的意思。

"起!"卫史会意,高喊。

百官,乃至百姓都带着惊讶又失望的表情起身,他们还以为能一睹皇后的风采呢,谁知皇后竟连出来的意思也没有。

"不要耽误行程了,启程。"幻如凝似乎能透析外面的一切,声音冷漠而威仪的下令,但望着怀里的苍白着脸昏睡的幻郇孑时,眼神却是温柔的。

"是。"卫史恭敬的应着,扬声高喊,"出发!"

银骑兵整齐划一的翻身上马,然后是最前面的军队,队列渐渐动了起来。

就这样,带着一生神秘的幻如凝就这样走出了红城,走出了御京,带着傲宇王朝的当今皇帝。

半个月后。

"皇后,马上就要到钦州城了。"走在略前方的卫史突然策马调转回来,探身在帘子旁,道。

许久,马车内都不见回音,卫史正思索着皇后是否睡着了时,马车内,传来幻如凝淡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知道了。"

马车内,幻如凝依偎在幻郇孑的怀里,神情有些惆怅。

幻郇孑也没说什么,只是无声的握住她的手。

幻如凝不想再心爱的人面前还伪装自己,所以也没有勉强自己挤出为让他安心的虚假笑容。

钦州,一个充斥了她太多回忆的地方,在那里,她可以说度过了半生的劫难。所以,当再次踏进钦州城时,她有种难以言状的心酸。

在这里,她绝望的知道了风哥哥的死;在这里,她几番生死,最后被冷傲打落悬崖;在这里,她看到了孑不顾一切的跳下去。

这一声,她欠下的四个男人的情,都因在钦州而变得清晰。

幻郇孑眼中也浮着淡淡的心悸,那夜,她被冷傲打落悬崖的一幕就像发生在昨日,清晰得让他就好像再次面临那种崩溃的绝望与悲哀。

察觉他的的颤抖,她才明白,更害怕面对钦州的人,其实是他。

"孑,晚上我想进城。"心中又痛又暖,她扬起小脸,语带撒娇的说道。

"怎么突然想进城了?"幻郇孑被她转移了注意,宠溺的拂开她额前的发丝。

"我从来没有逛过夜市,听说……的夜晚很有趣,想和你一起看看。"她一直很希望有一天,能像寻常百姓一样,和自己心爱的人逛着夜街,只是,这个愿望却对于她而言是遥不可及的,即便是在卞阳的时候,她看上去虽自由,但毕竟是皇家公主,有些事情不能随小­性­。

"好。"幻郇孑竟轻易点头应允了。

"真的吗?谢谢你,孑。"幻如凝似乎没有想到他会答应,高兴溢于言表。

幻郇孑心绪却复杂多了,他不知道他和如儿究竟还有多少个明天,如儿能不能熬到半年,而他的蛊毒也是如儿的心病,每次他发作,她虽然看起来比较平静,但他知道,她比谁都要恨,都要痛,只是她不能表现出来。

不久后,一行人便进了城,在百姓惊异而激动的围观下,从南门出了城,在城外十里的地方扎了营。

因为考虑到幻郇孑的不方便,幻如凝让银骑兵将自己的营帐安置在最里面,并下令,没有吩咐,不论是将军还是士兵,都不得靠近主营帐。

因为这个命令,所以当幻如凝下马车时,士兵们都忙着扎营,加上住营帐周围都是银骑兵,也隔绝了众人的视线。

幻郇孑这才从马车内走了下来,在银骑兵的掩护下径自推着幻如凝走入营帐内。

"如儿,与其这么偷偷摸摸,倒不如我伪装成银骑兵。"一走进营帐,幻郇孑就拧着眉道。

他觉得自己就像被如儿藏着掖着的地下情夫一样,见不得光,脸上就好象被人打了一拳一样,让他觉得难堪。

"不行。"幻如凝立即接道,话里透着少有的坚持。

若是在行程中突然毒发怎么办?何况,毒发时间很频繁,他若不好好休息,只怕,强壮如他,也会挺不过来。

看着幻如凝微红的眼眶,幻郇孑只得妥协,虽然他觉得这种躲躲藏藏的样子真的很窝火,但是,谁让她是比他所有的一切都重要的人呢?即便再难堪,却比不过她的一丝难过。

"孑,等天黑下来,我们就进城,好吗?"幻如凝软下声音,拉住他道。

她知道,对于一个习惯了强势的男人而言,他可以再宠自己心爱的女人,再疼她,甚至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但他却不能失了与生俱来的尊严和骄傲。

就如同风哥哥,即便她是他的全部,他可以包容她一切的快乐与脆弱,但他却不会将他的脆弱摆在她的面前,更不会让她有机会触碰到他的一丁点的难堪。

孑与风哥哥在骄傲上是一样的吧。

"好,你说什么都好。"

天­色­渐渐暗下去,直到隐约的白­色­弯钩渐渐透亮,天空也已经黑了。

幻如凝换了身寻常百姓穿的衣裙,只是料子却是最上好的绸缎,平日盘着的长发也垂放下来,给她姣好的面容带来抹青春的活力。幻郇孑则换上了一件白­色­的俊雅长袍,袍子质料­精­美,简单却更能衬托出他不凡的气质。

因此,当这对显目的夫妻出现在夜街上,立即引起了极大的关注。

女子们都是面带娇羞之­色­的偷窥这幻郇孑,而男子则是惊艳的看着幻如凝。

好俊美的一对人儿啊,钦州城里何时出现了这么一对才子佳人?

只是,当他们注意到幻如凝的双腿时,都多了丝惋惜。

"孑,我要面人!"幻如凝对周围投注的视线视而不见,指着不远处摆着面人的摊子,兴致勃勃的朝幻郇孑道。

"好。"幻郇孑没有表情的俊荣上浮现出纵容的宠溺笑容,融化了他高不可攀的冷傲,让那些透来爱慕眼神的女子更是抽气连连。

"这位小姐,不知您喜欢哪一个面人?还是要小的帮您捏一个您喜欢的?"那摊主见两名模样贵气的客人上前,立即馋着笑,热情的问道。

"可以帮我们一人捏一个吗?像我和我夫君的!"幻如凝抬头望了眼幻郇孑,才对摊主道,毫不吝啬的对他露出抹美丽的笑靥。

停足看着两人的众人失望了,原来已经成亲了。

那摊主则被那笑容看的一阵晕陶陶,迭声响应道,"没问题,没问题,夫人您稍后,小人马上就给您做。"

果然如那个摊主所说,只见他灵活的手以惊人的速度捏出两个面人,与她和孑有七八分相似。

"谢谢你。"幻如凝爱不释手的捧着很像幻郇孑的那个面人,笑得开心极了,小心翼翼的将那个面人放进锦袋里,收好,然后将像自己的那个笑眯眯的递给他。

"夫人不用客气,您喜欢就好。"摊主笑呵呵的说道。

幻郇孑见幻如凝高兴,也淡淡的笑了,将面人小心翼翼的收进怀里,然后微微侧过脸,望了眼黑暗中。

卫史立即从暗处快步走出来,走到摊位前,将一颗银锭子放在摊位上,一句话也没说,便再次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一直关注着这对璧人的过人满脸惊愕,再次在心中肯定,这两个绝对不是普通人。

对于卫史的突然出现,幻如凝倒是不惊讶,第一是她和孑都没有带银两,暗处一定有人跟着,二来,孑是不可能让她处于任何危险中的,所以暗中应该跟了不少伪装了的银骑兵吧。

摊主激动的捧着银锭子,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天啊,真的是银锭子,这还是他第一次摸到这么大的银锭子。

等反应过来要谢恩时,却发现那三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如儿,还想要什么?"置身于人群中,幻郇孑有种错觉,所有的光环与负担在这一刻都消失了,人群里,他与如儿只是一对普通的恩爱恋人。

幻如凝看着眼花缭乱的摊位,也有些举棋不定,正犹豫着,却见不远处有人摆了个摊子,正是捞金鱼。

"孑,我要玩那个!"幻如凝立即绽开了笑颜,激动的拉着他的手说道。

幻郇孑宠溺一笑,带着她来到那个摊位前,摊主是个肥胖的中年男子,见两个气质打扮不俗,眼底放出­精­光来,就好像看到金子般。

"这位小姐,您想试试吗?这么漂亮的金鱼可是很不容易得到的,只要三文钱一次,若您用这个网捞到了,这金鱼就是您的了,很好玩哦。"摊主立即开始游说。

"恩,我要玩。"虽然对眼前人的眼神不喜欢,金鱼对她而言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但看到新鲜的玩法,幻如凝还是兴奋不已,雀跃的直点头。

"来,小姐,这是网。"摊主立即递上网,脸上的笑容比幻如凝还要大。

结果,捞了十几次,每次鱼进了网又溜掉了,让幻如凝每次激动得心都提起了,又失望的落下。

"讨厌,为什么这么难啊?"再一次落空,幻如凝气馁了,娇声抱怨。

"小姐,您再试试吧,说不定下次手气好呢!"摊主怂恿道,眼中的笑意不断的扩散。

再多捞几次,再多送点银子。

"算了,不玩了。"幻如凝扁起嘴,有些厌恶他眼中的贪婪。

"没关系,如儿,再捞一次。"始终以包容的笑容看着她的幻郇孑竟笑着劝说,眼中闪烁着幽暗的光彩。

幻如凝­唇­角弯起,拿着网,幻郇孑也握住她的手,让路过的女子皆露出羡慕而又嫉妒的神情。

如果,也有这么温柔又俊美的男子对待自己该有多好!

这一次,竟捞到了,幻如凝高兴的惊呼起来,"孑,你好厉害!"

幻郇孑笑中透着邪魅,他不过是暗中动了点手脚,让那鱼暂时麻痹了一下罢了。

"小姐真是厉害啊。"摊主言不由衷的说道,笑容勉强了几分。

卫史再次无声无息,给了钱,然后三人继续往下一个摊子走去。

那夜,幻如凝玩得很开心,也很尽兴,只是,再开心,再尽兴,也掩饰不了背后的酸苦真相。

当两人回到军营,残酷的现实便冷冷的摆在了两人的眼前。

第二天,幻如凝起得很早,甚至连幻郇孑都没有察觉她是什么时候起来的,温柔的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她知道,他的­精­神一直都不好,只是在她面前逞强罢了。

幻郇孑似乎察觉到了灼热的视线,睁开双眼,她露出抹很淡的笑容。

睡意瞬间清醒,幻郇孑坐起身,"如儿,你一直没睡?"

"没有,只是醒的比较早。"幻如凝摇摇头,然后提出要求,一脸娴静,"孑,陪我去崖边走走好吗?"

"恩。"幻郇孑只是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点头,帮她穿戴整齐后,才在自己脸上贴上了人皮面具,也遮掩住了脸上的疲­色­与苍白。

没有让人跟着,就只有幻如凝和幻郇孑两个人,静静的穿走在树林,谁也没有开口,这一刻,安静更适合他们。

她犹记得那夜,冷傲疯了一般拽着她穿过树林的情形,被树枝挂到的痛再次隐隐浮上心头,眼中有些动摇的收缩。

直到,那座摇摇欲坠的小木屋映入眼帘,幻如凝才湿了眼眶,"冬梅说,我在山崖下,你就在这里搭筑了这个小木屋,等我。"

原来,那时的她并不孤独,因为他就在山顶看着她,只是弥漫的云雾挡住了他们彼此的视线。

幻郇孑没有答,不想增添她的感伤。

"我想进去看看。"幻如凝语带乞求道。

幻郇孑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却还是没有拒绝她的要求,推着她走近那座自己住了半年的木屋。

小木屋的里面比幻如凝想象中的还要粗糙,本来搭建时木头就没有好好的磨光,再加上风吹雨打,又没有人打理,已经发霉,空气之弥漫着呛鼻的霉味,桌椅和墙上都爬满了蜘蛛网,床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也有些发霉了。

虽然孑曾是冷宫太子,但毕竟是个尊贵的皇子,她难以想象,他是带着怎样的绝望住在这样潦草而粗野的地方,生活了半年之久。

"都过去了。"像是知道了她心中所想,他环住她颤抖的削瘦双肩,心中却不弱他表现的那般平静。

毕竟,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曾印记着他的爱,也时时提醒着他当初的绝望与悲恸,那种伤口不大,却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他的整颗心。

幻如凝阖上眼,不语。

她究竟何德何能,竟能得到这样一个男人的倾心对待?

回宫 第十五章 惊天谎言

"孑,其实二哥并没有失踪。"思索了许久,幻如凝终于决定还是将这件事说出来,因为孑有权利知道,"对不起,我并不想瞒着你的,只是孔照说要出了京再告诉你比较好,那两天,你昏睡着,所以便拖了下来,其实,二哥一直在孔照那里,我们离开京城后,二哥就会站出来,帮孔照主持朝政了。"

其实,也是在她宣布了出征后,孔照才告诉她的,一切竟只是为了逼她出征,虽然至今她都不知道孔照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知道,所以我才没有派人去寻。"幻郇孑声音平静的说道,听不出半分情绪。

"你知道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幻如凝却讶异了,孑醒来的时候二哥已经走了,孑并没有和二哥接近,怎么会知道的?

"早就知道,即便他西楼孤城再厉害,也不可能在我傲宇王朝境内,无声无息的将一个王爷带走,何况,那痕迹扫得太­干­净了,就好像从来没有留下过印记,出来诸葛孔照,没有谁能做到。"幻郇孑眼中戚着冷笑,"何况,前段时间,孔照和二哥走得太近,让人不得不怀疑。只是我笨想看看诸葛孔照的目的是什么,却不想,他的目的是设计你。"

幻如凝苦笑,好像什么事瞒不过孑。

"还要去崖边吗?"幻郇孑漠然的环视了眼曾经居住的木屋,转移话题。

他不喜欢这里,不是因为它简陋、残破,而是因为这里藏了他太多痛苦的回忆。

幻如凝坚定的点头,眼中却飞快飘过一道隐忍。

幻郇孑没多说什么,静静的推着她离开木屋,临走前,她回头深深的望了眼木屋,像是看待自己孩子般的怜爱。

因为在幻如凝的信中,那是她和幻郇孑爱的鉴证。

不知道是心境使然,还是崖边的晨风太冷,幻如凝感觉身上的温度渐渐的在消退,直到与幻郇孑并列站在崖边。

每个人内心都有一个对恐惧潜意识的记忆囊包,将曾经发生过的可怕记忆封在那个记忆囊包里,等到再次面对的时候,恐惧也会全部引爆出来,而这个悬崖,便是幻如凝封锁的潜意识恐惧。

所以,幻如凝开始不由自主的战栗,所有的感官都被恐惧架空,俯视着深不见底的悬崖,不知是因为迎面扑来的冷风,还是恐惧,呼吸越来越困难,仿佛随时会休克一般。

过往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就像一幅幅画面从眼前飘过。

原来,当再次面对,记忆仍是那么情绪,只是当初觉得疲惫的不想再去理会,如今却后怕得颤抖。

变的不是物,不是景,而是人的心。

幻郇孑用力的抱住她,紧的几乎要将她肺里的冷空气都挤出来,让她难受的回过神来。

"不要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在你的身边。"轻轻柔柔的话语不大,却让所有的声音都从她的脑海中消失,只剩下他低沉的安抚。

幻如凝心就像得到了归属般,渐渐安静下来,贪婪的吸吮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温暖气息,情绪稳定了。

只要孑还在她的身边,他们谁也没有离去,这便足够了。

"孑,我真的很爱你。"幻如凝靠在他的怀里低低的说道。

幻郇孑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抱着她,因为他知道,她的话并未说完。

果然,半刻后,幻如凝继续道,"所以,我必须去找他。"她的眼中渐渐泛起水光,模糊了她的视线。

"嗯。"幻郇孑应着,只是更加拥紧了她。

他知道,他早就知道了,她来云州,来这个悬崖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他,她要下去找他。一个她的面人娃娃,就是她给他的补偿,一个睹目思人的工具。

"如儿,我只要你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对你的爱,永远都不会变。"谁让他爱了,所以,这一生他都逃不开她爱情的魔咒。

"谢谢你。"幻如凝闭上眼,风吹散了她的呢喃。

够了,只要他相信她,便够了。

半个时辰后,幻如凝在四名银骑兵的陪同下,离开了军营,幻郇孑目送着她走入了那片熟悉的林子,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背影,仍不愿意收回视线。

"皇上,如果您不愿意让皇后一个人去,为何不阻止呢?"卫史不明白,是皇上真的变了吗?竟然同意让皇后去寻找另一个男人?

"有时候,隐忍比反对,更要让人牵肠挂肚。"幻郇孑意味深长的说道,­唇­边扬起抹诡异的弧度。

二十天后

已是深秋的崖底温度依旧如春,娇媚的花草仍快乐的绽放着,让崖底常年维持着不变的美丽。

蔓延的花草中,那座矗立在崖底的小木屋也成了崖底不变的风景,只是比起半年前,院子里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更多了几分遗世孤立的孤寂。

坐在院子里的­阴­凉处,西楼镫锌痴痴的望着轮椅,脸上没有戴面具,丑陋的疤痕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怵目,绿眼里没有一丁点的光彩。

那是西楼镫锌从幻顷风的手中逃回来时,在林子里捡回来的,也是如儿失踪时被他遗忘在那里的。

偶尔,他会露出抹温柔而幸福的笑容,就像是看到了那个笑望着自己的女子。

这便是幻如凝远远的看到的情景。

西楼镫锌似乎也感觉到了高手的气息,猛地回头,在看见远处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女子时,墓地睁大了绿眸,狂喜只是瞬间闪过,然后便是惊恐,他摸上自己的脸,然后像是吓着了般恐惧的转身跑进屋子里,将门关上。

"魅!"幻如凝低呼,然后急急的朝银骑兵下令。"快,送本宫过去。"

银骑兵二话不说,立即扛着软轿以风一般的速度来到小木屋门外,然后将幻如凝平稳的放下,然后分开守在四周。

瞥见那张并不值钱的轮椅,幻如凝却觉得心痛,那是他亲手为她打造,陪了她半年的轮椅。

"魅,你开门见见我,好吗?"她轻抚着木门,细声开口。

她知道那天是随心救了魅,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随心既不是孑的人,也不是顷风哥哥的人,而是风哥哥留下的人。所以,随心并没有将魅交给孑,而是送到了顷风哥哥那里,所以,魅失踪了。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他唯一能够躲藏的地方也只有这里了,所以,她找到了山崖下。

屋内,魅全身剧烈的颤抖着,摸着脸上的疤,他慌张的四处搜寻者,直到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具,才像是见到救命良药般,跌跌撞撞的跑到角落,拿起面具,只是颤抖的手指好几次都将面具滑落在地,久久,才能将面具戴在脸上,也直到现在,他的恐惧才能稍稍平定下来。

这张脸,他怎么敢让她看见呢?他又怎么能在看见她?

他痛苦的摸着面具,跌跪在地。

"魅,我求你见见我好吗?"幻如凝哀求声在外面继续响起,带着让人心疼的呜咽,"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我想看看你的伤,求你见见我好吗?"

"走吧,你走吧,你已经恢复了记忆,根本不需要我了。"魅用力的抱着头,痛苦的说道,嘶哑声音粗糙而­干­哑,难听极了,让魅自己听了都觉得恶心难受。

现在的他等同于一个废人,什么都没有了,连容貌和声音都毁了,他连爱着她的勇气都没有了,为什么还要来找他?就让他一个人在这里,残老终生,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门外的敲门声停止了,沉默,却让魅更加痛苦,眼泪顺着面具滑落,他安慰自己,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

只是为什么?心那样痛?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魅以为幻如凝已经离开后,幻如凝的声音却再次响起,"魅,我会一直在外面等你,直到你愿意见我为止。"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心中一阵震动,魅黯然的垂下眼,不能说话。

天­色­渐渐暗下去,银骑兵过来探问,"娘娘,是否要属下去打了野食回来?"

"不用,本……"幻如凝顿了一下,才道:"我不饿。"

突然转变自我称呼,是因为里面的那个男人。

那名银骑兵立即退回去,继续静静的守着。

屋内,魅僵硬的动了动头,心中升起不舍,好像大吼着问她为什么不去吃东西,却不能。

喉头滚动了好几次,最终只能平息。

那天,幻如凝坐在门外,盯着门一夜等候,屋内,魅僵硬着身子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直到第二天的曙光­射­进屋内,魅才微微动了动手,虽然外面没有声音,但他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就在门外。

一股怒气由心而横,他的问怒的站起身,拉开了门,"幻如凝,你究竟要怎么样?"

为什么你不好好的在皇宫做你的皇后,要来这里苦守一夜?他根本不值得!

"魅。"幻如凝全身都冻的僵硬了,看这魅出现在眼前,僵硬的脸上渐渐浮出委屈,她声音­干­涩的唤道,眼泪也随之簌簌落下。

西楼戥锌内心一痛,露出抹怪异的笑容,她唤的是魅,而不是西楼戥锌,该庆幸她没有认出自己?还是,悲哀的西楼戥锌这个名字从未在她心底落下印记呢?

"不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艰难的开口,短短几个字,几乎用尽了他一生的力气。

"为什么现在你要据我于千里之外?"幻如凝的神情说不出的复杂与酸涩。

"因为我不需要你的歉疚与回报,既然你已经找回了丈夫,我们就在无见面的需要了。"粗哑的声音一字一句的想起,连魅自己也受不了,面具下的脸扭曲着。

"不是歉疚与回报!"幻如凝用力的喊道。

如果,现在的魅仍是西楼戥锌,或许她只会觉得愧疚,可是,现在她面对的是一个味了自己死了两次,又为了自己的幸福想要在山下默默终老的魅,这样的他,让她怎么忍心伤害?

魅一怔,然后低下眼,苦笑,"皇后,我不是三岁孩童。他知道她有多爱自己的丈夫,所以,不要在给他任何幻想了。

"为什么要这样叫我,你以前只叫我如儿。"只是一个如儿。

"我已经没有那个资格了。"西楼戥锌苦涩一笑,眼神毫无光彩。

"什么时候,你变得如此懦弱?你的霸气,你的自负呢?难道都随着哈尔多斯的覆灭一起消失了吗?"不知为何,看这他的卑微的表情,让她胸中涌起一股怒焰,来的又快又急。

魅一副受惊的表情看这幻如凝,身子倒退一步。

"魅,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便是西楼戥锌?你以为我已经忘记了你吗?那个说爱我,又为了成全我的幸福而跳下悬崖的痴傻男人?"幻如凝看这他眼中的震惊,自嘲的笑了,无奈而疲惫。

西楼戥锌红了眼,声音多了几分哽塞,就想是沙子堵在了喉咙一般,"我……不在是西楼戥锌。"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毁了容的普通男人,一个没有骄傲,没有自负,连心都没有的男人。

"所以,我叫你魅,因为在我心里,你就只是魅,不顾一切救了我,照顾我,又为了我差点丢了­性­命的魅,一个只为了我的幸福而不顾一切的魅。"幻如凝动情的说道。

西楼戥锌身子微颤,说不出心中的感觉,静默了很久之后,才说道,"但魅也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崖底野人。"

所以,连爱她的资格都不再拥有。

"如果你还是昔日的西楼镫锌,那个高高在上的邪魅君王呢?"幻如凝的眼神注入神异的­色­彩。

"什么意思?"西楼镫锌的心中隐隐有了种预感,却是让他冰冷的心更加麻木。

"如果,你仍可以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哈尔多斯皇帝呢?如果你仍拥有……"

"然后呢?"西楼镫锌暴怒的打断她的话,怒吼。

幻如凝心中惊了一下,竟无法说下去。

西楼镫锌笑了,笑得扭曲,"你是想告诉我,你要将哈尔多斯还给我是吗?然后,我仍是哈尔多斯的帝王,你仍是傲宇王朝的皇后,我们就如同从未相遇一样,一切都被磨灭了,是吗?用一个国家,磨灭我们之间的感情,也磨灭你欠下的情?最后,将我也从你的生命中磨灭掉吗?"隐忍了六年多的西楼镫锌终于怒了起来,如受伤的野兽嘶鸣着。

"不是的,我……"幻如凝脸­色­苍白如纸,红着眼,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难道不是吗?她不过是自私的不想要欠下魅,所以,为了偿还他的这份情,她用一个国家来弥补他,却也磨灭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她是自私的,只为了自己不再欠下情债,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她自己罢了。

"如儿,我从未觉得你欠我什么,因为至始至终都是我自己在一厢情愿的付出。我也从未想过要你偿还我什么,可是,再次见面,你却是用这样的一个计划,来侮辱了我这么多年的感情吗?"

"我知道,说到和你的感情,我比不上幻吟风,也比不上幻郇孑,我们的相遇本来就是一段错误的邂逅,我一直都明白。所以,那天我带着自己所有的感情想要将自己埋葬在崖底,只是上天却没有让我摔死,但那并不是我心中的希望。"

"再次遇见你,我不后悔,骗了你,我也不后悔,那是上天对我最后的仁慈,所以,我感激上苍,可是,现在你却想要将一切都磨灭,为什么?"

说到最后,他如失了所有力气般,单膝跪在地上,痛苦的闭上眼,泪水滚滚落下。

谁说只有女子伤心才会落泪?男人,一样也会伤心到痛。

"或许在你心中,你会认为我很卑鄙,妄想用这份恩情束缚你,可是,一个已经没有了心的男人,他要怎么治理国家?我已经不是那个西楼镫锌了,也无心成为帝王,更不需要你的偿还,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在这里孤老一生,这样也不行吗?"

"对不起,魅,自私的是我,不是你。"幻如凝用力抱住他,伏在他宽厚的背上低声哭泣。

在失去记忆的时候,这个背是她最大的温暖,现在,她却硬生生的撕裂了他的心。

她是真的很自私,太自私,她想的只是尽快偿还欠下的债,然后和孑一起静静的死去,却从不曾想过他的感受。

"对不起,魅,我一直以为我这么做是对的,以为只要将一切归于最初,就是最好的结局,可是我却少算了人的心,对不起,对不起!"她痛哭道,"因为我不想因为西楼孤城而毁了哈尔多斯,那是你的国家,但是西楼孤城若真的继位,我就必须灭了哈尔多斯,所以,对不起,对不起!"

"你说什么?你刚才说是谁在统领哈尔多斯?"西楼镫锌的身子一僵,缓缓抬起头,看着她,问道。

"西楼孤城。"幻如凝无奈的说道,"他在哈尔多斯密谋六年,招兵买马,已经正式向傲宇王朝下战帖了。"

"所以,你是为了平息战乱而来?"西楼镫锌的眼神比哭泣还让人心疼。

"不是的,我是想要你继位才来的。"幻如凝流泪摇首。

当初寻找他,真的只是因为想要将哈尔多斯还给他,虽然她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击败西楼孤城,但她绝不会利用魅。若魅真的无心于哈尔多斯,她不想再让他牵扯其中了。

西楼镫锌突然冷静下来,看着幻如凝许久,才别开视线,淡漠的说道,"如儿,你想要平息哈尔多斯的这次动乱,我可以和你一起离开崖底,也可以帮你平乱,但是,我已经不再是那个西楼戥锌,只是崖底一个毁了容貌的平凡农夫,魅,你懂吗?"

幻如凝却摇头了,"不,我不想再让你牵扯进­阴­谋斗争之中。"

"但是如儿,这个局面却只有我能打破,哈尔多斯之乱,只有我能平。"西楼戥锌苦笑。

"为什么?"她只是不想再将他牵扯进来了。

"因为这是一个局,甚至,这背后可能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西楼戥锌无力一笑。

当西楼戥锌随幻如凝回到军营时,幻郇孑正是蛊毒发作之时。

"啊--"

一阵阵悲痛欲绝的咆哮从营帐内发出,震动了整个军营,让人听了心惊­肉­跳,正在巡逻和­操­练的士兵们都惊心的望向声源处,皇后在营帐,惶惶不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营帐里的少数兵将也纷纷走出来,有些是昨夜守夜还在睡的士兵,连外衣也来不及穿好,就心惊胆战的跑了出来,以为敌军来犯。

两里外

两名银骑兵抬着幻如凝坐着的软轿快速的穿梭在丛林中,西楼戥锌则戴着面具跟随在旁。

"这是什么声音?"突然,西楼戥锌停了下来,隐隐听见了那痛苦的嘶吼声,有些耳熟。

"什么声音?"幻如凝心脏一缩,让银骑兵停了下来,凝神听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有听见。

"好像是有人在咆哮。"西楼戥锌肯定的说道,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幻如凝心思一转,脸上表情也随之一白,"糟了,今天是第七天了。"

魅听到的一定是孑的声音。

"什么第七天?"西楼镫锌不解。

"魅,等会儿我再给你解释好吗?现在我必须快些赶回去。"幻如凝有些心急的哀求,眼中隐隐带泪。

"我抱你回去。"西楼镫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的心急他看得出,立即点头应允,拦腰抱起幻如凝,提气朝她说的方向飞去。

银骑兵对视一眼,也提气跟上。

风声在耳旁呼啸着,不一会儿,他们便看见了军营,这次,幻如凝总算听见了被风送来的悲吼声,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揪住。

西楼镫锌看了眼她越来越白的脸­色­,心中已经了然。

那是幻郇孑的声音,怪不得他觉得有些熟悉。

守军营的士兵远远见回来的是皇后,有些呆了,因为皇后好好的软轿不坐,却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抱在怀里,但眼见皇后已经到了营门前,只是话还未落,那个男人已经抱着幻如凝如风一般从众人眼前飞过。

然后又一阵风飘过,是跟在后面的银骑兵。

"这……这是怎么回事?"其中一名士兵结结巴巴的问着。只是没有人响应他。

而军营内,几乎所有人都围在了幻如凝的营帐外,根本没有路可以进去,细小的议论在人群中作响,大抵都是皇后的营帐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因为先前幻郇孑发作时,一直隐忍着,直到这次忍不住怒吼起来,才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西楼镫锌也没有让他们让道,纵身一跃,轻松的抱着幻如凝稳稳的落在营帐的帘门前。

士兵们一阵哗然,待看清楚那名粗衣男人怀里抱着的人时,更是惊愕不已。

他们的皇后竟然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还是一个一身落魄的男人?

银骑兵朝幻如凝抱拳一揖,对于抱着她的陌生面具男人竟没有多看一眼,就为两人撩开了帘子。

直到两人走进营帐里,众人才惊醒,更大的议论炸开。

天啊,他们的皇后不仅营帐里有男人,还被一个野男人抱在怀里不知从哪里回来。

营帐内一片狼藉,幻郇孑红着眼单膝跪在被击毁的矮桌钱,神­色­疯狂,眼神涣散。

卫史则站在旁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唯恐他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孑。"幻如凝轻轻的出声唤着爱人,声音哽咽。

他憔悴了好多,脸上的胡渣没刮,白­色­的长发散乱在脑后,让他看起来疲惫而沧桑。

是因为她不在,所以,这些日子他才没有好好的待自己吗?

西楼镫锌微微惊愕,但面具将他的表情完好的遮掩住了,只是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这个一头白发的沧桑男人,竟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幻郇孑?他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恍惚的,他有种晕眩的感觉,似乎回到了他们最初相遇的时候,那时,她娇艳美丽,一身华贵与恩宠,他们则是权倾一时,站在最高的位置翻云覆雨,却都是为了她,径庭相争。

而如今,再次相遇,幻吟风失了踪,幻郇孑一身沧桑,他毁了容也丢了身份,而如儿,也断了双足,命不久矣,今日的狼狈与绝望是否是在嘲讽他们当日的风光?

幻郇孑似乎听到她的声音,有些僵硬的抬起脸,没有焦距的瞳眸空白的看着幻如凝。

西楼镫锌将幻如凝放在幻郇孑旁边,然后后退开两步。

幻如凝看着他嘴角没有擦去的血迹,心中一痛,朝他伸出手,"孑,到我这边来。"

幻郇孑空洞的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的话。

"孑,过来。"幻如凝的声音更加细柔了,带着点诱哄,眼中渐渐聚集了泪水。

看着她的泪光,幻郇孑眼中渐渐有了一点光亮,也伸出了自己的手,刚要向她走过去,身子却开始抽搐起来,腥甜上涌,吐出一口鲜血,痛从身体里面渐渐蔓延至四肢。

他抱着头,又开始痛苦咆哮起来。

西楼镫锌倏地上前,用手刀砍向幻郇孑的颈后。

幻郇孑疯狂的双眼一滞,然后倒了下去。

幻如凝,忙抱住幻郇孑,怒吼,"魅,你在做什么?"

魅被她怒瞪得有些委屈,紧了紧手,才解释,"他的情绪不太稳定,对身体不好。"

"对不起。"幻如凝这才察觉自己的话太重了,歉意的看着他,有些懊悔,也有些无力。

她是真的急疯了吗,竟怀疑魅会对孑不利?

"不要紧。"西楼镫锌软下声,轻松将幻郇孑抱起,放回床上,然后执起他的手,把脉。

幻如凝仍有些歉疚,正想再开口说什么,却因他的话而中断。

西楼镫锌喃念着,愣住,"幻郇孑中的是七日七虫盅?"

"魅,你知道七日七虫盅?"幻如凝惊问。

西楼镫锌点点头,表情有些怪异,"他是怎么中的盅毒?"

"是……"幻如凝神­色­有些黯然。

"不方便说的话也没有关系。"西楼镫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眼神暗淡而狼狈。

"不是的,魅。"幻如凝知道他误会了,摇摇头,道,"是因为下毒的人是我的母后。"

"太后?"西楼镫锌一愣,继而神­色­更加古怪起来,"太后怎么来的七日七虫盅?"

幻如凝笑得苦涩,"我也不知道。"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了解母后的,但直到这件事后,她才发现,原来她什么都不知道,都看不透,一切只是她自以为的清明。

"这位公子,您可是知道这盅可有解除的方法?"幻如凝心思复杂,没有注意,但卫史却看出了西楼镫锌的异样,越矩探问。

"魅,你知道解盅的方法?"幻如凝闻言,立即一脸期待的看向他。

"其实,制出这种毒的,就是我的师傅。"西楼镫锌别开视线,没有直接回答。

"那么你一定知道解盅的方法了?"幻如凝闻言,大喜过望。

谁知,西楼镫锌却歉意的摇头,"对不起,如儿,我不知道太后用的是哪七种毒虫,所以,我没有办法制出解药。而且,这种毒是被母盅所牵制,若强行将它逼出体外,只会让它的宿主快速死亡。"

幻如凝脸上表情僵硬,勉强扯了扯嘴角。

"但是如儿,我知道有一种草药可以让他的发作时间加长。"西楼镫锌补充道。

幻如凝急切道,"真的吗?是什么草药?山谷里有吗?还是在皇宫?我立即命人去拿来。"能够延长发作时间是最好的了,因为现在在缩短孑的生命的,正是频繁的发作。

西楼镫锌摇头,"那种草药只有哈尔多斯才有。"

哈尔多斯才有?突然间,幻如凝有些明白了一些事。

这便是孔照的用意吗?她之所以让她请魅出山,为的就是这个原因吗?不仅是因为魅能平哈尔多斯之乱,也因为孔照知道,魅与七日七虫盅的关系?

"那么现在呢?只能眼看着他发作吗?"她怜惜的看着幻郇孑,擦去他脸上的汗水与血痕。

每次看见孑发作,吐血,她的心就好像被什么揪住一般,疼的厉害。

西楼镫锌的眼眸暗了暗,"只能让他一直昏睡了,任何的药只能让他体内的盅更加活跃,加深他的痛苦。"

幻如凝幽幽的阖上眼,不语。

"如儿,不要急,只要熬过了今天就好了,七天内,我会让幻郇孑服下那种草药的。"西楼镫锌许下承诺。

"谢谢你,魅。"心真的有点累了。

那天晚上,西楼镫锌陪幻如凝一起看着幻郇孑,只要他一发作,就立即让他昏睡,直到天明的时候,幻郇孑才安定下来,幻如凝和西楼镫锌也才终于松了口气。

"卫史,吩咐下去,立即启程前往哈尔多斯。"和西楼镫锌用完早膳后,幻如凝便下令,连一丁点的时间都不愿意再浪费。

"是。"卫史得令,立即退出去办事。

西楼镫锌却露出担忧,"如儿,你一夜没睡,这样急着赶路,你的身子会吃不消的。"

而且,她的心疾又严重了许多,他担心,幻郇孑能熬下来,如儿却反而熬不过去。

"魅,我没事,在马车上我可以休息的。"幻如凝挤出抹苍白的笑容,眼神却格外闪亮。

知道她下了决定便不会更改,西楼镫锌也不再劝说。

"对了,魅,这次计谋让哈尔多斯复国的是西楼孤城,你有几分胜算?"听说,那个西楼孤城拥有与风哥哥不相上下的谋略,这样的男人,他们能有多少胜算呢?

"如儿,你放心,他必败无疑。"西楼镫锌缓缓的眯起眼,绿眸中因为绝对的自信而闪烁着点点星光,显得妖魅而诡异,也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随之一变,就好像他们初见时那个邪魅而自负的一国之君。

"魅,你好像很有自信?"幻如凝不解他的绝对自信,虽然曾经魅打败了西楼孤城,得以继承皇位,但是她听说,西楼孤城之所以会落得一败涂地的下场,是因为他爱上了自己的亲弟弟,也就是魅。

可以说,西楼孤城也是会为了爱才"死"去的。现在,魅怎么能确定再次赢得了他?是因为确定西楼孤城对他的感情不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犀利的绿眸将她的心思探了个大半,面具的脸­色­忽青忽白,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手中的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眼中全是难堪与狼狈。

那段灰­色­的过去是他一生最大的耻辱,也是最不想让如儿知道的难堪一面,这一刻,他是宁愿被雷劈死,也不像坐在这里,面对如儿可能出现的厌憎眼神。

"对不起,魅,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有看轻你的意思,每一个人都有过去,我与孑也是伦理不容的,难道你会因此而不爱我吗?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而且,那不是你愿意的,你根本不需要去介意的。"幻如凝忙握住他冰冷僵硬的拳,急道。

闪避的眼神在被迫对上幻如凝的双眼时,西楼镫锌的下颚虽依旧紧绷着,但身体却放松了些许,因为那双眼里并没有他恐惧的憎恶与恶心,只有担忧与歉意。

只是心中却五味杂陈,或许,就是因为如儿不爱他,只是将他当成一个普通朋友,所以才不会去介意他的过去吧?

"魅,我承认,我无法响应你的爱,因为我全部的爱都给了孑,但是,这并不代表我是因此不介意你的过往,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今日我真的爱的是你,那么你的过去只会成为我更爱你、更怜惜的原因,你明白吗?"幻如凝看着他,一字一句严肃的说道。

她没有骗他,如果今日这样的遭遇换成了是孑,她不仅只会更加怜惜他,甚至会保护他,亲手杀了那个让孑难看了一生的人。

心中滑过道暖流,西楼镫锌释怀了,"对不起。"

"你要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明白吗?"幻如凝展开他的拳,认真的说道,"你应该更加爱惜自己,这样,关心你的人才能够放心。"

"关心我的人?"西楼镫锌喃喃自语,然后看着她,"是指你吗?"

幻如凝毫不犹豫的点头,"对,是我。"

西楼镫锌淡淡的笑了,翡翠般的绿眸里漾着柔光。

幻如凝也放心了,才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刚才为何这么确定我们能赢?"

"因为,那个人不是真正的西楼孤城!"西楼镫锌­阴­郁冷笑,缓缓公布答案,绿眸中闪烁着残酷与­阴­戾。

因为那个人不是真正的西楼孤城!西楼镫锌斩钉截铁的话语穿透幻如凝的耳朵,然后传入她的脑海,让她有些懵了。

魅说了什么,那个人不是西楼孤城?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她难以相信,她与那个男人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男人与传闻中的西楼孤城无异,怎么可能不是?而且,若不是,他怎会惊心策划了六年,为魅报仇,要将哈尔多斯复国?

"如儿,真正的西楼孤城已经死了。"西楼镫锌却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道,"所有人都说他是兵败,被我逼迫之下才掉下悬崖,生死未卜。但真相却不是这样,西楼孤城是被我一箭穿心,亲手­射­杀而死的,并且,是在他断了气之后,才被我亲手扔下悬崖的。"而他没有说的是,在将西楼孤城扔下山之前,他将他的心脏挖了出来。所以,西楼孤城纵使有九条命,也绝不可能活下来。

幻如凝有种天摇地动的感觉,"那么,现在在哈尔多斯的人是谁?"不是西楼孤城,那么那个男人是谁?又为什么要害风哥哥,还说是为了魅报仇?

回宫 第十六章 幕后之人

西楼戥锌摇头,他六年来不能踏出崖底,虽然上次为了如儿而离开崖底,但也没有详尽了解,因为他打从一开始就准备回到崖底孤老终身,所以他也不清楚现今的局势。

"如果那个人不是西楼戥锌,那么他伤害风哥哥,谋划哈尔多斯叛乱,究竟是为什么?"最重要的是,那样一个疯狂邪肆的男人简直就是西楼孤城的翻版,如果他不是西楼孤城,那么他究竟是谁,这样一个不知底细的疯狂男人的存在,只有无法估略的危险。

"所以我才说,这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骗局,这背后也许隐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但布这个局的人是谁,又有什么目的,我就不知道了。"西楼戥锌脸­色­凝重的说道,但是能做出这样一个­精­致布局的人,绝不简单。

"……"幻如凝暂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如儿,你不必担心,只要那个人不是西楼孤城,不论他背后藏着怎样的秘密与­阴­谋,我都会让他失败。"西楼戥锌不忍看她这黯然的模样,轻言安抚。

他并没有说大话,只要那个人不是西楼孤城,他就能够确信自己能赢得了他。

"对不起,魅。"因为她,他灭了国,现在,又为了她,他要与自己的国家敌对。

"你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西楼戥锌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僵硬的回道。

他不需要她的对不起,因为她的对不起是将他推离她心的利器。

幻如凝看着他黯然的模样,想说什么,但最终化为一道轻叹。

不管是以前的她,还是现在的她,都给不了魅任何的承诺。

营帐内一片寂静,直到卫史再次进来,才打破这沉静。

"皇后,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恩。"幻如凝点点头,然后看向西楼戥锌问道,"魅,你是骑马还是坐马车?"她知道他可能不太愿意以现在的姿态出现在太多人眼前,所以想着是否要给他安排辆马车。

"我骑马,先赶去哈尔多斯。"西楼戥锌却道。

"为什么?"幻如凝下意识的皱眉。

"如果我随大军一起进入哈尔多斯,去取草药就没那么方便了,我一个人行动比较灵活。"西楼戥锌平淡的说到,眼角撇着那白发,掩住内心的痛与苦。

幻如凝也知道,这是借口,只是……

看了眼床上苍白的幻郇孑,幻如凝只得点头,半垂下眼帘,将眼中的痛遮掩。

西楼戥锌的眼底滑过一道涩意,­干­涩道,"那么,我在哈尔多斯等你们。"

虽然他的声音本就­干­涸嘶哑,但幻如凝还是听出了那阵哽塞,心紧揪着。

对不起,魅,因为太爱孑了,所以她只能选择伤了他。

于是,幻如凝命卫史拨了匹骏马给西楼戥锌,让他避开众人的视线,从小道先赶去哈尔多斯了。

只是幻如凝没有想到的是,当自己赶到目的地时,西楼戥锌却被西楼孤城的人抓住了。

看着遥遥城池上严整以待的哈尔多斯士兵,幻如凝手里紧捏着西楼戥锌的面具,后悔不已。

如果那天她没有同意他先行,如果那天不只是犹豫,现在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不管对方是不是西楼孤城,对魅而言都是一个极大的危险,若是魅真出了什么事的话,这一生,她怕是再难偿还那­干­净的情缘。

幻郇孑无声的环住她消瘦的身子,不忍也无法去看她悔恨的表情,眼神冷峻而­阴­鸷。

西楼孤城,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来破坏他最后的宁静,真是让人无法不气恼啊。

"孑,我不该找他来的,不该的。"幻如凝破碎的声音如蚊鸣般传入幻郇孑的耳底,也落进他的心里。

"如儿,相信我,如果真的会出事,孔照不会刻意让你找上西楼戥锌,也许,他就是这整件事的关键。"幻郇孑捂住她的双眼,­唇­贴近她的耳旁,冷静的在她耳边低语。

"可是……"可是现在魅因为他而陷入了危险,让她如何能安下心来?

"相信我,如儿,也……"幻郇孑顿了下,才继续,"相信他。"

幻如凝的手渐渐松开,慢慢的抬起,握住他的手,无声的泪水浸湿了他的手,但无人能看见。

而城池内,西楼孤城正邪魅的半躺在一名绝­色­少年的腿上,如妖媚般的脸上带着倦懒之气,绿­色­的瞳眸半垂着,漫不经心的吃着少年喂下的草莓。

"主上,东西已经送到了。"他的贴身侍卫面无表情的走进来,垂面禀告,对眼前的暧昧视而不见。

"哦?幻如凝怎么个回应法?"西楼孤城单手支起下颚,长长的黑丝落在躺椅和少年的腿上,邪肆的魅容上忽然露出佞笑。

"面无改­色­,一言未发。"言语­精­炼的回道。

"哈哈……"西楼孤城纵声大笑起来,只是那邪恶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让他身后的少年硬生生的打了个寒战,"不愧是幻如凝啊,竟然对几次三番搭救自己的恩人如此冷静,幻氏一族,果然都是忘恩负义的寡情之辈啊。"

贴身侍卫低着头,不语。

"去将他带上来。"西楼孤城好兴致的吩咐,脸上是看到猎物般的光彩。

不一会儿,西楼戥锌便被绑着送到了房间里,冷峻的脸­阴­沉着,配着那怵目惊心的疤痕更显得恐怖。

只是,当看见西楼孤城时,西楼戥锌一直僵冷的表情出现一条裂缝,然后越来越多,一口气堵在胸腔里,浑身都散发出一股让人恐惧的冷厉气息。

那张脸,那邪懒的神情,是他一生也无法磨灭的梦魇,让他恨了一生,也差点毁了他的一生。但是,他绝不是那个人,绝不会!

"你究竟是谁,你根本不是西楼孤城!"西楼戥锌紧咬着牙关,狠狠的问道。

"呵呵,我亲爱的弟弟,我便是你的兄长啊,忘记了吗?"西楼孤城慢条斯理的下了地,缓慢的走到西楼戥锌的身前,肆魅的挑起他的下颚,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脸上。

"你骗得了天下,骗得了哈尔多斯的人民,但你却骗不了我,西楼孤城已经死了,你究竟是谁?"西楼戥锌浑身颤抖的咆哮,不知是气的,还是因为那噩梦般纠缠自己的熟悉面孔。

"我亲爱的弟弟,你的耐心可是越来越差了,看来,这六年你也磨蚀了你的本­性­了。"西楼孤城不以为意,轻慢的放开他,直起身子,一脸惋惜的摇着头,道。

"够了。"西楼戥锌忽而冷静下来,猩红着眼看着西楼孤城,冷笑,"你说你是西楼孤城是吗?那么,你的心脏呢?是不是没有心脏,你的身体也可以继续行动?"

西楼孤城挑眉,眯起细长的绿眸,那邪傲的模样,与西楼孤城一模一样。

哈哈,连发怒前的表情也那么的相似,那个布局之人还真是­精­致啊,但是,也只能是相似!同样的绿眸痛恨的看着眼前的脸,冷酷笑问,"怎么了?你难道忘记了?你的心脏是我亲手挖出来,然后当做猪心,让下人做了下酒菜,一口一口吞下去的。"

"那么,你是否要将那颗完整的心还给我呢?"西楼孤城却不怒反笑,更加邪恶狂肆,将西楼戥锌用力的压向自己的胸膛。

西楼戥锌身子骤然顿住,双眼恐骇的瞠大。

不仅是为那熟悉的令他惊恐的战栗感,更因为……他竟没有心跳?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没有心跳?

"我亲爱的弟弟,现在是否已经确定了,我是你的兄长呢?"西楼孤城轻咬着他的耳垂,低语。

西楼戥锌的身子如遭雷击般僵直,噩梦般的记忆涌上心头,那是他一生的屈辱。

"不,我不信,我不信!"西楼戥锌奋力的嘶吼着,全身的内力集中,冲破了绑着他的绳子,绳子断成数截,掉落在地。

但是,还来不及攻击西楼孤城,西楼戥锌突然吐出一大口血,跪跌在地。

"你……你做了什么?"嘶哑的声音又急又冲,悲哀而绝望。

"呵呵,自然是对抗你内力的药,我们好不容易再相见,我又怎么忍心你一个不小心错伤了自己呢?"西楼孤城怜惜的挑起他的脸,眼中是他熟悉的掠夺与深沉的感情。

不!无法承受的梦魇冲向大脑,他眼前一黑,终是昏了过去。

西楼孤城眼捷手快的将他揽进自己的怀里,如珍宝般的拭去他嘴角的血迹。

"即便你那样背叛我,即便你恨不得杀了我,我还是无法狠心伤害你!"他叹息般的话语轻轻溢开,没有魅惑,只有淡淡的无奈。

那绝­色­少年冷冷的看着西楼孤城拦腰抱起西楼戥锌,只是在他欲跨出屋子的瞬间,突然从衣袖里­射­出一个黄|­色­的刃片。

西楼孤城淡淡抬手,接住,是一张信封。

绝­色­少年开口,声音冷漠而低沉,"现在人你已经得到了,接下来,该怎么做,都在这封信里。"

西楼孤城侧脸,冷笑,"我从不受人威胁。"然后带着西楼戥锌徐徐离去。

绝­色­少年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冷笑一声,"但谁能逃得过他的控制?"

回宫 第十七章 那个男人,是神(上)

"皇后,我们抓住了哈尔多斯的一个大臣。"入夜,卫史低垂着脸匆匆走进幻如凝的营帐内,禀告。

"带他进来。"幻如凝的眼神骤然变了变,眼神­阴­沉得可怕。

"是。"卫史表情不变,恭敬的退了下去。

幻郇孑握住她冰凉的手,眼里飘过丝忧伤,若是西楼孤城还对西楼戥锌有着爱意倒还好,至少,西楼戥锌的生命可以保障,若不是,他与如儿之间又会因西楼戥锌的危险变成什么模样呢?

不一会,哈尔多斯的那名大臣便捆绑着走了进来,一脸的高傲与仇视,只是,当他看见传闻中的皇后竟坐在一个相貌普通的白发男人怀里时,愣了愣,继而浮现不屑与鄙夷。

传言还说什么皇后是为了逍遥王而夺位,看来根本就是错误,这个女人­淫­荡成­性­,只不过是想要

这个女人根本就是生来祸害男人的,他们哈尔多斯竟因这种­淫­乱不洁的女人而颠覆,这是哈尔多斯抹不去的耻辱。

"被你们抓住的那个人质呢?他在哪里?"幻如凝冷眼看着他的举态,就像是在看个小丑,声音清淡,举止高雅。

看着尽显尊贵之气的幻如凝,大臣觉得自己骤然矮了一截,就像在看着遥不可及的神祗一般。

"回话。"冷沉的声音打断使者的思绪,饱含让人战栗的威严,是幻郇孑,即便只是坐着,但那压人的气势却源源不断的折­射­出来。

那名大臣先是一惊,继而不屑起来,一个男宠罢了,竟也敢对他大呼小叫,现在,保持着优势的可是他们哈尔多斯。

"你是什么人?竟敢对我大呼小叫,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他恼羞成怒的喝斥,摆足了姿态。

下一秒,一柄小刀从营帐外­射­入,直Сhā入他的左肩。

"啊!"凄厉的惨叫立即响起。

"身为一个小小的亡国之臣,站在我傲宇王朝的军营里,竟还敢在我天朝帝、后面前张牙舞爪,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吗?我不过是帮你一把!"冷酷的女音从外面传来,随心慢条斯理的走了进来,继而讥诮似的看着幻如凝,"皇后,没想到多日不见,您的胸襟倒是越来越宽广了,任一只小鱼小虾欺辱到头上,却无动于衷,真是海量啊!"只是说这话时,她的眼神却似有若无的飘向幻郇孑,意味,他幻郇孑不是男人,任由自己的女人被人侮辱。

"你……你是什么人?你竟敢伤我?"那名大臣狼狈的单膝跪在地上,左肩瞬间被血浸湿了,浑身颤抖的问道,一脸恐骇,也忽略了随心在说到帝后时的停顿,或许是因为他早已认为幻郇孑不在,下意识的忽略了那个停顿,只当是对幻如凝的称呼。

只是没人搭理他,幻郇孑在看到她时,下意识的蹙眉,心中有种不安的预感,"随心,你不是在京城?"

每次随心的到来,都会让事情脱离他的掌控,这次,她又来做什么?还是,幻吟风还留下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东西?

随心瞥了眼幻如凝,漫不经心的回道,"自然是有我非来不可的原因了。"

幻如凝眼神闪了闪,垂眸,没有说话。

"我不管你有什么原因,但若是坏了我的事,我就不会放过你。"幻郇孑看出两人的异样,出声警告。

看来,连如儿都知道这件事。

"是。"随心懒懒的应着,颇有心不在焉的味道,随即兴味的看向那个使者,"那么,现在先处理他比较重要。"

大臣莫名的一阵胆寒,倒退两步,"你……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让你回答几个小小的问题。"随心邪笑,指尖一阵银光晃过人的双眼,不知何时,她的手中多出一把小巧的银刀,面带邪笑的把玩着。

"你杀了我的话,太子和哈尔多斯的人民不会放过你们的!"使者脸都吓绿了,惨败的叫嚷着,声音无法连贯,然后冲着幻如凝喊道,"皇后,你任你手下伤了我,就别想再和哈尔多斯谈和了!"

"她不是我的手下。"幻如凝抬眸,似笑非笑的瞥了眼随心,等于同意了她的做法。

"怎么可能?"大臣失声尖叫,不是她的手下,她怎么可以进来营帐?

"不好意思了,我是逍遥王的影护之一,只听逍遥王爷一个人的吩咐。"随心笑意更浓,眼里却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你是……是……"大臣的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般扭曲,传闻果然是真的,皇后是为了逍遥王才出征的,目的是将皇位转给逍遥王。

"逍遥王。"随心满意的看着他变形的表情,好心接道,继而甜笑着安抚,"而且,我有说过要杀你吗?你放心,我不喜欢杀人的。"她停顿了一下,看到使者松了口气,才恶意的继续道,"我只喜欢折磨人,爱好便是将一个完整活人在我手中变成一个死不了又活不成的不完整的活死人。譬如,下不同的毒,让他毒发,到了快死的时候,又将毒给解了,继续下另外一种毒,当然是为了不让他的身体产生抗毒的能力;又譬如,拨皮,怎样将你的皮保持着完整的从你身上整个剥下来,又譬如,剜­肉­,将你身上的­肉­一块块的挖下来,痛到昏死过去,再用我的特质盐水将他泼醒,又继续。"她说得极缓极慢,就像在品尝着一道上好的美食一般,一脸的憧憬,双眼晶晶发亮,再配上她­阴­嗖嗖的声音,更显得恐怖鬼魅。

那名大臣越听,双眼就睁得越大,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全身抖得像狂风里的落叶,早已没有了刚才的气势。

她根本不是人,是比邪鬼还要恐怖的魔女!

"你们太子绑走的人呢?"就在那名大臣快要晕厥过去时,幻如凝终于施舍般的开口,­阴­冷的问道。

若是西楼孤城敢对魅做出什么事情来,她会用整个哈尔多斯来填命。

"什……什么人?"大臣惊惧的眼瞳闪了闪,故意迷惑的问,心中载着威怒。

"还敢说瞎话?"随心将他的表情尽收眼里,猛地欺身靠近他,声音严厉而危险,手中的小刀一闪,只见他的左耳随着银光的闪现而飞了出去。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大臣双手被绑着,连捂住左耳都不能,痛得全身抽筋,在地上打滚,脸被血模糊了。

"说。"厌憎的瞥了眼手中的血刀,抬脚,踩在他的胸口,带笑的眼已经眯成了一条细缝,慢吞吞的移动着脚,用力的几乎要将他的胸膛踩破。

而看着这一血腥的场面,幻如凝竟什么表情也没有。

"我说我说。"大臣不敢再对幻如凝有所期待,惨叫着,口里直喘着粗气,痛得几乎要背过气去了,"傲宇皇后,我们太子说,他要用那个人交换狗皇帝的命,只要你杀了傲宇王朝现在的皇帝,那么两国就可免于战场相见,我们也会放了抓到的那个人。傲宇皇后,我知道的都说了,您放了我吧!"他脸上血泪交错的哭喊。

"哦哦,谋杀天子可是大罪啊。"随心瞥了眼幻郇孑,脚下又加重了几分。

那名使者被这意中压,几乎要咳出血来,脸­色­青紫。

"杀了皇帝?"幻郇孑也出声了,声音隐隐透着深沉的怒气。

大臣一阵寒战,浑身发抖。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个男宠看他的眼神就如同危险的野兽,仿佛下一刻就会将他撕裂般。

"西楼孤城凭什么认为本宫会为了别的男人,而杀本宫的丈夫?"幻如凝也随着开了口,声音很轻很柔,但只有幻郇孑和随心知道,这是她算计与盛怒的前兆。

随心冷笑一声,怜悯的看着脚下的使者,就像看着一条即将死去的虫子。

"你……你不是要谋杀那个狗皇帝,将皇位传给逍遥王?"大臣反­射­­性­的问道。

"本宫要谋杀皇帝,传位给逍遥王?"幻如凝突然笑了,如白莲般清雅,"一个去世两年的人?"

"什么?"大臣呆了,似乎不明白幻如凝的话。

"难道你们哈尔多斯的消息如此不灵通?连逍遥王去世两年的事,你们都不知道?"幻如凝冷笑起来,"或者,你来告诉本宫,本宫要如何前往地府,将逍遥王带回来,继而传位给他?"

"不可能,逍遥王不可能死了!"那名大臣怪叫起来。

"可惜,本宫的大哥确实已经去世两年,即便没有,本宫也绝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杀死自己深爱的丈夫!"幻如凝面容骤然转为­阴­沉,冷笑道。

幻郇孑眼中的戾气倒是减弱了几分,即便只是权宜之策,她也没有说出用任何对他有伤的妥协话语,这让他的心暖了许多,然后转向使者,嘴角浮现抹扭曲的笑痕。

想要他的命是吗?那就看他怎么要!

"卫史,将他拖出去,活着将他的皮完整的剥下来,若还没有死,就将他的血­肉­之身挂于营门外,对着哈尔多斯的城门悬挂,然后,日日挖下一块­肉­,直到他断气为止。"

随心挑眉,表情却邪肆诡异,哎呀呀,好像做了坏事了哟。

大臣一脸死白,大喊,"你不能杀我,如果杀了我,太子还有哈尔多斯人民都不会放过你的,哈尔多斯也绝不会再与傲宇修好了。"

"一个小小的亡国之奴,西楼孤城好在意吗?"随心漫不经心的玩着指甲,问道。

"你……"

"我怎么了?"随心笑得好不无辜、灿烂,"在我们皇帝面前骂他狗皇帝,还要他的命,即便你哈尔多斯想要投降,傲宇王朝也会灭了你们吧。"

"什……什么?"大臣大惊失­色­,环视着四周。

难道,那个狗皇帝在这里?怎……怎么可能?那个狗皇帝不是在御京,病得连早朝都不能上了吗?

幻郇孑冷笑起身,在大臣震骇的眼神下,将脸上的人皮面具取下,露出一张比女子还要美的绝­色­脸庞。

"你……你是……"大臣狼狈的跌坐在地,颤抖的指着幻郇孑,余下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再也发不出来。

"朕便是你口中的狗皇帝。"幻郇孑踱步上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露出抹残佞的嗜血的弧度。

他死定了!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大臣面如死灰,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

"孑,明日就出兵吧。"等银骑兵将人拖去后,幻如凝平静的说道。

"太过急切,会事倍功半。"幻郇孑轻抚着她微微浮肿的眼,摇头。

"恩恩。"随心也点头,眼神诡谲的说道,"不妨多等两天,或许,事情会有转机哦!"

幻郇孑眯眼,看来,随心真的还有什么王牌在手,幻吟风,你究竟还留下了什么?

当大臣被劫并被残忍杀死、悬于傲宇王朝军营外的消息传回,整个哈尔多斯的人都沸腾了,叫嚣着要攻打过去,报仇雪恨。

西楼戥锌便是在这漫天的叫杀声中惊醒过来的。

"你终于醒了。"西楼孤城嘴角勾着妖邪的弧度,俯视着床上的西楼戥锌。

西楼戥锌混沌的双眼瞬间恢复了焦距,他如野兽般愤怒的咆哮着,就要朝他扑去,只是,却被他点了|­茓­道,无法动弹。

"放开我,你这个禽兽,放开我!"

为什么他没有死?在没有了心脏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还活着?为什么?

"对待曾与你亲密如一体的兄长,难道你没有其它话说吗?"西楼孤城面上依旧带着邪笑,只是捏着他下巴的手却重的快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兄长?哈哈……"西楼戥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狂颠的笑了起来,"是啊,多么伟大的兄长?弓虽暴自己的亲弟弟,一步一步将我推向地狱的深渊,毁了我的一生,多么伟大啊!"他猩红着眼恶狠狠的瞪着西楼孤城,满眼的泪水与绝望,"世人却还将你当做仁慈的神一般的崇拜,可是,在我的眼里,你比恶魔还要让我绝望!为什么那样你都不会死?如果你死了,如果你死了就好了!"他咆哮着,嘶喊着。

西楼孤城­唇­边的笑容僵硬了,即便再好的容忍,在被自己的爱人如此的憎恨、诅咒后,谁还能保持着冷静?

"我若按照世人的俗例来爱你,你会接受我吗?你恨我,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那么我呢?我只是想要爱你,你敢说,除了不顾你意愿强占你外,我对你不够好吗?我宠你,爱你,将你想要的一切都送到你的面前,我只是想要守护住自己的爱罢了,我有什么错?为什么你不能接受?从小你就依赖我,为什么你要改变?错的人是你,是你不该有离开我的想法!"西楼孤城妖魅的脸庞扭曲着,厉声吼道。

"爱就是借口吗?用爱就能不顾我的意愿伤害我?让我的整个世界因为你可笑又可憎的爱情轰然倒塌?连一丝希望与光亮都看不到?你的爱只是我绝望的开始!不要说这一生我不会爱你,我永生永世都不可能爱你,你这个疯狂的恶魔!"西楼戥锌嘶哑的声音因咆哮而剧烈的咳了起来,脸因愤怒与难受涨的通红,让他狰狞的面容更加可怕。

"那么你想要爱谁?爱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幻如凝?她除了是女人,还有什么是我比不过的?"西楼孤城也红了眼,用力的扳起他的身子靠向自己,吼声几乎要震破两人的耳膜,"西楼戥锌,我告诉你,我绝不会放过你,这辈子不会,下辈子,下下辈子,你永生永世都只能和我纠缠!"

"那我宁愿毁了我自己!"西楼戥锌握紧双拳,一字一句道,"我宁愿让自己的元神毁灭,让自己永世不得超生。"

西楼孤城倒抽一口凉气,死死的看着西楼戥锌决绝的脸,除了喘息,房间里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许久后,西楼孤城突然放开他,平静的说道。

西楼戥锌不语,心中冷笑,现在的他,没有资格和他说什么交易。

"这可是关于那个你所爱的女人的。"西楼孤城­阴­邪冷笑。

什么?如儿?西楼戥锌的脸­色­骤然一变,惊慌抬头,"你对如儿做了什么?"

隐去眼底一触即发的火焰,西楼孤城漫不经心的开口,眼中盛着恶意,"知道吗?打开你深爱女人幸福的最后那道门的钥匙,可是掌握在我的手中,只要我将这钥匙毁了,幻如凝这一生都别想得到幸福,只能郁郁而终!"

"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西楼戥锌激动地叫喊起来。

"不明白吗?我的意思是,只有我,才能让幻如凝得到幸福!"西楼孤城俯下头,在他的鼻翼前端停下,一字一句道。

63回宫 第十七章 那个男人,是神(下)

隐去眼底一触即发的火焰,西楼孤城漫不经心的开口,眼中盛着恶意,"知道吗?打开你深爱女人幸福的最后那道门的钥匙,可是掌握在我的手中,只要我将这钥匙毁了,幻如凝这一生都别想得到幸福,只能郁郁而终!"

"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西楼镫锌激动的叫喊起来,对西楼孤城的恨升至最高点,恨不得将他撕裂,生饮他的血。

为什么?不仅仅是他,连他爱的人,也要破坏她的幸福?

"不明白吗?我的意思是说,只有我,才能让你心爱的女人得到幸福!"西楼孤城俯下头,在他的鼻翼前端停下,一字一句道。

"如果你敢动如儿的话,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也不会,你听到了没有!"西楼镫锌粗哑着声音厉吼,呜咽的咆哮让人觉得凄哀得让人心碎。

"即便我不动她,你也永远都不会接受我不是吗?"西楼镫锌紧绷着脸,冷声接道,但在西楼镫锌又要咆哮之前,缓慢开口,"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对幻如凝做什么,因为只有不做,才能让她一直活在地狱最深处。"魔魅的光彩在翠绿­色­的眸子里闪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西楼镫锌看着他笃定的表情,不安的心猛跳着,心惶惶不安。

"这便是我提到的交易,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可以放手哈尔多斯,也解除幻如凝现在的痛苦,为她打开最后那扇门。"只要他陪在他身边,他可以不计较一切,带着他从此浪迹天涯,只有他与他。

"你凭什么能够保证如儿的幸福?"西楼镫锌眼底浮现绝望,声音渐渐低下来,似有妥协。

现在的他已经是个不完整的人,连爱她的力气都没有了,能够让她得到幸福,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如果用他的残缺一生可以保住她的幸福,那么他愿意妥协,即便对方是他恨不能吃他血­肉­的西楼孤城。

得到他的妥协,西楼孤城并没有想象中的得意,相反,一种难言的悲哀涌上心疼,因为他只能用暴力与威胁逼迫所爱之人的妥协。

"幻吟风临死前,为了让我心甘情愿的做他最后的棋子,也将幻如凝能够得到幸福的权利交到了我手上。"他淡淡的说道,"那是关天幻吟风的秘密,一个维持了长达十二年的秘密。"

果然,如他所想,在哈尔多斯的战役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秘密竟与幻吟风有关。

"幻吟风不是不问世事了吗?他已经隐姓埋名退出朝堂了,为什么他还要布下这个局?"西楼镫锌无法忍住心中的疑惑,更让他无法明白的是,为什么幻吟风要将选择的权利交给西楼孤城这样的男人?

"不问世事?退出朝堂?"西楼孤城的表情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西楼镫锌心中涌现不好预感,他说错什么了?

"没想到你还不知道,幻吟风已经死了两年。"西楼孤城冷邪一笑。

"不可能,在出谷的时候,是他救了我,我不会看错,他是幻吟风!"西楼镫锌立即反驳。

"救你的人只是他的双生子罢了,另一个为了幻如凝的幸福而存在的棋子,雪山族的族长幻顷风。"即便那两个人再像,也绝不是同一个,因为幻顷风只不过是一个可悲的替身、一颗棋子。

"这不可能,不会的。"西楼镫锌像是吓到了般喃喃念着,满眼的不敢置信。

那明明就是幻吟风啊,这世上怎么可能有相似到连气质都一模一样的人?而且,一个已经死了两年的人,要如何能布下这样一个­精­密的局?将他们所有人都堆集入内?

虽然幻吟风被称为神,但他并不是真正的神,不可能做得到的,不可能的!

"那么你的选择呢?我可爱的弟弟。"西楼镫锌抬起手,轻轻的碰触着他的脸,和那道深刻的疤痕,眼底们过丝黯淡,又隐去,滚热的气息在两人鼻尖流窜,"只要你点头,那么秘密便不再是秘密,我会将一切都宣告出来,幻如凝也能得到解脱,一切,就看你的选择了。"

西楼镫锌因那暧昧的碰触全身轻颤起来,忍受着与恐惧记忆重迭的痛苦让他无处可逃,便更让他绝望的是,他竟无法选择拒绝。

就在暧昧与紧绷的气息交融蔓延开来时,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传入两人耳里,也打断了这暧昧的气氛。

西楼孤城凝眉,­阴­邪的脸上挂着被打扰的怒气,有些气急败坏对着门外咬牙低吼,"什么事?"

"太子,大事不好了,有一只庞大的军队现在正从南面快速的移过来,略粗估计至少有四十万人。"门外的士兵似乎被吓到了,几声跌跌撞撞的噗通声后,才颤抖的高声回道。

"南面?"西楼孤城冷哼一声,看着身边西楼镫锌盈满嘲讽笑意的晶灿绿眸,眯眼,微微倾身靠向他,"呵呵,我可爱的弟弟,你怎就确定那些人不是来帮我的呢?"

看来,他还真是太恨他了,在他心中,只怕是无时无记刻不想将他杀死吧,否则,又怎会不曾想过来的是他的援兵呢?

"以现在的哈尔多斯,现在的你,有哪国的帝王会愚蠢的为你出兵,对抗傲宇王朝?"西楼镫锌嗤笑,毫不掩饰他的讥讽与厌憎。

"我可爱的弟弟,看来,你是越来越聪明了。"西楼孤城状似赞叹的开口,继而笑得诡魅起来,"只是,若对方是幻吟风的人的话,又当如何呢?"

"即使是幻吟风的人,他也绝不会伤害如儿。"西楼镫锌咬牙道。

"呵呵……可是,你似乎忘记了呢,我亲爱的弟弟,我与幻吟风是合作关系,幻吟风可是将最后的选择权利交给了我,没有我的点头,即便我死了,幻如凝也别想好过。"西楼孤城­阴­森一笑。

"你为什么不去死?"笑意骤退,西楼镫锌的牙龈紧得已经尝到了血的味道,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西楼孤城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让他活着,残害无辜?

"你该做选择了。"衣袖下的手紧了紧,西楼孤城漫不经心的直起身子,懒道。

"我不相信你。"西楼镫锌别开视线,有种脆弱的孤寂。

"如我能证明呢?"西楼孤城的手心竟多了层汗水。

"若是的话,我便同意你的交易。"西楼镫锌悲苦弯­唇­,只要如儿能幸福,即便要他永远都活在地狱深处,与邪鬼打交道,他也心甘情愿。

"好好。"西楼孤城迭声说着,语气同样的绝望。

因为他知道,这辈子他是绝不可能得到他的爱与心了。

那天夜里,从南面出现的军队并没有采取任何的攻势,也没有做出任何的举动,只是与城池遥遥相对的空地里扎了营地,再无动作。

第二天,西楼孤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安抚了愤怒的哈尔多斯军民,让他们激烈的情绪也缓和下来。

而南面不知何来历的军队也立即引起了傲宇军队的注意,只是打探回来的结果,却是一个谜团,分不清是敌是友。

幻如凝与幻郇孑却不急,反而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而那天夜里,军营里果然来了三名熟悉的访客,由随心带着走了进来,而走在最前面的,赫然就是失踪许久的鬼面。

"皇后。"鬼面朝幻如凝行了个礼,一年不见,脸上也多了些风霜的味道。

"鬼面,好久不见了。"幻如凝开口,视线却望着鬼面身旁站得笔直的男人,那人正是噙着邪魅冷笑的西楼孤城。

没有刻意避开她的视线,西楼孤城好整以暇的回望着她,然后­阴­阳怪气的打着招呼,"皇后娘娘,我们可真是好久不见了。"

幻如凝并未因他话里的冷嘲热讽而动怒,冷冷的看着那个邪魅的嗜血男子,"你不是西楼孤城,你究竟是谁?你将魅怎么样了?"

又为什么,他会和鬼面一起出现?只是最后一个问题怎么也问不出口,她还是会害怕背后的答案。

"不是西楼孤城?"幻郇孑闻言,眯起眼,心中有种强烈的不详预感,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绝不会是他所希望的,可是,他却无力阻止。

"没错,我不是西楼孤城!""西楼孤城"大方的承认,笑得猖狂而肆无忌惮,比起真正的西楼孤城更加让人胆寒。

"你究竟是谁?"幻如凝耐住­性­子问道。"你抓魅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果他不是西楼孤城,那他为什么要抓魅?

"西楼孤城"低笑了起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径自说道,"说来真是巧,我与你们幻氏的缘分还真是怎么也剪不断。"

"什么意思?"幻郇孑以身体将幻如凝挡在身后,也遮去他毫无遮拦的眼神。

"幻吟风不是有个孪生子吗?""西楼孤城"不答反问,眼角总是透着让人不安的邪气。

"那又……"幻郇孑冷声回着,却突然顿住,难道他……

"嗯哼,我就是那个见不得光的孪生子,我的名字是西楼影,也说明了我的身份,永远只能是见不光的影子。"西楼影冷笑,"很巧是吗?不仅出生相似,我们一对孪生子都爱上了自己的亲弟弟,幻吟风与幻顷风则是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哈哈……"

"只不过呢,我和幻顷风毕竟不同,我的母后忍不下心抛弃我,所以,我就成了西楼孤城的影子,有人说西楼孤城有双重人格……"说到这里,他嗤笑一声,"什么双重人格,不过是因为我和他交替罢了。"

"难道……"幻如凝细小的吸气声引起了西楼影的注意。

"呵呵……看来还是皇后比较­精­明啊。"西楼影猖獗笑起来,"没错,被称为神的人是我,而不是那个做事一板一眼的西楼孤城。"

西楼孤城不过是一个懦弱的愚蠢男人罢了,即便稍有几分才识,但若没有他这个影子的存在,西楼孤城别想成为世人传诵的那样完美的太子。

"那么幻吟风是怎么知道你的身份,当看你又为什么没有参与那次的战役?"幻郇孑冷笑打断他自以为是的大话。

"哼,参战?"西楼影冷笑,"若是你被千金石缩在地下,你能出来抵抗外敌?当初若不是西楼孤城算计我,哈尔多斯会落至今日地步?结果,他不是为他的愚蠢付出了代价?他将我关押起来的第三天,就被他心爱的宝贝弟弟挖去心脏,丢下了悬崖,哈哈……"

"原来是你,强占了魅,将他逼上绝路的,是你!"幻郇孑终于恍然,眼中浮现盛怒之­色­。

"你以为西楼孤城有那个胆子?"西楼影懒笑,不将她的愤怒放在眼里,讽问,"即便他有那个心,却永远也不敢做出背德之事,何况,我会允许他这么做吗?不过,我对宝贝弟弟做的事情还是被他发现了,所以才被他算计,缩进了不见天日的地牢。"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变得魔邪起来,"若不是幻吟风早已揣测到我的存在,派人将整个皇宫翻了过来,我早已被饿死了。"

"那你为什么要伤害风哥哥?是他救了你啊!"幻如凝忿怒的低吼。

"救我?他不过是希望找个有能力的棋子罢了。"西楼影眼中迸­射­出­阴­狠的恶意,同时又跳跃着的是一种名叫兴奋的光芒,"何况,我亲爱的皇后娘娘,废了慕容御熙的手,杀了龙剑情,并断了幻吟风活路的人,不是我,而是幻吟风他自己!"

这是幻吟风用他的一生布下的惊天大骗局,若非他是那个参与者,否则他也会与世人一样,被他欺骗了吧。

"你胡说!"幻如凝红着眼怒声吼道,胸前开始剧烈的起伏。

"我胡说?那么你看看他是谁?"西楼影一侧身,让跟在身侧的第三个男人显露于人前,冷笑,表情有些变态的期待。

那名绝­色­男子上前一步,然后缓缓的抬手撕去脸上的人皮面具,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不同的表情,"好久不见了,三哥,七妹。"

话落,营账里出现短暂的寂静,随即是无法形容的紧绷。

"你是……幻熙瑟!"幻郇孑惊然。

怎么会?他不是已经变成了空有­肉­躯的死士?为什么,他会这样出现?

"我没有死。"幻熙瑟依旧面无表情,淡淡的解释,"我只是中了蛊,一种会让人短暂的丧失人­性­变成木偶的蛊。"

"那么,下蛊之人……是谁?"幻如凝的身子一直在颤抖着,她紧握着双拳,颤抖的问道。

"大哥。"幻熙瑟闭上眼,缓缓吐出。

眼前一阵晕眩,幻如凝突然疯狂的拉住幻郇孑,喊道,"孑,带我离开这里,带我离开这里,我不要在这里了。"

她不想听了,不要听了,不要了。

幻郇孑忙抓住她的手,怕她伤了自己,可是,还来不及点头,另一个声音更快的接起。

"七妹,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明明当初救我的是西楼影,对我下蛊之人却是大哥?"幻熙瑟冷笑,声音如梦魇般紧紧的捉住幻如凝的心,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变化,有些悲伤。

"我不要知道,不要!"幻如凝双眼血红,如小兽般的嘶吼道。

她不要知道,不要知道!

"孑,带我离开这里,我要离开这里!"她歇斯底里的朝幻郇孑喊道。

"好,我们走,我立即带你离开。"幻郇孑知道,接下来的话绝不是如儿所能承受,所以在她痛苦的嘶喊声中,他毅然的抱起她,准备带她离开,但一道不属于凡尘的空灵气息突然窜入鼻尖,警铃才响,已经被人从后面点了|­茓­。

"抱歉,你还不能离开。"幻顷风出现在他的眼前,平静而淡然的说道,从他怀中接过幻如凝,将她放入轮椅里。

"不要,放开我,顷风哥哥,我求求你,放开我。"幻如凝又是哀求又是咆哮,神­色­狼狈而疯狂。

"幻顷风,你在做什么?快放开我!"幻郇孑也抽紧了下鄂,咆哮。

为什么幻顷风会出现?他不在雪山好好呆着,为什么又要下山来?难道他看不出来,如儿已经随时会崩溃了吗?

"幻如凝,看来你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再自欺欺人呢?"一直冷眼旁观的西楼影­阴­森一笑,徐徐开口,得意而恶毒,"想想,这一生为你都断送了­性­命和疆土的又何止一人?我那傻弟弟,宝象国君王,甚至连你的父皇,也是因你而送了命,只是,谁又能能相信,这天下格局大变,一个个国家接连败亡,一个个与你有所牵扯的年轻君主不是死亡,便是一生痛苦,而造成一切的,竟是一个死了两年的人,真是讽刺啊,哈哈……"

幻如凝用力的捂住双耳,摇着头,泪水洒落散开。

"七妹,早在十二年前,大哥第一次带你去翠峰寺的时候,大哥就已经开始布下一切。"幻熙瑟极力保持平静的说道,"他知道,那时候只要他不放手,没有任何人能耐他如何,你也会什么都不懂的在他身边,与他白头偕老,可是,大哥是何等骄傲的男人?他那样的追求完美,怎能容许感情的世界里有一粒沙的存在,即便,它小得可以忽略。"

"所以,从那时候,大哥便开始了布局,幻郇孑,便是被他选中继承帝位与保护你的人,他放任幻郇孑六年的时间充实自己的势力,同时也花了六年的时间,布下一个局,让自己能够毫无破绽的死去的局。"

虽然幻熙瑟一脸平静的?述着,但双眼却在渐渐泛红,说到"死去"时,更是忍不住发出一丝破音。

幻如凝抱着,泣不成声。

鬼面则别开脸,静静的落泪,即便王爷已经去世两年,但只要碰触到那回忆,伤口仍会裂开,然后鲜血淋淋。

"知道吗?大哥花了六年的时间寻找血圣,甚至连鬼面与鱼儿都以为大哥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可谁能知道,大哥却骗了所有人,连他的守护者也骗了,他之所以寻找血圣,不是为了得到救治,相反,他是为了毁了她,毁了任何一个会让他活着的希望。"幻熙瑟说着,脸上浮现抹扭曲的笑容,笑中带泪。

"只是王爷没有想到的是,血圣竟然爱上了他,或许是因为她和大哥爱得同样无奈,大哥第一次心软了,没有毁掉她,只是利用怜儿,将她驱赶出府,甚至,不惜让你中毒,本来一切就该结束,可是,鱼儿却去寻回血圣,他知道,只要鱼儿在一天,他就无法完成自己的心愿,所以,他让自己的守护者就那样在自己的的眼前死去,她只是一个孩子啊。"

鱼儿?雪山族?幻如凝紧闭的双眼骤然打开,"不,不是的,鱼儿没有死,她没有死!"

风哥哥没有杀她,在雪山族,她见到的那名女子就是鱼儿,那么……玄天冰洞里的那个男人,就是她的风哥哥!

因为鱼儿即便是失去了记忆,仍是在风哥哥的身边守护着他。

幻顷风淡淡开口,"你见到的人确实是鱼儿,但是,以前的鱼儿确实已经死了,在幻吟风的设计下,走向灭亡。"虽然,那是鱼儿这一世的命运。

"他先是让鱼儿消失,然后,亲自将血圣接回来,却是已经下了杀意,一步步的将血圣引入他布下的陷阱,将最能与之相结合的心的主人龙剑情杀死,并挑断血圣的右手,毁去最后的希望。"

"只不过幻吟风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拥有他需要的心的主人是龙剑情,才会导致你也中了嗜心毒。"西楼影Сhā口,冷笑。

即便他幻吟风再有通天本领,却也犯下不可弥补的失误,纵然能够补救,却也免不了他深爱女人的日后折磨。

"幻如凝,明白了吗?我们所有人都只是幻吟风的一颗棋子,一颗让你幸福而不得不牺牲许多的棋子。"西楼影冷冷一笑,"不过你倒也是能耐,能让那么完美的一个男人为你而将自己折腾致死,将我们这些权倾一时的人不得不成为你幸福的踏脚石,你也没有遗憾了。"

"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说了!"幻如凝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却无法阻止那不断飘入脑海,侵入心肺的声音。

幻熙瑟湿着眼,"到死,大哥都不能原谅他自己,因为他几次因为不得已伤了你,因为他知道,他死后,你必会因他的层层算计而不得不长大,不得不受伤,所以,即便是死,他也选择了孤独的死去,不让自己见你最后一面,这是他对他自己的惩罚!"

"幻吟风对别人从不心慈手软,想不到对自己更加残忍,幻如凝,你可知道,幻吟风死之前看到的是什么吗?"西楼影深如暗潭的绿眸里燃着簇幽暗的火焰,不怀好意的问道。

"西楼影,你闭嘴!"幻郇孑厉声吼道。

可是已经迟了,西楼影看着幻如凝她僵硬的身子,恶意的压低了声音道,"是你啊,美丽的皇后娘娘,他在死去的那一刻,嘴里念的,眼中看到的都是你啊,你的幻影。"

幻如凝再也承受不住这层层的打击,凄然的嘶吼从喉咙深处爆发。

"啊--"

绝望的悲鸣似乎饱含了无穷的内力直冲云霄,在夜里显得格外美女厉而恐骇,连月也为之残破了。

所有人都震大了眼,怎么会?

"噗"幻如凝倾身向前,喷出一大口鲜血。

"如儿!"幻郇孑心急如焚的喊着,却动弹不得。

幻顷风动作迅速的执起她的手,却被无情的甩开。

"不要碰我。"幻如凝的声音很低很弱,却字句清晰,饱含力量。

幻顷风一怔,然后对上幻如凝慢慢抬起的脸。

她的脸­色­苍白极了,眼神却锐利得让人无处遁形,嘴边的血痕惊悚的挂在她的脸上,竟给她带来种妖异的美。

她冷冷的环视着众人,然后发出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压抑轻笑,与刚才痛苦的模样判若两人。

"如儿,你……"

"你以为我疯了吗?"幻如凝的神­色­有些癫狂,"如果真是这样,不是合了你们的心意吗?"

西楼影眯眼,随心垂眸,幻顷风凝眉,鬼面有些怒。

"呵呵……风哥哥,他是我的风哥哥啊。"幻如凝像是感叹的声音轻轻的飘逸开来,眼神渐渐变得飘浮,"他那么爱我,从我出生就一直爱着我,可是,我却背叛了他,在我抓周的时候,我就许下了承诺,这一生最重要的人是他,可是,我却背叛了我的承诺,呵呵……"

"你们当真以为我胡涂?如你们所说,为了我的幸福,风哥哥确实会牺牲自己,会将你们所有人都当成为我铺平道路的棋子,可是,风哥哥会吗?他会让你们今日用这种方式将一切告诉我吗?让我的心再也无法从他的死亡­阴­影中走出,让我这一生都背负着他的爱?"

幻如凝笑得悲哀,然后视线慢慢的落在鬼面的身上,"我知道,你们都恨我,鬼面恨我,是因为我毁了他心目中的神,若没有我,风哥哥现在也许正好好的活着,甚至继承了帝位,成为一代明君;随心也恨我,恨我辜负了一个深爱我的男人,而那个男人,是她心中的神;西楼影恨我,恨我伤了魅,更恨我让魅的心落在了我的身上;顷风哥哥也恨我,恨我对他的付出无动于衷,恨我无法接受他,所以,你们很默契的将一切和盘托出,因为只有让我痛不欲生,你们的心才能平衡,是吗?"

从鬼面到幻顷风,一个个被点名后,都不由得别开了视线,只有西楼影仍是一副唯我独尊的冷傲模样。

幻如凝并不去看他们的表情,只是飘渺一笑,"人心又岂是轻易能够控制?即便是风哥哥,即便他布下了这样­精­密的布局,但他却控制不了人的心,控制不了你们伤害我,报复我,是吗?"

没有人说话,但他们的表情却肯定了她的话。

幻如凝笑了,说不出的复杂与悲伤,"可是,你们都错了,风哥哥控制得了,他做得到,我的背叛他不是无动于衷,只是他无法忍心,无法忍心惩处我的背叛,所以,他选择了死亡,用他的死亡和牺牲报复我,处罚我,用你们愤怒的心在他死后来报复我,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再心痛,不会犹豫着又松了手。"

没有人能真正看懂风哥哥,即便是她,也不能懂。

营账内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幻如凝的话震住了。

他们看到的,只有幻吟风无私的付出,可是,在今天,在幻如凝的嘴里,一切竟变了味道,无私的伟大爱情加上了­阴­谋与私心,竟不是眼睛所见到的那般单纯。

他们不想相信,也不愿相信,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心中的神会选择与幻如凝有仇怨的人来完整他一生的布局?

"孑,你也是风哥哥的一颗棋子对吗?"幻如凝忽然看向幻郇孑,悲哀一笑,泪眼模糊,"以他的死亡作为交换条件,你必须杀死父皇,夺取红城,对吗?"

"如儿……"

"我虽然不知道你和父皇有什么恩怨,但是,风哥哥却知道你一生的仇怨,他知道,若是你报不了仇,永远也无法真正解脱,也无法完整的爱我,所以,他才与你做了这样的交换条件,是吗?"幻如凝虚幻一笑,虚弱得透明。

幻郇孑口中酸涩,看着她苍白的笑容,就好像随时要消失般的不真实,无限的惶恐不安在他的心中散开。

这样的如儿让他好害怕,就像承时要离他而去一般。

幻如凝像是回忆般的看着自己的掌心,古怪的笑着,泪水涟涟落下,"孑,其实我会武功,你知道吗?只是,当初回京前,我的武功被风哥哥封印了,封印在记忆里,因为他说,这是在我知道自己背弃了他的时候,开启自我毁灭能力时才会觉醒的。"说话的同时,幻如凝突然连人带轮椅一起掠起,冲破营账的顶,从众人的视线里消失。

夜下,秋风肆意的吹刮着幻如凝柔­嫩­的肌肤,泪水已经被吹­干­,刺得脸上尖锐的疼痛,但幻如凝却更加快速的滚动着轮椅,以一种近乎飞的速度在夜下移动着,泪流满面。

风哥哥,我背叛了对你的承诺,所以你会让我在今夜觉醒是吗?如果这是你的期望,我会遵守对你的承诺,毁了我自己。

64回宫 第十八章 结局(上)

整个营帐里的人都惊呆了,不知道是为了幻如凝突然爆发的强大功力,还是为她话里的涵义。

什么叫做自我毁灭时才能启动的?难道,从一开始幻吟风就已经做好打算,得不到幻如凝就毁了她?还是让她自我毁灭?这是幻吟风对她背叛的惩罚吗?这怎么可能?幻吟风怎么可能这样对待他深爱的女人?

"幻顷风,你快解开我的|­茓­道,快啊!"幻郇孑的哆嗦唤回了他们的思绪,幻顷风立即解开他的|­茓­道,下一秒,幻郇孑如一道光电猛地冲破营帐,追了出去。

众人互望一眼,也立即追了上去,瞬间,营帐内,只剩下西楼影与幻顷风。

"怎么了?幻顷风,你不追上去吗?也许是最后一面了!"西楼影懒懒邪笑,一派悠然。

"西楼影,你以为你真能算计了一切吗?"暗殇在幻顷风眼底一闪而逝,幻顷风冷望着西楼影。

"你在说什么?我可听不懂。"西楼影耸肩,一副无知模样,"我不过是他幻吟风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想知道幻吟风曾对你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幻顷风依旧是不冷不热的语气,表情淡淡的。

西楼影眯眼,不可否认,对于幻吟风他的心中是有着畏惧的,那个男人,太难以琢磨,也太会算计。

"他说,你总是过于自负,所以你最后的结局,是毁于你最爱的人手里。"留下这句冰冷的话语,幻顷风才带着冷然的心僵硬的走出营帐,心中一片茫然。

他能够对西楼影说得如此不客气,只是对自己呢?西楼影伤害如儿,让如儿不好过,是因为他们有仇怨,可是他呢?他能为自己的举动找什么借口呢?

苦笑一声,眼角却突然瞥见一道暗绿­色­的身影,定睛望去,只见一个修长的娇影背对自己而立,心不知为何蓦然抽紧,"你是……慕容御熙?"

僵立的背景缓缓的转过来,一张糅合着绝望的悲切与解脱的泪颜映入他的眼帘,那一刻,那张容颜就此深深的烙印在了幻顷风的心里,心,慢慢的动了一下。

"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不知为什么,幻顷风觉得心痛,只是当时的他尚无法理解这种心情,以为那只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怜惜。

慕容御熙露出抹凄然的笑容,喉咙阵阵发紧,竟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睛­干­涩,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断落下,但她自己却毫无感觉。

"其实……"幻顷风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什么,因为他从没有安慰过人,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别人,只是,心也跟着酸涩。

慕容御熙惨淡一笑,苍白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透明,像是回忆般的开口,泪眼迷蒙,"这两年,我完全的封闭自己,将自己与世隔绝,因为我在惩罚自己无力救他,可是……"

可是,事实却是她完全无法想象的残酷,原来,自己一直的自我惩罚,根本就是一场笑话。

她好想大笑,为自己的愚,为自己的痴,为自己的蠢,但她笑不出来,只有泪水源源不断的滴落。

她其实早就知道幻顷风可以为了幻如凝做到失去自我,她也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他,可是,直至今日她才知道,她看到的不过是镜中花,一场虚幻,他给她的虚幻。

幻顷风复杂的看着她,一阵慢慢的疼在心底蔓延,不同于对幻如凝的怜,但他也说不出那种味道,有点涩涩的,麻麻的,然后渐渐将他的整颗心都包裹进去。

"其实,早在他为了如儿,不惜将你重伤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他对如儿以外的人是多么的残酷。"半晌,他才说出这句不算安慰的安慰话语。

"为了他,我痴傻了一生,如今,该是真正梦醒的时候了。"慕容御熙笑得那样的­干­涩而悲苦,然后慢慢的转身,如幽灵一般落寞离去。

因为这一刻,她已经连一点点的幻想也无法存在。

"慕容御熙……"幻顷风眼神悠远的看着那抹绿点颓然的从自己的祖母里走出,然后,渐渐的隐没入黑暗里。

另一边,当众人追上时,幻如凝正坐在轮椅上,险险地立于悬崖的最边上,摇摇欲坠,偶尔还会有一两颗小石子掉下去,看的让人心惊。

幻郇孑就站在她十米外的地方,对幻如凝无声的对峙着。

几个人来到幻郇孑身边,紧盯着幻如凝的一举一动,有些忧心。

不是次次都能这么好运,从万丈悬崖摔下去,都不会死的。

只是现在他们也无法靠近她,因为现在的幻如凝不是那个柔弱的幻如凝了,她正张扬着自己的内力,恐怕他们还没有靠近她,她已经对自己狠心下手了。

"你说……自我毁灭是什么意思?"幻郇孑终于开口,艰涩的问道,心跳越来越沉重,让他的胸口开始闷痛起来。

"在离开卞阳的时候,我对风哥哥许下承诺,这一生,我都会站在他的身边,陪着他,一直到老。"幻如凝苦笑,泪随着声音一起落下。

"也许,那时风哥哥就已经知道了一切,或者,在那时,风哥哥就已经看到了今天的局面……"所以,在那时他才会用那样哀伤的神情与她定下这样一个承诺。

"如果,如果我能早些察觉我爱上了你,如果我那时能明白,我已经无法离开你,如果,早知道我会有背弃他的一天,那日,我不会许下那样的承诺。"幻如凝地声音越来越紧,像是哭泣,脸上却挂着笑,"可是一切都迟了,孑,我不能不遵守这个承诺。"

因为这是她对风哥哥最后的承诺。

"不,不要这样,你答应过我,再也不会放手的,再也不会离开我的,是你给我希望的,难道你又要背弃诺言吗?"幻郇也是用力的悲吼,脚下却动弹不得,心在滴血。

"孑,这是我欠了风哥哥的,是我遗弃了对他的承诺,我就要接受他的惩罚,这是,他藏在我身体里,最后的惩罚。"也是她的宿命,生生世世无法与他分开的宿命。

"不要,如儿,我求求你,不要。"幻郇孑连悲切都已经失去力气,"在他活着的时候,你一次次的选择了他,这还不够偿还他吗?在他死后,你为了亲情,为了另一个他,继续一次次的逃离我,你要遵守对他的承诺,那么我呢?你欠我的承诺,又如何偿还?"

为什么她想到的永远都是她的风哥哥,她的父皇,她的母后?

"都说爱情是自私的,可是,只要一牵扯到了幻吟风,你又何曾为我自私过一次?"永远只有他在强占,在自私,在维护这段感情,她为什么就不能为了他们而自私一次?

"孑,对不起,对不起……"幻如凝闭上眼,周身流窜的气息开始不稳,痛苦的看着幻郇孑,低低的喃念着,"如果,我还能活着,那么我就放下一切,与你厮守到老,好吗?"

这是她最后一次背弃她对他的诺言,如果还能继续活着,这次,她真的会用尽她的生命去爱他,只有这一次不行了。

"公主,不会的,王爷不是那样的人!"鬼面再也忍不住站了出来,跪在地上,素来面无表情的冷容上多了层祈求之­色­,"公主,我从未求过您什么,这次算我求您了,求您不要乱来。"

"一切都我的错,是我自作主张替王爷抱不平,才会着了西楼影的套子,可是公主,王爷对您的心一直是清明无私的,您是最清楚的不是吗?王爷怎么可能忍心对公主您下这样的诅咒的?若是这样,王爷又何必牺牲了自己的命?身为王爷的护卫,我保护不了自己的主人,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主子最爱的您,若您出了事,我还有什么面目去九泉之下见王爷?我求您了,公主,不要伤害自己!您和皇上直到这一步,是用了多少人的鲜血堆积起来的?难道,在这时您要放弃吗?"

"过来好吗?如儿,不要再丢下我了。"幻郇孑也哀求的看着她,低声说道。

幻如凝的神­色­有片刻的飘晃,眼底浮现浓郁了哀痛,然后渐渐加深。

就在那瞬间,一直置身事外的随心眼瞳一闪,一个旋身,飞落到幻如凝的身边,点住她的|­茓­道。

幻如凝错愕的睁眼,"为什么?"

"因为我不相信,不相信我最敬爱的神祇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你。"随心眼神尖锐而犀利的直视着她,道。

--疯了,中病毒中得好严重,杀了一天了,还系统还原了一次,结果一上来保存章节,还是中毒警告,本来想一次发完大结局的,不过剩下的看来下面的是必须去网吧改写了,紫紫会通宵完成大结局的。

另外,回复亲爱滴叶子,紫紫绝对没有删除任何留言的,亲爱滴放心,大结局发完,紫紫就会回复全部的留言滴,亲一个,欢迎亲爱的回来;关于天使之梦的问题,可以滴,貌似在妹妹的时候就有亲要求写孑的番外了,紫紫会考虑滴O(∩_∩)O

深深一鞠躬,到这里,真的成分的感谢所有支持紫紫到现在的亲们。

回宫 第十九章 大结局(下)

"因为我不相信,不相信我最敬爱的神祗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你。"随心眼神尖锐而犀利的直视着她,道。

幻如凝不语,只是用眼睛看着她,一瞬不瞬。

"幻如凝,或许你真的很擅口才,很懂得如何说服别人,连我都几乎要相信了你的说辞。"随心冷笑一声,"可是幻如凝,你不要忘记了,你是逍遥王一手调教出来的,若真如你所说,王爷能够预想到今天的一切,那么为何独独漏过你的想法?你是逍遥王最在意,最爱的女人,他若真有心要你死,也只会让你真正因愧疚而为他死,却不是识破他的算计,不得不为他而死,以王爷的料事如神,怎会犯下如此粗浅的错误?"

如果没有死成,那么幻如凝也可以说遵守了对王爷的承诺,为他死后一次。

幻如凝低下眼,不说话。

"幻如凝,你这么做,究竟是想逼迫谁?逼迫幻顷风真正的放弃你?还是逼迫我们这些逍遥王的拥护者求着成全你们?"随心也不管她是否答话,继续问道,声音里透着寒气,"不要告诉我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在营帐里的时候,你就已经决定好了,要将计就计,利用我们这次对你的伤害,来达到你让我们认同你与郇孑恋情的目的,是吗?"她指着远处的幻郇孑,紧绷着声音问道,"你是说,死过这一次,若还活着,就再也不欠王爷了,可以心安理得的做你的皇后,和幻郇孑厮守一生了,是吗?"

话落,周遭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中,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幻如凝身上,一时间,只听到耳旁风声赫赫。

"是。"幻如凝深深的吸了口气,承认了,"你说的都没有错,我确实是将计就计,利用了你们。"

"你竟然为了一己私欲,而说谎,让已经为你而牺牲的逍遥王背负不实的罪名,你怎么可能厚颜做到这种地步?"随心咬牙彻底的低吼,脸上表情变得狰狞。

"我没有说谎。"幻如凝幽幽浅道,"只是,我没有说的是,风哥哥在作出那个约定后,他又与我做了另外一个约定--若我遇到了幸福,即便是背叛他,也必须要去抓住我的幸福,这就是他和我的第二个约定!"视线渐渐的被泪水模糊,她的心也随着话而沉重酸涩。

这才是他的风哥哥,那个爱她爱得毫无私心的风哥哥!

"鬼面,我们也一直是戏中人。"随心苦笑着扬­唇­,回头对鬼面说了这么一句话,所有的无奈、复杂与感伤都包罗其中。

鬼面神情虽然沉重,却还是对幻如凝道,"皇后,我真挚的祝福您与皇上能够白头偕老,因为这是王爷的期望。"

因为即便已经离开人世,王爷却始终最牵挂的仍是皇后的幸福,为了让他们这些旧属认同,设下这一切,他还能说什么?王爷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只为他们能认同他所爱之人的幸福,那么他有什么理由去违背?

王爷生前,他是王爷的侍卫,王爷离开后,他会守护住王爷最希望的珍宝,只要是王爷的期望,他都愿意去做。

"谢谢你,鬼面。"幻如凝沉重的说道,没有得意,只觉得无奈而悲哀。

她的幸福,是牺牲了这么多人换来的,而现在,她还必须借用为她而死去的风哥哥,才能让别人认同她与孑的爱情,这对风而言,是耻辱吧。

"幻如凝,我仍是不会认同你。"随心看了眼两人,表情依旧冷冷的,但语气已经没有那么重的火药味了,"不过,我尊重逍遥王的每一个决定。"这也就等同她也认同了他们。

边说着,边解开了幻如凝的|­茓­道。

"谢谢。"幻如凝朝她点点头,笑得有些无奈。

这便是随心的­性­子吧。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僵立在风中的幻郇孑,半垂着头,月光在他的脸上造成一片­阴­影,让他的俊颜显得沉郁而黑暗。

而在当幻如凝真真实实的从悬崖边回到他的面前时,他只是半抬起脸,抖着­唇­,一句话不说,但那猩红的眼却如魔眸般死死的看着她,那恐怖的表情让人心生恐骇。

幻如凝的心突兀的停滞了一下,刚才的坚定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不安与害怕。

"对不起,孑……"幻如凝的话,被重重的一巴掌打断。

幻如凝无法动弹,双眸不断的闪烁着,似是惊震,又似是不敢置信。

随心也被这一巴掌吓了一跳,第一次愣愣的,没法反应。

鬼面张了张嘴,也是一脸的匪夷所思。

"如果……"几乎被破碎得无法成音的声音从幻郇孑颤抖的­唇­间溢出,"如果你真的不小心掉下去了怎么办?我不需要你耍这种心机、用这种手段来维护我们之间的感情,你懂不懂?"

幻如凝的身子动了动,清泪无声的滑落而下,她僵直着身子捂着脸,紧咬着下­唇­不说话,那强抑着呜咽的脆弱模样看着让人心酸。

幻郇孑一个跨步,用力的将她压进自己的胸膛,低声咆哮,泪水也随之滴落而下,"我冒不起任何失去你的危险,你知不知道?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手段来证明你的爱,你懂吗?"

他有多么的惧怕她发生任何的不测,他有多恐惧、担心,他怕她真的会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啊!

"我只是想要你高兴,只是这样而已。"幻如凝哭道,泪更加汹涌,几乎烫伤了她的颊。

可是他却打她,为什么?这一辈子,从没有任何人打过她,为什么他要打她?她只是为了他们的幸福而这么做的啊!

为什么他能守护她,她却不能反过来为了守护他而耍手段呢?

"因为我不能允许自己爱的女人发生任何的不测,你明不明白?我也会怕,我也会心痛,看到你那样危险而坚决的举动,我怎么能无动于衷?长相厮守的方法很多,为什么你却独独选择这么危险的方式?难道你不懂吗?你的安危比我的生命更加重要啊!"

眼睁睁的看着她游走在死亡的边缘,他如何能承认?他是人,不是神啊!

"对不起,孑,让你担心了。"幻如凝悄然攀上他的背,轻轻的抱住他。

当天夜里,鬼面并没有离去,他与幻郇孑在军帐里谋划了一夜,直到深夜才回来,幻如凝并没有睡下,仍坐在床边等着他。

"如儿,怎么还不睡?"幻郇孑忙走过去。

"我在等你。"幻如凝冲他一笑,"你和鬼面都说了什么?风哥哥是不是已经做好了打算?"

她相信,以风哥哥严谨的风格,哈尔多斯,只怕早已有了打算。

"嗯。"幻郇孑点点头,"依照鬼面的说法,这次攻打哈尔多斯,必须彻底收复,并将之纳入傲宇王朝的版图。"

"那么西楼影愿意吗?"幻如凝迟疑道。

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甘居人下?

"西楼影不会登基。"说这话的时候,幻郇孑的眼神有些怪异。

"是不是与魅有关系?"幻如凝警觉的坐直身子。

"如儿,我知道你会觉得愧对西楼镫锌,但是他们的恩怨,只有他们自己能解决,你明白吗?"

"他是男人,甚至是一个有病的男人,他……"幻如凝激动的扬声。

"可是,他爱魅。"幻郇孑踉跄有力的打断,"一个疯狂的男人,为了守护自己的所有物,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只有魅,能够处理。"

幻如凝别开脸,"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魅是因为我而卷入其中。"

她不管魅以前如何,现在的他只是魅。

"即便与西楼影为敌,然后呢?如儿,你想过之后吗?怎么安置西楼镫锌?"幻郇孑的言语冷硬起来,将幻如凝的话堵了回去。

幻如凝垂下眼帘,苦笑一声。

幻郇孑软下声,环住她,道:"这是西楼镫锌自己的希望,也是一个男人对自己仅有尊严的维护,给他时间,让他自己处理,好吗?"

幻如凝不言,只是觉得可悲。

第二天,幻如凝醒来时,幻郇孑已经与鬼面同时率领大军攻打哈尔多斯的时候,而她也迎来了意外的访客,西楼影。

"不知太子不守护自己快要消失的领土,来本宫这里,有何贵­干­?"幻如凝耐住­性­子,与他周旋,水眸中漾着嘲讽。

卫史站在门帘边上,戒备的盯着西楼影。

"皇后殿下可真不知好歹,我这不是为了给皇后殿下你送来救命用的草药吗?"西楼影邪笑,将那株草药丢在了桌上,懒懒的拨了拨长发。

"那是……"幻如凝的心紧了一下。

"没办法,我的宝贝弟弟一定让我送过来,从此,你们可就不再有任何关联了。"西楼影不以为意的说道。

"你如果伤害魅,我不会放过你。"幻如凝撂下狠话。

"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你自己吧。"西楼影冷笑,双手环胸,"幻如凝,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厉害啊,在那样沉重的打击下还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来个将计就计,逼得随心和鬼面不得不承认你与幻郇孑,不过幻如凝,你当真以为你料准了一切吗?"

"难道不是?"幻如凝反问,冷笑。

至少,比起他西楼影,她没有输。

西楼影冷哼一声,恶意问道,"看来皇后娘娘还没有想到这方面呢,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够如此顺利的来到哈尔多斯,并揭露了这一切?"她当真以为这是巧合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幻如凝的表情一僵。

"若不是太后对皇上下了毒,你会来这一趟吗?还是说,你以为太后下蛊只是巧合?"西楼影一字一句放慢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母后会答应与风哥哥合作?"幻如凝脸­色­骤然苍白。

"这件事,由太后告诉你比较恰当。"西楼孤城冷眼看着她惊震的模样,有种病态的快感。

母后……幻如凝紧握双拳,关节白的连骨头的沟痕都看得一清二楚。

夜,幻如凝呆坐在轮椅上,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

"如儿,你怎么了?"幻郇孑略带忧虑的地沉声音从头顶传来,幻如凝猛然惊醒,迷茫的抬起混沌的眸子,有点空洞。

"你回来了,孑。"她开口,声音沙沙哑哑的。

"着凉了。"幻郇孑的眉心皱了一下,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双手,轻叹,声音涩涩的,"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他想问的是,什么事还能让他如此苦恼。

"孑,你总是那么了解我。"幻如凝苦笑。

"傻瓜,如果不能了解你,我又怎么有资格爱你呢?"幻郇孑抵住她的额头,轻道,"是随心对你说了什么吗?"

今天留守军营的就只有随心,所以都不用做第二人想。

"孑,母后她……"幻如凝欲言又止,神情复杂的低下眼,有些犹忧郁。

幻郇孑的眼瞳黯了黯,低问,"母后怎么了?"

"孑,如果母后一开始就……"幻如凝犹豫再三,却怎么也说不出下面的话。

"如儿,你是说母后也和这件事有关是吗?"幻郇孑何等的聪明,立即从她的话里结合最近发生的事情和她的表情,揣测了个大概。

幻如凝有些受惊的抬起脸,惊吓的表情更让他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我已经隐隐猜到了。"幻郇孑扯了扯­唇­角,"只是一直没有去确定罢了。"

"为什么?"幻如凝无法理解的抓住他的手,问道。

"母后放任我们两年的时间没有动手,却在一切都将结束的时候下手,而且,还留下那么明显的痕迹,当真是海若失手那么简单吗?"幻郇孑似有无奈的说道,"海若跟随了我十几年了,我却一直没能揭穿他的真面具,这样­精­明的人,怎么可能犯下那种将蛊壳留在轮椅上的简单错误?"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何况,海若跟了我十二年,没有一点感情是不可能的,即便,最开始他只是棋子,但棋子也有心,若母后真是要对我不利,海若也下不了那个手。"

"孑,为什么你们都猜到了,我却不知道?就只有我一个人被瞒着?"幻如凝愤怒的喊道。

"如儿,关己则乱,你只是下意识的将你母后排除在这件事外罢了。"幻郇孑有些疲惫的说道。

幻如凝所有的力气都散退了,无力的将脸埋进他的肩头,"孑,母后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湿湿的感觉透过布料,浸到了衣服里面,幻郇孑心抽痛了一下,"回去问问母后吧,或许,她能告诉你答案。"

"可是我怕你知道吗?如果母后她真的知道,那么为什么……"为什么还能眼睁睁的看着父皇被杀死?她好怕去追寻这个答案,怕继续下去,带给她的,是她所无法承受的结果。

"我知道,我知道。"幻郇孑搂紧她单薄的身子,心疼的许下誓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身边的,今生会,来生会,生生世世我都只认定了你,所以,不要怕了,好吗?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嗯。"闷闷的声音久久才传来,怀里的人儿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一个月后,一辆普通的马车混在百姓中,悄然回到了红城,与一般的马车无异,甚至有些旧破,而驾驶的位置上,只有一名苍老的男人赶着马。

马车慢慢的行驶着,穿过几条街道,然后在一家很普通的客栈前停下,引不起任何人的侧目,偶然有路人经过,也只是冷眼一瞥,又继续离开。

"老爷,到了。"苍老男人手脚灵活的跳下马车,恭敬的贴近帘子,对马车里面轻声喊道。

一道漫不经心的低沉声音应了声,然后传来细小的声音,下一刻,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修长身影走了出来,是名身材高大却容貌平凡的男人,怀里小心翼翼的抱着一名穿着绿­色­纱裙的女子走了出来,而那名女子正不停的咳嗽着,整张脸都埋在男人的怀里,似乎很难受。

"去放马车吧,我打理就够了。"高大男人淡声吩咐,即便是一身简朴,却掩盖不住他与生俱来的贵气。

"是。"老人也不多说,立即恭敬的应了声,便利索的将马车往客栈后院赶去。

男人这才抱着女子走进了客栈,进出的客人听了她怀里女子不停的咳嗽声,皆露出嫌恶之­色­,忙绕着走,就好像是见到了什么脏东西怕被传染了一般。

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上不见一丝波澜,对于客人们的举止连一眼都懒得扫去,径自走到柜台。

"两间上房,再打些热水,送些膳过来。"男人丢了两个银锭子在掌柜的眼前,淡声吩咐。

本还一脸嫌恶的掌柜的脸­色­立即一变,脸上像笑开了花般灿烂,"好的,爷,马上给您准备两间上房,等会儿就将热水和膳食给您送楼上去。"

"好叻!"那小二立即机灵的跑了过来,涎着脸道,"客官,您这边请。"

男人面无表情的跨出步,朝楼上走去,楼里的吵杂声也淹没了他怀里女子压抑的轻咳声。

"爷,这是您的房间。"店小二领着男人到了一间­干­净素雅的房间,半哈着腰说道。

"嗯。"淡淡的扫了眼房间,男人点了点头,又丢了个银锭子给店小二,"这是打赏你的,去打些­干­净的热水来,温度稍微偏热,我娘子需要梳洗。"

"爷,您放心,小的马上给您办妥。"店小二双眼雪亮,这绝对是个大主,出手太阔绰了。

男人不说话,温柔的将怀里的女子放在床上,"累吗?"声音低沉,却无法忽略那宠溺。

"嗯,还好。"女子温温淡淡的声音又几分沙哑,却让人觉得入目如沐春风的舒服。

店小二看着这对恩爱的夫妻一眼,识趣的走了出去。

听到细小的关门声传来,男人略微侧了侧脸,然后摘去女子脸上的面纱,竟是幻如凝。

谁也想不到,当朝的皇帝与皇后会坐在一辆破旧的马车里回京。没有银骑兵的守护,没有军队的跟随,只是一个简单的旧马车,却载着两名主宰了整个傲宇王朝生死存亡的人。

"孑,随心给我吃的是什么药,真的很难受。"幻如凝吸着鼻子说道,她怀疑随心是公报私仇。

"这是会让人产生于风寒症状一模一样的药,所以你觉得不舒服。来,先别说话,对你嗓子不好,将解药吃了。"幻郇孑立即拿出解药,温和说道,"现在我们已经回到了京城,也不需要再伪装了。"

幻如凝点点头,乖顺的服下解药,环视熟悉的布置风情,心中暗暗叹息。

回到京城了呢!

"入夜就进宫吧。"幻郇孑拂开她的发,道。

"嗯。"

太阳渐渐攀升至当空,然后又滑下,天­色­渐渐暗淡下去,直到月亮取代了太阳的位置,夜到了。

红城的圣灵宫虽是冷宫,冷冷幽幽,却也灯火辉煌,因为太后毕竟是皇后的生母,而皇后,是皇上最爱的女人。

圣亦灵倚坐在窗前,无神的看着幽冷弯月,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一道细微的动响传来,她淡漠的回首,看着突然出现在宫殿里的幻郇孑与幻如凝,淡淡开口,"你们回来了。"平静的脸上波澜不兴,那表情就好像等待他们已久。

幻如凝紧抿着嘴角,不说话,任由幻郇孑将她放在长椅榻上。

"比我预期的还要早些时日,是急着赶回来的吗?"圣亦灵也不在意,瞥了眼幻郇孑,继续道,"皇上,看你气­色­,你的蛊应该是暂时压制住了吧?"

幻郇孑看了眼幻如凝,才点头。

"是吗?"圣亦灵云淡风轻的喃念着。

"为什么?"对她的漫不经心,幻如凝忍无可忍,紧拧着眉,开口。

"什么为什么?"圣亦灵一脸淡然,反问。

"为什么?母后,为什么你要和风哥哥连手?风哥哥在孑攻城前就已经去世了,那么你是什么时候和风哥哥合作的?难道你一开始就知道父皇会死吗?"幻如凝情绪有些失控的喊道。

她感觉,她和孑就好像是别人眼中的一场戏份,他们的痛苦可笑得让人悲哀。

"一开始就知道他会死吗?"圣亦灵恍惚了一下,喃念着,继而苦涩一笑,"或许吧,或许一开始就知道那天迟早会到来。"

"为什么?"得到她的承认,幻如凝大受打击,抖着­唇­问道。

"如儿,一直以来,你都认为你的父皇深爱着我,对吗?"圣亦灵却不回答,只是问道。

虽然幻如凝没回答,但那表情就是在说"难道不是吗"。

"可是如儿,你错了,你们都错了。"圣亦灵苦笑,眉眼间染上浓的化不开的愁与哀,也淡淡的揭露了上一辈的恩怨,"你父皇爱着的,只是我这张脸罢了,这张与幻郇孑的娘暮雪一模一样的脸。"

"什么?"幻如凝惊大了双眼,幻郇孑也随之一怔,显然都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你们对于倾城门都都了解吧?郇孑,你也听你舅舅说过了吧,你的母亲是倾城山庄的医圣,是个温柔美丽的女子,一直以来都是与你舅舅相依为命,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暮雪其实是有父亲和姐姐。"圣亦灵开始娓娓道叙当年的恩怨。

"可是,母后你明明……"

圣亦灵虚幻一笑,打断她,道,"我的本名叫暮亦灵,是暮雪的双生姐姐,而我们的父亲,就是当年倾城门失踪的堂口堂主,也是后来创建了锁魂门的男人。"

锁魂门,竟是祖父所创建?幻如凝满脸的惊愕。

"我的父亲是一个很重情义男人,太过刚正不阿,所以无意中得罪了不少小人,其中一个,便是当年倾城山庄权势颇大的青木堂堂主,父亲看不惯青木堂主倚靠老门主侄子的身份作威作福,屡屡与之发生矛盾,渐渐的,两人不合已经成为了倾城山庄人人皆知的事,甚至,倾城山庄的堂主们,都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父亲,一派支持青木堂堂主。只是父亲太过耿直,不想因为自己而造成内部不安,压抑着自己的势力,却不想,那样做反而让青木堂那支越见扩张。到了母亲怀着我们的那年,父亲与青木堂堂主的关系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青木堂开始频频使出一些下流的手段对父亲与母亲下手,终于让父亲动怒,将证据送交到老门主那里,只是父亲没有想到的是,他所敬重的老门主竟会护短,甚至,默许了青木堂主对父亲痛下杀手,而时间,就定在母亲临盆那日。"圣亦灵平和的面容有些扭曲,眼底的恨也渐渐的浮上。

"那天,青木堂主领着一大群的杀手冲进父亲的堂口,分堂的弟子们为了保护父亲与母亲,以­肉­身拖延,可是,青木堂主带的人是整个山庄的三倍,加之全是高手,弟子们根本不敌,而那些人毫无同门之情,一个个诛杀那些弟子,很快,整个山庄都被血染红了。父亲愤怒极了,与青木堂主交战,频频将他逼退,只是,他们的人抓住了刚裹上襁褓的我,在父亲因我而分神时,青木堂主卑鄙的使用暗器,打伤了父亲。"

"受了伤的父亲自是不敌青木堂主,何况,他们的手上还挟持着刚出生的我与暮雪,父亲的弟子们知道他们注定没有了退路,为了父亲,全做了必死的决心,只为父亲与母亲能够逃脱,但是,父亲受了伤,带不走刚生产完的母亲和我们姐妹,所以,暮雪被他们夺走了,母亲也中剑而亡,只有我,被父亲带着逃了出去。为了报仇雪恨,父亲才花了五年的时间创立了锁魂门,从此与倾城山庄敌对。"

"可能是因为愧疚吧,老门主将暮雪留了下来,但我与父亲不知情,这也是为什么,我会与暮雪从不曾见过的原因。"只是,没有想到她们姐妹最后竟会先后进了宫。

"原来,你是……"幻郇孑复杂的看着圣亦灵,声音渐渐淡去。

这么多年来,原来他们都活在了一个圈子里,一个二十年前已经注定的圈子里。

"郇孑,我知道你恨影帝,可是,有些事情,宫里的传言并不足以取信,你知道吗?"圣亦灵悲涩的抬起脸,眼底隐藏着深沉的疲惫与无力,"我知道,你和你舅舅一直都认为你的父皇是贪恋雪的美­色­,才做出杀害自己同胞弟弟的事,才会酿造当年的祸事,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她空笑着,眼神变得悠远而复杂,像是看着幻郇孑,又像是透过他,在看着那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妹妹,"当年,你父皇还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男人,他冷酷专断,不停任何人的意见,而唯一重视的就是他的胞弟端木王爷,那时,端木王爷因为是你父皇唯一一个当做亲人关心的人,也因此,尚未成婚的端木王爷成为了傲宇王朝最热门的夫婿然选,不论是皇室姻亲,还是达官贵族,都争相将自家女儿嫁入端木王府,只是端木王爷生­性­洒脱,不喜那些柔弱的公主、千金,也因此,拒绝了所有的婚约,直到,他遇见了雪。"

"那年,端木王爷为你父皇去打仗,只是不出三个月,便传回端木王爷前线阵亡的消息,连尸体也找不回,你父皇大怒,为此斩杀了不少将领,也派了人去寻找,就在半年都无所收获,你父皇都快放弃了的时候,端木王爷却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他新迎娶的王妃,就是你的母妃,我的妹妹,暮雪。"

幻郇孑的脸上除了震惊,再也找不出别的情绪,他呆呆的看着圣亦灵,声音像是被什么梗塞住了,什么音都发不出来。

"那时端木王爷受到了敌军的围困,虽然突破了包围,却也受了重伤,是去树林里采药的雪救了重伤的端木王爷。雪将他带回了倾城山庄,­精­心照料,那时雪并不知道端木王爷的身份,在她的眼中,端木王爷就只是一个单纯的病人,一个需要她去救治的重患。只是谁又想到,三个月的相处,雪的美丽善良、丰富的才学、大胆的言语、单纯的心思都一一吸引住了端木王爷,而端木王爷的风趣儒雅、博学体贴也让雪为之倾心。所以,在端木王爷伤好的时候,也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雪,并与雪私下定了终身。只是端木王爷没有想到,回到了京城,最为反对他们婚事的,却是最宠他的哥哥,你的父皇。"圣亦灵的嘴角突然弯出抹嘲讽的弧度,"纵使端木王爷再怎样恳求你父皇,你父皇都不肯退让,坚决反对端木王爷娶你娘为王妃,那时端木王爷甚至天真的以为你父皇只是因为你娘的身份让你父皇排斥,可是他怎么会想到,你的父皇在见到雪的第一眼时,就爱上了雪!"

即便是当时的官员都被影帝骗了,以为影帝重视的是皇家的血脉,却不知,那不过是他的私心作祟罢了。

幻如凝倒吸一口气,下意识的望向幻郇孑,后者却反是一脸平静,只是他颤抖的手却没有骗过幻如凝的眼睛,她怜惜的握住他的手,静静的看着他的双眼。

幻郇孑勉强一笑,只是笑容有些僵硬。

圣亦灵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眼中不着痕迹的闪过抹亮光,然后消失,继续道:"比起端木王爷对你父皇的盲目信任,雪却已经看透了你父皇眼中的欲望与侵略,她惧怕你的父皇,或许那时她就有种强烈的危机预感,于是,她决定怀下端木王爷的孩子,以为这样生米煮成熟饭,你父皇便无计可施。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恰恰是因为这个孩子,给端木王爷带来了杀身之祸。你的父皇知道了雪怀孕后,竟愤怒到丧心病狂到杀死了她的丈夫,你父皇的亲弟弟。"她轻轻的闭上眼,神情有些痛苦。

一种冷到麻木的感觉自幻如凝的心头升起,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圣亦灵,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真相。

因为在她的记忆里,父皇永远都是那样慈爱、宠溺的看着她,她无法想象,那样的父皇竟会做出这样禽兽事情。

但是,母后不可能骗她啊!

"你的父亲派人一把火烧了端木王府,对外宣称是强盗将端木王府灭了门,全府上下一百三十四口全部死在府中。依你父皇对端木王爷的宠信,谁会想到,是他杀了自己的亲弟弟?自然都听信了你父皇的说法,甚至连倾城山庄也以为雪遭遇了不幸。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雪没有死,她被你父皇藏在了西园,成了他的妃子。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大的西园会是一个失宠皇子的寝宫。"

西园,那是比东宫更加华丽的宫殿,仅输给当时的龙寝。

"既然父皇这么爱孑的母亲,为什么,为什么对孑却不闻不问?"幻如凝终于找回声音,艰涩的问道。

那么多年来,孑经历了多少磨难,都是因为父亲的私心作祟,父亲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因为皇上长得太像端木王爷。"圣亦灵苦声一笑,所以,即便明知是自己的儿子,也会不由自主的将他当成是弟弟的儿子。

"那么孑……"难道,孑是那个时候的孩子?

幻如凝与幻郇孑同样的惊震,也同样的欣喜若狂。

圣亦灵看出他们的心思,苦笑打破他们的幻想,"不,郇孑是你父皇的亲生子,因为端木王爷的孩子,是被你父皇亲手喂下落胎药打掉的,当着频临死亡的端木王爷的面。"

那是她在暮雪留下的信中发现的,也该感谢当时的影帝,不忍挪动雪的一分遗物。

好残忍!幻如凝闭上眼,几乎可以想象那残酷的血腥画面。

那样敬重的兄长,却对自己和自己的妻子作出如此残酷的事,端木王爷当时如何含恨而去的呢?

"你母亲太恨,可是她却杀不了你的父皇,而她自己,连死也决定不了,就那样受尽屈辱的苟延残喘,承受着你父皇的霸道与强占,直到生下郇孑,雪在你父皇放松了警惕的那一刻,装昏睡,然后偷偷的避过宫人逃了出去,等你父皇发现的时候,雪已经在水里断了气。"

而雪之所以选择跳水杀害自己,也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被影帝脏污了,所以,即便是死,她也想要­干­­干­净净的去找端木王爷吧!

幻郇孑的身子剧烈的颤了一下,就好像听见了梦中那哀泣的脸孔。

"不久后,我得到妹妹可能尚在人世的消息,潜入宫中,却失手被捕,你们父皇在那里,见到我的容貌后,竟毫不犹豫的放了我,也是那时,我才知道,妹妹被害死了,而害死妹妹的,正是那个男人。"

"那么父皇当初中蛊毒……"也是母后下的吗?

圣亦灵勉强动了动­唇­,"是雪种下的,本来会是在幻郇孑弱冠之后才毒发,但是你父皇与我太接近,才会与我体内的母蛊产生共鸣,提早毒发。"

也是那时,她才明白自己爱上的男人,看着的是自己那个无缘见上一面的妹妹。

"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救了你父皇,或许是因为感恩于我,又或许,是因为我这张与雪相同的脸,又或许是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你父皇醒来后,­性­情也大变,对我极其温柔,宠爱有加,并排除众难,将我推上皇后宝座,统领后宫。那段日子,我甚至有种活在梦中的不真实感,可是,当夜里他抱着我,喊着雪的名字时,我才知道,当他拥着我时,是在看着雪,我那个无缘的妹妹。"

那是对一个女人而言,最悲苦的事吧!

"母后……"幻如凝流下泪,将同样泪流满面的圣亦灵紧紧的抱入怀里。

她一直以为父皇是深爱着母后的,一直以为父皇为了母后而放弃三千佳丽,是因为他与母后的爱太深、太坚固,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幻郇孑的心也变得复杂起来,原来,当年竟是这样,原来,那个男人一生中最爱的人竟是他的娘,他一直以为,强占他娘,并将娘囚禁在深宫,是因为那个禽兽丧心病狂的想以此彰显着自己的胜利。

"为什么母后您不离开父皇呢?您明知道他爱的是……"剩下的话幻如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她的意思已经问得明白。

"傻孩子,因为我是真的爱上了你的父皇啊,即便知道他自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女人,但爱了,就没有办法脱身了!"圣亦灵笑得苦涩而无奈,一切斗不过是因为一个爱字啊。︱

"母后,你好傻,你怎么这么傻?"幻如凝痛哭喊道。

她心中如女神般无所不能的母后,在爱情面前,竟也这般的痴傻!

"娘傻了一辈子,也骗了自己一辈子,所以,现在也不想清醒了。"圣亦灵被水冲洗过眸子里飘过丝绝望与死寂,但瞬间就消失,她望向旁边的幻郇孑,神情变得温和了许多,是慈爱的光彩,"郇孑,论辈分,其实你应该叫我一声姨妈,可是这么多年来,姨妈却从没有好好的看过你一眼,也没有在雪死后,照顾过你,对不起。"

因为在爱情面前她也是自私的,明知道雪才是最先遇到影帝的人,才是他真正的爱人,可是,在明知道自己的丈夫仍对雪念念不忘时,她怎么也无法让自己去照顾雪和影帝的孩子,因为那会时时提醒着自己,自己深爱的人是爱着别人的悲惨事实,让她,连自我欺骗也没有办法了。

"姨妈,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幻郇孑沉默了一会儿,才淡然道。

因为爱过,所以知道她爱得有多苦,他不怪她,不只是因为她是如儿的母后,也因为他们都只是爱了。

"谢谢你。"圣亦灵释怀的笑了,泪水盈满眼眶,为他的一声姨妈,也为他的一个原谅,"其实当初风儿也是明白你若不放下恨意,才会与我合作,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风儿对你的要求,竟是让你亲手杀了你父皇,为过去的恩怨画下休止符。"

"如儿,所以你也不要怪孑了,知道吗?上一辈的恩怨,在你父皇死去的那一刻,都已经结束。"

幻如凝流着泪点头。

"郇孑,现在我慎重的将我的女儿交给你了,虽然在内心深处,我仍无法接受你们由兄妹变成夫妻的事实。"圣亦灵淡淡一笑,"但我知道,只有你才能让如儿得到幸福。"

话落,两个年轻人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所以,我将我的女儿交给你了。"圣亦灵郑重的将幻如凝的手交到幻郇孑的手上,庄重而严肃的交代,"郇孑,要一生一世都保护着如儿,知道吗?"

幻如凝破涕为笑,对上幻郇孑同样深情而喜悦的眼,心中的大石彻底落下。

"我会的,母后。"幻郇孑声音略显激动的说道。

三天后夜里,红城张灯结彩,在皇太后的主婚下,宫里举行了迟了两年的皇室婚礼,婚礼并不盛大,却十分庄重,而有幸见证了这场婚礼的,只有幻烈、诸葛孔照、随心、鬼面、化云烟,以及朝中四品以上的大员,而海若也被放了出来,如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跟在幻郇孑的身后。

到场的官员们都笑得特别开心,一脸的喜气,但眼中的紧张与害怕却让他们的开心显得虚伪作假了。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明白,明明是在边境的皇上、皇后怎么就突然会出现在红城,还举行婚礼?

只是没有人去理会他们的表情,关注的,都是那个明明霸道,却又柔情的帝王。

因为身为皇帝的幻郇孑没有坐在龙椅上,也没有穿着龙袍,而是像一般百姓娶亲,一身大红长袍立于大殿中央,等待着他的新娘,俊美的脸庞在大红的衬托下更加绝­色­,眼中偶尔浮现紧张,但嘴角的笑意却不曾消退。

而同样紧张的还有身为两人二哥的幻烈,此时正一身暗红长袍,坐在一身庄重的圣亦灵旁边,频频望着殿门处。

"啧啧,真没有想到,我和你竟会成为他们婚礼的见证人。"站在角落观礼的随心不是滋味的说道。

真是太失败了,明明决定为了王爷让他们多受点折磨的,结果,还是却成了他们婚礼的记录者。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鬼面平和的说道,双眼直直的注视着那对光彩夺目的新人。

随心瞥了他一眼,然后耸耸肩,"或许吧!"

恰时,殿外传来了高喊,"皇后娘娘到--"

"来了来了。"琴乐应声而起,官员们争相朝大殿望去,也莫名兴奋起来。

不一会儿,一身大红­色­礼袍的幻如凝便被送进了大殿,头上垂着金­色­珠帘,垂落在前,挡住了她的脸,教人看不出她的面容。

这让期盼的大臣们有些失望,但婚礼的别出心裁却也让他们不至于失望而归。

因为婚礼加上了民间的习俗,再加之皇后腿脚不便,婚礼基本都是由身为新郎的幻郇孑完成,看着这名权倾列国的霸主如此深情的一举一动,莫不为之震撼于感动。

这样的皇上与皇后,当真是传言所说的并不恩爱吗?他们有预感,出现一时的贵妃娘娘,已经失踪的逍遥王,恐怕只能成为一道永远解不开的谜题了。

"三弟,你可要好好照顾七妹啊,不然二哥可不放过你。"幻烈走到殿中央,一脸威严的交代,心中却是得意万分。

正所谓长兄如父嘛,现在大哥和父皇都不在了,自然由他来代替这个位置了,哈哈……

"我会的,二哥。"幻郇孑难得谦恭的应着,让幻烈的虚荣心更加膨胀起来。

"哈哈,好,好。"幻烈朗笑着,拍着幻郇孑的肩,迭声称好。

"礼成,送皇后入寝宫。"海若一身红­色­长袍,喜气的高喊。

冬梅也一直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幻如凝,满脸的笑容。

"如儿,我马上回来陪你。"幻郇孑温柔的弯下腰,吻了吻她的发髻。

"嗯。"幻如凝羞赧的点了点头,脸儿绯红。

"好了,哀家也累了,你们年轻人好好热闹一下,哀家就先回宫歇息了。"圣亦灵优雅起身,笑说,那夺目的光彩与尊贵气质让人无不为之折服。

幻郇孑闻言,眼中却失了笑意,似乎隐隐闪烁着什么­精­锐的光­色­,紧盯着圣亦灵在宫人的搀扶下离去。

新房内,幻如凝画着淡妆的娇美容颜上难掩娇羞与紧张,虽然,已经于所爱之人有过亲密关系,但是,这种出嫁的感觉仍是不同,那是一种让她心跳加速的感觉。

"娘娘,您别紧张啊,瞧,这­唇­都要咬破了。"冬梅掩嘴,取笑幻如凝。

"冬梅,你笑我?"幻如凝板起脸,假装不高兴。

"奴婢错了,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啊!"冬梅无辜的回道。

"冬梅,你越来越滑头了,小心本宫哪天就让孑把你送到母后那里去。"幻如凝睨了她一眼,嘴角的笑却泄露了她真实的情绪。

"娘娘舍得吗?"冬梅弯­唇­。

"以后还是得让你和随心走远点了。"幻如凝忍俊不禁,只是那笑容没有维持多久,便突然僵住,她微微蜷起身子,痛苦捂住胸口,血,一滴滴落下,在大红­色­的喜袍上溅出点点血花。

另一边,圣亦灵已经回到寝宫,慢慢的环视着这个住了二十几年的宫殿,脸上的表情有些虚幻。

"影帝,你在天上看到我所做的,会不会怪我呢?"她幽幽的叹息一声。

"姨妈,我不知道父皇会不会怪你,但是,你若选择了这条路,如儿一定不会原谅你。"陡来的低沉声音接地响起,让圣亦灵大惊。

"郇孑,你怎么会在这里?"

"姨妈,你早在将如儿交给我时,就已经做好了打算,以死结束这一切是吗?"幻郇孑深邃的黑瞳笔直的­射­进圣亦灵心中的最柔软一角,­精­光尽显。

那一天,他就察觉到了她眼中的死寂,果然,她打算在他和如儿完成婚礼的同时,就彻底结束一切。

圣亦灵沉默。

"姨妈,你可曾想过如儿的感受?自己的婚礼却成了母亲的葬礼,你教如儿情何以堪?只怕,这一生,她永远都无法面对这个婚姻,你究竟是希望如儿幸福呢?还是希望她从此再无法从你的­阴­影中走出?"幻郇孑言辞犀利的逼问。

"我……"圣亦灵脸­色­一白。

"太后,你想到的是无法面对死去的父皇,但是,逝者已矣,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活着的人吗?"

"我是个自私的母亲呢!"圣亦灵涩笑,颓然的跌坐在身后的软垫上。

"姨妈,父皇的幸福你或许无法达到,但是如儿的幸福,却是能给予的。"幻郇孑叹了口气,道。

圣亦灵沉默,垂着脸,看不清她的表情。

"皇上,太后,大事不好了,皇后……皇后吐血昏死过去了。"就在这时,冬梅跌跌撞撞的闯进圣灵宫,惊恐的大喊,脸­色­苍白如纸。

"什么?"圣亦灵猛地站起,幻郇孑身子一窒,似乎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受邀的官员在酒席上突然被请出了宫,第二天,也是真治三年二月十五(真治是幻郇孑的国号),皇后骤然病逝的消息从宫中传出,然后瞬间蔓延了整个御京城,自那日起,皇帝不再早朝,宫中闭口不提只字,连诸葛孔照与幻烈也不见了踪影,只是有樵夫远远的从御京城外看到,红城之中一片苍白,处处披挂白帘,宫人们全换上了白­色­的孝服,只是半个月过去,宫中却一直不曾发丧,一时间,本就哄闹的京城更是谣言四起;

真治三年三月初三,逍遥王去世的消息迅速蔓延整个傲宇王朝,百姓都陷入了一种低迷的绝望之中,一时间,逍遥王成为了整个傲宇王朝的话题,就在所有人为之痛惜时,逍遥王还有一个完全相似的孪生大哥的谣言也随之流传开来,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热烈讨论的主题。

之后一个月,幻顷风从卞阳起义,虽然不是百姓所熟悉的逍遥王,却因两人完全无法区辨的容貌、气质与才华,百姓轻易的接受了幻顷风。

真治三年四月十五,在百姓热切的期盼下,率领着五十万大军一路杀到御京城下,守城将领背叛皇帝,打开城门,迎接义军,只是同一时间,红城却已经空无一人,皇帝幻郇孑及其皇后幻如凝与红城所有宫女、卫士莫名失踪,两万银骑兵也从此不知下落,给历史留下一个无法侦破的谜团;

真治三年四月十八,幻顷风登帝,改国号为贞,百姓举国欢庆;

贞一年四月二十,新帝将逍遥王的骨灰带回傲宇王朝,以国礼安葬于皇陵之中,举国哀悼时日。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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