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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晶晶初入回瑃药府 上
李云青吐吐舌头,面带愧色,缓缓道:“爹,我听娘说想吃槐花饼,就
去爬树摘槐花。”
李老实脸上恢复了笑容,摸摸儿子的头发。
曲氏惊呼声从卧房里传出来,“哎呀,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跟你叔叔去
爬树?”
李去病抬头解释道:“娘,村里比青伢子和我小的细伢子都爬树摘棉花
、桑果子呢。”
曲氏高声道:“他们是他们,你们是你们。以后你们不能爬树。”
李老实的爹长年累月的不在家,李老实小时候被曲氏拘在家里哪也不能
去,胆子小怕事眼界也窄,一个大字不识。
后来李老实听从爹的安排进了太清观当俗家火工,接触得都是男子,性
格这才变了。
他可以想象如果儿子和弟弟在家里再呆几年,会被曲氏拘得跟小时候的
他一样表里如一的呆笨懦弱。
贺氏看到夫君眼里淡淡的焦虑与惆怅,问道:“长生,云伢子今年七岁
了,是不是该到县里的学堂读书?”
李老实摇头道:“几年前爹有交待,让云伢子八岁就到太清观当俗家火
工。”
贺氏余光看到曲氏满脸惊讶,问道:“爹为何让云伢子到道观去?”
李老实回想老爹的原话,道:“爹说云伢子在道观一样能识字,还可以
学武识人,比在学堂当学生懂得多。”
贺氏轻叹一声道:“百无一用是书生。何况新朝未稳,世道不太平。爹
爹高瞻远瞩,听他的没错。”
曲氏本来想说“八岁太小,能不能十岁。”,听到贺氏的话,也觉得夫
君想法是对的,便没吭声。
李云青兴奋的握着小拳头道:“小叔叔,我明年可以跟爹一起去道观当
俗家火工!”
李去病想想道:“我到了八岁也能去。”
李云青眺望远处的蓝天青山,目光憧憬,道:“那好。我上山拣柴,你
在观里烧饭,我爹吃就行了。”
李去病微笑道:“我们一起学念道教的古书,能识许多的字,像我哥一
样每月给家里挣银钱。”
太清观里的活又多又杂。李老实不想打击儿子跟弟弟,笑而不语。
待到夜里,李老实在床上弄了贺氏一回就睡了。
贺氏一直困着,比李老实入睡还快。
李晶晶听着睡在旁边摇篮的李云霄呼吸均匀,双手从薄被里伸出来,拿
起古玉牌放在眼前细看。
她的视力听力都远远强过同龄的婴孩几倍,甚至比成|人都好许多,在漆
黑的夜里也能看清物品。
古玉牌比她的一只小手还要大,玉面光滑应该曾经被人佩带多年。
她看了一会儿,都没找到观音瓶,心里正犯嘀咕,突然间眼前一亮,竟
是站立着置身在一片白雾茫茫空旷无边的天地之间。
白光闪过,一只三尺高的长耳红眼雪白皮毛的兔子嗖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把小小的她吓了一跳。
兔子胡须微动,前爪抱起如人般作揖,声如小童,清脆似泉水,悦耳动
听,激动的道:“药兔见过主人。”
李晶晶后退两步,仰视巨大神奇的兔子,问道:“请问这是哪里?”
兔子两颗雪白的兔牙露在外面,笑答:“主人,此处乃是回瑃药府,您
是第一位主人。”
“回瑃药府是什么?”
“回瑃药府是仿造观音瓶的仙器,内有回春灵水,配合药材,能制出医
治百病的灵药。”
李晶晶心里十分震惊,疑惑的道:“我怎么成为回瑃药府的主人了?”
兔子耐心解释道:“回瑃药府藏匿于古玉牌之内,药术高超灵魂强大的
有缘人才能开启。您同时具备两个条件,佩带古玉牌时,就被回瑃药府自动
认主。刚才您心里默念观音瓶,回瑃药府就把您请进来了。”
李晶晶恍然大悟,笑道:“古玉牌内藏观音药府,也是件奇宝?”
兔子见李晶晶没有害怕生气,欢喜的再次作揖,道:“主人,古玉牌不
是奇宝。回瑃药府一旦离了古玉佩,古玉佩就失去灵气跟寻常的玉佩一样了
。”
李晶晶环视四周无穷无际的白雾,狐疑道:“回瑃药府就是这个样子?
”
兔子摇摇脑袋咯咯笑了几声,道:“主人,这里只是回瑃药府的大门,
小畜带您去里面瞧看可好?”
李晶晶点头。兔子施法术将她放在了背上,驮着她几个呼吸间就飞出了
白雾,来到一个视野开阔的新天地。
蓝天白云,两座几百丈高青山巍峨屹立,一条宽达五丈的清澈河流从两
山之间穿流而过。
略高的青山山顶,一只巨大白色白玉观音瓶倾斜25度角,瓶身三个金光
闪闪的大字回春瓶,瓶口源源不断的流出冒着白雾的灵水,落至山底形成落
差几百丈的瀑布,哗啦啦的水流声显得天地灵动。
河流就是回春瓶的灵水所形成。
另一座青山半山腰隐见一排排茅草盖的房屋,深绿的树林里几百个蹿动
的白点,孩童的笑声从那里传出来。
兔子驮着李晶晶刚落到了唯一的青瓦屋门前,几百只皮毛雪白的兔子从
不远处的树林里蹦出,海潮般涌至。
“主人,您终于来了。”
“主人,您好漂亮。”
“主人,您抱抱小畜好吗?”
李晶晶跟兔子被几百个热情似火的小兔子紧紧包围了起来。
李晶晶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可爱的白兔,它们最大的体型跟猫一样,最小
的只比苹果大一点,有的如同人般站立,有的伏在地上,都用红色的眼睛激
动的望着她。
兔子的体型是最大的小兔子体型几倍,高声道:“别吵,主人生气了就
不会再进来。”
几百个小兔子顿时息声,几百双耳朵也耷拉下来。
李晶晶挥挥手打招呼道:“你们好。”
“主人好!”
“主人喜欢小畜。”
几百只小兔子同时用幼童的声音说话,李晶晶仿佛置身在前世的幼儿园
,几分钟还行,时间久了耳朵可受不了。
兔子瞧到李晶晶眉头一蹙,赶紧朝着小兔子叫道:“再说话者三日禁吃
灵水!”
万籁无声,李晶晶耳根一下子清静下来,瞧着一只只小兔子委屈的眼神
,忍俊不禁问道:“它们跟你一样是药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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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晶晶初入回瑃药府 下
兔子眼珠一转,自豪的道:“主人,它们跟小畜一样是药兔,不过它们
的修为比小畜低很多。”
李晶晶伸手抚摸兔子的毛茸茸的皮毛,问道:“药兔跟普通的兔子比起
来,有什么不同?”
兔子伸出粉红的舌头舔李晶晶的小手,答道:“药兔是回瑃药府灵气凝
结而成,靠吃回春仙瓶里的灵水修炼。这些小药兔会种药草、养药兽、制简
单的药,小畜除了种药草、养药兽、制药,还会小法术。”
“你真厉害。”李晶晶双手抱着兔子,笑道:“我前世有个神话传说,
有个仙女叫嫦娥,她有一只可爱整天拿着棒槌捣药的玉兔。”
兔子非常激动的叫道:“主人,回瑃药府赠给小畜的灵器就是捣药棒槌
。”
李晶晶面前半空浮现出一根一尺长的闪放银光的木头棒槌,惊讶道:“
原来你也有一根捣药棒槌。”
几百只小白兔相互对视,都从耳朵里取出一根木头棒槌,两只前爪捧着
举高过头,让李晶晶瞧看。
李晶晶捧腹大笑,道:“原来你们都有一根捣药棒槌。回瑃药府难道是
嫦娥仙子造的吗?”
兔子跟着呵呵傻笑,耳朵胡须都在抖动。
李晶晶心里很喜欢兔子,抱着它道:“你以后别自称小畜,我给你起个
名字叫玉玉。”
兔子显然很满意新名字,张开两只前爪拥抱李晶晶,笑道:“谢谢主人
给玉玉起名字。”
李晶晶又给几百只小兔子起了名字,都姓玉,按着大小按,从玉一排到
了玉三二七。
药兔呆在回瑃药府无数年,如果李晶晶不进来,就会一直等下去。
李晶晶来了,它们就成了有主的药兔,对于灵气形成的它们来说,有个
主人是莫大的荣幸,何况这个主人温柔脾气好。
玉玉长长的右耳朵指着一排青瓦房,道:“主人,这是您的居所。”
李晶晶跟着玉玉走进青瓦大屋,共四个房间,卧室、书房、饭厅、浴房
。
家具都是灵檀木所制,碗杯都是古玉石,被褥的材质是灵蚕丝。
李晶晶问道:“玉玉,你跟小药兔都住哪里?”
玉玉答道:“主人,我们住在半山腰的茅草屋。”
李晶晶想想便道:“玉玉,我现在还是个婴孩,无法照顾自己,你搬过
来跟我一起住青瓦大屋。”
玉玉惊喜的道:“谢谢主人。”
李晶晶骑着玉玉去半山腰,身后跟着一群小药兔,等看完了茅草屋,去
另一座青山观摩回瑃药府的至宝——回春瓶。
回瑃药府的灵水都来自回春瓶,天上的云、大门白雾也是回春瓶的水所
化。
李晶晶仰视着高达十丈的回春瓶,仙玉制的瓶身散发出浓郁柔和的灵气
,让她心情澎湃忍不住张开双臂拥抱它。
她前世一开始时学得是药剂,努力钻研多年,精通中、西药制药。
有一次因为医生开错药方,病人吃了她做的药死亡。她的药没有问题,
可是心里仍是无比难过。从此她除了继续研究药剂,开始学习医术。
如果前世能有一个回春瓶,所有的药都不会有副作用,就算吃错药也不
会至病人死亡。
她感慨了许久,捧了一口灵水喝,微微的甘甜,嘴唇生香,内心更加惊
喜。
玉玉提醒道:“主人,回瑃药府一日,您所在的外面天地百日。”
李晶晶急道:“我二哥是个大胃王,半夜要喝两次奶。他醒了大哭,我
娘一看我不在,肯定又急又担心。玉玉,你送我回去。”
她眼前一暗便回到了摇篮里,果然很快就从旁边摇篮里传来李云霄大哭
声。
黑暗的卧室里响起贺氏疲惫幽幽的声音,“霄伢子饿了。”
李老实轻声道:“怡妹子,你莫下床,我去抱他。”
他起身点亮了油灯,抱起双手在空中挥舞哇哇大哭的二儿子送到堂客手
里,去看小女儿,见她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笑道:“怡妹子,你瞧咱们的
晶妹子多乖,饿醒了也不哭。”
贺氏赶紧给二儿子哺|乳,制止了他的大哭,柔声道:“你看看晶妹子尿
布湿了没有?”
李老实伸手摸李晶晶的小ρi股,摇头得意的道:“没有。我给她把过尿
,你给她喂奶。”
贺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点头道:“好。”
李云霄放了一响屁,贺氏困顿之中没有反应过来,就嗅到一股臭味,睁
眼低头一看他正发出嗯嗯的声音使劲拉屎,赶紧抱着他下床。
前几天李老实回家,半夜李云霄就是边吃奶边拉屎,这次又是这样。
贺氏给李云霄擦回ρi股,李老实端来温水给他洗干净了,他又哭了,肚
子拉空了又饿了。
李老实气呼呼道:“让他哭一会。你给晶妹子喂奶。”
贺氏摇头道:“我不给他吃,他会一直哭,把娘他们(长子、小叔子)
都吵醒了。”
李老实无奈的抱起了李云霄,道:“你能不能像晶妹子那么乖。晶妹子
拉屎尿前都会哼哼叫大人。你怎么不会?”
夫妻俩弄完两个孩子又接着睡下。
此时已过丑时,李晶晶非但不困,反而精神奕奕,琢磨着是喝了几口灵
水的原因。
她想着玉玉说过的话,回瑃药府现在没有药草、药兽,要是制药,必须
弄种子进去。
她只是个小婴孩,连路都不会走,话也不会说,到哪里去弄制药的药草
种子、幼儿药兽。
回瑃药府里的灵水只有制成药丸才能带出来。
她比以前更加盼望着快点长大,制成抗疲惫的药丸给为家为孩子辛苦操
劳的娘跟奶奶吃。
时光飞逝,转眼三年过去。
这一日秋高气爽,艳阳高照,曲家村曲族老族长的嫡长重孙子娶妻,锣
鼓震天,热闹非凡。
老族长是曲氏的大堂伯,多年来对李家一直很照顾。
曲氏跟贺氏商量随了六百铜钱的礼,又派李去病到太清观把李老实叫回
来喝喜酒。
曲氏带着李去病头一天就过去帮忙。
贺氏怕人多太乱丢了孩子,就没带三岁多的李云霄、李晶晶过去。
曲族是个大家族,除去曲家村,东边十里外的小桔树、西边十二里外的
芒草村都有曲族本族的人。
几百年来曲族女嫁遍浏阳县镇、村,她们的后代不姓曲,但是曲族的亲
戚。
这次曲老族长的嫡长重孙成亲,娶得又是县里有威望总捕快的独女,真
是曲族的大事。
前来喝喜酒的族人加上外姓亲戚朋友足有六百多人。
老族长家的外院搭了戏台子,内院摆不下三十桌酒桌,就向隔壁的曲快
手家借了院子。两家的院子同时开宴吃流水席。
曲快手家的院子进行第二轮酒宴时,一个上了年纪的胖妇人吃得好好的
,突然间一头载在酒桌上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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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胖妇人吃酒“丧”命
胖妇人叫曲春,今年五十七岁,是曲氏的堂姐,嫁到小桔树多年,爹娘
两个哥哥都去世了,今日带着特意带着六岁的小孙女来喝堂侄儿的喜酒。
她孙女小名花花,长得胖呼呼,眉毛短眼睛细长,就坐在她旁边,吓得
站起来哇哇大哭。
众人将曲春抬到了曲快手家的堂屋,赶紧把在隔壁老族家吃酒的曲郎中
叫来。
曲郎中三十几岁,也是曲族的人,少年时跟着太清观的道长学了几年医
术,成亲后在太和镇开了个小医馆。
他喝了一碗米酒,脸红扑扑的,给曲春把了脉,又翻看她的眼皮,问道
:“春姑是不是喝了酒?”
花花唔唔哭道:“我奶奶喝了六碗酒。”
农村办喜宴,酒是有定量,一般人家每人最多一碗米酒,老族长家境殷
实,今天喜宴每人能喝两碗米酒。
花花不喝酒,同桌的一个妇人也不喝,曲春嘴馋就把她俩的四碗酒都喝
了。
“春姑体胖年岁大,不能喝酒。”曲郎中直摇头,用指甲使劲的掐春姑
的人中,都不见她醒过来。
众人面带惧色。
曲郎中跟围在旁边的众人急急的道:“春姑中风了,时间拖不得。我出
门没带银针,谁能在半个时辰内去我的医馆取来银针?”
众人一听是中风,都知道是很厉害的病,若是耽误久了,病患会没命。
事情传到了隔壁老族长家,女方送亲的队伍当中有人骑着马来,这人就
是新娘子的哥哥,当下问清曲郎中的医馆位置,骑马去取银针。
喜宴已经结束,许多人都回家了,只有关系很好的亲朋好友留下来晚上
再吃一顿喜宴,然后闹洞房看花鼓戏。
曲郎中不让人挪动曲春的身体,她仍然双目紧闭坐在曲快手家堂屋的座
椅上。
老族长、老族长的儿子及新郎官都过来了,坐在曲快手家的院子里叹气
不语。
他们家为了隆重热闹还请了县里的花鼓戏班子,要是曲春死了,绝对不
能唱戏。
曲快手陪着老族长,坐在他身边,也是不言不语。
几个人心里都觉得晦气,但是还不能说出来,毕竟曲春是族里的嫁出去
的女子。
快到半个时辰,新娘子的哥哥终于把银针盒取来。
曲郎中急忙给曲春扎银针,十几针下去,曲春只是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旁边站的几个妇人看得心惊肉跳。
曲郎中摇头道:“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可叹还是迟了,春姑不行了,给
她准备后事。”
花花的爷爷去年去世了,已经知道死亡是什么,扑在曲春身上哇哇痛哭
,几个妇人都跟着默默流泪。
院子里的几个男子听到结果只能仰天长叹。
李老实把这个不好的消息带回家,贺氏轻叹一声道:“天有不测风云,
谁能料到哪天会降灾祸。她欢喜来族里喝喜酒,谁料贪杯丢了性命。”
她的皮肤粉白,美眸有神,面色没有丝毫的疲惫,身材略比以前丰盈,
看上去顶多二十岁。
李云霄正在午休,迷糊之中听到爹爹说戏台子拆了晚上不演花鼓戏,立
刻坐起来叫道:“我没吃喜宴,还不让我看戏啊!不,我要看戏!爹爹让他
们不要拆戏台子。”
他的声音又高又亮,把睡在旁边的李晶晶吵醒了。
李老实走进卧室见二儿子穿着小衣跳下床双手倔强的叉着腰,道:“春
姨奶要去世了,村里不能演戏。”
李晶晶坐起来问:“是今年过年在舅外公家做客给过我压岁钱的春姨奶
吗?”
李老实点头简明扼要的讲了曲春中风的事。
曲春跟曲快手兄妹关系不错,每年都会给曲快手夫妻拜年。她喜欢李晶
晶,给了六个铜板压岁钱。
李晶晶面色凝重利落的穿好衣裤,旁边的李云霄瞟了她一眼,无奈的跟
着自己穿衣裤。
贺氏进屋看到女儿的模样,立刻蹲下搂她入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
声道:“晶妹子,你莫怕。人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事。”
李晶晶抬头道:“娘,我想去舅外公家玩。”
她现在才三岁多,身高还不到四尺,总不能说要去给曲春看病。
李老实摇头道:“你舅外公家现在很乱,你莫去了。”
李云霄跺脚急道:“娘,去吗,我要去玩!”
“你舅外公家今天人很多,娘不能去。”贺氏刚摇头,李云霄就张开大
嘴哇哇的哭,她只有让李老实带着兄妹俩去。
老族长见到穿戴干净漂亮的李云霄兄妹,目光都柔和下来,关切的朝李
老实挥手道:“莫让细伢子、细妹子进堂客沾了晦气。”
曲族已派人去曲春家报信。
曲春的孙女花花一直守在她身旁,眼睛都哭肿了。几个妇人劝了花花好
几回,也仍是悲痛的落泪。
院子里的酒桌还没撤,李云霄就围着桌子一圈圈不知疲惫的疯跑。
李老实坐着木椅,让李晶晶坐在他腿上,眼睛追着李云霄担心他摔倒或
是身体磕着桌子。
李晶晶伸长脖子往堂屋里瞅,距离有点远,只能看到穿着蓝衣裤的曲春
瘫坐着,旁边站着一个核着包子头穿粉红上衣蓝裤的小女孩。
花花大概感觉到背后有人盯着她,回头望去,见是三丈外的院子里一个
穿着桃红色衣裤皮肤雪白模样小仙女的细妹子,如同上次一样看傻了。
上次春节她奶奶给了李晶晶兄妹每人六个铜板,李晶晶那个长得比花还
美丽的娘给了她十五个铜板。
李晶晶心说终于回头了,忙叫道:“花花出来!”
花花犹豫了一下便走了出来,无助的哭道:“晶妹子,我奶奶要死了。
”
李晶晶从李老实腿上跳下来,拉着花花的手到一旁无人的桂花树下,问
道:“花花,你好好想想,你奶奶以前在家里有没有觉得头晕?”
花花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有。”
李晶晶又问了几个问题,觉得还是要亲眼看看曲春,就拉着花花手进了
堂屋。
李老实一见女儿进了堂屋,正想制止,李云霄摔了一跤大叫出声,赶紧
跑去扶。
堂屋里除去曲春及两个曲族眯眼睡着的妇人外,再无别人。
李晶晶见曲春双目、双唇紧闭,心里已知是中风中的“闭症”。
她前世由药入医,医术没有药术高,但是水平也达到在二甲医院中西科
坐诊。
她招手让花花在后面挡着她不被院子里的人看到,而后做了个息声的手
势之后,给曲春把脉,最后叫花花翻开曲春的眼皮。
她可以确诊曲春除了脑血栓引起的中风之外还有心梗。
如果曲春只是中风,头一次发作时,曲郎中使用的针灸劲猛,完全能够
弄醒曲春。
可是曲春同时发作的还有心梗,没有及时服用速效救心丸这类的药就要
丢掉性命。
花花睁着疑惑的眼睛望着小仙女一样的李晶晶,刚才曲郎中就是这么给
曲春看病。
李晶晶怕动静太大,惊醒堂屋的两个曲族妇人,又拉着花花回到了院子
的桂花树旁,跟她小声道:“花花,你想不想让你奶奶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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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晶晶巧言赠药
花花眼泪始终未停,点头道:“想。”
李晶晶斟酌着语言,轻声问道:“如果有一天,你得了跟你奶奶一样的
病,只有一粒药丸,你给你奶奶吃还是自己吃?”
花花想想便道:“奶奶对我可好了。我把药给奶奶吃。”
李晶晶往花花的手里放了两粒药丸,道:“我给你两粒糖,你悄悄的进
堂屋把黄|色的糖放在你奶奶的舌根下面,把黑色的糖让你奶奶咽下去。”
花花嗅到淡淡的药香,摊开手掌看到掌心躺着两粒黄豆大的“糖”,疑
惑道:“这是什么糖,我奶奶吃了能醒过来吗?”
李晶晶把花花胖呼呼的手合上,一本正经道:“你别问了,重复我刚才
说过的话。”
花花一心想让奶奶醒过来,就认真的复述一遍。
“舌根在这里。”李晶晶张开玫瑰红色的小嘴,粉色的小舌头舌尖顶着
上鄂,手指着舌根给花花看。
花花依葫芦画瓢张开嘴指着舌根,见李晶晶点头,这才闭上嘴巴。
李晶晶嘱咐了几句,最后道:“你奶奶醒来后,你千万不能把糖的秘密
告诉她,也不能告诉别人。你要是说了,她就会跟这次一样发病。”
花花重重点头,就差发血誓。
李晶晶瞧着花花小跑回堂屋,心跟着提起来,看到花花惦脚给曲春喂了
药,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的大哥李云青如今在太清观当俗家火工,每天负责给一亩药草圃浇水
、除杂草,每个月包吃住,还有一百个铜钱。
她通过李云青弄了几十种药草种子、苗子弄到了回瑃药府,让药兔种植
。
黄|色的“糖”是她在回瑃药府让玉玉制的升级版速效救心丸,黑色的“
糖”是玉玉制的升级版解血栓丸。
她做这两种药是给爱喝酒吃肉上了年纪的舅外公预备的,谁想今天用来
救曲春的命。
花花紧张的守在曲春身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不知过了多久,恍惚
看到曲春的嘴唇动了,大叫道:“奶奶!”
曲春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睁开眼睛,抬手拍拍哭得眼睛红肿成一条缝
的小孙女,虚弱的道:“花妹子,我是怎么了?”
花花说话时眼睛望着地,道:“奶奶,你吃多酒了栽倒在酒桌上,曲郎
中说你中风,给你扎了好多针,你就醒了。”
曲春喃喃道:“原来是堂侄救了我的老命。”
花花眼睛望向李晶晶,见她轻轻摇头,便遵守诺言紧紧的闭上嘴唇。
堂屋里的两个妇人从梦中惊醒,跑过来看曲春脸色没之前那么潮红,也
能说话了,立刻朝院子外激动的嚷道:“曲春醒来了。”
院子里的几个男人腾的站起来,有人心里嘀咕是不是回光返照。
老族长派儿子赶紧去请来曲郎中给曲春诊脉。
很快曲郎中下了诊断结果,曲春的命保住了,只要吃半个月的汤药,静
心调养就能好。
“春姑,你现在还不能回家,就在村子里住三天,等能走动了再回去。
”
“要的。”
曲春的两个儿子、四个孙子在浏阳县做工,家里只有两个儿媳妇,她们
满头大汗急冲冲赶来,以为要给曲春送终,把早就准备好的寿衣都带来了,
结果曲春活过来了。
曲郎中心里有些疑惑,但是没有多想。
他的医术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称赞。曲春的大儿媳妇当场给了付了一两
银子的诊费。
曲春暂时住在曲快手的家里,她的二儿媳留下陪床。
曲郎中笑道:“春姑,你的两个儿媳妇一个出银钱,一个出力,你命好
。日后你不能喝酒,也少吃肉,保养好身子好多享福几年。”
曲春一个劲的点头,望着曲郎中感激的热泪盈眶。
老族长一家人跟送亲的人都吁了一口气,大吉大利,喜事总算没有出丧
事,晦气一扫而空,拆了一半的戏台子又搭起来,鞭炮接着放,每个人脸上
恢复了笑容。
李老实带着李云霄、李晶晶回家把此事说了,贺氏震惊之余替曲春一家
人高兴。
晚上喜宴结束,一轮明月升起来,老族长家院子外的戏台灯火通明,花
了浓妆的戏子登台高唱,锣鼓齐响。
本村、外村的人来了近千人,密密麻麻坐着把村路都挡住了。
曲家村竟比早上还热闹。
李云霄如愿以偿的看到了花鼓戏,可是听不懂大花脸的戏子唱得什么意
思,只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哭闹着要回家。
李老实是曲家村少数不爱潭州花鼓戏的人之一,赶紧端起椅子抱着李云
霄从人群里挤出来。
贺氏是北方人,不爱看南方戏,何况极少出门,根本就没来看戏。
李去病是来瞧热闹。曲氏坐在李去病旁边听着十分入迷。
李晶晶坐在怀里曲氏听了一会,竟是睡着了,突然间耳边传来说话声,
抬头一看是花花。
“晶妹子,我明早要跟我娘回去了。以后我会来找你玩。”
李晶晶伸出右手的小拇指跟花花拉勾,笑道:“记得不要跟任何人说我
们的秘密。”
花花认真的点头,胖嘟嘟的脸露出纯真无邪的笑容,转身小身体从人群
里费力的挤出去。
几天后到了一年一度的仲秋节,半夜开始就下起雨,秋风瑟瑟,细雨绵
绵。
每年太清观这一天的香火非常旺盛,次仅于大年初一,道观会做一些月
饼赠给熟识的香客和信徒,伙房人人忙得脚不着地。
李老实自是走不开,他替长子向观里的药道人请了两天假,早晨就让长
子背着吃食回家。
十岁的李云青已在太清观当了两年的俗家火工,点烛、抄经、摘菜、洗
碗、扫殿、晒经书等杂工都干了一遍,最后因为聪明不怕累干活踏实被药道
人点名要去协助药工种药草。
他每天早上跟着道士练武,伙食好油水重,身体发育的快,个子已有五
尺,比同龄人高半个头,看上去宛如十二、三岁的少年。
秋雨细如丝,连绵不断,李云青穿着蓑衣背着内有油纸包裹的包袱迈开
大步在官路上行走。
他到了太和镇进了几家商铺买了几样物品就接着急匆匆回家。
雨落得大了,土路泥泞,带着冷意的水珠透过蓑衣打在他清秀的脸上,
目光更加坚定,步伐放慢却更加的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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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编辑沟通了,准备明天上首页强推,今天连更三章。
☆、8 云青仲秋探家(今天的第三更)!
曲家村口响起李去病兴奋的叫声:“青伢子!”
曾经李云青跟着李去病迎接爹爹,现在变成了李去病迎他。
李云青像嘱咐小孩子一样道:“小叔叔,天气冷了,下次落雨你别出来
迎我。”
李去病笑呵呵举高伞道:“我打着伞不会淋着。我哥哥今天不回来?”
李云青缓缓道:“我爹事很多,今天回不来。”
叔侄俩亲热的勾肩搭背快步走到李家,曲氏、贺氏都出来相迎,对李云
青嘘寒问暖。
李云青满脸是笑,脱下蓑衣,一边把包袱送到厨房,一边高声道:“观
里的药道长对我还好。药工不藏私,将会的都传授给我。爹爹时常给我好的
吃食。瞧我又长高了。”
药道长的脾气很差,制药失败就拿手下的药工、药童发火,李云青曾被
他用饭碗砸过。
李云青不想把这些事告诉家人,怕她们担心。
李云霄从堂屋蹿到厨房,双手抱住了正在从包袱里取物品的李云青,稚
嫩的声音充满喜悦的叫道:“大哥!”
李云青挪出左手来轻松的抱起李云霄,亲他脸颊一口,“霄伢子,你还
记得哥哥。”
李云霄点头道:“记得。”
李云青笑道:“在家有没有听奶奶和娘的话?”
李云霄特别顽皮却从不撒谎,吱唔道:“有时听,有时不听。”
李云青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半尺长四寸高用黄黑白色棉布做的崭新漂亮布
老虎,在李云霄面前晃了几下,道:“我在镇里给你买了布老虎,以后你要
听话。”
李云霄兴奋的接过布老虎紧紧抓着,咯咯的笑。
李云青余光瞧到厨房门口来了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裙皮肤雪白梳着包子头
小小的女童,心一下子就软了,笑道:“晶妹子快过来叫大哥。”
李晶晶仰视着李云青叫道:“大哥。”
李云青拍拍二弟的小肩膀,哄道:“霄伢子去堂屋玩。”
李云霄下地跑向堂屋,路过李晶晶时,得意的扬起手里的布老虎,还朝
她做了鬼脸。
“就不叫你做哥哥。”李晶晶同时朝李云霄做个鬼脸。
她当女童久了,也有了童心,时常逗顽皮的二哥玩。
李云青走过来把李晶晶抱在怀里,亲了香喷喷的脸颊好几下,在她耳边
小声道:“晶妹子,这次我给你带了五种药草的种子。”
李晶晶高兴的抱着李云青脖颈亲了他脸一下,道:“大哥,你送我的礼
物,我很喜欢。”
李云青从包袱里翻出包着药草种子的五个纸袋交给李晶晶,问道:“上
次我给你的药草种活了吗?”
李晶晶沮丧的道:“只活了几株。”
她这个大哥自从去了太清观性子就变得沉稳了,也知道体恤长辈、爱护
弟妹。
她握起他的两只手瞧看,手掌、手指都生出了茧子。
李云青摸摸小妹的头发,耐心的给她讲解五种药草的种植方法。
曲氏进厨房,看到灶旁边放着一块一斤左右的熏肉,拿起来放到鼻下嗅
嗅,喜道:“青伢子,这块熏狗肉是道观给你爹的?”
本国的道士分两种,一种吃荤能成亲,一种吃素不能成亲。太清观的道
士是前者。
李云青摇头道:“奶奶,这是我从镇里买来给你吃的。”
曲氏十分欣慰,笑道:“你莫乱花银钱了。”
李云青在镇里买了六斤面粉,除去蒸月饼,够贺氏吃两顿面条,还买了
一本《诗经》送给喜欢学习的李去病。
曲氏在厨房忙碌做午饭。贺氏在一旁和面准备下午蒸月饼。
雨越下越大,雨水哗啦啦冲洗着天地的每个角落。
李家院子的三棵结满绿油油桔子、一棵缀满黄澄澄大梨的树被雨水无情
的鞭打着,一会儿功夫就落了二十几个果子。
桔子还没成熟果实酸苦不能摘。梨树高是要等李老实回来上树摘。这场
大雨来得真不是时候,不但晚上赏不了月,还把整个浏阳县果树上的果子打
落了好些。
李云霄在堂屋门前不停地跺脚,气呼呼叫道:“雨再下,我的梨子就都
被雨水打落了。”
李云青穿起了蓑衣拿着木盆跑到院子,在雨水里迅速摘落果,桔子、梨
子都拣起盆里。
李云霄兴奋的拍手叫道:“哥哥真好,我有梨子吃了。”
李晶晶从卧室里跑出来,拧了李云霄ρi股一把,训斥道:“下次不许叫
大哥去大雨里拣东西。”
李云霄伸手打李晶晶,反被她抓住手腕,气道:“我没叫大哥拣,是他
自己去的。”
李去病就坐在堂屋门边借着光看《诗经》,抬起头道:“霄伢子,你刚
才要是不吵,你大哥就不会去拣果子。”
贺氏从厨房门探出脑袋瞧了一眼,立刻叫道:“青伢子莫拣,雨里藏雷
,快回屋去。”
李云青端着半盆的果子跑进堂屋,脱下蓑衣丢在地上,头发、脸、鞋子
都湿了,仍是笑呵呵道:“晶妹子、霄伢子,吃梨子不?”
李云霄委屈的抱着李云青的大腿道:“大哥,晶妹子欺负我。”
李晶晶小手叉腰扬眉道:“我是教训你。”
李云霄非常顽皮,还特别爱哭闹,自从会说话开始就被李晶晶教训。
曲氏在厨房欢快的叫声盖过了大雨声,李云霄听到要吃饭,特别是今天
中午肯定有好吃的,也不闹了,脸上挂起了笑容,还趁着李晶晶不注意,重
重亲了她鼻尖一下,差点把她的鼻子亲歪了。
李云青笑道:“霄伢子是顽皮些,不过不记仇。”
很快桌子上摆了六个菜,青蒜苗炒熏狗肉、辣椒煎小干鱼、粉蒸肉、辣
酱炒螺丝肉、炖南瓜、丝瓜鸡蛋汤,色香味俱全,一家人美餐一顿。
下午雨停了,太阳赶走了乌云,天地间一下子清澈明亮,曲家村的空气
里漂浮着淡淡的桂花香,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上正式过节的吃食。
李家每年腊月三十在自家吃团圆饭,仲秋节就到曲快手家过。今年也不
例外,曲氏带着李去病、两个小的先走一步,贺氏蒸好了月饼,跟李云青一
起提着月饼过去。
在大门外就听到曲快手的宏亮的笑声,“新皇下旨明年春天本朝开科举
考试。”
贺氏脸色微变,停下脚步,目光幽幽,似在回忆往事。
李云青回头问:“娘,你怎么了?”
贺氏伸手去摸眼睛,柔声道:“我眼睛进了沙子,揉揉就好。”
------题外话------
今天的第三章。第6、7两章没看的亲去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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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林氏心窄吃飞醋
曲快手的家是村子里不多见的三合院,正房七六间、东西厢房各五间、
东西厨房杂房共四间,中间的院子大的能摆二十桌酒席。
曲快手当时建房时,为了能够多子多孙,特意多建房间。
他学着县里富贵人家,在院子里不种实惠的果树,却是种着两棵月月桂
树、四棵栀子花、三棵玉兰树,一年四季花香弥漫,又在角落置了两口大缸
,里面养着几尾红鲤,初来的人不知晓的以为是进了书院先生的家。
贺氏呣子进了院门,芬芳的花香夹着新鲜的雨水气息扑鼻,从堂屋里走
出头戴梅花金钗身着宝蓝长袄的林氏。
贺氏微点头叫道:“嫂嫂。”
林氏有意无意的抚上发间戴的梅花金钗,挑眉用比平时高的声音道:“
哟,弟妹、青伢子来就来,还拿什么贵重东西。”
林氏是曲快手儿子曲长久的堂客,今年三十三岁,生产时血崩伤了身子
差点死了,好不易保住一条命活下来,也落了个虚症,不能干重活,初秋就
得穿上棉袄。
曲长久一次醉酒夸了贺氏年青美貌,羡慕李老实艳福不浅,还说贺氏儿
女缘好生了龙凤胎,羡慕李老实儿女齐全。
林氏自此就妒忌上了贺氏,话里时常带刺。
李云青瞟了一眼贺氏发上戴的镶银鱼形木钗,提着月饼低头去厨房。
贺氏面无表情道:“这只是我做的一点月饼,五仁、水果馅各一些,不
是贵重东西。晚上大家一起尝尝。”
她跟林氏虽是亲戚,但不住在一个屋檐下,打交道的次数不多,没有必
要为几句话伤和气。
林氏夸张的高声道:“我也做了月饼。刚才他们吃了些,都说味道好。
”
贺氏微点头便要进堂屋,哪知林氏挡在面前低声道:“哟,今年长生又
不回来陪你过节?”
曲氏比贺氏提前一步来的,早就说了李老实不回家。林氏说的简直是废
话。
贺氏道:“观里过节事多,他走不开。”
林氏鄙夷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扬起用眉粉过度修饰过显得不自然的弯眉
道:“不就是算帐吗,三岁的细伢子都会,还用得着他。”
贺氏缓缓道:“原来你一直认为在太清观做事的人智慧不如三岁细伢子
。”
林氏直觉这句话是个陷阱,没敢接话。
贺氏淡淡道:“村里三十几人在太清观做事,其中包括老族长的儿子,
你认为他们都不如三岁细伢子?”
林氏眼珠一转,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贺氏定定望着林氏道:“那你为何贬低长生?亏他还尊称你一声嫂嫂!
”
以前林氏针对她,她懒得理会,这次林氏竟敢说她的夫君李老实,她自
是要反击。
林氏被贺氏一瞪,竟是心生怯意,不敢正视,道:“我只是随口说说。
”
两人在院子里的对话声音低,堂屋的人没有听见。
李云青从厨房里走出来,扬起一张贴着点心铺心红纸的油纸,故意大声
道:“伯娘做出来的吃食自是不差,手艺比太和镇张家糕师傅都好呢。”
他今早在镇里买东西时看着从糕点铺子出来一个人背影像林氏,叫了好
几声,那人不回头小跑似的走了。
当时他就觉得奇怪。
刚才他在厨房的装垃圾的木桶里看到了油纸的一角,伸手去扯,扯出了
贴有张家糕红纸的油纸,纸上还沾着月饼渣子。
他便猜林氏的月饼根本不是做的,而是从张家糕铺子买的。
林氏脸色大变,飞跑过去,还差点摔一跤,一把抢过李云青手里的油纸
撕得粉碎。
李云青见猜中了,坏笑着伸手指刮脸,道:“我只是随口说说。”原自
将林氏的话还给她。
林氏气恼的小声道:“你再顽皮,我叫你爹打你。”
贺氏摇头拉着李云青的手走进堂屋,见到两桌八仙桌上丰盛的饭菜已摆
好,众人都上了桌,便让李云青入了男子那桌,她则坐到了女子这桌。
林氏进了堂屋脸色不太自然,邓氏瞪了她一眼,又盯着她头上戴着的梅
花金钗,强忍着没有当众骂她。
林氏坐下后飞快的瞟了一眼坐在旁边桌的夫君曲长久,见他板着脸嘴唇
紧抿。
她心里怏怏不乐把李云青也给恨上了。
李晶晶在贺氏耳边悄悄道:“娘做的月饼最好吃。我最喜欢吃娘做的月
饼。”
贺氏菀尔,柔声道:“晶妹子最乖最聪明,娘最喜欢晶妹子。”
曲快手红光满脸,端着酒碗站起来道:“今个仲秋佳节,咱们两家齐聚
一堂,好酒好菜多吃。”
曲长久、曲快手的孙子曲多跟着端起酒碗念了带“月亮”的诗。
曲长久今年三十四岁,曲快手盼子成龙,不想他当刽子手,一直逼着他
读书,前年他才好不容易考进了浏阳县的书院。
曲多是曲长久跟林氏唯一的儿子,今年十七岁,在读者方面的天赋比曲
长久略高,小时候在太和镇上的学堂,去年考进了浏阳县的书院,跟曲长久
一起读书。
他们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曲快手朝廷下令明年开春科考。
林氏认定夫君、儿子明年能考上秀才,比当账房的李老实和当药徒的李
云青强百倍。
她成了秀才夫人、秀才的娘,地位就比贺氏高,所以今日高调的戴上金
钗气贺氏。
李去病见曲氏目光望过来,低下头不吭声,胳膊肘捅捅坐在旁边的李云
青,小声道:“青伢子,你说。”
李云青大大方方站起来道:“我祝各位长辈、哥哥嫂嫂、弟弟妹妹仲秋
节吉祥如意。”
曲快手笑道:“青伢子没白去太清观。”
李晶晶双手端着饭碗道:“大哥,我祝你仲秋节好!”
李云青朝妹妹点头,接着道:“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我祝远在万
里之外的爷爷与在几十里外的爹爹仲秋节平安多福。”
这下不但曲快手,曲长久父子也拍手叫好。
曲长久赞叹道:“青伢子的诗句定是弟妹教的。可惜弟妹是个女子,不
然明年参加科考,必能高中。”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贺氏目光幽幽不知想着什么。林氏心里打翻了十坛
醋坛子,回头无比幽怨的瞟了曲长久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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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贺氏仲秋祭奠亲人
曲多特意给坐在旁桌的奶奶、堂客解释道:“这两句诗是几百前一位大
诗人所做。青伢子今个念了,应情应景。”
曲氏眼睛里含着泪花,心里有话却是不知从何说起。
邓氏拍拍曲氏的后背,劝慰道:“妹妹,妹夫明年春节会回来的。”
李晶晶把小脑袋靠在曲氏胳膊上,道:“奶奶,我饿了,可不可以吃菜
?”
李云霄在旁边的桌子回应道:“我早就饿了啊。”
酒过三杯,曲快手话多了起来,朝李云青问道:“你要想念书,我给你
爷爷写信,让他准你离开太清观去上学堂。”
李云青望了一眼三十四岁仍靠着家里养活的曲长久,想想道:“舅外公
,我还是听爷爷的话呆在太清观。”
曲快手目光望向李去病,问道:“去病伢子,你想不想上学堂?”
李去病抬头道:“我想去太清观。”
林氏目光蔑视,道:“去病伢子,你读好书,能当秀才、举人、状元做
大官,赚花不完的银钱,光宗耀祖。你可不能像你哥在观里打杂被人使唤。
”
邓氏恨不得把林氏薄扁的嘴巴缝上,喝道:“吃菜!”
十几年前曲快手当不了刽子手,凶名在外,在县城做生意、找活到处碰
壁,一年内没有收入,若不是得了妹夫李炳赠得三百两银钱,哪能给曲长久
娶亲,又在曲家村盖房买地,过着被族人羡慕的安逸日子。
毫不夸张的说,曲家现在的一切都是李家给的。
林氏明知此事,还当面贬低李家人,这是欠打的节奏。
“去病伢子,你不能去太清观。”曲快手欲言又止。
太清观都是男子,那种地方易有人喜爱男男风。他这个漂亮儒弱娇气的
小外甥不能去那里。
曲氏缓缓道:“去病伢子在家里多呆几年才去学堂。”
她的两个儿子,李去病长得最像李炳又是幼子,最得她的宠爱。她知道
李去病性子懦弱了些,可是也有好处,从来不惹事。她想让他在身边多呆几
年。
李去病难得坚定的高声道:“我不想去学堂。我想跟哥哥、青伢子一样
去太清观给家里赚银钱。”
众人酒足饭饱之后,坐在院子里饮茶吃水果月饼。
李云霄梳着包子头,穿着贺氏做的宝蓝色短衣灰色长裤,手里拿着梨子
边吃边在院子里疯玩又叫又蹦,自娱自乐。
曲快手满身酒气,魁梧的身体靠着太师椅,眼睛盯着像陀螺一样不停在
动的小童,笑道:“霄伢子就是一个小劣猴。”
曲氏最得意的就是有一对龙凤胎孙子孙女,满脸笑意,摇头道:“我都
管不住他了。”
邓氏由衷的赞叹道:“细伢子顽劣些好。霄伢子身体比族里的十几个细
伢子都康健。”
她唯一的孙子曲多生下来就体弱,几乎每月都要生病,小时候从来没有
像李云霄这样满院子疯跑几十圈。
林氏盯着儿媳妇邓氏的肚子,这个好吃懒做的东西,嫁到曲家两载,肚
皮一直瘪的,真不给她争脸。
小邓氏是邓氏的远房侄女,家在贫瘠的深山乡村,兄弟姐妹多,十分贫
苦。
邓氏就是看中了小邓氏身体康健,ρi股宽大好生养,孙子曲多十四岁时
就把十六岁的小邓氏娶了。
林氏身体不好,基本上不干家务。
小邓氏成亲后,包揽了曲家大部分的活,邓氏轻松多了。今晚的家宴饭
菜就是小邓氏做的。
邓氏对小邓氏多有关照,这也让林氏心生妒忌。
小邓氏正在跟贺氏聊天,感受到婆婆责备的目光,愧疚的低头。
贺氏将小邓氏的表情收在眼里,轻拍她的手安慰道:“你莫急。你是个
心善的人,日后儿女都会有的。”
夜幕悄然降临,难得白天下了几个时辰的雨,下午才天晴,晚上竟能看
到被群星环绕的圆月。
李晶晶见贺氏目光幽幽望向了北方似在回忆,善解人意的叫着回家,李
云青像是跟她商量好了,没像往常那样立刻起身带她走,而是由贺氏握着她
的小手离开。
往年贺氏都是提前走,众人不以为然。林氏更是包不得贺氏赶紧走。
曲快手派家里的大狗护送贺氏母女回家。
村里的小路散发着潮湿泥土味,各家各户的大门敞开,院子里传来男女
老少的笑声。
李晶晶抬头问道:“娘,咱们家里还有月饼吧?”
贺氏做的五仁、水果月饼松软甜香不腻,比林氏花银钱买的月饼都好吃
。
“有。我留了一半。”贺氏蹲下双手抱起了轻飘飘的女儿。
李晶晶笑问:“你是留给爹爹吃的吧?”
贺氏亲了女儿脸颊一口,道:“什么都瞒不过我的心肚宝贝小人精!”
母女进了家门,非常默契的一个去了堂屋取香蜡,一个去厨房拿月饼。
很快院子里置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盛着梨、桔子、月饼的盘子,还
有太清观特制的香烛。
贺氏点着了香烛,拉着李晶晶跪下,静静的把眼前的一摞摞冥钱烧成灰
。
李晶晶抬头侧望贺氏,挺直的腰身,洁白的肌肤,圆润的额头,乌黑的
秀发,泪珠自她充满悲怆的一双大眼睛里滚落,让人心生怜悯。
“娘,你是在祭奠我的外公、外婆吗?”
“嗯。”贺氏轻轻应了一声。
往年仲秋节贺氏都是这般早早的回家祭奠亲人,陪伴她的是夫君,今年
夫君不在家,换成了李晶晶。
李晶晶声音软糯,缓缓道:“娘不要哭了,外公、外婆在天上看到你哭
会难过。你要高兴,要快乐的生活,让他们放心。”
贺氏慢慢点头。
李晶晶抱着贺氏道:“娘,你告诉外公、外婆,你有爹爹,还有大哥、
二哥和我。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很幸福很好。哦,你还有奶奶、小叔叔。我们
一大家人在一起很幸福很好。”
贺氏接过李晶晶递来的帕子把泪擦了。
以前这个日子她祭奠时,忆起当年无与伦比的惨事、逝世的亲人,都要
悲痛欲绝哭上半个时辰,直到曲氏快回来才停止,今日刚开头就被女儿劝住
了。
曲氏、李去病叔侄回来时,院子里的桌子已经撤了,空气里余留着烧纸
的味道,也没有人问。
贺氏接过趴在李云青肩上睡着的李云霄,给他洗了脸手脚,就带他回房
去睡了。
李云青跟李去病一间卧室,叔侄几个月不见,少不得叙话到半夜。
李晶晶一岁半时就主动提出跟曲氏睡。
曲氏已经四十二岁,身体仍然十分健康,睡觉很实,基本上不起夜解手
。
曲氏跟李炳成亲二十几年,李炳除去新婚时在家里呆到曲氏怀上了李老
实,就一直奔波在外,回家的次数一个巴掌数得过来。
这么多年曲氏都是独眠,有了李晶晶陪伴,心里很是欣慰。哪里知道李
晶晶是有目的。
今晚曲氏比平日晚睡了一个时辰,脑袋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李晶晶心里念道:“回瑃药府,我要进去!”
她眼前一黑便进入了无穷无尽白雾茫茫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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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药田山初具规模
碧空如洗,灵风徐徐,青山如黛,瀑布如练。
回瑃药府现在已有了三座青山,回春瓶山、药居山和药田山。
回春瓶山就是山顶有回春瓶最高的那座山。
李晶晶与药兔居住的第二高山就是药居山。
三座青山最矮的是药田山,高达八十丈,面积近百顷,土壤是紫色,刚
形成时没有一棵植物,如今药兔在山上开垦种了几十种药草,还在山脚下开
辟了几顷的田野供它们打滚玩耍。
李晶晶骑着玉玉按照惯例每隔三天巡视药田山的药草。
她从能够平稳的走路开始收集药草,在李家附近及曲家村田野找了最为
寻常的药草,苦菜、蒲公英、车前草、铁蒿、金银花、垂盆草、灯笼草、苍
耳子、荠菜、酢浆草、狗尾巴草,牵牛花等。
苦菜健胃益胆,蒲公英清热解毒、消肿散结,车前草清膀胱热、利肾气
,金银花清热解毒、抗菌消炎、保肝利胆,苍耳子散风湿、通鼻窍,荠菜和
脾、利水、止血、明目……(摘自百度)
这些药草毫不起眼,在曲家村随处可见。
她只是个孩童,把整株药草挖出来,大人也以为她在好玩,没有想到她
是移植到回瑃药府,压根没有怀疑过。
她把药草苗收进了回瑃药府,玉玉带领着几百只药兔在药田山开垦种植
。
玉玉非常聪慧,把药田山分成一千块,每只药兔刚开始可以领到一块药
田,把药草种植死的药兔将会禁食三天灵水,种植药草好的药兔可以再领到
一块药田、进入炼药室学习一天,每次上交药草数量值最高的药兔能够得到
主人抱抱一次。
有了责任、奖励制度,药兔极为用心的种植药草。
现在几百只药兔如人般站立,两只前爪抱着棒槌,站在种植的药田旁边
,紧张的接受李晶晶的检阅。
玉玉恭敬的道:“主人,您新送进来的五种药草种子在第四百零七块药
田种植。”
李晶晶白天从李云青手里得到药草种子,就把它们送入回瑃药府。
玉玉下令由药兔玉四七种植。经过玉四七的精心照理,五种药草种子全
部发芽出生叶片。
李晶晶望着一株株充满生机的药草,朝目光期盼的玉四七点头道:“你
做的很好。”
玉四七的体型在药兔当中排第五大,肚皮滚圆,行动比别的药兔慢,但
是特别细心认真。
它得到了李晶晶的肯定,兴奋的在紫色土地上打滚。
李晶晶伸手抚摸玉玉非常柔软的皮毛,笑道:“你把药田山管理的井井
有条,真厉害。”
药府的时间百日抵外面一日。她从出生至今,呆在药府的日子比人世间
多几十倍。
玉玉始终如一的侍候她。药兔把她当成天。
她在人世间要扮演孩童,在这里不需要任何伪装,展示的就是真性情。
如果没有回瑃药府,她真不知道如何熬过漫长的童年。
玉玉兔腿蹭着李晶晶的小肩膀撒娇,道:“谢谢主人夸赞。”
李晶晶笑道:“我们去制药。”
玉玉驮着李晶晶去了药居山砖瓦屋的药房。
一人一兔合作过无数回,已经磨合的非常默契,往往李晶晶一个眼神,
玉玉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她们一起用成熟的药草制成药丸、药膏,而后送进回春瓶的药袋储存,
让药丸、药膏吸收灵气,继续提高药效。
做完这些,玉玉给李晶晶做简单的饭菜。
《药草书》记载五谷杂粮及蔬菜蕴含丰富的元素。药草山有一块位置比
较偏的地种着米、糯米、豆、茄子、姜、蒜等。
李晶晶前世是军人,精力大部分放在研究医药,一日三餐有两顿在军队
的食堂吃大锅饭,对饮食不挑剔。
玉玉的厨艺比不上曲氏,可也比大食堂强多了。李晶晶不习惯浪费,会
让玉玉跟她一起吃。饭菜每次都是一扫光。
她用饭之后小睡一会,便去书房,双手翻着以前凭着记忆写下的药方书
,自语道:“二哥如今跑得飞快,马上就到冬天,疯跑容易引起咳嗽。他爱
吃梨,川贝梨膏止咳,可是药府只有梨没有川贝做不了。”
潭州不产川贝。她只是个女童,不能托人去外地买川贝树。
玉玉静静的蹲在旁边,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主人,胡须偶尔动动。
李晶晶眼睛一亮,将药方书合上道:“枇杷膏冬至前一个月付用可以预
防咳嗽。药府里有枇杷树。我可以用枇杷老叶制成枇杷膏。玉玉,采几片枇
杷老叶。”
枇杷新叶有微量毒素,老叶才有清肺热、降胃气的药效。这是她的经验
之谈。
虽说灵水有去毒素的功能,也不能明知枇杷新叶有毒还去尝试做成药膏
。
玉玉施法术隔空取了六片深绿色的枇杷老叶,跟着李晶晶兴冲冲的去了
药房。
一人一兔在药室里忙碌了许久,终于炼制出一小瓶纯度很高的枇杷膏。
李晶晶尝过枇杷膏之后,决定把梨果、桔皮融入枇杷膏里。
回瑃药府的药田将有药效的植物统称为药草。
梨果、桔皮、枇杷叶有药效,可以将果树种植到药田。
梨树、桔树曲家就有。枇杷树是野树,长在离曲家不远的山坡,结的果
实酸涩,只有细伢子跟小鸟吃。
药府刚有了药田山,李晶晶就把三种果树的种子带了进来。现在它们都
在药府长成了粗壮结满果实的大树,果实味道比人世间好吃数倍。
“味道不错。”李晶晶做好的第一瓶枇杷梨桔膏跟玉玉分享了。
玉玉全程观摩,以后就由它用捣药棒槌施法术来批量制作枇杷梨桔膏。
李晶晶连着在药府连着做了十几天的药,累了吃玉玉做的饭菜,去浴房
用灵水沐浴,而后去卧室躺在天蚕丝的被子里大睡一天,再带着玉玉跟药兔
玩。
她在药府有着大把的时间,可不想成为制药狂人。
眼看她在药府呆了快一个月,人世间的夜晚就要过去,她准备离开药府
时,屹立在回春山的回春瓶突然间大放金光。
“玉玉,上次回瑃药府出现药田山时就有这样的奇观,这次会出现什么
?”
------题外话------
前年养了两只小兔子,一个月都死了。
蛮喜欢兔子的,聪明,毛茸茸,就是有点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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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晶晶学海苦做舟
一人一兔来到了回春瓶下,抬头仰视在瓶身五丈处显现出两排三尺长金
光闪闪的字,第一排写着“药田山”,第二排写着“药兽山”。
李晶晶望到药兽山三字,想到无数个与药兽相关的药方,十分激动,叫
道:“玉玉,药府终于出现药兽山了。”
玉玉倒是冷静沉着的问道:“主人,回春瓶显示两座山,您首选是什么
?”
李晶晶毫不犹豫的道:“药兽山!”
玉玉驮着李晶晶飞到“药兽山”三个字前,李晶晶伸出洁白如手的双手
放了上去。
一瞬间,风云突变,天空微暗,整个药府的地面震动,轰的几声巨响,
在药田山的前面一座百丈黄|色的小山破地而起。
玉玉两只兔耳指向黄|色小山,激动的叫道:“主人您看,那就是药兽山
,土壤是黄|色!”
李晶晶满脸笑容,无意中瞟到回春瓶身,发现“药田山”三个字消失不
见。
原来这次药府出现两座不同类型的山,她只能选择一座。幸亏玉玉有先
见之明,让她先选药兽山。
玉玉驮着李晶晶落至黄|色小山脚下,发现此山与药田山相隔灵水河,山
上光秃秃没有植物,土壤是淡金黄|色,跟药田山的紫色土壤一样缓缓冒着灵
气。
想当初药田山出现时也是这个样子,能有现在的规模,除去李晶晶弄药
草种子、苗,还有玉玉及药兔的功劳。
李晶晶抱着玉玉的脖颈真诚的道:“玉玉,万事开头难,新建药兽山就
劳烦你费心了。”
玉玉露在外面的两颗兔牙动动,弱弱的道:“主人,上次你亲了玉三三
七了。你能再亲亲我吗?”
回瑃药府自从制出药后,灵气产生药兔的次数增加,已经新出生二十只
药兔。
李晶晶曾经亲吻了最小的三三七,玉玉心里吃醋了。
李晶晶慷慨的道:“好啊。我以后每天亲你一下。”
玉玉突然间眼珠一转,兴奋的道:“主人,您的书房书柜出现了一本药
兽书。”
上次药田山出来,药府就送了李晶晶药草书,这次仍是。
“外面的天就要亮了。我们快去瞧瞧药兽书。”李晶晶兴致勃勃骑着玉
玉来到了药居山的书房。
灵檀木制成的书柜高约七尺,紧贴着墙壁,共有五层,最下面一层的左
边竖放着一本闪烁金光的书,这是用灵蚕丝纸制成带彩图药草书,右边是李
晶晶自写的五本药方笔记。
在第三层书架多出来一本闪烁金光透着仙气神秘的书籍,书的封面朝外
,封面是龙凤在云层里飞翔的图案,右侧竖着写有“药兽书”三个字。
李晶晶个子矮够不着,就把把《药草书》跟药方笔记放到了最下面一层
。
玉玉善解人意的用法术把《药兽书》放在书桌上面,李晶晶赶紧坐上跟
身高相符的高凳上翻看。
《药兽书》也是用灵蚕丝纸为书页,图文并茂,大到龙凤,小到蚂蚁,
每只药兽都画得栩栩如生,前面大部分是人世间有的药兽,后面一小部分是
李晶晶在传说里听到的药兽。
整本书竟有六万多页,灵蚕丝纸极薄,页数如此多却不厚,翻看方法有
两种,可以从目录找药兽,还可以从目录通过找药名来找到所需的药兽。
李晶晶在前世是军队的药学专家,精通古今制药方法,可是对于种植药
草、养药兽都不会。
这一世她无比荣幸的得到了回瑃药府,可以通过书籍和跟玉玉交流系统
的掌握药草、药兽知识,更加深入透彻的分析药草、药兽的药效,全面提高
制药技术。
李晶晶翻看了十几页《药兽书》,便被详细的讲解及新的药学知识深深
吸引,忍不住亢奋的道:“我现在在回瑃药府的生活要是让前世同行知道,
一定会羡慕妒忌恨。”
时光匆匆,即便在回瑃药府,李晶晶也觉过得很快。
玉玉依依不舍的把李晶晶送出回瑃药府。
黎明前,李晶晶躺在了曲氏的旁边。
曲氏仍在熟睡,李晶晶亢奋的睡不着,心里琢磨着白天弄什么药兽送进
回瑃药府。
破晓时,曲家村传来了鸡啼声,不一会儿几家养的狗叫了几声,秋天的
早晨来临了。
曲氏如同往日全家第一个起床,第一眼瞧看小孙女李晶晶,而后穿了衣
裳下床,蹑手蹑脚的去屏封里面的浴桶小解。
孩童的睡眠比大人多,此时二孙子李云霄正流着小口水睡得香。
她哪知李晶晶早就醒了,只是为了不让她怀疑,躺床上假装睡呢。
曲氏简单的梳好头发,轻轻关上屋门去洗漱,而后准备去厨房一家人的
早饭,抬头见李去病、李云青穿戴整齐从卧房里出来,疑惑道:“你们起得
这么早?”
李去病兴冲冲的道:“娘,青伢子跟道长学了五禽戏拳法,要打给我看
。”
曲氏心里有吃惊。
李老实在太清观十四年,十岁进去就开始学武,到现在不止一次的念叨
,五禽戏拳术是太清观道人最厉害的基础拳法,可是道长不肯传授。
如今李云青刚去了两年就学到了这套拳术。
李云青也是怕吵醒了娘跟弟妹睡觉,小声道:“奶奶,我们去后院山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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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晶晶巧使人挖蚯蚓
初秋曲家村的清晨,气温微凉,山边的树草深绿色,黄、白紫、淡粉的
雏菊绣满大地,空气里飘浮着淡淡的青草香,草丛里常现灰褐色土蚂蚱的身
影。
李云青用黑色发绳系着齐胸的长发,穿着深蓝色短衣长裤,在草地上熟
练的打着五禽戏拳法,双脚稳扎大地,双拳打出轻微的风声,一板一眼,十
分认真。
李去病在旁边站着目光羡慕无比,连声喝彩,待李云青连着打完十遍拳
法停下歇息,激动的道:“青伢子,我想去太清观!”
李云青小脸红扑扑,英气勃勃,神采奕奕,目光自信,笑道:“你想去
得问奶奶。”
李去病摇头道:“她连镇里的学堂都不让我去,何况太清观。”
李云青道:“小叔叔,太清观很苦,你去了会天天哭。”
李去病疑惑道:“你昨晚讲在太清观很好玩啊?”
“我给你讲的只是好玩的事,没有跟你讲我吃苦受累的事。”李云青缓
缓道:“你还记得去年冬天我回来,耳朵、双手手生了冻疮,又红又痒吗?
”
李去病点头道:“记得。”
李云青道:“我去年冬天给十几个道长洗衣,每天一堆小山高的脏衣服
,井水都被我打得快干,只能到河边去洗,有几天下着小雨,耳朵、手沾了
雨水,被河风一吹就生了冻疮。”
李去病轻声道:“那是蛮苦。”
李云青真诚的道:“太清观像我这样的俗家小火工有几十个。我不能一
直打杂学不到东西。为了能够得到道长的认可,道长冬天换下的脏衣,我不
但勤洗着,还洗得很干净。这样坚持了一个冬天,开春就被药道人挑去给药
徒帮忙守药圃。”
李去病目光敬佩道:“青伢子,你真聪明,也真能吃苦。”
李云青摊开双手无奈的笑道:“我现在在观里的日子是苦中有乐,乐中
有苦,不知何时才能像爹爹那样谋一个收入好、不干杂活的差事。”
叔侄俩说着话,李晶晶提着一个半尺长的超小锄头走过来。
李去病疑惑问道:“晶妹子,你起这么早到这里干什么?”
李晶晶抬起头,笑眯眯道:“我想瞧瞧蚯蚓断了身子是不是还能活?”
别看蚯蚓模样恶心到处都是,它晒干了能用来制药。
药兽书里最前面的一页就记载着蚯蚓功能清热、平肝、止喘、通洛。主
治高热狂燥,惊风抽搐,风热头痛,目赤、半身不遂等。(摘自百度)
李云青是个妹控,好不容易回家一次,恨不得把妹妹捧在手心里,赶紧
走过去,蹲下拿过妹妹手里的“娇小”锄头,笑道:“昨天刚下了雨,土又
湿又软,很好挖到蚯蚓。我给你挖。”
“青伢子,草肥的地下蚯蚓多。”李去病曾给李晶晶挖过野菜。小侄女
对一切都很好奇,他只要闲着无事就会帮她挖。
李云青挖了一会儿,从地里翻出十几条粗壮的蚯蚓。
李去病拿着一根树枝挑出一条半尺长的蚯蚓,用尖锐的石头把它切成几
截。它痛苦的在地里翻滚,伤口还流出极少的红血。
李晶晶惊叹的道:“蚯蚓被切断身子,真的还能活着!”
李云青兴致勃勃的走到长满野掬花的草地,道:“这里的蚯蚓肯定多。
”
李去病跟着走过去。
叔侄俩几年前没少干这种事,轻车熟路的很,一个早晨从地里翻出了近
百条蚯蚓,直到李家传来曲氏的呼喊声,这才收手去吃饭。
李晶晶趁他们不注意,回头心里望着蚯蚓群,默念一个字:收!
地上百条蚯蚓就神不知鬼不觉的都被回瑃药府收去。
潭州府这一带的村子,农民家里除去农忙,平时每天只吃两顿饭。
曲氏原先在跟曲快手在浏阳县城住,吃惯了一日三顿饭,来到曲家村之
后,吃了几天的两顿饭,肚子饿的难受,实在是不习惯,仍改回三顿饭。
李家当家的李炳长年在外做生意,曲氏是一家之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一日三餐做得了主。
贺氏初到李家时就很赞同每日吃三餐。
整个曲家村除了家境好的曲族几户人家,就是李氏一日三餐,其余的人
家都是一日两餐,日子过得非常节俭。
李家堂屋里飘出浓郁小葱肉汤香味,八仙桌中间摆了一大瓷盆肉沫米粉
,旁边是碗筷。
李云霄已经洗漱好坐在板凳上,双手支着下巴,眼巴巴瞅着盆里的米粉
。
贺氏微笑望着二儿子,昨晚他睡得晚,今早赖床不起来,要不是给他说
有米份吃,才不会乖乖爬起来。
李晶晶噔噔小跑进来,惊喜道:“奶奶说今早舅奶奶送了新鲜米粉,早
饭咱们家吃米粉。”
湖南道是鱼米之乡,几十年前出现了米粉。潭州一带的人都很爱吃。
曲快手家的米粉是儿孙昨天特意从浏阳县买回来的。本来只有五斤不多
。林氏昨晚饭桌说错话,曲快手为了安慰妹妹一家,今早就让邓氏送了一半
过来。
李晶晶不馋,可是好吃的谁不爱吃。她现在的身份是个幼童,说话行事
当然要像幼童才对,高兴生气都摆在脸上。
贺氏笑道:“你大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奶奶疼你大哥,等不急你爹
回来,就把米粉做了。”
李云青跟李去病洗漱完毕,等了曲氏一起上桌。
李晶晶人小动作非常麻利,刚才出去挖蚯蚓前就洗漱过了,现在洗了手
就来吃饭。
李云青吃了几筷子米粉,忍不住赞叹道:“奶奶做的米粉真好吃,神仙
闻了香味都要下凡间一趟。”
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太清观大锅饭没有油水,亏得有个在伙房当
帐房的爹时不时给拿点吃食,不然吃得不好,做那么多活,会影响发育。
曲氏笑容满面。她的手艺好,最大的原因就是她嘴馋好吃爱琢磨吃食。
全家人都沾她的光。
李晶晶的碗是专用的,青白陶瓷,比海碗小些。她一岁多就要求自己吃
饭。刚开始曲氏不准,后来贺氏让李晶晶试吃几顿,见她没有打碎碗就同意
了。
李云霄年初才自己开始用勺子吃饭,用的还是不怕摔的木碗。今早吃的
是米粉,他不会使用筷子,贺氏喂他吃。
李云青见李云霄嘴里大口吃着眼睛还瞄着盆,看样子没个两碗不叫停,
赶紧把碗里的汤喝光放下筷子道:“娘,我吃好了,我来喂弟弟。你快趁热
吃米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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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发现一个错误,把称呼写错了。
曲快手夫妻应是女主三兄妹的“舅爷爷、舅奶奶”,而不是“舅外公、
舅外婆”。已经修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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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田氏说曲族学堂
一家人用过早饭,贺氏给李晶晶梳好头发,就牵着吃的肚子圆滚滚的李
云霄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李去病叔侄收拾碗筷去厨房洗。
曲氏从屋里拿着一件半成品的棉衣去村里亲戚家串门,带走了拿着“娇
小”锄头的李晶晶。
曲氏幼年丧爹娘,被兄嫂养大,兄又是刽子手,在外名声很凶。她在浏
阳县几乎没有朋友。
她成亲之后没几年跟着兄嫂迁回曲族,夫君长年不在家,她不方便常出
门,跟同族的姐妹来往甚少,只有一、两个好朋友。
后来同族的姐妹都嫁到外村去,她也没有人能说说心里话。
如今她总算过了四十岁,在村里辈份高年岁大,同龄的男子都是她的堂
兄弟。她得以走出家门串亲戚,交了几个脾气相投的好朋友,日子不再那么
孤寂难熬。
她常去的几家当中就有老族长家。
老族长共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在太清观当管事。二儿子、三儿
子在浏阳县当衙役。两个女儿一个嫁到浏阳县城,一个嫁到太和镇。
老族长的客堂早就去世了。现在侍候他的是大儿子一家。
曲氏跟老族长的儿女同辈,老族长的大儿媳田氏是她的好友。
前不久田氏的长子成亲忙不过来,怕有人到伙房偷拿,叫她带着李去病
看着东西。
老族长家境好,是曲家村为数不多吃早餐的。
李晶晶暗想:奶奶交往的这几个好友,家境都不差,都能吃上早餐。她
跟家境同等的人家往来,这样不会被人妒忌,也不会心生妒忌。她不识字,
却心如明镜,
曲快手家的隔壁就是老族长家。
新刷了漆的木门,门前两棵枝叶茂密的柚子树,树下蹲着一只耳朵竖立
警觉性很高的大黄狗。
李晶晶朝大黄狗吐吐舌头,被它扭过头去无视了。
曲氏拍拍大门上的兽头铜环,田氏的新娶进门长媳柳氏面带微笑出来相
迎道:“珠姑姑、晶妹子来了,快请进屋里说话。”
曲氏进了堂屋问道:“嫂嫂,昨个过节可好?”
田氏梳着短平髻,戴着一根蝉头银簪,穿着宝蓝色的长裙,站起来笑道
:“好。我两个儿子昨晚从潭州赶回来,不耽误一家人吃团圆饭赏月。”
“哦,定山、定林都回来了。这是好事。”贺氏熟络的坐在田氏旁边,
一本正经问道:“我听我的侄儿说明年朝廷开科考,你家定山、定林明年可
要参加考试?”
田氏点头,倒没有得意忘形,道:“他们读了十年书,家里的银钱大都
用在他们身上,明年得去考试试一试。”
曲氏真诚的道:“定山、定林学识高,能考中潭州的书院,明年必能高
中。”
田氏流露出自豪的表情,笑道:“借你吉言。明年他们若中了,请你喝
酒。”接着又道:“珠妹,你可知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出了秀才,田地、商铺
都不用交税,若是赶上乱世,家里人也不用服兵役?”
曲氏点头,已猜出田氏话中话,道:“嫂嫂,我家没有田,也没有商铺
。长生只识几个字,考不中秀才,我不奢求他。”
曲氏不缺银钱,曲快手曾多次劝她在族里买地,她不同意。
李家是外族,户籍在浏阳县不在曲家村,李炳长年不在家,李老实在太
清观忙得一个月最多回三次家,每次还只住一晚。
曲氏跟贺氏要照顾三个孩子,哪有精力弄田,也不方便雇农民种田,再
说田不是那么好种的,老天爷要是不高兴来个干旱、洪水,颗粒无收。
李家吃的米一部分是曲快手送的,一部分是跟村里人买的。
李家不养牲畜,只在家里的院子种些菜。李家人想吃什么就跟村里人买
。
这些年曲氏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就算如今太平些,田价小幅度上涨,
也不想买地。
田氏提醒道:“你家还有去病、青伢子、霄伢子!”
曲氏缓缓道:“去病性子弱,我怕他去镇里学堂读书被人欺负。青伢子
已由他爷爷做主,去了太清观。霄伢子现在年纪小,上学堂是几年后的事。
”
田氏凑过来,低声道:“我悄悄给你说,我爹准备明年开春请个才学高
明的先生,在族里办学堂,专教细伢子读书。你家去病可以上族里的学堂。
”
若是换了别人,田氏才不会说。曲氏嘴很严,田氏信得过。
曲氏眼睛一亮,道:“我家去病姓李,到时麻烦你跟我堂伯说说好话,
让去病也进学堂读书。”
田氏绘声绘色道:“其实不用我说好话,你也无需找你哥。我爹已思量
好了,本族的细伢子读书不收银钱,外族的细伢子每年交六分银钱的束修费
。”
太和镇学堂的学生包吃住,每年一个学生要教六两银钱。
曲族的学堂虽不包吃住,但每年只收六分银钱,比太和镇学堂少收十倍
。
曲氏心花怒放,禁不住笑出声,道:“我家去病就在族里上学堂了。”
紧接着赞道:“我堂伯这是做大善事积阴德,你家定山、定林定能高中进士
。”
田氏也是满脸笑容,又跟曲氏说起听到的族里各家琐事。
两个妇人边说手里边做着针线活。柳氏不时的过来添茶水。
曲氏低声道:“你这个儿媳妇是县城里的,可是蛮有眼色,也不傲气。
”
田氏不把曲氏当外人,道:“她人还算勤快,厨艺绣活也过得去,就是
不知道能生?”
曲氏笑道:“瞧模样康健的很,等身子长开了肯定能给你生几个小孙孙
。”
田氏流露出羡慕的目光,道:“我想有你家的龙凤胎孙子孙女。”
曲氏面露笑容,谦虚的道:“我家的霄伢子顽皮的很,可不好带了。”
田氏突然道:“咦,你怎么好几次来我家都不带他了?”
曲氏神色有些古怪,道:“你忘了,几个月前霄伢子差点把你家大狗的
耳朵扯下来。”
田氏真忘了此事,倒是一直记得李云霄在她家厨房的菜篮拉了屎,老族
长还喜滋滋说是童子屎生财。没几天真灵验了,她夫君真的生了笔财。她巴
不得李云霄多来呢。
李晶晶跟曲氏打了招呼,提着娇小的锄头跑到族长家外面玩,田氏叫大
儿媳派大黄狗守着她。
若是换了别的小童,大人是断然不敢放出去玩,李晶晶太乖,又非常懂
事听话,每次出去玩,从不到危险的地方,都是在村里显眼处。
“晶妹子莫动,你身后有条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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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众小无私助晶晶
两个五、六岁清瘦的灰衣小童站在远处尖喊尖叫。
大黄狗朝着草丛里一条筷子粗的黑蛇汪汪叫,黑蛇受了惊吓顺着坡爬进
了野草密集的水沟。
李晶晶站起来回头感激道:“谢谢你们。”
潭州一带雨水多,天气潮湿,一年四季野草茂密,蛇蚁毒虫繁多。
曲家村挨着稻田、山林,经常能看到山蛇、水蛇的身影,孩子见多不怪
。
两个小童是曲老族长两个亲侄子的儿子。大的叫曲正,小的叫曲义,关
系是堂兄弟,年龄都是五岁,正是大人不管,整日在村里玩耍的时候。
曲正性子活泼,走过来好奇的问道:“晶妹子,你又在挖什么?”
村子里最漂亮的细妹子就是李晶晶,鹅蛋脸雪白皮肤,大大圆溜溜的杏
眼,双瞳亮如星辰,小巧鼻子,玫瑰红的嘴唇,就算总拿着锄头挖地,衣裳
永远干净整洁,跟画上的小仙女一样。
李晶晶花朵一样美的娘心灵手巧,将彩带编进了她的头发,村子别家的
细妹子同样梳着包子头,可是没有她的包子头好看。
村里的人都很喜欢她。
李晶晶家境好,懂礼貌还很大方,只要兜里有吃食,就会分给别的孩子
。
他跟堂弟曲义就吃过李晶晶给的糖豆。
李晶晶用锄头指着地上一群正在“逃命”的蚂蚁,笑道:“我在找一个
最大的蚂蚁窝。”
曲正蹲下瞧了几眼,道:“这个蚂蚁窝不大,都没有长着翅膀的蚂蚁。
我知道哪里有大的蚂蚁窝,带你去。”
曲正帮李晶晶拿着锄头,牵着她的右手,曲义腼腆的拉起了她的左手。
三个人朝村头走去,大黄狗摇头尾毛跟上,路上几个小童、小女孩加入
队伍。
“想看长着翅膀会飞的蚂蚁王吗?”
“我们去挖蚂蚁窝找蚂蚁王。”
一群小孩子说笑着来到了村头的二百多年的大槐树下,开始用锄头、树
枝挖蚂蚁窝。
大槐树枝叶茂密,每到夏初结满雪白飘着清香的槐花,大人孩子就来摘
花回去洗干净跟饭蒸了吃。
到了冬季,只要晴天,村里的老人就会到这里谈天晒太阳。
树下方圆五丈之内竟有五个超大的蚂蚁窝,全部被孩子们挖开了,露出
了最上层,无数只蚂蚁从窝下涌出来,果真有十几只体型是寻常蚂蚁两倍长
着透明翅膀的大蚂蚁。
孩子们戳死了几只翅膀大蚂蚁,还想拿树叶盛了沟水把蚂蚁窝淹了,李
晶晶小脸红扑扑笑着提出抓蚂蚱玩。
一个小童叫道:“村尾的野地有好多蚂蚱。”
曲正用手掌李晶晶比划道:“那片野地我去过,太阳大的时候,好多只
比我巴掌还长的青蚂蚱在草丛里乱飞。”
小孩子结束折磨蚂蚁,雀跃的去村尾。
李晶晶特意走到最后,将蚂蚁窝逃命的蚂蚁都收进了回瑃药府。
蚂蚁跟蚯蚓一样都是极为普通的小虫子,可是药效很高。
《药兽书》记载蚂蚁功效:补肾益精;通经活络;解毒消肿。(摘自百
度)
曲正不动声色推开往李晶晶身边凑的流着鼻涕的小童,问道:“晶妹子
,你原来喜欢野草、野菜,现在不喜欢了?”
李晶晶道:“我认识的不喜欢了,不认识的还喜欢。”
曲正道:“我外公家在山里,有好多连我都不认识的野草野菜,我下次
去跟你带些来。”
李晶晶笑道:“好啊,不过你一定要记得把连着根带过来。”
一个五岁的细妹子道:“晶妹子,我外公家那边也有好多野菜,我下次
去给你带回来一些。”
李晶晶感激道:“你们对我可真好。谢谢你们。”
她从去年开始收集药草,得到过村里许多比她年龄大一点的小孩子不求
回报的帮助。
她为了感谢这些孩子,用长辈给的银钱跟货郎买了糖豆分给他们吃。
曲正低头亲了李晶晶脸颊一下,笑道:“不用客气。晶妹子,你对我也
很好。”
曲义小脸通红腼腆的走向前,亲了李晶晶一下。
几个细妹子见几个小童都亲了,也挨个去亲她。
秋日碧空无云,阳光明媚,寂静的曲家村天空响起了一群稚嫩清脆的歌
声。
几个细妹子一齐取笑几个小童,高声唱:“地上一个细伢子,水里一只
瘦鸭子,细伢子下水追瘦鸭子,瘦鸭子上地躲细伢子。到底是细伢子追瘦鸭
子,还是瘦鸭子躲细伢子。”
几个小童不甘示弱反击细妹子,大声唱:“床上坐着一个懒妹子,凳上
躺着一只脏袜子。懒妹子下地找脏袜子,脏袜子不知躲到哪个破柜子,懒妹
子气坏砸了破柜子。”
村尾野地空荡荡,野草足有三尺高,是昆虫安家的好地方。
李晶晶有了小伙伴的帮助,轻松的在这里收集到了几百只蚂蚱,还意外
的得到了三条倒霉的壁虎。
蚂蚱就是蝗虫,不但可以烤熟吃,还有药用价值。
壁虎也是南方随处可见的动物,全身都可以入药。
《药兽书》记载壁虎的功效:治中风瘫痪,手足不举,或历节风痛,及
风痉惊痫,小儿疳痢,血积成痞,厉风瘰疬;疗蝎螫。(摘自《本草纲目》
)
收集药兽比收集药草要难得多。
药兽是活的动物,会跑、爬、飞,小的药兽好收集,大的药兽都在深山
老林、江河海洋、无穷无尽的天空。
药兽还分雌雄,只有极小的药兽是雌雄同体,绝大多数的药兽雌雄分体
。药兽要在回瑃药府敷衍,就能有雌有雄。
万事开头难。李晶晶心想年龄小,以后长大些能用药卖了银钱,直接用
银钱买稀有的药兽。
李去病从李家方向走来,叫道:“晶妹子,回家吃饭了。”
曲正低着头道:“晶妹子,你快回家吧。”
曲义道:“我们再玩一会回家才有饭吃。”
孩子们都跟李晶晶挥手告别,“晶妹子,明天还一起玩!”
曲家村条件好能吃上早饭的家庭屈指可数。曲正、曲义家家境都一般。
今早大人去田里种菜之前说昨天仲秋节油水重,今天让他们过了午时才回家
吃第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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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首儿歌,本人自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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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晶晶得制药装备
李家人正在午休时,李老实推着飘散浓浓血腥味的独轮木车回来了。
曲氏一骨碌爬起来穿上衣服开门见李老实将蒙着黑布的独轮车停放在厨
房门前,喜道:“今个观里没事,回来的这么早?”
以前仲秋节的第二天中午之前太清观香客仍然,李老实得到了晚上才到
得了家。
李老实满头大汗,高兴的道:“娘,昨个落大雨,观里一头耕牛受雷惊
吓,从半山腰滚下来摔死,我们管事昨个下午派人去县里官府给牛销名,今
早就把牛肉贱卖,一斤肉三文。我买了一条牛腿、一个牛头,白得了一套牛
下水。”
前朝本朝都十分重视农业,每头耕牛从出生起就在官府备名,自然死亡
之后要去官府销名。
律法规定,偷、杀耕牛一头罚银百两并杖刑十棍,偷、杀耕牛三头以上
罚银五百两并杖刑五十棍。
前朝本朝上至皇帝下至百姓,几乎人人都爱吃牛肉,特别是律法严禁偷
杀牛,牛肉成了稀有品,有时就算有钱有势也吃不到。
太清观有田地千亩,全部租给农民种。十五头耕牛是香客所赠,都在官
府备过名,每次自然死亡都要去官府销名。
道教奉为“太上老君”的老子传说就是骑着青牛西出函谷关成仙,所以
道教食荤的一派禁止吃牛肉。
太清观耕牛死了,道士不能吃,管事做主就把死牛分解卖了,得得银钱
仍归观里。
曲氏一听一斤牛肉才三文,比十三文一斤的猪肉便宜十文,跟白送的差
不多,有些激动道:“牛肉可是稀罕吃食。牛头、牛下水收拾好了味道不比
狗肉差。”
李老实高兴的话多了,笑道:“我们管事怕牛肉放久了不新鲜,让我立
刻回家,顺便把他买的那份送到他家里。”
太清观灶房管事的权利非常大,观里养的大小牲畜,猪、狗、羊、牛、
鸡、兔、鸽子、鹿等都归他管。
灶房管事的家在小桔村,离曲家村十里路。他让李老实送牛肉,也不让
李老实白跑,将收拾起来很麻烦的一套牛下水白送了。
曲氏从堂屋倒了一碗茶道:“你多走了十里路。先喝水,我去给你热点
饭菜。”
李老实咕咚喝完茶水,接着道:“大堂舅也买了一条牛腿,刚才我路过
老族长家直接送进去了,老族长跟大堂舅娘喜得嘴都合不拢,要留我吃茶,
我惦记着回家就没喝。”
大堂伯就是老族长的大儿子。他在太清观是迎宾管事,负责招待有身份
的香客。
曲氏笑道:“我今个还跟你大堂舅娘说了一上午的话。”
李晶晶揉着眼睛从卧房里走出来,打着呵欠道:“爹爹回来了。”
独轮车的黑布已经掀开半边,露出一个大箩筐,里面装着牛头、牛腿、
牛下水。灰黑色的牛头放在最上面,瞪着两只眼角湛出血的牛眼,恐怖吓人
。
李老实瞟到血淋淋能把成|人吓坏的牛头,急得大声道:“晶晶闭眼莫看
。”
曲氏箭般射至一把抱起了李晶晶,用把她的脸捂住,道:“我的宝贝心
肝,你怎么醒来了?”
李晶晶无精打采道:“我听到爹爹的声音,就出来瞧看。”
她刚才一出卧室的门就看到了牛头,心里压根不害怕,但是为了行动跟
年龄相符,只有伪装成没睡醒啥也没看到。
李老实松了一口气,赶紧用黑布把牛头裹起来丢进了厨房角落。
李家厨房比堂屋还大,水井就打在厨房的角落,墙角开了一个狗洞,方
便洗衣洗菜倒脏水。
曲氏把手放下来,亲了外孙女脸颊一口,柔声哄道:“晶妹子喝点水好
不好?”
李晶晶望到了李老实从厨房走出来,张开双臂道:“爹爹。”
李老实情不自禁哈哈笑起来,道:“我双手脏着,等会抱你。你上次给
我说的小玩艺,我托观里的人做出来了,今个给你带回来了。”
李晶晶心里大喜,让曲氏把她放下地,跑到李老实跟前,伸出右手道:
“爹爹,我的小玩艺呢?”
李老实从大箩筐旁边的小箩筐里拿出用油纸包裹的东西,放到了离牛肉
腥味远些的青石地,道:“你瞧瞧对不对?”
李晶晶蹲下打开油纸,里面是一套小号熬汤药制药丸的紫砂质药罐陶瓷
瓶,一套捣药的小石臼、石棒槌,竟然还有一个用来切药草的超小铡刀,惊
喜的一蹦三尺。
她来到这个世界三年多,天天想的就是拥有一套制药的家伙。
李老实笑问道:“喜欢吗?”
李晶晶小脸神采飞扬,道:“我很喜欢。谢谢爹爹!”
李老实匆匆用过饭就在厨房里协助曲氏收拾牛头、牛下水。
曲氏特意把牛腿用盐酒腌上,准备明天做成熏、腊两种,等着李炳回来
吃。
李云青、李去病从卧室里出来时,李晶晶已把宝贝家伙放置到了杂房的
柜子。
李晶晶抑起头来认真的道:“哥哥,帮我把小炉子提到院子里点着柴火
,再帮我用木桶打点水放在小炉子旁边。我要今个就要熬药膏。”
李云青二话不说去杂房将年年用在屋里烧炭火取暖的铁炉子出来。
李去病打趣问道:“晶妹子,你熬什么药膏?”
李晶晶道:“一种喝了冬天不上火来咳嗽的药膏。”
贺氏抱着刚睡醒带着床气的李云霄走出堂屋,听到女儿的童言,笑道:
“晶妹子好厉害。”
“哥哥过来跟我玩。”李云霄小手挥挥,知道跟妹妹抢哥哥了。
“哥哥帮我生着柴火才跟你玩。”李晶晶朝李云霄吐吐舌头道:“你快
去见爹爹。”
曲氏从厨房探住半个身子,道:“去病能你舅舅带口信,让他们晚上别
做饭,来这里吃牛肉。”
撒满秋日温柔阳光的小院传来李家人的欢声笑语,非常浓郁勾人肚里馋
虫的牛肉香味取代了令人恶心的血腥味。
李云青追着李云霄在院子里疯跑,抓住他双手提起衣领抛到半空,把他
乐得眼泪水都出来了。
突然间,李云霄挣脱李云青的双手,朝李晶晶站的地方跑去。
李晶晶已经用紫砂药罐煮了一罐开水给“宝贝家伙”全部消毒杀菌,开
始煮第二罐水准备熬药膏,抬头见李云霄马上冲过来,瞪眼双手叉腰大声威
胁道:“你跑过来就被我的炉子烫着吃不着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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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的晶晶开始制药大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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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林氏挨曲快手怒骂
李云霄被吓得打消了祸害李晶晶的念头,转身跑向大门道:“哥哥,带
我到院子外玩。”
李老实跟曲氏终于收拾完牛头。
李老实把大铁锅卤好入味的牛下水倒进旁边的锅,等着凉了就将牛心、
肝、肠、胃、腰子等切了分别盛盘。
曲氏在大铁锅重新放油、辣椒、蒜头、姜炒出香味,将牛头肉、牛舌头
、牛耳朵、牛骨头放入翻炒,加入足量的水,用大火快炖。
贺氏帮着摘蒜葱切姜,弄好了出了厨房,望到在小炉子边忙得不亦乐乎
的女儿,就跟李老实使了个眼色,让他出来瞧。
李老实走出来,见李晶晶蹲在小炉子旁边拿着扇子给灶扇风,只有一尺
长超小铡刀静静的放在半尺高的小板凳上面,小铡刀旁边的海碗里放着大小
各异的梨块、桔皮。
贺氏笑道:“晶妹子熬药真像那么回事。”
李老实点头憨笑。他宠女不亚于贺氏,女儿又比二儿子乖巧懂事的多,
要什么都会尽量满足。
曲氏在李老实身后得意的道:“晶妹子是个认真的。你瞧她种的药草真
有活的。”
李老实刚回家时就看到在堂客种的花旁边多出四个花盆,里面有几株叫
不出名字的草,原以为是堂客种的,现在才知道是女儿种的药草,夸赞道:
“晶妹子真是聪明能干。”
李晶晶谦虚的道:“哥哥能种一亩的药草,他比我聪明能干。”
曲氏笑眯眯道:“晶妹子好会说话。”
黄昏时李家堂屋的八仙桌跟杂屋的折叠圆桌抬到了院子中央,每桌摆着
同样丰盛的牛宴、一坛太清观用晚稻米自酿的纯醇米酒。
曲快手一家全部来了。两家人跟昨晚一样男女分桌吃。
林氏发上改戴镶青松石的银钗,脸上皮笑肉不笑,趁着众人不注意,竟
是钻进了厨房。
贺氏正在厨房取碗,见林氏走到用石板盖住的水井边,道:“小心脚下
。”
林氏眼睛只盯着井边大木盆里腌的牛腿肉,哪看到凸出的石板,脚被绊
住,一个踉跄,险些摔在石板上面,正要骂人,外面传来众人入席准备吃酒
的欢笑声,赶紧转身挺起平扁的胸脯快步的走出厨房。
贺氏在自家厨房被人无视还是头一回,也不生气。
李云青进来帮忙,小声道:“娘,大伯娘怎么气呼呼?”
贺氏不为林氏遮掩,道:“她刚才只顾着盯着咱们家腌牛肉,差点摔在
水井石盖上。”
李云青小时候没少在水井石盖上摔过,轻声道:“她怎么就没摔成呢?
”
贺氏眼里含笑嗔怪道:“别咒人。”
呣子俩端着碗出去给众人分了,坐好之后便正式开席。
曲快手今年五十岁,今晚是人生第二次吃牛肉,上次吃只分得了三片,
这回量大敞开肚皮吃,筷子满嘴是油,痛饮三碗米酒,微带醉意大笑几声,
道:“听说今个全村只有我们两家跟老族长家吃牛肉。我们家真是沾了长生
的光。我这个当舅舅的敬长生一杯。”
李老实赶紧站起来道:“舅舅千万莫客气。”
他爹长年不在家,他也是很少回家。他家是外姓,在曲家村日子过得这
么安稳,也是托了曲快手护着。
林氏望着李老实,笑着高声道:“长生,你看你哥哥、侄儿在县里书院
读书,今个你得了许多的牛肉,能不能把厨房的腌牛肉给他们带回去送给先
生?”
众人目光各异望向林氏。
曲快手摇头道:“我们全家都吃到了,怎么好意思拿走?”
林氏见曲长久没有吭声望着她微笑,就知道丈夫心里有意,接着道:“
长生,你哥哥、侄儿明年高中当秀才,日后少不得要帮你家一把。”
邓氏嘴唇微动,到底没有开口拒绝。
李晶晶抢在李老实开口前叫道:“腌牛肉是给我爷爷留的。要带就把剩
下的牛头肉带去。”
反正她现在是小孩子,说什么都是四个字“童言无忌”。
李云霄跟着嚷道:“我要吃牛头肉。谁拿走我的牛头肉,我打谁!”
两家龙凤胎岁数最小,平时宠着惯了。李云霄什么话都敢说。
李老实道:“腌牛肉给我爹留些。”
林氏打断李老实的话嘲讽道:“长生,你连这点牛肉都舍不得,以后还
怎么让你哥哥、侄儿帮你?”
李云青小脸紧绷。
曲氏喝道:“你把话听清楚再开口。长久没说不给,只是要给他爹留些
。你没事挑拨他们兄弟、叔侄干什么?”
曲快手总觉得儿子孙子送牛肉给先生有些不对劲,但是想不出为啥,见
妹妹生气,酒劲一上来,瞪眼吼道:“林氏,你再开口,老子让长久今个就
休了你!”
林氏当着小辈的面挨骂,特别是提到了休弃,羞愤无比,正要大声嚎哭
。
邓氏瞪了林氏一眼道:“连你爹都敢忤逆?”
林氏小声的哭啼。
贺氏缓缓道:“舅舅莫气。本来我娘是准备将一些腌牛肉给大哥、侄儿
带去潭州送先生,是我阻止她了。”
林氏眼睛射出火来瞪着贺氏。
曲氏目光疑惑。她夫君一口牛肉都没吃上,她压根没有想过把腌牛腿肉
送出去。
贺氏伸手拍拍曲氏的大腿,让她安心,道:“前朝京都科考发生过一个
牛肉案。一位读书极好的考生考前两个月给书院先生送去家乡的牛肉干,临
到开考前一天,他被四个同窗联合告发偷杀牛,官府依律法派衙役将他带上
公堂。”
曲长久父子眉头紧蹙。
他们的家无权无势,家财也不多,这样的事摊在他们头上,名声毁了还
考什么科举。
贺氏接着道:“他的先生承认吃过他送的牛肉干,但不知牛肉干的来历
。他百口莫辨,官府派衙役去他的家乡取证,前后用了三十五天,终于为他
证实清白,牛肉干是老死牛的肉所制不是偷杀,可是科考早已结束,他痛失
这次考试的机会。”
曲多气愤的拍桌站起,怒道:“天下竟有此等陷害同窗的小人,他们不
配读圣贤书。”
李云青若有所思,缓缓道:“哥哥,如果这个考生考虑周全,不送易惹
官司牛肉干给先生,小人能钻到空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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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众人初尝秋梨膏
曲多坐下来恨声道:“君子岂能怕小人。”
李云青道:“哥哥君子不怕小人,但要防小人。”
贺氏望着坐在众男子当中的长子李云青,道:“青伢子说得好。”
李老实欣慰的拍拍长子的肩膀。
曲快手拍拍大脑袋道:“我这里真是装着草,刚才终于想起来,怡妹子
讲的此事就发生在二十年前,那个考生就是潭州人,他在京城书院念书。”
邓氏伸手轻抚胸口,缓缓道:“亏得怡妹子知晓的多,不然长久跟多伢
子信了林氏的蠢主意,明年科考被人陷害可怎么好。”
小邓氏后怕的望向曲多。
林氏眼泪收回去了,低头哪敢吭声。
贺氏不再提此事。曲氏招呼着众人喝酒吃肉。
月上梢头,两家人酒足饭饱,李云青、李去病收拾残桌,众人坐在院子
里借着月光说话。
贺氏将昨晚留给李老实的月饼切块摆成鱼型揣出来,除了必须捧场的李
老实外,众人哪里还吃得下。
过了半个时辰,曲老实吸吸鼻子道:“哪来似梨似桔的甘香?”
李晶晶得意的道:“舅爷爷,那是我熬的梨桔膏香气。”
曲氏解释道:“晶妹子下午用桔皮跟梨肉煮的一罐梨水。”
李晶晶急道:“奶奶,是秋梨膏,不是梨水!”
曲氏顺着李晶晶的意道:“噢,我的心肝宝贝熬的是膏。”
李云青好奇的问道:“晶妹子真熬出药膏了?”
“嗯。我熬了三个时辰。我盛来给你吃。”李晶晶借着月光用勺子将紫
砂罐里的呈胶状的黄|色物体盛到几个小碗,跑到厨房取了几个勺子,一碗碗
端过来让众人吃。
黄|色物体只有底下薄薄的一层是用紫罐熬出来的桔梨膏,大部分是回春
药府制的枇杷梨桔膏。
今晚众人吃了许多牛肉辣椒,易上火生痰。枇杷梨桔膏正好去火消痰。
李云青端着碗借着月光仔细端详,惊讶叫道:“真的是膏状!”
他跟着药师、药工学了种植药圃,每日出入药室,时常能看到熬制初期
的药膏。
李晶晶认真的大声道:“我用梨跟桔皮熬的药膏名叫秋梨膏,常吃不上
火不生痰,冬季不咳嗽。”
贺氏第一个鼓励道:“晶妹子真厉害,以后是要当药师?”
新朝开国皇后是道姑出身的大医师。
道教被开国皇帝封为国教。教中有着几百位医药术非常高明的医师、药
师,时常义诊免费送药,积累了很高的名声。
民间的郎中、药师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受人尊敬的程度远高于任何朝
代。
李晶晶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哦?”
贺氏笑道:“我是你娘,当然知道。你种药草,又央求你爹弄来制药的
全套家伙,今个忙了一下午熬药膏。你不想当药师想当什么?”
李晶晶故意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小声道:“娘,这是我的秘密,你不能
告诉别人。”
贺氏点头,忍俊不禁。
众人被李晶晶的天真可爱逗笑了,很捧场的接过她双手递上的碗。
唯独林氏蔑视摇头拒绝了,用极小的声音嘀咕道:“谁知道是什么脏东
西煮的,吃了会不会生怪病?三岁细妹子都能熬秋梨膏,鬼才信呢。”
李晶晶厌恶林氏贪婪自私妒忌心强,给林氏盛的就是有点熬糊的“膏”
底。现在林氏不喝更好。
“晶妹子,我来尝尝你熬的秋梨膏。”曲老实嗅着散发清香的“膏”,
哈哈笑几声,张开大嘴,把碗里的“膏”全部倒进嘴里。
曲氏问道:“我乖孙女熬的秋梨膏味道怎么样?”
曲快手童般啧叭嘴,摇头道:“哎呀,我吃得太快,没尝出啥味道。”
邓氏笑道:“梨子淡淡甘甜,桔皮的清香都有。秋梨膏蛮好吃!”
小邓氏低头喃喃道:“我要是能生个跟晶妹子一样的宝贝就好了。”
贺氏品尝了一小口,目光震惊疑惑的望向女儿,见她咯咯笑着屁颠屁颠
的跑去给曲老实盛“膏”,到嘴边的话改成了“晶妹子跑慢些,莫摔了。”
李老实走过去要帮李晶晶,被她转身张开小手臂拦住道:“爹爹,不许
你看我的罐子。那是我的小秘密。”
李老实只有停下脚步,笑道:“好。爹爹不看。”
李云霄叫道:“晶妹子,给哥哥再盛些。”
李晶晶专门为李云霄熬的枇杷梨桔膏,可是紫砂罐容量小,再盛下去就
被大人怀疑了,叉腰道:“你今个下午差点撞了我的炉子,不给你吃了。”
李云霄气呼呼道:“你好扣门!”
“秋梨膏没了。要是有也不给你吃。”李晶晶双手捏着衣角,想想才道
:“你以后离我的炉子家伙远些,我再熬秋梨膏就给你吃。”
李云霄笑道:“好。”
曲老实领着曲家人回到家。邓氏面色一沉将林氏单独留在堂屋,关上门
劈头盖脸的一通骂。
“你身子差好吃懒做不旺夫不旺子,跟正经亲戚处不好关系,脑子蠢得
都是草,下次再惹事生非就休了你!”
林氏昨个刚挨过骂,今个又挨骂,面子全都没了,羞愧无比脸色一阵青
一阵白,被邓氏那句“休了你”吓得手脚哆嗦出了堂客的门。
曲长久正在洗脚,见林氏失魂落魄的进来,没好气道:“你再惹爹娘动
怒,我就休了你!”
林氏从生下曲多之后,身子一直很虚,月事一来就是十天,房事稍微时
间久了就晕过去
曲长久是个正常男子,从二十岁开始就过着一个月最多一次房事的婚姻
生活,心里的压抑可想而知。
可他的本性善良,从未想过休了没有娘家可依靠的林氏,现在也只是说
说让林氏收敛些。
林氏将曲长久的洗脚水倒了,想着他三个月未回过家,昨天回来喝醉酒
睡了,今晚上是不是要来一回房事。
哪知曲长久思索着“牛肉案”,心里十分怕失去明年春天科考的机会,
根本没有兴致跟出蠢主意的林氏行房事,甚至碰都没碰过她。
黑夜寂静,万籁无声,林氏听到曲长久打起小鼾,胡思乱想怀疑他在县
城有了相好,所以起了休她的心思。
她想象着曲长久相好的模样,等到曲长久明年高中秀才,她被曲家休弃
赶出家门。内心充满气愤恨意。
到了半夜她才睡着,早晨醒来头痛欲裂,嘴唇干裂,嗓子像被火烤着一
样痛,扁薄的嘴皮起了一层小水泡,开口竟是发不出声音,吓得双手用力拍
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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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曲长久初起休妻意
曲多把镇里的曲郎中请来已近中午。
曲郎中不是第一次给林氏出诊,此次观她脸色青白,双眸眼白带血丝,
舌苔黄厚,手脚冰冷,让她张大嘴,见喉咙眼起了个血泡,疑问:“弟妹这
两日可是受了凉?”
林氏只是流泪。
曲郎中摇头道:“你的身子非常虚,天气转凉一定要多穿衣,怎能不小
心受了凉。”又问道:“你这两日吃了大补的吃食?”
林氏闭上眼睛。
“我以前嘱咐你,不能多吃上火大补的吃食。你为何贪嘴?”曲郎中见
问不出什么,出了卧室跟曲家人道:“弟妹外寒内热、心燥气火郁结,导致
痰迷心窍,暂时说不了话。我给她开几副药,她吃了静心休养不要生气,过
十天半月就能说话。”
曲多拿着邓氏给的一两银钱随曲郎中去镇里抓药。
林氏嫁进曲家不到二十年,汤药费前前后后花了不小于百两。
她身体虚,病了就得花银钱抓药,还得有人侍候。邓氏怕她生病花钱,
宁愿自己干也不让她干活。
邓氏自责的道:“怪我没拦着她仲秋节去镇里。仲秋节那日下了雨,她
定是淋着雨受了凉。昨晚去妹妹家吃牛肉,怪我没拦着她,她身子虚受不得
补。”
曲快手气道:“堂客你没错。她儿媳妇都有的人,身子差还不晓事的到
处乱跑,管不住嘴,心胸狭窄,当自已是三岁孩子!”
邓氏很是抑郁的蹙眉低声道:“我真怕她突然间没了,多伢子守孝三年
不能参加科考。”
曲快手何尝不是担心此事,对当初虚荣心作祟娶了这个儿媳妇后悔无比
。
他家祖传当刽子手,每代找堂客都非常的难。
邓氏年青模样不错,身子康健,通情达理,贤慧勤劳,心地善良,能嫁
给他,是因为娘家在偏远贫困无比的山区。
到了曲长久娶亲时,曲快手名声比曲家前面几代的名声都凶,在浏阳县
达到能止孩啼哭的程度。
偏偏曲快手心高,一定要找个县城的儿媳妇,这就选中了寄居在叔叔家
生活的孤女林氏。
林氏的叔叔贪财,彩礼要了三十两银钱,赔嫁什么都没有,相当于把林
氏卖了。
林氏成亲的前两天非要一根金钗做头面。曲快手以为是林氏叔叔的主意
,不得不去买金钗。
林氏一嫁过来,就想以县城女的身份压过邓氏,还竟敢指使未出嫁的姑
姑曲氏干活。
龙有逆鳞触之则死,曲氏就是曲老实的逆鳞。
曲老实偶尔发现林氏骂曲氏难嫁,罚林氏跪在堂屋一天一夜不许吃饭这
才老实。
后来林氏的叔叔向曲快手借银钱不成,就让林氏偷银钱,不偷就断绝关
系。
林氏偷了两回家里的东西悄悄到当铺卖了,被邓氏发现。曲快手逼着林
氏跟她叔叔断绝关系。
如今林氏只有婆家没有娘家。
曲老实面凶心善,嘴上说要休了林氏,只是吓吓她罢了。她已在曲家当
了近二十年的媳妇,又是曲多的娘,只要不犯大错,不能把她休了,往死里
逼。
林氏在卧室里听到曲快手的骂声,呜呜的痛哭。
曲长久本来今早就要与儿子回县城书院,林氏突然病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把他吓坏了,守着她也不去书院。
等他听了曲郎中诊断结果,林氏的病是她自个不在意身子又爱生气弄出
来的,瞧到旁边站着的小邓氏,怒道:“林氏,你再哭我立刻休了你,别让
你带坏了儿媳妇!”
他学识不高,迂腐呆板,但是十分正直,最恨的就是抄袭文章。
林氏将从镇里糕店买的月饼说成是自己亲手做的,跟抄袭有什么区别。
他的妻子竟是个品德败坏的人。此事如同尖锐的刺扎在他心里。
林氏死死的抓住了棉被,气得脸色发青直翻白眼,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小邓氏想到邓氏说的守孝三年,担心夫君不能参加科考,急得鼓起勇气
劝道:“娘莫气,好好养身子,明年开春我爹跟我夫君都中了秀才,你就成
了秀才夫人、秀才娘。”
她嘴笨只会干活,不会说好听的话,看到林氏睁开了布满红丝的眼睛长
长吐出一口浊气,提到嗓子眼的心缓缓放下来。
曲长久对林氏动不动就吓人心生厌恶,拂袖出去再没进屋,等曲多从镇
里回来,便去了县城书院,临走时都不曾看过林氏。
李家人知道林氏吃牛上火引得闭嗓说不出话,很是纳闷。
同族的人得知老族长、曲快手、李家同吃牛肉,上至老族长下至龙凤胎
,没一个上火,唯独林氏虚不受补,纷纷说她是个无福享受牛肉的女人。
幸亏林氏躺在床上休养出不了门,不然听到又会气出一场病来。
李老实带回家的牛头肉、牛下水收拾干净足有三十斤,李家跟曲老实家
吃了一顿,还剩下十几斤。
曲氏心疼儿孙,将油纸包了一半给李老实、李云青带回观里吃,其余与
贺氏、三个小孩子吃了三天,过足了牛肉瘾。
牛肉大补可是火大,李家做菜爱放辣椒也易上火。
李晶晶自那天开始,每隔三天就用家里的梨子、桔皮熬秋梨膏,而后从
药府里弄出枇杷梨桔膏混着,除去给自家人喝,送些给曲家,还给帮她找小
虫的小伙伴。
林氏绝不吃秋梨膏,靠着曲郎中开的药方抓的药草熬的汤药,喝了整整
半个月,把肠胃都喝快毁了,吃什么都想吐,异想天开以为怀孕了,趁着曲
快手夫妻去外村喝喜酒,派小邓氏去把镇里姓洪的郎中请来诊脉。
曲快手夫妻喝完喜酒刚走到村头,就有族人抱着看林氏笑话的心态相告
,洪郎中去他家给林氏看病,结果被林氏骂了出来,离开村子时念叨什么“
老蚌含珠,做梦去!”
邓氏听得脸色通红,气得脑袋嗡嗡的响。
曲快手心里暗骂林氏,见曲郎中的哥哥站在不远处,高声道:“我信得
过侄儿医术,我儿媳妇生病一直都是请侄儿看病,没请外人看过。”
邓氏回到家里直奔卧房,见林氏靠坐在座椅上闭着眼张着嘴巴让邓氏站
着给她一勺勺喂汤药,一幅贵夫人的作派,气就不打一处来,喝道:“你手
断了不能自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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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邓氏怒扇蠢林氏
林氏惊的从座椅上站起来。
小邓氏端着碗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邓氏质问林氏请洪郎中的事,林氏慌乱中指着恨不得化身尘埃钻进地缝
的小邓氏道:“娘,洪郎中是媳妇请来给她看病的。”
小邓氏一脸无辜,可是又不能当面拆穿林氏的谎话。
邓氏气得都想笑,问道:“她好端端的来回能走几十里去镇上。她看什
么病?”
林氏结巴道:“她,她看不孕的病。她嫁来两年肚子都是瘪的,我花银
钱请洪郎中给她看病。”
小邓氏一直未怀上孕,对曲家深怀愧疚,林氏戳她的痛处,也不恨林氏
,软弱的跪下默默流泪。
邓氏让小邓氏出去,咬牙切齿上前扇了林氏一记耳光,怒道:“你当别
人都是瞎子聋子。洪郎中在村里说你老蚌含珠做梦去!”
曲快手站在院子里叫过小邓氏,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邓氏不敢忤逆爷爷,只有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一遍。
原来林氏派小邓氏去镇里请曲郎中,可是曲郎中去小桔村出诊,小邓氏
只有改请了洪郎中到曲家出诊。
林氏一见洪郎中就生气的骂她没脑子请错了郎中。
洪郎中一听这不是说他医术不高吗,心里生气就要走,但是让林氏支付
出诊费。
林氏哪能让洪郎中走,让他把脉,得知并没有怀孕,而是肠胃不好,十
分沮丧,对小邓氏骂骂咧咧。
洪郎中以为林氏是在骂他,就多收了十个铜板的诊费。
林氏气恼得站在大门口把五十个铜板砸在洪郎中身上,让他滚蛋。
洪郎中拣了四十个铜板,恨林氏刻薄,就开口骂她。
林氏恼羞成怒失去理智,放大黄狗去咬洪郎中,小邓氏及时唤住大黄狗
。
洪郎中狼狈而逃,在村口遇到熟人,愤怒的跟他们讲了此事。
如今闹得村里人人皆知。
曲快手最好面子,气得没晕过去,让邓氏把林氏的银钱都收了。
林氏已被禁足,又被禁了银钱,气得当晚吐了好几口血,晕死过去。
曲快手夫妻怕林氏死了,将曲郎中请来给她开药治病,花了三两银钱不
说,气憋在肚子里没处发。
深秋的一个下午,阴暗的天空飘着毛毛细雨,天气分外的冷。
李家的堂屋角落的炉子烧着炭火,炉上置着的紫砂药罐咕嘟咕嘟冒着白
雾,好闻的桔皮清香飘漫整个屋子。
邓氏穿着灰袄,坐在曲氏身旁,愁眉哭脸的抱怨道:“我前世是造得什
么孽,今世摊上这么个儿媳妇。”
曲氏手里做着针线活,不知怎么安慰好。
邓氏是来倒苦水的,自顾自的道:“我现在不求别的,只要她能活过明
天开春长久跟多伢子考完科举。”
曲氏放下针线活,缓缓道:“嫂嫂,你让哥哥去求大堂哥。”
邓氏狐疑道:“求他干什么?”
曲氏低声道:“大堂哥是太清观的管事,由他向观里的医道人开口,给
长久堂客诊病开几付保命的药。”
邓氏感激道:“多谢妹妹提醒。”
曲快手夫妻托了老族长的大儿子,将病得脸上毫无血色的林氏送到太清
观。
观里总共三位医道人、一位药道人。每天求医取药的人几百个,若不是
老族长的大儿子,林氏排到一季都轮不上。
一位不苟言笑的中年医道人用了足足半刻钟给林氏诊了脉,方谨慎的开
了药方。
曲快手付了诊费一百个铜钱,看见药方上的药材“人参、鹿茸”心就疼
了,又得花许多的银钱,拿着药方去向药道人求药。
药道人看模样四十几岁,是个喜怒无常脾气暴躁的人,在观里是唯一个
会制药的道士,并且药术非常高明,药材缺了敢去骂观主。
他根本不卖老族长大儿子管事的面子,却是看在李云青的份上同意制药
,并且分文不收。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李云青之前对药道人的一些怨气都消了,心
里充满感激,日后看守药圃更加上心。
曲快手夫妻对李云青自是感激,带着林氏回了曲家村。
三天后李老实非常慎重的将药道人制得七粒药丸的交给了曲快手,嘱咐
每过七天吃一粒。
林氏吃下大如红枣的黑色药丸,次日脸上就有了血色,三日后康复如初
。
李晶晶特意在曲快手心情非常好的一天,向他提出看看药丸。
曲快手取出白瓷盒子打开,道:“晶妹子,你看药道人制的药。”
“这么大一颗,好似仙丹!”李晶晶双手捧着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凳
子上,凑上前轻嗅。
她前世只在书里看到古药丸,今世能够亲眼目睹,特别是药术高超的药
道人炼制的药丸,内心很激动。
古时没有机器,药是纯手工制作。同样的方子,由几个药师做,药效有
高低之分。
曲快手无比虔诚的赞道:“药道人药术高明,制的药丸药到病除。你伯
娘吃了药丸,几天就好了。”
李晶晶目光里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将盒子还给曲快手。
林氏体极虚,药丸却是极补。好比冰水遇着烈火。这样的药丸林氏吃下
七粒,最多能活三年。
对于自作孽的林氏来说,不吃太清观的药丸,只怕活不过半年。
太清观的药丸延长了林氏的寿命,说明开方子的医道人医术高明,制药
的药道人药术精湛。
她暗自对这个世界的医师、药师心生敬意。
潭州一带秋冬季交替漫长,进入冬季天空总飘着毛毛细雨,如果不是气
温降了下来,会让人误以为还是秋季。
太清观的药圃,时常出现一个容貌清秀穿着蓑衣的少年,认真的清理着
杂草,用干稻草怕冷的药草盖上。
药草十分娇贵,经过少年精心的照顾,一个月里落了两场雪都没有一株
死亡。
十月底,李老实推着满载吃食的独轮车回到家里。
马上进入年底,将是太清观一年当中最忙碌的时候,他下次回来就得在
腊月底。
李云霄已经开始由贺氏教着识字了,但是顽皮依旧,问道:“爹,大哥
这次怎地还不回来?”
李老实不管李云霄是否听得懂,道:“你大哥得了药道人的器重,让他
看了几株十分稀有的药草。他怕晚上天下雪冻怕了药草,每隔三个时辰给药
草铺一次干草。他没空闲回家。”
李云霄道:“大哥不回来,也不给我带礼物啊。”
李老实哭笑不得道:“原来你是想着礼物,不是想你大哥?”
李晶晶交给李老实一瓶紫得发黑无味无嗅的药膏,道:“爹,这是我熬
的冻疮膏,你交给大哥,让他一定往露在外面的肌肤上抹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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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药兽山添双狗
李云青收到妹妹亲手熬的黑呼呼的“膏”,不说这个“膏”的药效如何
,才三岁多的妹妹能想着他,并且亲自给他熬“膏”,心里就觉得很幸福。
冻疮是慢性病。
去年冬天李云青得了冻疮,春天好了,今年冬天复发了。
冻疮处红肿,又痒又痛,挠痒的时候很舒服,可是一不小心就挠破露出
血肉,沾到泥土会长脓。
他要是不挠,痒的要命,很是考验忍耐力。
药道人没有功夫制这种小药,李云青也不好意思为这点小事开口相求,
更是从未想过因为这点小病去镇里找曲郎中看病。
“你奶奶瞧着晶妹子熬的膏,用的是茄子把、几根苦菜。”李老实向李
云青确认“膏”无毒。
“晶妹子待我真好。”妹控的李云青立刻将“膏”抹在耳朵、双手的冻
疮处。
一夜之后,李云青发现耳朵、双手神奇的不痒不红不肿了。
同室有个俗家火工少年观察力很强心又细,见李云青耳朵上的冻疮一夜
之间没了,误以为他用了药道人制的冻疮药。
这个火工少年就跟几个火工少年感慨道:“药道长对青伢子如同亲子,
上次给免费给青伢子的大伯娘制贵达五十两银钱的药丸,这回又专门给青伢
子制了去冻疮的药。”
过了几天,药室的众人吃晚饭,李云青感觉到有人在背后盯着他,回头
一看,竟是药道人。可是晚饭散了之后,药道人并没有找他,真是奇怪。
腊月难得一天阳光明媚,曲春提着一篮子吃食,带着同样提着一个小篮
子的花花来到了曲家村。
曲春进了曲老实家,送上一篮子吃食,感谢秋天中风时在他家住了三天
。如今她已经好了,恢复如初。
花花提着小篮子,独自去李家找李晶晶。
小篮子里面趴着一只不到一尺长,两只耳朵耷拉下来,睁着懵懂大眼睛
的灰白色卷毛的可爱小狗。
花花期待的问道:“晶妹子,喜欢吗?”
李晶晶刚睡醒起来,穿着八成新淡绿色绣着小鸭的短袄、深蓝色长裤,
齐胸乌亮的浓发披散,白瓷一样的脸蛋,玫瑰红色嘴唇唇角上扬,笑道:“
喜欢。”
《兽药书》记载狗浑身是宝。肉、骨、胆、鞭、脑、肝、油、|乳、皮都
有药用价值。
曲家村的人大都把狗崽拿到集市上卖掉。
命好的狗崽遇到好人家成了看门犬,命差的狗崽被人养好宰杀做成腊狗
肉卖掉。
李晶晶找了两个月,也没遇到一只被丢弃的小狗崽。
花花激动的道:“这是我家大狗招福下的小狗。招福一共下了三只,两
只我爹在集市卖了,这只长得最好看我送给你。”
花花家的招福年年都下一窝小狗,花花爹靠着卖狗崽累积赚了近百个铜
钱。
李晶晶知道花花能把这只小狗留下来不容易,忙道:“花花,谢谢你。
”
花花把小狗抱出来,放在李晶晶脚下,亲了她脸颊一下,道:“晶妹子
,你身上好香。”
李晶晶微笑着招手让花花坐,给她吃了一碗秋梨膏,又给她耳朵、双手
涂了冻疮膏治冻疮。
花花穿着打布丁的衣裤,话语很少,不过胖呼呼的脸上一直挂着纯真的
笑容,看着喜庆招人喜欢。
曲氏见家里多了只小狗,望了李云霄睡觉的房间一眼,担忧小狗的命运
。
李家曾经养过四条小狗崽,都是村里人送的,结果都被当时还是幼儿的
李云青、李去病活活玩死了。
自此村里人再送小狗崽,都被曲氏拒绝了。
花花见到美丽的妇人贺氏抱着李云霄走出过,赶紧站了起来,怯怯的叫
了声婶婶,而后跟李晶晶道:“我下次再来看你。”
李晶晶拉起花花的手,把她送到院子外面,小声道:“你奶奶后来还感
觉过头晕吗?”
花花点头,担忧的问道:“晶妹子,我奶奶会不会死?”
李晶晶道:“你盯着你奶奶,让她把酒忌了,每天早起就喝杯温水,平
时莫吃油腻的吃食。”
花花将话复述一遍。
“要是她晕死过去,你悄悄的把一粒糖放在她的牙根下面,能保住她的
性命。”李晶晶解下花花戴的红色绣着鲤鱼的小香包,往里面放了四粒速效
救心丸升级版的药丸。
花花感动的热泪盈眶,道:“晶妹子,我今天来送小狗,不是为了得到
你的糖豆。真的。”
李晶晶握住花花热呼呼的小手,点头一本正经的道:“我知道。你奶奶
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你一定要好好保管着小香包,别让它沾水湿了把糖豆
化了。”
堂屋里传来李云霄的笑声跟小狗崽怯怯的汪汪叫声,花花朝李晶晶招手
走了。
李晶晶回到堂屋,李云霄笑着单手拖着小狗崽的尾巴猛往后拉,可怜的
小狗崽四爪拼命的往前巴着地,惊惶失措的汪汪叫着求救。
李晶晶叉腰叫道:“霄伢子,放开我的小狗。”
李云霄双手抱起小狗崽,几根灰白色狗毛从狗尾上掉落。
李晶晶冲上前,指着李云霄鼻子,道:“你欺负它,它才不会喜欢你。
你把它放下,不放以后不给你吃秋梨膏了。”
“你就知道拿这个来威胁我。”李云霄无奈的把小狗当成玩具一样扔在
地上。
小狗从两尺多高的半空掉下来摔痛了哼哼唧唧的发出惹人怜惜的声音。
李晶晶抚额道:“你这样会把小狗摔死。”
李云霄以为小狗要死了,摇手道:“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贺氏解手回来,板着脸道:“霄伢子,以后不许欺负弱小。”
李云霄解释道:“娘,我只是想跟小狗崽玩,真的没想欺负它。”
李晶晶蹲下检查小狗崽有没有受伤,披散的乌发及地都不自知。贺氏目
光宠溺,取来刻用喜鹊报春图案的桃木梳给李晶晶梳完头
发,又给李云霄梳头。
李云霄见小狗崽叫唤了一阵就不吭声没事了,吁了一口气。
贺氏见二儿子十分顽皮,但是跟大儿子、小女儿一样是心地善良的好孩
子,深感欣慰。
李晶晶把小狗崽抱到院子外的阳光下,翻看它的小屁屁,发现是雌性。
接下来三日,天公做美,天天都是艳阳高照,她特意每次出门玩
都带着小狗崽,直到第三天下午没带它回家。
李家人认为小狗崽走丢了,一个劲的安慰哭得稀里哗啦的李晶晶。
曲氏心疼小孙女,当晚就从族里的一个堂弟家要来一只黑色的小狗崽,
让它睡在卧室的炉火旁边。
次日早晨,小黑狗摇着尾巴在院子里晒太阳抛泥土撒欢,曲氏在厨房里
坐早餐,一个不留神,它就不见了。
曲氏在院子里找了两圈,又出大门方圆半里找了两圈都没有瞧到小黑狗
。
这只自已“丢失”小黑狗是雄性,比花花送的小姆狗晚四日进入了回春
药府。
两只小狗成为李晶晶的药兽山目前个头最大的药兽。
这一日,李云青正在药圃里蹲着聚精会神的清理杂草,突然间一个长着
三角眼的火工少年跑过来,不怀好意的坏笑道:“青伢子,药道长叫你速去
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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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人亲个!
☆、22 药道人分解药方受挫(评价票!)
李云青从火工少年目光里看出不是好事,从容的走出药圃。
半年前有个跟李云青同样身份的俗家火工少年将药草盗出去高价售卖给
药店。
这个少年非常阴险,每次出去交易都穿着与李云青一样的衣裤,还冒充
李云青的名字。
药道人最紧张药圃里的药草,亲自带着人抓了药店的伙计到观里认人。
伙计吓坏了,糊里糊涂的指证是李云青,还说他的名字就叫李云青。
药道人当时气坏了,若不是被李云青协助的药徒从背后抱着,差点扇他
耳光。
李云青表现的十分沉着,让伙计讲出每次交易的日子。太清观管理森严
,除去高层的道士,其余的人离开道观必须请假。
伙计讲了之后,李云青让药道人派人去查谁在那几天请了假,最终将那
个少年纠了出来。
这只是李云青经历的一件事情。
他在太清观两年出头,得出一个道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如果
遇到有人陷害,越是大事越不能心慌,一定要沉着冷静,找到陷害者的破绽
,将此人从幕后纠出来以证自身的清白。
太清观药室在安静的后山,两层竹制的小楼,上下十二间,旁边就是养
着药兽的园子。
药道人厌恶道袍袖子宽大不方便制药,就让人把袖子置成缩口贴身。
今个他难得在白天没有制药,而是坐在小楼一层的大厅,阴沉的脸上就
差写着生气两个字。
他这个状态是要揍人的前兆,药徒深知他的脾气,全部躲得远远的,一
层的药室安静的只能听到几十个药罐煮汤药的咕嘟声。
“您唤小子来何事?”李云青进来之前,他协助的药徒特意打了手势,
让他小心点。
药道人是个急脾气,不喜欢拖泥带水,要求药室的人说话开门见山。李
云青才有此问。
药道人瞪眼问道:“我何时给你制过治冻疮的药?”
李云青心里疑惑,答道:“您从未制过。”
药道人身体向前倾斜,双手握住靠椅的把柄,怒道:“那你为何到处宣
称,我专门给你制过冻疮药?”
李云青道:“我从未说过。”
药道人腾的站起,叫道:“你没有说过,那为何观里道友多次找我,如
今就连观主都找我要冻疮药?”
李云青一脸震惊。
他只是涂了冻疮膏,其余的都没做,怎么引起太清观包括观主在内的道
士关注?
药道人观察着李云青的表情,道:“我给观主说从未给你制过冻疮药,
他竟然不信!”
李云青缓缓道:“您向来说一不二。观主当时或许不信,事后冷静下来
想到您多年来的处事,定会信您。”
药道人挥手,烦躁的问道:“你的冻疮药还有吗?”
他潜意识里早就想知道什么秘制药膏能够在一夜之内把冻疮治好。这回
终于说出来,面色都跟着缓和些。
李云青走上前取出药瓶双手呈上。
药道人凶狠狠的夺了过来,打开药瓶看到黑呼呼的膏,闻了一闻,面露
震惊喜悦之色,竟是甩了李云青,风似的跑出大厅,奔到了二楼挂着“勿打
扰”牌子的药室,砰的把门关上了。
到了中午,药道人仍在二楼药室,药徒不敢打扰就将饭菜放在门外。
次日早上,药室众人用早饭,仍然没见到药道人,望向李云青的眼神都
不一样了。
他们可是亲眼看见李云青交给药道人一个药瓶,药道人拿着药瓶进二楼
药室这么久都没分解出来,药瓶装里的冻疮药究竟是什么制成?
第三日早晨,药道人双眼布满血丝、下巴胡子拉碴神色疲惫,手里紧紧
攥着药瓶,从二楼药室里走到大厅,派人把正在用早饭的李云青叫来。
药道人早就没有了前日得到冻疮药时的激动喜悦,声音低沉,一本正经
道:“我此生见过药方三千余种,制药五万余次,任何药粉、药膏、药丸、
药水,到了我手里,不到一日就能分解出成份效仿制作。”
李云青听得神情肃然。
他只知道药道人药术高明,没料到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道教很重视药术,药道人药术如此厉害,怎么没有呆在京都最大的白云
观,也没有呆在潭州府的清云观,而是在偏远的太清观。
他心里有些疑惑。
药道人扬起手里的小药瓶,非常沮丧的道:“唯独此治冻疮小病的药膏
,苦思冥想两日两夜,两种成份只分解出一种,还有一种实在不知是什么药
草。”
李云青依稀记得爹爹说过,奶奶亲眼目睹妹妹用茄子把、苦菜熬药膏。
他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只有问道:“您分解出的一种是什么?”
药道人肃声道:“败酱草。此草多生长于山坡草地等地方,味辛、苦,
有清热解毒,祛瘀排脓等功效。”(摘自百度)
李云青侍候的药圃里就有败酱草,此草俗名苦菜,曲家村有几处可以见
到,村里人都把它当成野草,他也是今年才知道是药草。
药道人瞧着李云青点头,看来知道药方,狐疑道:“药膏是你制的?”
李云青忙道:“不是。”
药道人追问道:“你认识制药膏的人?”
李云青点头道:“认识。她就在我们曲家村。”
药道人一听,根据药膏凝固的状态,猜测是一个浸淫药术多年药技不亚
于他的大药师。
甚至脑海里已出现一、两个形象,深藏乡村的老妇人药师或是回归田林
的老头子药师。
他站起来激动的道:“你快带我去见他。我要当面向他请教。”
冻疮膏虽是小药,但是世面上没有的新药,他能够分解药方成份是本事
,药方主人不得追究,但未经药方主人同意骗得药方那是骗子,被药界同行
不耻。
他行得正坐得端,从来不屑骗夺药方。
既然无法解开人家制的药膏成份,又对人家制药膏的药术心生佩服,就
亲自去一趟曲家村请教。
李云青想到家里没有成年男子,便道:“您看能否叫我爹同去。”
“真是罗嗦。你快去。”药道人把药瓶贴身放好,匆匆用过早饭,突然
想起许多大药师脾气比他还古怪,他现在两天没有洗漱,若是遇到有洁癖的
女药师只怕连门都不让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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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
☆、23 耄耋大药师亲上门
等李老实急匆匆向管事请好假,与李云青来到药室时,药道人已经火速
的刮好了胡子,洗漱干净,梳发盘好发髻,换上了宽袖崭新的道袍,仿佛要
去参加道教非常隆重典礼,只看得两父子面面相觑,犹豫要不要直接告诉他
冻疮膏的另一个成份。
药道人催促道:“看什么?快,前面带路。”
三人刚出了太清观正门,还没走完通到大路的台阶,两名中年道人从后
面追了过来,红脸膛的道人问道:“师叔,今个您去哪座山采药,用不用备
些干粮?”
太清观只有一位会制药的道人,上下对其十分重视,药道人每次出观采
药,都会有两名武道人随身保护。
两人就是本旬负责保护药道人的武道士,观主的师弟望风、望阳道人。
药道人瞧也不瞧两名武道人,摇头道:“我不采药。不用备干粮。”
李老实开始走路照顾药道人,不敢太快,结果被药道人骂他肾虚腿软,
便放开步子快步往前行。
药道人见李云青跟着费劲有些喘气,就叫望风道人背着李云青。
望风道人生着红脸膛,练外家功夫,体壮如牛,背上九十斤的李云青,
依然行走如风。
李云青面带愧色,立志今后苦练武功,日后不能再拖累旁人。
五人风似的穿过太和镇,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曲家村。
眼下腊月,许多村里人进镇购买瑃节的物品,村口站着两个接男人的妇
人见到五人行走如飞,误以为李云青受了伤被观里道士背回来,均是面带怜
悯。
今日李家人都在家,曲氏正在厨房炸豆腐,李去病帮着剁肉馅准备下午
炸肉丸子,贺氏在堂屋教李云霄识字背《三字经》,李晶晶早就背过了,贺
氏允她自己玩。
李晶晶正坐在堂屋的角落,聚精会神的熬一种可以消除脸上老人斑、雀
斑的美容膏,用来切药草的铡刀置在小桌子上,旁边还有三小碗秋梨膏。
院子里传来李云青特意提高的声音,“药道长,这里就是我家。”
一个带着火气声音粗哑男子声音响起,“谁要来你家,快带我去找制冻
疮膏的大药师!”
李老实诚恳的道:“药道长,实不相瞒,制冻疮膏的就是我的小女儿。
”
药道人一怔,有些尴尬道:“原来大药师就是你的女儿,那快带我去见
她。”
曲氏、李老实面带疑惑的从厨房里走出来。
李云青站在院子中央道:“奶奶、小叔叔,观里的药道人大师来瞧看妹
妹制的冻疮膏。”
李老实将堂屋门打开,早就听到声音的贺氏带着李云霄兄妹站起站在一
侧相迎。
李老实指着李晶晶道:“这就是我女儿晶妹子。”
药道人深感意外,满脸震惊,俯视着三尺多高的李晶晶,问道:“是你
制的冻疮膏?”
若不是堂屋里飘漫着淡淡从未闻过的药香证明确实有人熬药,他当场就
要把李云青父子臭骂一顿,而后拂袖走人。
李晶晶小脸没有表情,走上前仰头反问道:“你就是太清观的药道人?
”
贺氏低声道:“晶妹子,不得无理,快叫药爷爷。”
药道人抬手道:“无妨。”
李云青怕药道人气恼打妹妹,走到了她的身前。
李老实在太清观十几年,倒是从未听说药道人打妇人、孩子的事,因此
并不担心。
药道人瞟了李云青一眼,闻着药香走到了堂屋角落,目光扫过小号的制
药工具,长长的眉毛抖动,伸手拿起一碗秋梨膏放在眼前仔细端详,问道:
“这是你制的秋梨膏?”
李晶晶走过去反问道:“你找我干什么呢?”
她制药膏非常谨慎,只给村里的小孩子涂过冻疮膏,再就是给了李云青
一瓶,没想到这么快就引来了同行。既然已被药道人看到,那就见招拆招。
药道人指着三碗秋梨膏问道:“我都吃了?”
李晶晶点头。
李云霄叫道:“那是妹妹给我熬的!”
曲氏蹿了进来抱走了李云霄,低声哄道:“我的小祖宗乖孙。药道人大
师吃晶妹子熬的秋梨膏,那是看得起咱们家。你快莫嚷了。你叔叔带你去外
头玩。”
药道人粗糙的手指取了小巧的勺子,将一小碗秋梨膏wa了吃完,目光渐
亮,指着摸不清头脑的望风、望阳,道:“你们过来把余下两碗吃了,也不
枉跟我来回跑一趟。”
望风、望阳连称:“多谢师叔体恤。”
药道人坐在小板凳上,招手唤过李晶晶,语气变得非常温柔,可是声音
粗哑,说出来很是怪异,“你制膏是无师自通,还是有师父传授?”
李晶晶忍着笑,问道:“你希望我如何回答呢?”
药道人无奈的道:“你这个孩子,怎么总是不正面回答我?”
“你都说了我是个孩子啊,孩子不懂什么是正面回答。”李晶晶转身跑
到堂屋外面搬了一个小板凳回来,坐在药道人身边,守着正在咕嘟的药罐。
药道人问道:“你今年几岁?”
李晶晶双手支着下巴问道:“你猜?”
药道人苦笑摇头,只有坦诚道:“我道号广明子,今年八十一岁,四岁
时拜道教第一药师赤灵子为师。”
李家人一听都惊呆了,特别是李老实、李云青。
广明子看上去四十几岁,身体健壮,经常连着几晚熬夜,行走如飞,竟
有八十一岁高龄。
至于道教第一药师赤灵子那是天下间赫赫有名的药神,他救治人的故事
能写成几本书,还被演成了戏。
难怪广明子药术那么精湛,原来是药神的弟子。
李晶晶露出笑容,道:“我叫李晶晶,再过七日实岁四岁,虚岁五岁。
我无师自通悟会制药。”
她前世认识道教几位百岁丹药师,都是童发鹤颜,心思纯朴,只知制药
,不晓人情事故,甚至连家都没有成,是以对药道人高龄并不感到惊讶。
广明子听到最后一句只是面色震惊,并没有怀疑。
原来本朝皇后曾是道教的道姑,五岁就能独自出诊,开出来的方子,许
多是闻所未闻,道教里的十几位大药师争着给她制药。
他就曾经用她开的新药方子制过防止疫病的药粉,使得千万百姓避过疫
病活下来,是人生中荣耀的一件事。
即然能有个五岁的医师,就能有四岁的药师。
他接着道:“我今日来找你,是为了向你求解冻疮膏的药方。我只分解
一种成份败酱草,你能告诉我另一种成份?”
李晶晶低声道:“我就算告诉你,你也制不出药效跟我的冻疮膏同样的
药膏。”
广明子问道:“为何?”
李晶晶神秘的道:“这是我的秘密。”
广明子很是失望的长叹,听得站在旁边的李家人都对这个耄耋老人心生
同情。
哪知李晶晶悄声道:“不过,看在你之前赏识我大哥,免费给我亲戚制
药的份上,我告诉你这个秘密。其实冻疮膏的另一个成份就是半年成长期长
茄子的茄把!”
广明子身体一震,突然间激动无比的道:“难怪我绞尽脑汁想了两天两
夜也分解不出来。第二个成份任何药书都未记载过。”
李晶晶轻声笑道:“都说了是我的秘密,书里当然不会有。你记得要替
我保密。”
广明子拍拍胸膛保证道:“你放心。这是你制出来的新药方,没有你的
许可,我绝不向第二人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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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晶晶幸结忘年交
李老实见广明子竟然跟李晶晶聊得很投机,便请了望风、望阳到一旁喝
茶吃炒货果子。
望风低声向李家人解释道:“师叔采药时常跟山里人家聊天,向他们询
问哪里有药草、药兽。”
李老实敬佩道:“药道人大师制的药救了好多人的性命。我表嫂前些天
吐血快要断气了,吃了他制的药丸,三天恢复如初。”
贺氏去了厨房帮曲氏弄午饭。
曲氏原本今个中午简单吃些,现在儿子、长孙回家,又来了太清观的贵
客,便大展厨艺做了十几个菜。
曲快手闻讯而来,向广明子鞠躬致谢。
广明子正在跟李晶晶绘声绘色说着自己多年制药膏的心得,坐在小板凳
上,ρi股都没抬起来,挥袖让曲快手一边去。
曲快手上次在太清观药局见识过广明子骂人,知道他的脾气古怪,便陪
着李老实跟两位武道人说话。
望风惊讶道:“原来你就是县里闻名的曲快手!”
曲快手点头道:“正是。”
望阳面带敬意道:“我们师兄弟早就听说你的名号。”
望风摇头道:“可惜你早已不行刑,不然我要跟你比比是你的刀快,还
是我的剑快!”
曲快手当刽子手一直被世人瞧不起,今日竟被两个武道人夸赞,心里异
常喜悦,一激动便道:“咱们到外面比划砍树枝?”
望风、望阳更是爽快,抬脚就出堂屋。
曲快手大声道:“我去取刀!”
望风笑道:“我们师兄弟的剑随身带着,就在这里等你。”
李老实与李云青打开堂屋门,坐在门内,即能守着李晶晶,又能看到三
人比刀剑。
曲快手兴冲冲提着包裹着红布的大刀进了李家,身后跟着李去病、李云
霄以及五个曲族的细伢子。
曲快手取了红布,露出一柄泛着白光刀刃锋利的大刀,高声道:“我这
刀乃是祖传,钢身七孔,刀刃十年不用磨。”
望风朝望阳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从道袍的肥大的袖口里取出一把黑皮
鞘短剑。
曲快手满脸自信道:“去病,给舅舅搬捆柴来。”
李云霄激动的抢在李去病前面跑去杂房双手抱来一小捧柴丢在地上。
曲快手从小捆些里挑出一根拇指粗一尺长的树棍向望风、望阳比划几下
,道:“我给这根棍做个记号。”
李去病双手提了一捆柴放在两名武道人身前,被曲快手叫去将小捧柴抱
起来。
曲快手道:“去病,我数三下,你将手里柴都抛到空中。”
李去病依言行事。曲快手双手挥刀,白光一闪,便将混在十几根柴里只
将做了记号的树棍切成两截。
众小瞪着眼珠子,聚精会神的瞅着,啪啪啪热烈鼓掌叫好。
李老实小时候看过几次曲快手练刀,知道他的实力不止于止,好戏还在
后面。
望风扬眉道:“该我们兄弟了。”
“吵死人,都滚到外面去!”广明子粗哑生气的声音从堂屋里传出来。
曲快手面色十分尴尬,望风、望阳早就习惯了广明子的坏脾气。
望风熟络的搂着曲快手的肩膀,道:“走,我们到远处比划去。”
一群人去了村尾空旷无人的野草地,三个大人大喝挥刀剑切树棍,细伢
子蹦跳鼓掌大声叫好,动静大的全村人都能听到。一会儿功夫,引来近百名
村人围观。
刚才在村口等人的两个妇人中的一个问道:“去病,你家的青伢子呢?
”
李去病见是曲家四表哥的堂客,答道:“四表嫂,我大侄儿在家里陪着
太清观的贵客。”
四表嫂指着望风道人,疑惑道:“我瞧着青伢子被这个道长背着进村。
”
李去病解释道:“药道人大师嫌青伢子走的慢,让望风道长背着他。”
“青伢子没事就好。”四表嫂点头,自动想象了情节,恍然大悟道:“
原来太清观道人是来找你舅舅比刀剑。”
李去病目光被三人的刀剑吸引,没再跟四表嫂说话。
到得中午,李云青来唤他们去吃饭,三人仰天哈哈大笑并肩走回李家。
曲快手许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特意高兴,见邓氏也来了,正帮着取碗
筷,指着她朝望风、望阳道:“她是我堂客。当年县里无人敢嫁我,我就到
村里把她给娶了。”
望风赞道:“嫂子身体康健,看着能活九十九!”
邓氏老脸微红。
堂屋里摆了两个八仙桌,两桌菜一样,曲氏做了四道凉菜、八个热菜,
将桌子摆了满。
凉菜有酱猪蹄、炒花生米、卤猪耳、炸豆腐丸子,最适合下酒。
热菜有辣椒炒仔鸡、姜爆猪肚丝、炖红鲤鱼、蘑茹炒肉片、木耳炒蛋、
红烧炸肉丸、炝炒小油菜、清炖全鸭汤,色香味俱全,勾人肚里馋虫。
广明子制药废寝但从不忘食,并且每餐食量很大,一人抵三人的食量。
李晶晶让广明子去坐男子那桌,他便过去坐下,招手叫李云青坐在旁边
。
李老实取出两坛米酒,望风、望阳让他收回一坛。
曲氏的手艺没得说,广明子早饭就没吃,像饿死鬼投胎一般,喝了三大
碗米酒,吃了七大碗米饭,将汤里整只清炖鸭吃了,还吃了许多的菜,这才
放下筷子。
李晶晶要午休,广明子就坐在堂屋角落里替她守着药罐,浑然不知里面
咕嘟的药汁已被回瑃药府的药汁替代。
下午李晶晶起来,广明子已经把药罐放在地上凉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盯
着药罐里的药汁凝结成淡黄|色的药膏。
李晶晶蹲下看了几眼药膏,去斑膏的颜色形状跟预期效果的一样。
她去找贺氏梳了头发,喝了些温水,原自坐在广明子身边,笑问:“第
一罐去斑膏送给你,你敢不敢用?”
广明子二话不说拿起勺子将里面的药膏盛了满满一勺,往长有褐色斑点
手背涂沫。
李晶晶问道:“你一直是以身试药?”
广明子反问道:“新药不以身试过,如何知道药的效果?”
他常以身试新药,体内积着微量毒素,所以性格暴躁,容易发脾气。
李晶晶目光肃然起敬。
前世古代名医药师李时珍以身试药写下了《本草纲目》。这样的人只是
传说。
今生遇到的第一个大药师就是以身试药医德高尚的人,她真是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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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曲快手决意送儿媳入观
当日众人在曲快手吃的晚饭,广明子一切听从李晶晶安排,让他坐哪桌
就坐哪桌,仍是叫李云青坐在身旁。
曲快手特意将老族长给请来了。老族长七十年几岁,看上去倒像八十一
岁的广明子的长辈。
邓氏要好好的报答广明子,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好的吃食都摆在酒桌上。
正逢年前,家里备的吃食多,邓氏跟小邓氏竟是弄了六凉菜十八道热菜
。
邓氏怕林氏说错话惹怒广明子,把她关在卧室里不让出来,饭也让小邓
氏端进去。
太清观药道人在浏阳县名望特别高,能跟他吃饭是非常有面子的事。
林氏精心打扮了半个时辰,竟然不能上酒桌,在卧室里气得要命,小邓
氏来收碗,抓着她的胳膊用全力拧了几下泄愤。
以前林氏只是骂小邓氏,指挥让小邓氏干重活,未动手打过小邓手。
小邓氏毫无防备,疼的尖叫一声。
林氏上前死死捂住小邓氏的嘴,骂道:“你个连蛋都下不了的蠢东西,
连母鸡都不如,叫什么叫?你想勾引堂屋里的谁来救你,你个不要脸的猖妇
!”
卧室的门开着,堂屋的门虽是关着,可是几个成年男子都习过武,听力
比常人强,都听到了。
广明子已吃饱饭正在吃茶,瞪着曲快手道:“你家有女人叫唤!”
曲快手满脸尴尬,挥手叫邓氏快去瞧瞧。
邓氏走到卧室门口正听到林氏毒喷喷的骂声,赶紧进去把门关了,上前
抬手就要抽林氏耳光,还好及时忍住,不然林氏再嚎哭起来,曲家的脸就丢
尽了。
“你擦泪了跟我出去。”邓氏把小邓氏带走了,警告的瞪了林氏一眼。
邓氏回到堂屋并不解释,依然坐着说笑吃饭。
曲快手听到李云霄咯咯笑,感慨道:“我孙子跟我孙媳妇成亲两年多,
至今没有子嗣。镇里的医师给他俩诊断说身体没有疾病。”
广明子瞟了曲快手一眼道:“刚才叫的是你孙媳妇?”
曲快手点头。
广明子没好气道:“亏你还是知天命的人,这都想不到。她天天在你家
被人打骂,整日担惊受怕,能怀上子嗣才怪!”
亏得在座的李家人、老族长都是曲快手的亲戚,对他与邓氏都很了解,
不然听了广明子的话,以为曲家像地狱,个个似杀神,专门折磨小邓氏。
曲快手没有生气,若有所思。
众人吃完饭喝了茶,便离开曲家。
曲快手本想留宿广明子三人,可是怕林氏又闹妖娥子,就没有开口,心
里很是愧疚。
邓氏等着客人走远了,见曲快手关上大门,立刻气冲冲进了卧室,从床
上把林氏扯下地,骂道:“毒妇!这两年我跟你爹不在家,你就欺负你儿媳
,害她担惊受怕怀不上子嗣。”
林氏穿着中衣跪在地上哇哇嚎哭。
邓氏喝道:“腊月快过年的,我没有打你,你嚎什么丧,家里头你是想
哭死谁?”
林氏收了哭声,低头牙齿咬着薄扁的嘴唇出血印。
邓氏瞧着林氏一副恨尽天下人的模样,怒道:“我跟你爹还在世,你就
虐待你儿媳妇怀不上,弄得多伢子没有子嗣。我跟你爹要是有一天去了,你
还不得把你儿媳妇给杀了,弄得多伢子没子嗣没原配。”
她真想狠狠扇林氏十几记耳光,再踹上几脚。可是一想马上过春节,林
氏若是又病了,满院子飘着汤药味,实是不吉利。
曲快手站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等邓氏出来了,道:“明个你将她送到太
明观,对外就称她去养病。”
太明观是浏阳县唯一的女观,里面都是道姑、女居士。
几年前给贺氏接生龙凤胎的子风道姑就是观主,据说是当今开国皇后的
师妹,医术高明,潭州府一带富贵人家的女眷都找她就诊医病。
邓氏眉头紧蹙,轻叹道:“那里最低级的香房住一个月都得二两银钱,
还不算一日三餐的吃食钱。”
曲快手十分无奈道:“银钱该花得花。等孙媳妇怀上子嗣再将她接回来
。”
邓氏道:“这个毒妇送到观里也好。她再不走,我得活活被她气死。”
林氏依稀听到“太明观”三个字,敏感的推开窗户。
曲快手借着月光望见林氏从窗户里探出的脑袋,喝道:“林氏,明个你
娘送你到太明观。”
林氏一听哇的一声大哭。
曲快手高声道:“你若想不开今晚敢在屋里头自尽,我把你名字从族谱
里除了,过了年我就给长久续弦。”
林氏又气又怒,哭得死去活来。
曲快手接着道:“多伢子年龄小,守孝三年再考无碍,但是你要知道,
你自尽就耽误了他的前程,还给他弄一个继母,他终生恨你,连坟都不给你
上!”
邓氏怕林氏像上回一样吐血,伸手扯曲快手的衣角。
曲快手低声道:“她才不会让多伢子叫别的女人娘。你等着瞧,她会在
太明观好好活着。”
当晚广明子三人在李家客房住下。李晶晶要睡觉,让广明子自便。他就
在院子打拳。
曲氏特意做了荷包蛋夜宵。广明子将碗里十个荷包蛋全吃了,汤也喝干
净,精神、胃口都好的惊人。
李老实烧了两锅热水,等广明子三人沐浴睡下之后,才回卧室歇息。
贺氏早将李云霄哄睡了,一直坐在床边等着李老实,轻声道:“长生,
我有话跟你说。”
李老实脱下外衣坐在贺氏身旁,紧紧攥着她的手道:“我也有话跟你说
。”
贺氏突然间哽咽道:“咱们的晶妹子太过聪慧,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
李老实心里慌乱,急忙柔声劝慰道:“莫哭。晶妹子聪慧是好事。”
贺氏哭泣道:“你知道我爹爹就是过目不忘,聪慧无比,四岁吟诗,十
二岁中秀才,十五岁中举,十八岁中状元,结果他……”
夫妻本是一体。她的凄惨身世在成亲当晚就告诉了夫君。
李老实心疼的给贺氏抹了眼泪,声音更加温柔道:“岳父所在的是前朝
,如今是新朝。”
贺氏渐渐息声,缓缓道:“是我着相了。我想多了。”
李老实搂着贺氏的肩,问道:“若是广明子道长收晶妹子做弟子,把她
带到观里去,你同意吗?”
贺氏定定道:“我同意晶妹子当广明子的弟子,不同意她跟去观里。别
说她过了年才四岁,就算是十四岁,也是个娇弱的细妹子,绝对不能离了家
人去观里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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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曲族办学堂名声远播
次日清晨,李家人多半在睡觉,客房里突然传来广明子激动的大笑声。
原来他醒来穿衣,看到手背上的褐斑消失,验证李晶晶制的去斑膏药效
能够一夜去斑,药效完胜先辈制的同类膏药。
广明子站在曲氏跟李晶晶的卧室窗户外,大声道:“李药师,快出来看
我的手。”
曲氏早就起来进厨房做早饭。
李晶晶穿上中衣外裤,站在板凳上,双手推开窗户,露出一张白嫩可爱
的小脸,做个息声的动作,轻声道:“我家人都没醒呢,你小声点。”
广明子只有把声音放低,将双手摆在李晶晶眼前,激动道:“李药师,
你快看我的手,斑全部消失。你制的去斑膏药效极好。”
李晶晶打了个呵欠,声音稚嫩软糯道:“你的手没斑是比有斑好看些。
”
广明子并不觉得好笑,一本正经道:“李药师,妇人脸上生得斑,涂上
此膏不知效果如何?”
李晶晶轻笑道:“你找个生斑的妇人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广明子毛遂自荐道:“李药师,你能否将去斑膏给我,我负责找各种肌
肤生斑的人试药效?”
李晶晶点头笑道:“好啊。我多制几罐。你好多找些人试试药效。”
广明子大喜,赞道:“李药师,你是我见过的最爽快的药师。”
李晶晶见曲氏站在厨房门边瞧过来,摇头道:“你别叫我李药师。你叫
我晶妹子。”
广明子认真道:“你我之间以后就互称名字。有外人时,我仍叫你李药
师。”
李晶晶打了个寒颤,吐吐舌头,“广明子,外面好冷,我关上窗户去穿
棉衣了。”
广明子在李家又住了两晚,共得了李晶晶六药罐去斑膏、三罐冻疮膏、
两罐秋梨膏。
他回到太清观立即写了两封信,派望风将一封信与三药罐去斑膏送到太
明观交给观主子风道姑,让子风道姑找观里的道姑试药膏的药效。
子风道姑跟广明子同辈,以前麻烦他制了许多回药丸,这次难得他开口
,自然痛快的同意。
她将观里几个年迈脸上生着老年斑的道姑找来,让她们自愿涂抹去斑膏
,等着明日药效出来,再过七日身体没有副作用,就让全观肌肤上生斑的道
姑试用。
广明子派望阳将另一封信与密封的三罐去斑膏、一罐冻疮膏、两罐秋梨
膏送往京都白云观,转交隐居深山不问世事的师父药神赤灵子。
信上如实描述李晶晶的年龄性格制药术,并附上她制的新药去斑膏和冻
疮膏,秋梨膏是请赤灵子鉴定她的制药术。
秋梨膏早在几百年前就有了,道教、佛教及各大药堂的药师都会制此膏
,只是药术有高有低,熬出来的膏药效也同样。
赤灵子年幼时家境贫寒,还是婴孩的妹妹患了百日咳,家里没银钱又重
男轻女,没给他妹妹请郎中看病。
五岁的赤灵子在亲戚家尝了三勺秋梨膏,回去求双亲花了五文钱买了个
破了口的药罐,用自家的梨子、桔皮熬成了秋梨膏,给妹妹吃了十日,就医
好了咳嗽。
广明子特意附上秋梨膏,意在勾起赤灵子的回忆,入世收李晶晶为弟子
。
李老实夫妻以为广明子要收李晶晶为徒,却是低估了他的人品与眼光。
且说那日早晨曲快手向族人借来驴车,邓氏叫小邓氏给不肯离开的林氏
收拾行礼,林氏跪下相求,曲快手心意已决,林氏终究被邓氏送进了太明观
。
曲家村以前从未有过妹子、堂客被送到太明观久居的事。
村人听闻林氏去了太明观养病,开始不以为然,后来打听到林氏虐待小
邓氏,使得小邓氏两年未怀上子嗣,都道林氏丑人多做怪、妇人心思毒。
林氏在太明观被管事道姑安置在最偏僻的香房,环境优雅,一日吃三餐
,伙食不比曲家吃得差,只是按照房费分成档次。
她吃的是香房里面最次的一档,感觉非常不受重视,妒忌那些住三餐吃
好的女子,天天生着闷气。
住在一个院有两个老妇人是居士,有三个青年女子是未成亲与男子私奔
名声毁了被家人弃在此地。
两个老妇人瞧不上林氏,林氏又瞧不上三个年青女子。
她交不到朋友,又在屋子里坐不住,就在观里到处游走,哪怕下雪天,
也不打油伞乱逛,年前冻着得了伤寒。
她是故意患病,寻思此时曲长久父子已经回到曲家村,曲长久不来,曲
多肯定会来瞧看,到时她就逼着曲多把她接回家过春节。
观里给曲家送了信,直到年三十都没有人来探望,她气得大骂曲家人,
过了一个充满怨气的年。
正月刚过完热闹的上元节,一个晴天的早晨,曲家村曲族祠堂召开全族
大会。
老族长宣布开春二月二龙抬头族里成立学堂,地点就在祠堂,先生是浏
阳县里前朝的老秀才刘定江。
本族的孩子无论男女,五岁以上都能免费上学堂。外姓跟本族有姻亲关
系的孩子只收六岁以上小童,每年束修费六分银钱。
曲族老少欢呼,对老族长的决定感激不尽。
消息传出去三天,本族三十七个孩子报名,跟本族姻亲关系外姓人家有
三十二个孩子报名。
老族长赶紧跟族里的几位长者商议,又去浏阳县请了一位老秀才李森,
在祠堂外盖了一大间砖瓦屋。
到了学堂开学前一天,报名的孩子人数已多达一百二十七人,最大的孩
子十三岁,最小的孩子刚满五岁。
本族的三十七人,外姓的竟有九十人。束修费便收了五十四两银钱,除
去盖砖瓦屋的四两、两个先生的费用四十八两,还余下二两。
曲族的名望远播,都传到了浏阳县。
县令派师爷在二月二那天送来给学堂亲笔题名的金匾,并将此事当成政
绩上报潭州府。
曾在旧朝是贱籍身份的曲族在新朝竟开明的用祠堂当了学堂,并且对族
里孩子免收学费,对外姓孩子收取微薄银钱的学费。
新朝即将首届科考,潭州府为了表彰曲族,在潭州一带引起家族学潮风
,特额外批给浏阳县县试曲族七个秀才名额。
三月中旬浏阳县县衙大门外的白墙,告示栏里贴出了县试榜单,曲族此
次所有参考学子的名字赫然在列。
老族长的二孙曲定林位列榜首,长孙曲定山第三,另有曲族三位学子排
名前三十,曲多排名第四十一,曲长久的名字排在最后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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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小邓氏初孕受惊吓
春光灿烂,山野万紫千红,百鸟啼唱,清溪潺潺。
曲家村鞭炮声震耳欲聋,太和镇来的焰火队敲锣打鼓舞龙耍狮子,全村
男女老少欢天喜地迎接曲族县试高中的七位秀才。
曲老族长下巴山羊白胡子随风轻飘,老泪纵横,激动欢喜的说不出话来
。
“爷爷,孙子给您磕头。”曲定山领着新出炉的六位秀才齐齐给老族长
跪下磕头。
曲老族长双手抖动挨个将七人扶起来,一个劲的道:“你们已是脱了贱
户籍的秀才老爷,见官员都不用下跪,怎能跪我,都快起来。”
曲定山在曲老族长耳边道:“爷爷,县令大人昨个在宴会后特意留下我
们七人,他说您高瞻远瞩办族学,如此潭州府才会多给县里七个秀才名额。
”
曲老族长对此事已有耳闻,没想到是真的,看来他做对了。
曲定林道:“爷爷,县令大人个人给我与哥哥送了十两银钱,还问我们
有没有娶亲。”
曲老族长泪眼射出精光,抓住二孙子的手腕,急问道:“你怎么说的?
”
他花了许多银钱培养几个孙子到潭州、浏阳县书院读书,除去想让孙子
高中,还想娶到出身好的妻子。
长孙曲定山娶了县城捕快的女儿柳氏。柳氏的哥哥跟曲定山是潭州书院
的同窗,此次也高中秀才,排名第五。
二孙子曲定林的亲事迟迟不定,就是等着中了秀才再说。
曲定林有些害羞道:“我如实答复没有定亲。县令大人说要过了清明节
,请您老到府上一叙。”
曲老族长喜出往外激动道:“林伢子,你有大福气了。县令大人这是要
给你做媒。”
曲快手、李家迎了曲长久、曲多,从村口浩浩荡荡回到曲家。
曲快手笑得合不拢嘴,眉飞色舞,比自己中了秀才还高兴。
邓氏激动的热泪盈眶,望着夫君赞叹道:“当年多亏你英明,送长久、
多伢子上学堂。”
她一个深山村里极为贫穷农户女子,竟然当上秀才的娘、秀才的奶奶,
这是做梦不敢想的事。
曲氏同样很高兴,道:“曲家祖祖辈辈干的营生都被人瞧不起,哥哥嫂
嫂在县城里没有什么朋友,这回长久、多伢子成了秀才老爷,哥哥嫂嫂总算
扬眉吐气!”
贺氏脸上浅浅的笑,眼睛望着堂屋外蔚蓝的天空,不知想着什么。
李云霄在贺氏腿上坐着,叫道:“娘,我长大要考上秀才,让你当秀才
夫人。”
李晶晶瞪眼道:“乱说。你考上秀才,娘是秀才的娘!”
中午两家喜气洋洋坐一堆吃庆功宴。
小邓氏吃鱼时突然间呕吐,把众人吓了一跳,待请来曲郎中就诊,方知
她已怀了三个月的身孕,算日子是正月春节怀上的。
曲郎中临走时道:“福叔,你家双喜临门,恭喜!”
曲多望向小邓氏的目光充满柔情感激。
曲快手喜得又多喝了两杯。
邓氏目光凝视,笑道:“你是两个身子的人,以后少做家务,今个的碗
多,奶奶洗了。”
小邓氏满怀感激的道:“奶奶,家务活不多,我能干得了。”
邓氏比林氏强百倍,何况又是隔代疼,跟小邓氏是远方亲戚,对小邓氏
很好。
李晶晶指着小邓氏的肚子,问正吃着点心的李云霄道:“你说嫂嫂肚子
里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李云霄瞟了一眼道:“弟弟!”
众人哈哈大笑,小邓氏又羞又喜,脸颊飞起两片红霞。
她怀了孕比以前胖了些,皮肤白里透红,比曲家村大多数的小堂客漂亮
。
曲多望着一直在笑的曲长久,道:“爷爷、奶奶,我堂客已经怀了身孕
,我明个去观里将我娘接回来。”
小邓氏一听脸色苍白,幽幽的望了曲多一眼,闭眸晕倒瘫在座椅上。
她三个月没来月事,饭量比平时大,已知自己怀了身孕,可是害怕林氏
从观里回来害了她流产,一直瞒着不告诉任何人。
谁料想今日吃鱼呕吐引来曲郎中诊脉瞒不住怀孕的事实,曲多知道后每
一件事就是要把林氏接回来。
小邓氏一晕,在场两家人都慌了,生怕有个闪失把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
给流掉了。
曲多愣愣的坐着,望着双眸紧闭的小邓氏,脑海里浮现她幽幽的眼神,
想起成亲两年发生许多事情,心情十分复杂。
原来林氏有个半夜醒来听墙根的恶习,不但听小辈,还听长辈。
小邓氏无意中发现告诉了曲多。
林氏是曲多的亲娘。曲多开始自是不信,一次跟小邓氏房事时,被小邓
氏推开手指着窗户有个人影,他蹑手蹑脚走过去猛的开门,发现是林氏。
后来小邓氏半夜让曲多出门去看曲快手夫妻的卧室窗户,曲多仍是猛然
间开门,将趴窗头的林氏身影看的一清二楚。
曲多嘱咐小邓氏不得告诉邓氏。他克制着跟小邓氏减少房事。
曲多长年在潭州书院,回来房事又少,小邓氏被林氏欺负打压心情压抑
,自是无法怀上子嗣。
曲快手很开明,带着曲多跟小邓氏去县城、镇里医馆看病,得到结果是
夫妻俩身体都没有问题。
林氏偏偏把责任都推到小邓氏身上,曲多一直对小邓氏很愧疚。去年林
氏曾有意要悄悄的给曲多买个妾,他坚决不同意。
林氏被曲快手夫妻送进太明观。腊月底曲多回来时正遇到观里的道姑带
口信说林氏病了。
曲多孝顺本想将林氏接回来,可是一想到他跟小邓氏至今无子嗣,若小
邓氏再不怀孕,只怕等他考中秀才,连曲快手夫妻都要给他纳妾了。
小邓氏年长曲多两岁,她是曲多的初恋兼原配。曲多不想纳妾,只能暂
时不去接林氏。
如今小邓氏已怀孕三个月,按照曲快手的原话,小邓氏怀了身孕林氏就
能回家。
曲多想着林氏看在小邓氏肚里小孙孙的份上,不会再虐待小邓氏,而且
爹爹曲长久中了秀才,昨日中午县里几位富商宴请时,有位商人有意将守寡
的庶女嫁给爹爹当平妻。
他便开口要接林氏回来,谁料小邓氏惧林氏如虎,竟是当场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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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曲氏苦口婆心训侄孙
邓氏急得去隔壁老族长家吃庆功宴的曲郎中,跑出门踩到一堆鞭炮渣,
绊了一下,扭了脚脖,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老族长家院子里摆了九桌,曲郎中正跟一个堂弟划拳。
邓氏一瘸一拐跑过来道:“我孙媳妇晕过去了。麻烦你再去我家看看。
”
曲郎中咦了一声,疑惑道:“她好好的怎么晕过去了,受了什么刺激。
”
邓氏总不能说孙媳妇听到儿媳妇要回来就被吓晕过去。
曲郎中二次进曲家给醒过来目光慌乱的小邓氏把过脉,跟曲家人婉转的
道:“她是孕妇,情绪不易大喜大悲。这次还好没有伤着胎儿。”
曲多喃喃道:“大悲?”
李晶晶直摇头心说曲多真呆,被贺氏瞧到了,便吐吐舌头到院子玩去了
。
曲郎中又给邓氏看了伤脚,给她开了两副药。
曲快手亲自把曲郎中送回老族长家,被红光满面的老族长叫来坐在身边
。
在场的成年男子纷纷过来给曲快手敬酒,恭喜他儿孙都考中秀才。
曲快手很快将小邓氏晕倒的事抛在脑后,取而代之的是心情特别的舒畅
自豪。
他不知喝了多少碗米酒,醉的把一个人看成两个人,忙跑到老族长家的
厨房,双手从缸里捧凉水擦脸让头脑清醒,出来后就晃悠悠回了家。
李家人只留下曲氏,曲氏正在堂客里肃声训斥曲多。
“多伢子,你都是中了秀才的人,怎么脑子那么迂腐?”
“你娘对你堂客怎么样,孝不孝顺你爷爷奶奶,对你爹是否体贴,你心
里没数吗?”
“你娘回来了,你堂客跟你未出世的崽还有活路?”
“你瞧你奶奶今个急火攻心,把脚都扭了。你堂客跟你崽要有什么事,
你奶奶得气得丢了命。”
“你把你娘接回来,就是对你爷爷、奶奶、爹爹不孝,就是对你堂客不
义,对你崽不慈!”
曲快手心里暗道:妹妹嫁到李家这么多年,仍是心系曲家。
曲多已是拿到县里文书正式的秀才,可是心眼纯直,尊重长辈,被大字
不识的曲氏训了一通,也不生气。
曲氏望着摇摇晃晃进屋的曲快手,嗔怪道:“哥,你怎么又喝醉了?嫂
嫂脚疼在屋里躺下了,我跟多伢子说说话。”
曲快手笑道:“你说他说得好。你是我妹妹,说他这个侄孙天经地义!
”
曲氏道:“我说再好,也得他听得进才行。”
曲快手提高声音道:“多伢子,你姑奶奶的话,你听得进不?”
“听得进。”曲多对曲快手又敬又怕,忙上前扶了他进卧室。
“乖孙,你终于跟你爹中了秀才。我跟你奶奶等这一天好多年。”曲快
手拍拍孙子清瘦的肩膀。
曲长久喝多了,早就去睡了。
此时堂屋里只有曲多跟曲氏,曲多这才透露将县里商人要用三百两白银
做嫁妆把守寡的庶女嫁给曲长久当平妻的事。
曲多眉头紧锁,道:“姑奶奶,我娘若不回来,我爹就会娶平妻。”
曲氏道:“家和万事兴。你姑爷爷曾给我说过,有了平妻、小妾、通房
,多富贵的家也会败了。”
李炳长年在外做生意,身上又有银钱,为让曲氏心里踏实,在她怀上李
老实时就承诺绝对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村里妇人妒忌曲氏有银钱,在背后说李炳在外有女人所以几年不回来一
次。
曲氏坚信李炳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
曲多轻叹一声道:“姑爷爷说的是。可是三年后我与爹爹过了潭州的府
试,还要去京都会试,所需银钱很多,爷爷看在三百两银钱的份上,会同意
爹爹娶商人庶女。”
本朝科考制度分为县试、府试、会试、殿试。
过了县试是秀才,过了府试是举人,过了会试是进士,最后的殿试是定
夺一榜三甲状元、榜眼、探花。
“商人来议亲,我会让你爷爷替你爹拒绝。”曲氏望着容貌颇像邓氏的
侄孙,他读书天赋不高,勤能补拙,此次中了秀才,不知下次能否幸运的中
了举人,光宗耀祖。
曲多感激道:“多谢姑奶奶!”
曲氏低声道:“你与你爹若能中举,进京参加会试的银钱,我跟你姑夫
说,让他与你爷爷共同出这笔银钱。”
李老实每年能给家里挣十几两银钱,外带好些实惠的吃食,能养活李家
一大家子人。
这些年李炳给她带的银票都存下了,已高达二千三百两。
她支助侄子、侄孙参加会试,动用家里的大钱,是要经过李炳的同意,
所以她没有说出多少数额的银钱。
曲多再是书呆子,这些年也从爷爷奶奶爹爹些许话语里听出曲家能有今
日是当年有着姑奶奶夫妻出笔大银钱支助,此次姑奶奶又要开口支助他跟爹
爹,内心满怀感激,当场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曲氏目光慈爱,双手扶起曲多道:“你好好读书,三年后中举去京都会
试,给你去病表叔、霄伢子做个好榜样。”
日薄西山,李去病端着一碗黑呼呼的胶状物来到曲家的堂屋。
曲家人正在吃饭。晚饭是曲快手、曲多父子做的,就是将中午的剩饭菜
简单一热,再煮一锅米饭。
李去病微笑道:“晶妹子熬了止痛活血膏,说是舅奶奶涂上明个就能走
路。”
“晶妹子又想着我。真是谢谢她!”邓氏笑容满面,前不久用了李晶晶
的去斑膏去掉两颊生的四个黄斑,皮肤光净显得好看年青些,高兴了好多天
。
她放下碗筷由曲多扶着进卧室去涂膏,身后传来曲快手跟李去病的对话
,身子一震,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原来止痛活血膏主要是以蚯蚓制成的。
邓氏从小就恶心肉呼呼丑陋的蚯蚓,哪肯在脚腕涂上蚯蚓尸体做的药膏
,等李去病走了,就让曲多把碗端得远远的,千万别让她再看到第二眼。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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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曲族乐极生悲祸至
次日早晨下起小雨,曲氏惦记邓氏、小邓氏都病着,吃过早饭就去李家
看望,看到邓氏仍不能下地,当面没说什么,走时向曲快手要止痛活血膏。
曲快手笑道:“你嫂嫂怕蚯蚓不敢用,我敢用。”
曲氏嗔怪道:“呸,大早上乱说话!你身子好好的,永远也用不着。”
心说:这可是我乖孙女费心思熬出来的药膏,连药道人都赞好。邓氏不识货
。
李晶晶正坐在堂客里摆弄小炉子,瞧着曲氏原自把碗端回来,问道:“
奶奶,舅奶奶的脚好了吗?”
曲氏实话实说道:“晶妹子,你舅奶奶制药是一片好心,她不敢用,我
拿回来了。”
中午李去病下了学堂回来,还未进客屋便兴冲冲道:“娘,叔爷爷家门
口搭戏台子雨棚,我问了几个搭台子的叔叔,都说要连唱七天的大戏,祝贺
曲族出了七个秀才。”
叔爷爷指的是老族长。
李云霄激动从堂屋里面蹿到门口,叫道:“噢,又有戏看了!”
李去病在屋檐下甩干油伞上的雨水,扭头道:“每次你都叫得欢,看了
没一会就嚷着要回来。今个你爹跟你哥不在家,我不带你去看戏。”
李云霄气得腮帮鼓鼓的,大声嚷道:“奶奶,小叔叔不带我去看戏啊!
”
李去病笑道:“我是逗你玩的。我不带你去谁带你?”
家里除了他只有曲氏与贺氏。贺氏不爱看花鼓戏,也厌恶往人堆里扎。
曲氏是个真正的戏迷。他总不能让曲氏刚看个开头为了送李云霄就回家。
到了傍晚雨下得大了,天色一下子黑下来,连续的闪电将黑暗撕开几个
口子,隆隆的雷声在天地回旋。
早早吃过晚饭的曲氏坐在堂屋望着天空,也没有心思做绣活。
半个时辰后雨小了些,偶尔有闪电与雷声,突然间曲家村响起了锣鼓声
,不知是谁家的老堂客激动的尖叫道:“唱戏啰!”
“去病,我早去占位子,你带着霄伢子快来!”曲氏比又蹦又跳的李云
霄还兴奋激动,拿起两个板凳,蹭的往外头冲,都忘记打油伞。
贺氏瞅着黑夜里线一样落的雨,嘱咐李去病带着李云霄不能坐在中间,
一定要坐在最外围。
贺氏把卧室门窗都关了,厨房堂屋门都Сhā紧,带着李晶晶呆在堂屋里。
母女坐在燃着昏黄油灯空荡荡的堂屋,外头传来风雨声,一个做着鞋子
,一个熬着药,时光缓慢流逝。
突然间响起一阵隆隆巨雷,雨声哗哗响,堂屋外面的世界下起了倾盆大
雨。
李晶晶走过来抱着贺氏的右臂撒娇,嘟着小嘴道:“娘,光线太暗,对
眼睛不好,你别做鞋子了。”
贺氏被雷声震得有些心神不宁,点头道:“好。我听宝贝晶妹子的。”
门外传来人的脚步声,李去病未进堂屋门就恐惧的叫嚷道:“嫂嫂,不
好了,雨棚子塌了,砸了好多看戏的人!”
贺氏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打开门。
李去病面色苍白,粉唇颤抖,左手打着油伞,右手抱着已经吓傻的李云
霄。
锣鼓声已经没了。哗啦啦的雨水声隐约夹着老族长家那边传来大人孩子
的叫嚷声。
贺氏往两人身后的漫漫黑夜瞧去,心猛的一揪,急问道:“娘呢,她怎
么样?”
李去病终于回到了家里,把李云霄放在地上,腿软的坐在座椅上,魂不
守舍的答道:“娘好好的在族长爷爷家,让我跟霄伢子先回来。”
贺氏听到如同生母的曲氏平安无事,长吁一口气。
李晶晶跑过来抱住了站在堂屋中央目光呆傻的李云霄,他突然间后反劲
的哇哇大哭起来,眼泪汪汪,惹人心疼。
“哥哥,到家了。你看娘就在你身边。”李晶晶难得的叫了李云霄一声
哥哥。
“宝贝哭出来就好。不怕,娘在呢。”贺氏将李云霄抱在怀里又亲又哄
,他才慢慢收了眼泪。
李去病坐着偷偷的抹泪,心有余悸,缓缓道:“嫂嫂,我幸亏听了你的
话,抱着霄伢子坐在最外围。不然那么多大人跑出来,肯定会把我跟霄伢子
撞倒。”
李晶晶问道:“小叔叔,到底是什么回事?”
李去病道:“雨棚子中间的柱子塌了,坐在柱子边的人被砸倒,人们都
吓得往外围跑,踩着人了。”
李晶晶曾见过这种临时雨棚子,中间高四角低,中间用一根高粗的木头
当梁柱,四角用矮些的木头,形成一个伞状,棚顶用油布与布条所搭,雨水
落到棚顶,能够顺着油布流下来落到地面。
这种雨棚子最大程度的能够遮挡中雨,刚才那么大的雨,棚顶受力不住
,梁柱木头自然会倒砸了底下的人。
如果此事发生在白天,只要有人沉着冷静的大喝都稳住不动,众人不要
慌张往外跑,事故就不会扩大。
可惜事故发生在黑夜,大人叫孩子哭,乱成一团,不知有多少人伤亡。
曲族这真是乐极生悲。
贺氏问道:“外村的人来的多吗?”
李去病道:“今个落了一天的雨,许多人以为不唱戏就没来。外村顶多
五十个。”
贺氏道:“外村只来了五十人,还不到以往的一成,这真是不幸中的万
幸。”
李去病想像着外村人都来了,雨棚子里挤个一千人,今个肯定得踩死人
。他的脸色更加的苍白。
李晶晶不知从哪里弄出两碗药膏,说是专治受惊,让李去病与李云霄吃
了。
贺氏问道:“舅舅家的人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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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总在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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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曲族危难李家援手
李去病脸上恢复点血色,声音总算正常了,道:“舅舅家只有舅舅去看
戏,他跟娘坐在一起。雨棚子塌了,他护着娘跑出来。他跟娘都没事。”
贺氏道:“亏得舅娘与弟妹今个是病身子都没去。”
过了片刻,曲氏左手打着油伞,右手空着,急匆匆小跑回来,右边身子
的衣服淋湿明显有水迹,进门便眼泪汪汪望着李晶晶,哭道:“晶妹子,你
制的止痛活血膏还有吗?”
李晶晶面色凝重,点头道:“有啊。奶奶,我去杂房给你拿。”
李去病要陪着李晶晶去杂房,被她拒绝了。
她是打着去杂房的旗号去回瑃药府,当然不能让李去病陪着。
贺氏目光关切,上下打量曲氏,问道:“娘,怎么了,你摔着哪里了?
”
曲氏抹泪急道:“我没摔着。本村外村共有六十七个人砸伤、扭伤。我
的三位堂叔、两位堂婶路都走不了。我要拿晶妹子的药膏给他们涂了。”
贺氏一听人数,心里咯噔一下。仍是劝慰道:“所幸无人死亡。”
本朝仍延用前朝的律法,聚众发生百姓受伤数量超出五十人,必须报到
州府,事件牵扯到的所有行政官员全部免职,十年内不得任职。
曲家村隶属浏阳县,此事一出传出去,潭州府会免去县令。
县令被免职之前肯定不会放过曲家村。
此次唱戏老族长是打着庆贺族里出了七个秀才的旗号,老族长要按律法
赔受伤百姓银钱、做牢,七个秀才也会被革去功名。
曲氏伤心难过的哭道:“外村的人说族里为庆祝中了七名秀才,搭雨棚
看戏,伤了这么多人,明个就会传到县里。族里七个秀才的功名会被县令免
了。长久、多伢子才当了几天秀才,就当不成了。”
贺氏将曲氏当成亲娘看待,被她哭得揪心,劝道:“娘,外村的人妒忌
曲族,才说出这番话。”
曲氏紧紧抓着贺氏的手,问道:“你识字见识广,你说县令大人会不会
免了长久、多伢子的功名?”
贺氏知道若是开口说出实话,曲氏肯定会气晕过去,只能摇头道:“不
会。”
李晶晶双手提着一个竹篮进来,竹篮里面装着四个小坛子,道:“奶奶
,天太黑你别出门,让小叔叔去送药。”
曲氏犹豫了一下便点点头。
“小叔叔,两个黑色小坛里面装得是止血药粉,往伤口涂了就能止血,
还能防止感染。两个白色小坛装得是止痛活血膏。”李晶晶给李去病细细的
嘱咐,最后趴在他耳边小声道:“我怕别人不敢用,你就说是广明子制的药
。”
贺氏担心四坛子药不够,把被邓氏弃之不用的那碗黑膏也放在篮子里,
并用油纸在上面铺了一层,防止进水。
李去病穿着蓑衣提着篮子,要出堂屋门时,双腿竟然不由自主的在发抖
。
李晶晶拉拉李去病的衣袖,眨眨眼睛道:“小叔叔,你要是不去,就得
奶奶或是我娘去。”
李去病俊俏的小脸面无表情,眼睛瞅着地面,怯懦的不敢再往前迈一步
。
曲氏从李去病手里拿过了篮子道:“我去。你在家呆着。”
贺氏体贴的道:“娘,你的衣衫都淋湿了,快去换干净的衣衫。外头路
滑不好走,你别去了。我跟去病把药送到便回来。”
曲氏将篮子放下,去找蓑衣,急呼呼道:“我的衣衫已经湿了,我去送
药,你跟去病都在家里呆着。”
李晶晶双手用力推李去病的腰两下,跑到他跟前双手叉腰仰着头,亮如
星辰的大眼一眨不眨盯着他,势要逼着他去。
李去病满脸羞愧,原自拿回篮子出了门。
曲氏望着小儿子背影的消失在黑夜里,想起了龙凤胎出生至今都未回来
过仪表堂堂的夫君,微微出神。
李晶晶把曲氏拉进堂屋,关上大门,问道:“奶奶,有没有细妹子、细
伢子受伤?”
那些可爱天真的小伙伴帮助她挖药草、抓药兽,她心里真担心他们受伤
。
曲氏道:“大人都护着自己的崽。细妹子、细伢子就算受伤,也只是小
伤。”
她当时冲出来,找李去病叔侄快把嗓子喊哑了。
黑暗风雨笼罩下的曲家村,二十几户人家传出大人的叫骂、孩子的大哭
声。
老族长家的堂屋人满为患,曲郎中眉头紧锁正给伤患者就诊。
偏厅气氛压抑无比,老族长家的几个成年男子脸上布满阴云,沉闷不语
。
出了这么大的事,伤者超过了五十人,县里派衙役一来打听就知道事故
真相,绝对瞒不过去。任凭老族长见识在多,也丝毫没有主意。
曲定山、曲定林的秀才功名是肯定会被革去,以后都不能再参加科考,
书都白念了。
如今两人的心情就如同从云霄被打入地底。
堂屋里传来李去病怯怯的声音,“这是药道人广明子制的止血药粉、止
痛活血膏。”
曲郎中忙得糊涂了,竟是激动问道:“药道长亲自送药来了?”
李去病摇头道:“不是。”
老族长蹒跚着步子从偏厅走出来,短短的一个时辰竟是苍老了许多,道
:“太清观的药道长腊月在李家住了几天,这药肯定是他亲自制的。”
老族长的儿孙听了都走到堂屋。
一篮子四坛药,普通药师制的止血粉、止痛活血膏,半个手指大的一小
瓶最低四十个铜板,四坛药最少值百两银钱,何况是大药士药道人亲自制的
,这么大的量,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他们望向李去病的眼神除去感激还有尊敬。
曲郎中急急问李去病药的效果,按照他所说给呆在堂屋的二十几个伤者
用了。
老族长向李去病道谢,派曲定山、曲定林去别的伤者家送药慰问陪礼道
歉。
李去病有人陪着就不怕了,自告奋勇的道:“我知道药效,跟你们一起
去。”
老族长感激道:“好伢子,你们李家今个帮了族里大忙,日后你们家有
什么事,直管向族里开口。”
曲定山兄弟穿着蓑衣提着药,带着李去病,挨家挨户的送药。
子时,李去病才提着剩下的药从老族长家回来,曲氏见他一脸疲惫,只
问了几句就让他歇下了。
曲氏哪里睡得着,在床上辗转反侧。贺氏为曲氏揪心,不得不担忧曲族
的命运。
黎明前婆媳困意上来,竟是睡着了,一睡便到了辰时,若不是李云霄喊
肚子饿,贺氏都不会醒来。
打开门窗,灿烂的阳光照射进来,清幽的春风带着梨花芬芳与潮湿泥土
的香味,李家新的一天开始了。
院子里响起一个少年焦急的声音,“珠姑姑,你家可还有药道长制的药
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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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女诸葛贺氏献计
曲氏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叫她名字,睁开眼睛一瞧已是日上三竿,阳光透
过窗户都快要照到了床上。
李晶晶早就醒来了,一骨碌爬起来去穿衣服,扭头给曲氏做了个息声的
动作,趴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出去问问情况。你别着急。”
曲氏一脸焦急,问道:“你还有药膏吗?”
李晶晶小手摸摸曲氏的脸颊,轻声道:“我不知道他们需要的是哪种。
我得去杂房看看有没有。”
贺氏已经穿好衣服,将头发用彩绳一系,打开卧室大门,出来见是老族
长的两个孙子曲定山、曲定林,便道:“我娘在睡着,你们先到堂屋里坐。
”
她拿钥匙把堂屋门打开,请两位新秀才进去,见他们穿着沾满泥点的鞋
裤,眼白布有血丝,想必昨晚一夜未合眼未沾床。
刚才急匆匆说话的是老族长的二孙曲定林,今年十七岁,容貌清秀随了
其母田氏,性格直爽,心里藏不出话。
曲定山深深鞠躬,感激道:“嫂嫂,多谢你们家雪中送炭赠了价值不菲
的药膏治好了全村五十八人腿伤。”
贺氏轻轻点头,内心震惊,却是不动声色。心说:女儿制的止血粉、止
痛活血膏药效只有夫君用过,说是药效不错。可跟“价值不菲”沾不上关系
。
曲定林跟着一起鞠躬,急着道:“嫂嫂,我爷爷想向你们再要些止血粉
、止痛活血膏,立刻送到外村四个伤者家里。”
曲定山见贺氏面色疑惑,便将事情前思后想简明扼要说了一遍。
原来昨晚外村的伤者伤势轻,等不及曲郎中去镇里取药,都匆匆离开曲
家村回家了。
曲家村的六十三名伤者昨晚全部涂抹了止血粉、止痛活血膏。今早,除
去五个脚骨骨裂上了年岁的老人,其余五十八人的脚扭、皮擦破伤都好了,
一些人已经下地干农活。
老族长对四位外村的伤者心怀愧疚,派曲定山兄弟来取药。他则准备去
县里向县令负荆请罪,希望县令能够网开一面,不要革了族里七个秀才的功
名。
李晶晶站在门口听完后,朝贺氏微微点头便去了杂房取药。
贺氏一本正经问道:“舅外公除去到县里负荆请罪,就无别的办法?”
老族长是曲氏的堂叔,李老实夫妻按辈份叫他舅外公。
曲定山蹙眉道:“我们一家想了一夜,只有这个办法。”
贺氏道:“我昨个前思后想,忆起以前看过的一本官员自传记,这位官
员少年时族里遇到类似的事,他提议瞒上不瞒下,全族齐心协力瞒住了官府
的官差,避过了大祸。”
曲定林早就知道贺氏识字懂诗,听出她话里弦外音,谦虚的问道:“请
嫂嫂赐教。”
曲氏已然坐到了贺氏身旁,目光期盼的望着她。
贺氏低声道:“那我就在你们面前班门弄斧一回。”
李晶晶取了药放在门外,仰视贺氏有种说不出神秘的美,素面布裙照样
光彩夺目。
贺氏道:“曲家村出事伤了六十七人,此事肯定今日就传到了浏阳县县
令耳里,左右瞒不过他去,可是曲家村离潭州一来一回近四百里,就是快马
也得跑两天。”
曲定山兄弟不愧在潭州书院读过书,目光渐渐清明,隐约猜到贺氏接下
来要说的话。
贺氏轻声道:“不如曲家村曲族与浏阳县县令一起瞒了潭州府,把昨个
的事大事化了,小事化无。曲族不用受罚,七位秀才功名仍在,浏阳县县令
不用被免职,皆大欢喜。”
曲定山兄弟听得心惊肉跳,眼前这位女子真是如同爷爷所说大气内秀深
藏不露。
曲定山点头颇些激动道:“曲族与县令不瞒着潭州府都遭殃,瞒住潭州
府的人,两边都无事。县令大人只怕比我们还想瞒住潭州府。”
贺氏一听只要瞒住了潭州府的人,就能保得住侄儿、侄孙的功名,也不
管对不对,一个劲的点头。
曲定山兄弟诚恳的道:“嫂嫂教我们如何瞒过潭州府的人。”“请嫂嫂
赐教。”
曲族族学每旬第一天休课。李去病今个不去族学上学堂,也是刚刚起来
。
他进来站在了曲氏的身后,刚才贺氏的话隐约听到一些,太刺激他的神
经,没想到贺氏胆子这么大,要曲族联手浏阳县令瞒住潭州府官府。
贺氏昨夜就想的透彻,今个又得知五十八人的伤治好了,若曲族依计行
事,有九成的把握瞒住潭州府。便道:“曲族先统一口径,对外称昨晚戏台
子塌了一角,只有几人被惊着,回家雨夜路滑摔了。”
曲定山点头道:“戏台子塌了是事实,但是全塌跟只塌一角,六十七人
受伤跟几个人受惊吓回家路滑摔了,后果截然不同。”
贺氏心说:孺子可教。
曲定林道:“我爷爷开族会,会教着全族人说法一致。”
贺氏点头接着道:“你家门前的雨棚子立刻重搭起来,戏班子请回来,
今后六天只要不下雨,晚上就要唱戏,还要知会邻村的人,来的人越多越好
,造成从未出过事故的场面。”
她偏要反其道行之,让曲家村比没事故前更加热闹。
曲定山兄弟听得目瞪口呆,心里却直觉这是最好证明曲族昨晚没有发生
大事故的办法。
门外传来李云霄喜悦的尖叫声,“我要去看戏!”
李晶晶拧了李云霄ρi股一下,在他耳边道:“你昨个哭得满脸是泪像花
猫,今个看戏还去?”
李云霄捂着ρi股跑开,似想起什么,胖呼呼的小脸立刻晴转阴,朝李晶
晶吐吐舌头道:“我是被雷声吓着了。好大的雷。”
李晶晶怕李云霄出去瞎说话坏了曲族的大事,招手喊李去病带着他去院
子外面玩。
曲氏问道:“昨个外村来了几十人,小桔村、芒草村、河洞村、陈家村
的人都有。这些人回去肯定会跟村里人传话,今晚还会有人来看戏吗?”
曲定林道:“珠姑姑,您放心,肯定会有人来瞧咱们曲族的热闹,不过
那些人是来看咱们的笑话。”
昨晚事故发生之后,有几个外村人立刻露出丑陋的嘴脸,讽刺挖苦曲族
风水差,根本就出不了秀才,曲族的人永远都是贱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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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官差微服访曲家村
贺氏望向曲定山,定定的道:“你岳父是捕快,跟县令肯定关系相熟。
你去县城,由你岳父带着立刻求见县令,将族里的事全盘托出。只要县令愿
意拖延潭州官差两天,此事便能彻底瞒过去。”
两兄弟深以为然。
贺氏嘱咐道:“族里的学堂明个不能停课。五个脚骨断裂的老人暂时送
到外村姻亲,曲表兄郎中就到外地访友几天,等风头过了回来。”
曲定林兄弟能在县试排名前三,都有个好脑子,将贺氏的话都记下,拿
了李晶晶的药,回到家里找老族长商议。
沉寂的村口突然间响起锣声,老族长在祠堂里给全族人开了个简短却决
定着曲族命运的会。
老族长铿镪有力的话像雷一样击入每个曲族人的脑海里,“如果我族的
七个秀才功名被夺,浏阳县令被免,那么学堂会关闭,今后我族休想再出一
个秀才,我族人永远都是贱籍,被邻村的人瞧不起。”
散了会曲族的成年男子就火速老族长家门口集合,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将
雨棚子搭起来,这回十分的结实,中间的柱梁用了三根木头,牢牢的钉在地
下。
曲定山换了衣衫带着堂客柳氏坐着驴车去了县城岳父家。
曲定林带着李去病到外村给四位伤者送药。
曲族的十几个堂客打着串亲戚的晃子回邻村的娘家,把曲族晚上有花鼓
戏看的事传开。
曲氏去转了一圈回来讲了所见所闻,贺氏点头道:“只要县令同意联手
,成败就在潭州府官差来查案的那一天。”
曲氏心里悬着事,煮米饭放多了水,成了稠米粥。
曲快手、曲长久、曲多搭完了雨棚子,出了一身臭汗,回到家里见堂屋
八仙桌上摆着粥菜,坐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从卧室方向传来女人呕吐的声音,曲快手听着是邓氏,虎眼一瞪,心说
难道堂客也怀上了,这简直不可能。
曲快手放下碗筷快步走进大门敞开的卧室,见邓氏坐在床上,右脚脱了
鞋袜搭在长条凳上,小邓氏正在用棉布蘸着黑呼呼的药膏往她脚踝上涂抹。
邓氏眼睛一瞧到黑呼呼的药膏,就张嘴干呕,见着曲快手,有些尴尬道
:“妹妹见我跟儿媳妇都病着做不了饭,特意送来饭菜。我想脚快点好明个
能做活,就跟她要了些药膏。她倒是给了,就是说我不识货。”
“你确实不识货。”曲快手曾在县衙当过刽子手,多少懂些律法,昨晚
也是一夜未眠。
他怕邓氏担忧,还没将事故的后果告诉她。
邓氏病着不能出去,以为雨棚子塌了伤了六十七人,责任都在老族长家
,并不知道儿孙也被牵连其中,将被革去功名
曲快手叫小邓氏出去,亲自给邓氏涂药膏,低声道:“老族长一家都以
为药膏是药道长制的,说是拇指大的小瓶药膏就能卖一百个铜钱!”
邓氏道:“那我们跟妹妹说,让晶妹子多制药膏去药铺卖了。”
曲快手摇头道:“不行。晶妹子没有朝廷、道教、佛教颁发的药师文书
,制出的药膏不能卖银钱。”
邓氏轻叹一声,问道:“昨晚的事故会不会害咱们儿孙秀才功名被革?
”
曲快手手里的药碗差点掉地。
邓氏敏感的望着曲快手,见他低头不语,顿时惶恐慌乱无比的哭出声来
,问道:“我说怎么你一夜睡不着。你怎么不跟我说?”
曲快手把药碗放下,搂着邓氏的肩安慰道:“你莫哭,怡妹子已给老族
长出了顶好的主意,只要瞒过了潭州府来的官差,家族的七个秀才都会无事
。”
邓氏知道贺氏是个不简单的,却未料到如此有谋略,想想也只有她这样
聪慧无比的人才能生出李晶晶那样的女儿。
黄昏时分,夕阳给曲家村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村头的老槐树下坐着
四个老头老婆子,外村的人三三两两的来看戏,经过都会跟老人攀谈几句。
两个瞧着面孔陌生的男子穿着九成新的棉制青色长袍夹杂在小桔村的人
当中走过来。
长着方脸的中年男子问道:“叔叔、婶婶好,听说四日前,老族长曲里
正家以庆祝族里出了七个秀才为名搭戏台子唱戏,晚上下大雨,戏台子塌了
,砸死了两个人,砸伤了一百零七人?”
曲家村的里正就是老族长。方圆几十里的人都习惯的叫他老族长,很少
有人叫他曲里正。
四个老头老婆子都是曲族最精明的,这几天特意被老族长安排在这里。
他们瞧两男的着装,再听方脸男子开口老族长叫曲里正,一下子就知道
他是潭州的官差乔装的。
老婆子气呼呼道:“扯鬼话!你听哪个不要脸的讲的?”
青年男子并不生气,脸上带着诡异的笑,缓缓道:“我是听路上的人说
的。”
一个老头子咳嗽几声道:“不是四日前,是五日前。那天我去看戏了。
戏台子没塌,是雨棚子榻了一个角,只有洗脸的木盆那么大,当时天空正好
打下一个雷,把下面的几个人惊着了,他们都是外村来的。我不认识。”
长脸的青年男子一本正经的道:“我们在路上可是听说那晚雨棚子全塌
了,共砸伤曲族六十三人,其中五人连路都走不了。”
老婆子急道:“你胡说八道咒我们曲族,到底是来看戏,还是来找事?
”
另一个老头子望着两男摇头道:“人啊怎么只听传言,不信亲眼所见。
”
老婆子喝道:“别跟他们讲话,我讨厌他们。”
两男跟着小桔村的人进了曲家村,又问了两个细伢子,过了一会儿挤在
乌泱乌泱的人群里看了一刻钟的戏,觉得村里一派祥和,百姓生活正常,便
悄然离开去了太清观找药道人求证。
广明子正在制药的关键时刻,观主派小道士连请了三回,这才把他请到
了太清观会客的大厅。
长脸男子问道:“你是广明子?”
广明子点头,狐疑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方脸男子道:“我们是潭州府的官差。长史大人派我们来彻查曲家村群
伤事件。”
他们不止一次去道观查案,今日是首次到太清观,瞧着道观规模中等,
观主是个好说话的,这个药师只是中年人,这样的年纪肯定不是大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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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广明子怒骂两官差(收藏!)
长脸男子问道:“有人称你给曲族制了四罐一斤装的止血粉、止痛活血
膏,使得曲族几十人一夜之间脚伤痊愈。可有此事?”
此案的关键人证医师曲郎中不在太和镇去外地访友,他们只能来询问另
一个关键人证——给曲族人药膏药粉的广明子。
刚才他们已经问过观主,答案是没有此事。现在要当面向当事人药道人
求证。
广明子以为是道教来了什么大人物,没想到是两个潭州府的官差。
他是出家有碟书国教道教的道士,是方外人士,别说是潭州府,就是京
都府也没有资格询问他的私事。
以前他跟官府打过几次交道,若是气势弱了,会被无穷无尽的骚扰。
正好他为了见这两个人刚才制毁了一罐珍贵的药草,憋了一肚子气没地
发,咬牙瞪眼道:“你说呢?”
长脸男子道:“你只要回答有还是没有?”
“有个屁!”广明子扭头指着观主鼻子叫道:“湖南道都督的药方子你
给我退回去,我可制不了四罐一斤装的药粉、药膏,让他找潭州府官差制去
!”
潭州长史只派了两个官差到太清观提问被开国皇后尊称为“师哥”的大
药师广明子,太不把国教道教放在眼里。
“师叔,这不太好吧?”观主原想着广明子会气得打两个官差一顿,没
想到广明子更高明,直接用湖南道都督敲打潭州长史。
“你就说我说的!”广明子拂袖而去。
方脸男子脸色忽青忽白。
长脸男子问道:“还请观主解惑,为何广明子制不了四罐一斤装的药粉
、药膏?”
站在观主旁边的两个小道士忍不住嘀咕道:“你们去过药铺吗?止血粉
是用拇指大的小瓶装的,一瓶一百铜钱,一百瓶止血粉还没有二两重。止痛
活血膏用两个铜钱大的铜盒装的,一盒一百二十个铜钱,五十盒才二两重。
”
“一夜就能治好扭脚的药,肯定是大药师以上级别制的,价钱是药师制
的药几倍,这么贵的药哪有用一斤罐装的?连这个常识都不懂,还查案呢。
”
观主侧脸朝左侧小道士训道:“你师叔祖制的药何时在药铺里卖过?他
制的药都是人拿着方子来求,一人一方一药。”
两位官差返回潭州府时,潭州长史已都督府被湖南道都督臭骂一顿。
长史将几日前击鼓揭发曲家村群伤案的陈家村两个村民杖击二十、罚银
二十两,交给浏阳县令处置。
原来浏阳县令得知曲族没有死人,压根就没将此事上报潭州府,是陈家
村里正妒忌曲族出了七个秀才,指使村里的两个二流子到潭州府告状。
两个二流子到了潭州官府,开始是说伤了几十人,后来见官员不重视,
就谎称伤了一百零七人、死了两人。
负责审案的官员不敢隐瞒,便上报了潭州长史,并派了两个官差微服查
案。
正如贺氏所料,案子结了事情就此翻过,浏阳县令与曲族顺利渡过难关
。
清明节过后的一天晚上,五位秀才家的长辈由老族长率领悄悄来到李家
。
五位秀才出自曲族的四家,每家出了五十两银钱共计三百两银钱,怕李
家不收,说是那晚四坛一碗的药费。
曲氏一个劲的推辞道:“使不得。我姓曲,身上也流着曲族的血。”
老族长动容的道:“珠妹子,我们知道你是个好的。你家都心系着族里
。这些钱本就不多,你若不拿,我们心里都过意不去。”
贺氏向曲氏微微点头,曲氏这才收下了。
众位长辈高兴的离开李家。他们的儿孙保住了秀才的功名,别说一家五
十两,就是五百两银钱也愿意出。
曲氏望着八仙桌上的银票有些失神。
“娘,你可是怕收了钱,日后会被族里人说道?”贺氏见曲氏点头,柔
声道:“娘,若是你受了一个人的大恩,想表达一下感激之情送点礼物,却
被恩人退回来,会是什么心情?”
曲氏抬头道:“怡妹子,我多想了。你提醒的好。”
“娘,我跟你商量件事。晶妹子晴天在院子里,雨天在堂客里制药,家
伙搬来搬去很不方便。这些银钱可否给晶妹子一些,给她建个药室?”贺氏
已是斟酌好些天,今日正好有这样的时机就提了出来。
曲氏忙点头道:“好。我们的宝贝晶妹子被药道长称为药师,她早就应
该有间药室。”
贺氏接着道:“娘,院子里的地种着菜,晶妹子的药草只有一小块,能
不能请人在院前院后开辟几分地给她当药田?”
曲氏激动的道:“怡妹子,你还想到了什么,直管说出来,三百两银钱
若不够,我再拿些出来。”
贺氏喜道:“娘,就知您最疼晶妹子。我替她谢谢您。”
她做为娘亲,在家里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非常愿意给儿女提供成才的环
境。
曲氏低声道:“咱们家有多少底,你也知道。我平时心粗,不如你心细
想得周全。以后要多提醒我些,把银钱用对地方。”
李去病未成亲,曲氏仍管着家里的钱财。
李老实十几年来在太清观赚的银钱都当成了李家的生活费用。贺氏一直
未存下银两也不抱怨。
曲氏对于现在的生活,除去夫君不在独守空房多年,其余的都很满意。
李去病今年刚十岁,离成亲还有几年。
曲氏有了贺氏这样的一等一的好儿媳,不敢奢望能有这样好的二儿媳。
她在村里见得很多兄弟大了成亲不分家最后成了仇人的事。
她想着几年后等李去病成亲就跟夫君说了,把家分了。
她跟李老实一家过,财政大权归贺氏管。她要留着精神劲头与夫君一起
带李云青生的重长孙。
贺氏端来一杯热茶放在曲氏身前桌子上,微笑道:“娘,晶妹子别看总
是笑眯眯一幅好说话的模样,其实是个倔强很有主意的。我看咱们还是明早
先问了她再说。”
次日正是月中旬的头一天,学堂放假。李去病不上学堂读书,曲氏让他
带着李云霄去外头玩。
曲氏与贺氏将李晶晶喊到堂屋问她的想法。
李晶晶仰着头笑问:“我想什么就有什么吗?”
贺氏给曲氏拍上一记马屁,点头道:“你奶奶对你极好,全力支持你长
大成为大药师。”
院子里传来洪亮的男子笑声,“妹妹、怡妹子、晶妹子,今个都在家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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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李晶晶喜得地契
祖孙三人听到熟悉的声音,笑着出门相迎。
曲快手双手各提着一个鼓鼓的大包裹,邓氏双手各提着一个装着物品的
竹篮。
曲氏问道:“哥哥、嫂嫂怎么拿这么多东西过来?”
曲快手使个眼色,低声道:“进屋说话。”
邓氏直接将竹篮放进了厨房。
几人在堂屋里坐下,李晶晶给曲快手夫妻上了茶水。
曲快手十分诚恳的道:“妹妹,这是昨个我跟你嫂嫂去镇里买的一些东
西,感谢你们家赠药出主意帮长久、多伢子保住了功名。”
前天他跟另外五个秀才的长辈商量过了,他与曲氏是亲兄妹,他出五十
两银钱曲氏肯定不收,就改成买礼物答谢。
四家送银钱礼物的事做的低调,不想让村里的人知道,也是为了保护女
诸葛贺氏。
曲氏嗔怪道:“都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
邓氏跟着说了许多发自内心感激的话,曲氏这才点头收下礼物。
贺氏很自然的道:“舅舅、舅妈今个中午在我家用饭,我去把侄媳叫过
来。”
邓氏点头道:“好。你去叫她吧。她如今最喜欢跟你说话,盼着跟你一
样生对龙凤胎!”
曲快手道:“孪生子、孪生女都好。”
贺氏微笑着出门去叫小邓氏。心说:双胞胎不是谁都能怀上的。我怀上
是因为我娘家有这个遗传。
曲氏道:“哥哥,我正有一事要找你帮忙。”招手让李晶晶坐到她大腿
上,搂着她笑道:“晶妹子,你把刚才跟我们说的话复述一遍。”
李晶晶笑ⅿⅿ道:“我要一间药室、一个存药的小仓库,一亩药田、一
个养药兽的砖瓦圈。”
邓氏面色惊讶。
曲快手非常痛快的道:“好!我今个下午就给族里划出一亩地,找人来
给你建药室、仓库、砖瓦圈。”
曲氏笑盈盈道:“哥哥,地、砖、石头的银钱都是我出,来建房的帮工
每人一天不包饭十个铜板。”
邓氏心里粗略的算一下,如今地价涨了,能种活药草的地必须得是好地
,一亩最少十两银钱,药室、仓库、砖瓦圈的材料费少说三十两银钱,人工
费三两银钱,再加上药室里的家具,合起来差不多四十五两银钱。
这么多银钱村里寻常人家都够盖两间房买亩地娶个堂客了。
曲长久、曲多在县里书院一年的束修费、吃住开销合起来才不过三十两
银钱。
她忍不住道:“妹妹,你们家可真是宠晶妹子。”
李晶晶笑道:“舅爷爷答应帮我找地找人,他也宠我啊。”
曲快手高兴的一激动,这就去找老族长要地了。
半个时辰后,曲快手兴冲冲的回来了,笑道:“晶妹子,族长开口了,
你家前院、后院、村尾的荒地都归你了,一个铜板不收,下午就让你奶奶到
他家拿地契。”
李晶晶一听乐坏了,家里前后院的空地足有半亩,村尾的荒地挨着山,
目测有二亩多。
曲氏先是一喜,而后问道:“村尾的地能种田,怎能不要银钱给了我家
?”
曲快手激动的道:“妹妹,你忘记了,村尾原先住着张家,十几年前内
乱他们全家逃到县里被前朝官兵当成乱民杀了,脑袋挂在县城城门。”
曲氏目光迷茫,似在回忆。
曲快手接着道:“他家屋子、地一直荒着,族里人都嫌那里晦气,谁也
不愿意买。前年县里计量田地,堂叔将他家的地情况说了,就被县里官员划
成了废地。废地当然不要银钱来买,堂叔就把它送给晶妹子了。”
李晶晶笑着抱住曲快手的大腿,叫道:“太好了。舅爷爷真厉害,一出
马就帮我白得块地!”
曲快手道:“舅爷爷没什么功劳,你要谢就谢族长。”又问道:“晶妹
子,族里人都觉得那块地晦气,你怕不怕?”
李晶晶摇头晃脑道:“我在那地里种药草、养药兽,又不在那里住,才
不怕呢。不过不知道我的药草与药兽会不会怕哦。”
贺氏笑道:“连地契都没拿到,还你的药草、药兽呢。”
李晶晶叉腰自信满满的道:“你们等着瞧吧,用不了两年,我就会有很
多的药草、药兽。”
小邓氏一直坐着听,手里的针线活没停着,忍不住好心的问道:“晶妹
子,三亩的地,还是用来种药草,你一个人怎么开垦?”
贺氏神秘的笑道:“晶妹子主意多着呢。到时你就知道了。”
小邓氏十分好奇的问道:“是想请族里人吗?”
曲快手心里隐约有了答案,只是不敢确定。
两家人用过中饭,曲快手陪着曲氏去老族长家拿了地契。
贺氏在家里清点曲快手夫妻拿来的礼物。
两个竹篮里装着一条四斤多重的腊狗腿、一只腊鸡、一只腊鸭,四样干
果、四包点心。
两个大包裹里装着三块丝绸布、八块上好的棉布、一只镶珍珠蝶翅金钗
、一只镶绿松石花钿、一对缀有细小珍珠串的银短钗。
贺氏拿起了镶珍珠蝶翅金钗端详,品相款式不亚于去年仲秋节林氏头上
戴的金钗,轻声道:“舅舅、舅娘真是太破费了。”
李晶晶把一对银短钗Сhā在自己的包子头上,跑到卧室找铜镜瞧看。
镜子里的小女童额前有留海,白瓷般的肌肤,鹅蛋型脸上一双大杏眼,
眼睛亮如星辰,睫毛长卷,微翘的小鼻子,玫瑰红色的樱桃小嘴。
她乌发梳着双丫髻,每髻Сhā着一根银光闪闪的银短钗,钗头缀着六颗宛
如桔籽的细小珍珠,富贵里透着俏皮。
一晃眼她已从吃奶的婴孩变成了初现丽容的漂亮细妹子。
曲氏笑呵呵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晶妹子戴着钗子在这里臭美呢?”
李晶晶回头见曲氏手里拿着两张纸,喜道:“奶奶,地契拿回来了?”
曲氏把地契递给李晶晶,笑道:“你瞧瞧名字对不对?”
李晶晶一瞧盖有老族长手印、曲家村印章的地契,最上面的地契拥有者
竟写着她的名字。
曲氏伸手抚摸李晶晶的头发,笑道:“悄悄的收好,这是奶奶给你的嫁
妆。以后田里的药草、药兽收益都归你。你好好攒着。”
“奶奶对我真好。”李晶晶感动的抱住了曲氏。
曲氏笑道:“你对我也很好。奶奶脸、手上的斑用了你制的药都没了。
我喝你熬的秋梨膏,整个冬天没有上火咳嗽。你每天坚持给我用药草泡脚活
血助睡眠保养肌肤。”
婆孙俩把地契收好,去了堂屋。曲氏将金钗给了贺氏,自己则留下了一
只镶绿松石花钿。
贺氏诚恳的道:“娘,这根金钗留着给去病娶堂客当聘礼。”
曲氏把金钗原自放在贺氏手里,微笑道:“我瞧着你戴上好,你就拿着
。”
刚才在去老族长家的路上,曲快手跟她说,你的儿媳妇比我的媳妇强百
倍,就是去潭州府的大富大贵人家当夫人都行。
李云霄从院子里跑过来从贺氏手里抢过金钗,跺脚叫道:“舅爷爷、舅
奶奶怎么没给我买礼物?”
曲氏赶紧去夺,叫道:“小祖宗乖孙,快把你娘的金钗给我。”
李晶晶指着八仙桌上的十一块五颜六色的布料,叫道:“霄伢子,舅爷
爷、舅奶奶给你买礼物了,你瞧这布,有两块是给你做衣裤的,我跟奶奶和
娘都只有一块,只能做一身。”
李云霄这才把金钗还给曲氏,乐呵呵的跑出去了。
贺氏伸手轻戳了李晶晶额头一下,轻笑道:“你个小机灵,随便几句就
把你二哥给哄得开心了。”
李晶晶从一堆布里翻出一块嫩黄|色的丝绸,拿到自已身上比划,笑道:
“谁叫他比我傻,不知道丝绸、银钗比布贵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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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广明子投桃送李
几天后的一个晴天下午,李老实推着装满吃食的独轮木车从太清观回来
探家,惊喜的发现家里多出两大间屋子。
东头的杂房隔壁盖了镶着油纸窗户的两间白墙砖瓦屋。
挨着杂房的一间门上贴着一张红纸门神,大门半敞着,里面传来捣东西
的声音。
李老实兴冲冲走进新房,瞧到窗户下坐在小板凳上聚精会神捣药的小女
儿,笑道:“晶妹子在捣什么药草,爹爹回来都没听到?”
“爹!”李晶晶正想着药田的事。
李老实一把抱起小女儿,亲了她小脸蛋一口,问道:“你奶奶跟你娘呢
?”
李晶晶答道:“奶奶去舅爷爷家串门做衣服,娘带着霄伢子在后院玩,
小叔叔去了学堂。”
李老实抱着小女儿去看了隔壁的新房,发现里面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一
问之前才知道这间是她放药的仓库,刚才那间是药房。
“村里的于木匠感激咱们家上次送药膏,要免费给我做四个药架,等做
好了就送来。”李晶晶指着墙壁道:“我准备把药架安置在这里。”
李老实已经不止一次见识小女儿的聪明能干,从未怀疑过她,一直都觉
得特别欣慰自豪。
晚饭李家人吃得是李老实从观里带回来的一条八斤重的大草鱼,还有半
只鹅。
曲氏喝着米酒吃着炖鹅,缓缓道:“长生,家里盖房子、置地的大事,
原本想给你说一声再弄。你舅舅着急,说要趁着老族长对咱们家上心时赶紧
办了。”
李老实憨笑着道:“娘,我长年不在家,这个家里的大小事都是您操持
。你只要觉得对,做就是了,不用等着问我的意见。”
曲氏满意的点头道:“嗯。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横竖大事上头我不是
一个人做主,要问过你堂客。你堂客识字明理,懂得比我多。我拿不准的事
,就听她的。她说的准没错!”
贺氏忙谦虚的道:“娘,您莫夸我。您吃得盐比我吃的米还多。您为这
个家操持多年,事事忧心。我跟长久敬您酒。”
一家人吃得丰盛的晚饭,和和美美,若是曲氏的夫君能够回来团圆,小
日子过得比村里哪家都幸福。
次日李老实用过早饭便推着空空的独轮车回了太清观,直奔药局见到了
刚拿了药方准备去二楼制药的广明子。
李老实是头一回帮李晶晶给药道人带口信,斟酌着语句,缓缓道:“药
道长,我女儿说让您找些人到曲家村帮她把荒地开成药田。”
广明子先是一怔,而后摇头道:“这不是李药师的原话!”
李老实摸摸脑袋,只有学着李晶晶的口气,提高声音道:“广明子,你
再没来过我家,是不是觉得拿了我的药膏,一直没还我人情,不好意思来了
?”
广明子脸上浮现了笑容道:“这才是李药师说的话。”
李晶晶的话简直说到他心坎去了。
他自年前离开曲家村就再未去过,不是不想去,而是一直在等师父药神
的回音,想要给李晶晶带去一个好消息,回报她不求回报的解答药方赠药膏
。
李老实接着模仿女儿的语气,摇头晃脑道:“那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还
人情。我有三亩地,你立刻找人来给我开荒变成药田、药兽圈,再给我弄些
易打理的药草苗、易活的药兽崽。”
几个药徒从药室的两层楼房间窗户探出脑袋,都是面带疑惑,猜测着谁
这么大口气,敢让广明子做这么多事,还要广明子当成宝贝的药草苗、药兽
崽。
广明子哈哈大笑兴奋的拍着李老实的肩膀,美滋滋道:“李药师总算有
用着我的时候了。”
李老实心里轻吁一口气。
广明子将手里的药方交给一个药徒,亲自叫来药室的管事,让他立刻放
下手头所有的事,全力以赴按照李晶晶抓紧办好此事。
药室管事是观里正式的武道士,道号望镜,是望风、望阳的师兄,权利
没有伙房管事大,却是仰仗着广明子制药的能力及威望,在所有管事里面最
有话语权,便是在观主面前也有几分面子。
李老实向广明子及望镜鞠躬感激道:“我先替小女多谢道长。”
广明子挥手道:“这是大事,你快去。对了,你带上云青,让他回家看
看家人。”
“是,师叔。”望镜是个踏实能干话不多的人,不然如何入得了广明子
的眼,让他当药局管事负责采买药草、药兽崽,管理售药的银钱。
他从药室的帐上支了二百两银钱,带着药室的一个药徒、一个俗家火工
,也就是李云青及协助的药徒李师傅。
李云青过年时回家只住了三天就走了,时隔三个月,终于借此机会回家
,得知小妹妹已经有了药室、药库,马上就要建药草田、药兽圈,心情无比
激动。
望镜又去找农务管事要了三十个干活麻利的佃农,让佃农农具,当日就
浩浩荡荡去了曲家村。
众人路过太和镇时,望镜将银两破开,发给每名佃农五十个铜钱,让他
们去买一天的干粮,余下的就是今日开荒地的酬劳。如果干得好,明天再来
,干得不好,就换别的佃农来。
这些佃农平时给观里其他管事干过活,一天顶多包顿饭给几个铜钱,从
未得过这么多铜钱,都决定今个一定要好好干活,争取明个还能来。
李家的荒地一下子出现一群陌生男子开荒,惊动了曲家村所有人,有事
无事的都过来瞧看搭几句话。
老族长听说药室管事望镜道长来了,特意过来说话,得知药道人帮助李
晶晶建药田、盖药兽圈,怀疑是药道人是打着李家的旗号在曲家村置一处药
产,特意嘱咐族人等药田、药兽圈建好后,绝对不得破坏。
望镜跟老族长的大儿子关系不错,道:“药田需要上重重的肥。老族长
可否将村里的粪水送些来?”
农村各家的粪水都积放在专门的大坑里存着。此时已过了春耕,菜地里
需要的肥也不多。这件事对于一个族长来说,极容易办到。
老族长爽快的道:“你何时要,我何时让族人把存得粪水都挑过来。”
望镜指着已被拔净野草的野地,缓缓道:“老族长,我还需在药田旁边
开一条水渠,好叫李药师给药田浇水不用跑远路。”
药田比稻田难打理,肥好还需要适量的水。
望镜心思慎密,为了能让李晶晶日后打理药田方便,为她想得很周全。
老族长笑道:“这个好说。我让族人将族里的水沟延深到药田旁边就行
了。”
李师傅兴冲冲走来,问道:“管事,我已全部看过了,也问过李药师,
就把药兽圈建在她家的后院,方便她随时照看药兽。”
望镜点头道:“一切都依李药师。我去问问李药师,需要什么药兽?”
老族长跟着望镜来到了李家,亲眼目睹望镜恭敬的跟李晶晶说话,震惊
的好半天没说话。心里感慨:李老实的堂客、女儿简直都太不简单了,李老
实可真是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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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京都白云观贵客至
晚上,望镜住在曲快手家,他让李师傅带着把活干得又好又细致的三十
名佃农去太和镇投宿客栈住大通铺,管一顿饭,次日一大早吃了早饭再赶过
来。
到的第六日,曲家村村尾的荒地变成了施上肥的药田,尿粪的臭味飘散
开去,一里外都闻得见,这只是暂时,等落过两场雨,肥入了地里,臭味就
淡了,可以往里面种一些喜吃肥的药草。
李家后院约三分地的野地现在屹立着一座用砖瓦盖起来的药兽圈。
圈里目前养着一对皮毛脏呼呼的山羊,其中的母山羊肚子圆鼓正怀着孕
,还养着两对肥肥的长耳大灰兔、四只满月的小狗崽、两对灰白羽毛相间爱
追小孩子的大鹅。
大功告成,望镜得到李晶晶的夸赞,带着李师傅、佃农离开曲家村,走
时特准李云青在家呆到教会李晶晶种药草、养药兽再回观里。
两场大雨过后,每天早晨,李晶晶换上粗布衣裤跟着李云青先到药兽圈
喂药兽,再到药田将药草种籽撒在田里,而后锄杂草,到了黄昏日落,到药
田给生了新芽的药草浇水。
曲家村的孩子只要有空闲时间,就来帮李晶晶收拾药草,去野地给药兽
割吃的青草。
日复一日,不知不觉端午节将至,已经进入初夏。
药田的药草经过李云青兄妹的细心打理,二十几种近几株药草活了七成
,这些药草除去村民认识的山间野菜,还有一些只在药铺里才能看得到的狗
杞、天麻、当归等。
药兽圈药兽的数量增加了,一对大灰兔子产了一窝四只小灰兔崽。两只
大雌鹅敷出二十三只毛绒绒的小鹅。
李云青在曲家村呆着,不见药室的人来催,每月的工钱照发不误。
他跟李晶晶商量,准备过了端午节便回去。
一日下午未时初,曲家村开满白色槐花的几百年老槐树下坐着几个盛凉
谈天的老头、老婆子。
远远的瞧见李老实穿着蓝衫黑裤空着手带着七名道士急冲冲行来。
除去广明子、望风、望阳是认得的,一名中年道士看着眼熟,另外三位
道士面生的很。
爱打听事的老婆子忍不住问道:“长生,这些道长可是去你家?”
李老实稍微走得慢就被六道士甩在后面,急急的回头答道:“六舅娘,
他们是想要见见我家的晶妹子。”
老婆子等几人走远了,蹙眉跟几个老头子道:“这些道士是不是要接晶
妹子当道姑?”
听说潭州的清云观有几个漂亮的细妹子道姑,小小年纪就穿着道袍,跟
家人分别,孤单的在观里吃苦生活。
一个老头子摇头道:“观里苦得很,晶妹子娇柔可爱那么小一点,就算
长久同意,他堂客跟他娘肯定不会同意。”
几个老人开始为李晶晶的命运担忧。
李家人还在在午休,听着竟是来了几千里之外京都白云观的大药师,赶
紧从床上爬起来,便是李云霄也晓得是贵客,不敢闹床气,麻利的穿上衣裤
。
李老实请着六道士在堂屋坐着吃茶水、干果、水果、点心。
曲氏第一个进来,瞧着七位道士,坐在正当中的两位,一位是广明子,
一位头发灰白穿着道袍风尘仆仆的老道士应该就是白云观的大药师,上前福
了一福,激动的道:“李家曲氏见过大药师道长。”
大药师端坐着不动,广明子向他介绍道:“大师兄,她是李药师的奶奶
。”
待李晶晶自已梳好头发进来行礼,大药师方起身声音洪亮道:“老道儿
道号元洪子,乃是药神赤灵子首徒,现任白云观首席药师。广明子给我师父
写信,送去你制的药膏。师父验药之后,对你有了惜才之心,特派我到此考
评你的药术。”
李晶晶见元洪子身材清瘦高大,灰白色头发却生着跟年青人一样的容貌
,国字脸,肌肤如玉,墨眉将要入鬓,悬胆鼻红润嘴唇,浑身飘散着道家灵
气,宛如仙人,比前世熟识的几位道家百岁药师气质上还要胜一筹。
她细观元洪子语气诚恳,然面无表情,看来是个面善心硬的厉害人物,
不然怎么能够成为大药师扎堆的道教总部白云观首席人物。
七个道士以元洪子马首是瞻,他一开口,便连一向口无遮拦随意不羁的
广明子都默不出声。
李晶晶开门见山问道:“你想考我什么呢?”
元洪子瞟了一眼广明子,道:“你未通过药师考试,还不是朝廷承认的
药师,制出的药只能赠人不能售卖,也不能被人称为药师。我先考你药术知
识,再考制药实操。你若是没有准备好,我明日再来。”
广明子眉头微蹙。在他看来李晶晶药术已达到大药师的水平,称她“药
师”一声有何不可。
李晶晶揉揉眼睛道:“你能不能坐着考我?我先去喝点水。”
她噔噔噔跑到八仙桌上拿起专用的小水杯,让李老实倒了杯凉白开水,
喝水时朝板着脸生闷气的广明子俏皮的眨眨眼。
她这个小动作被众人尽收眼底,原本严肃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元洪子坐下来,微笑道:“一点都不害怕。到底是个小孩子。”
李老实借着机会,连忙向家人介绍另外三位道士。
身材微胖长着一张马脸的是太清观观主石通,身材瘦如竹杆的是白云观
来的武道人广清子,身材魁梧长着方脸大眼也是白云观的武道人,名叫云东
子。
广清子与云东子是此次元洪子远行的随从兼保镖。
两人在武道人里面是同辈,但拜的师父不是一人,擅长的武功、使用的
兵器都不同。
石通原是白云观的武道人,兼修医术,为人处事八面玲珑,得到白云观
观主赏识,派到太清观当观主,手握着一定的权力,在浏阳县乃至潭州府都
有着一定的势力。
李老实能成为伙房帐房是石通亲点的名。他谁都可以不介绍,石通是必
须要向家人介绍的。
曲氏很感激石通提拔李老实,道:“难怪看着您面熟,原来是太清观观
主。”
石通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是对曲氏态度十分恭敬。
曲氏派李云霄叫来曲快手坐陪。她与贺氏去厨房整治晚饭。
贺氏有些心不在焉。
曲氏以为贺氏担心李晶晶过不了考试,劝慰道:“你莫多想。一切顺其
自然。”
贺氏低声道:“娘,我是怕他们将晶妹子带去白云观。”
曲氏头摇得似拨浪鼓,高声道:“我不同意晶妹子离开家。她小小年纪
就在我身边呆着,哪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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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晶晶考倒第一药师
堂屋里的七个道士听力比常人强,曲氏说话声又是特意提高,全都听到
了。
元洪子不以为然,待李晶晶搬了小板凳坐在身前,便开始出题考她,先
是基础简单的药理知识,见她对答如流,立刻提高难度,考起药的分类及常
见的药草。
道教总部白云观三年一届药师考试,分为药理知识笔试与制药实操,考
试过程甚至比科考还要严密。
两场考试合格者就能得到道教与朝廷联合颁发的药师文书。
此文书比由朝廷太医馆、佛教总部天元寺颁发的药师文书含金量高。拥
有者制出的药都以道号冠名,在道教及城镇的药铺比同类的药好售卖。
药神看在李晶晶年龄尚小的份上,就免了她长途跋涉远赴白云观之苦,
特意派元洪子亲临曲家村替他考她。
元洪子在医术上的造诣高过广明子,并且长年处身人事关系复杂的道教
总部白云观,做事十分严谨,甚至达到滴水不漏。
他不想让外人对师父药神收徒之事有异议,此次带得随行的武道人来自
白云观的两派势力,好叫他们当个证人。
一老一小,一问一答,很快就过了半个时辰。
元洪子越问心里越吃惊,问题已超过白云观药理知识笔试难度。
广明子在李晶晶身后向元洪子打手势,直接被他无视。
上次广明子在曲家村住了好几天,已跟李晶晶切磋过药理。不然怎会极
力向药神师父推荐。
元洪子眼睛里射放淡淡精光,面露微笑,压抑住内心的激动,缓缓道:
“下面我来考你药方。我说一种病,你来说药方。”
药理知识笔试只考药草、药兽,如果考药方题,考得也是药方里面的成
份有没有相斥产生毒素。
只有医师考试才以病为题让考生答出整个药方成份。
广明子忍不住咳嗽两声,被元洪子双眼射出犀利的光芒一瞪,气得差点
站起拂袖而去。
李晶晶回头瞟到李云霄拿着个卤得黄灿灿的大鸡腿在院子里啃,立刻站
起来双手叉腰,不满的跟元洪子叫道:“还要考啊,我都说得脑袋痛了,我
去玩了。”
她一溜烟跑出了堂屋,去厨房朝曲氏要了一个大鸡腿,又拿了一个鸡翅
,跑回来把鸡翅递给广明子,朝元洪子吐舌头做鬼脸,而后故意扬起大鸡腿
馋他。
白云观常年收养孤儿,有许多小道童、小道姑,可是找不出一个模样比
李晶晶漂亮,又比她可爱顽皮、聪慧过人的小道姑。
元洪子不由得童心大起,问道:“你怎么只给他,不给我吃鸡?”
李晶晶吃着鸡腿,含糊不清的道:“广明子帮过我的忙对我好,我就对
他好。你一来就考得我头痛,我当然不给你鸡翅吃。”
广明子有鸡翅吃,又听元洪子被李晶晶“讥讽”,脸上笑呵呵。
元洪子等着李晶晶吃完鸡翅,见她又要跑出去,急忙招手道:“你莫走
,我再考你几个小药方就结束了。”
李晶晶道:“总是你考我好没趣。你敢不敢被我考啊?”
众人一听都望向元洪子,见他竟是点头同意。
李晶晶朝广明子使个眼色,摇头晃脑走向元洪子,边走边道:“我可要
考了,你怕不怕被我考倒啊?”
元洪子忍俊不禁道:“你只管考就是。”
李晶晶笑眯眯道:“你最擅长的制什么药?”
元洪子瞟了一眼广明子,答道:“药粉。”
广明子脸色微变,垂着眼帘啃已经无肉的鸡翅骨。
李晶晶站在元洪子身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能制各种药粉。好吧,
现在是夏季,我考一个最简单小儿用的止痱子的药粉,你说出方子,我听听
对不对。”
元洪子脑子里装着天下近千种药粉的方子,每个方子都曾经亲手制过,
倒背如流,立刻说出止痱子粉的成份。
李晶晶狡黠一笑,问道:“预防小儿生痱子的药粉方子是什么?”
小儿痱子病只是小病,在她前世到了现代才研制出预防小儿生痱子的爽
身粉,古代不重视小病预防,根本没有类似爽身粉的药。
这下元洪子傻眼了,倒是坦荡的直接答道:“你说的预防小儿生痱子药
粉方子,我没有见过,不知道配药。”
李晶晶哦了一声,笑道:“我见过,我会配!”
石通内心更加震惊。广清子与云东子也不淡定了,望向李晶晶的目光带
着探究。
天下间能在药理上面把元洪子考倒的人一只手的手指头数得过来。
眼前这位年仅四岁,从未正式拜师完整的学会药术,竟能考倒元洪子。
广明子激动的道:“李药师,你新制出预防小儿生痱子的药粉?快拿来
让我瞧看。”
李晶晶小手一指陷入沉思的元洪子,回头小声道:“等我把考得他头痛
,再给你拿。”
广明子非常赞同的朝李晶晶竖起大拇指。
李晶晶接着又问元洪子冻疮膏、去斑膏的药方。
这都是李晶晶新制出来的药,当初广明子在药室里分解冻疮膏两天两夜
都只解出一个成份。
元洪子只凭着脑袋想,就算想到猴年马月也答不出来。自从成为白云观
首席药师之后,首次被人问药问得如此尴尬。
广明子很想大笑却憋得好惨,脸比元洪子还要红。
李晶晶瞟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朝冥思苦想的元洪子挥挥小手道:“我还
有好多的问题呢。我去给药兽喂草,回来接着考你。”
元洪子苦笑,终于点头道:“你的药理知识笔试通过。你去吧。”
广明子哈哈大笑。曲快手、李老实满脸喜气。
李晶晶跑出院子,长吁一口气。心说:元洪子可不比广明子好蒙。
她见不远外站着几个曲族人往这边张望,知道他们很好奇李家来了什么
大贵客,会让曲快手送来家里养的六只鸡。
李云青已去药田除杂草。李去病跟村里的孩子都在学堂。李晶晶独自去
了后院的药兽圈。
如今是初夏,下午气温升高,圈里的新兽粪散发出阵阵臭气,引来十几
只苍蝇到处嗡嗡飞。
李晶晶快步走到羊圈,惊喜的看到母羊圆滚滚的肚子竟然扁了,地上还
有点血迹,它身旁站着四只睁着懵懂眼睛初生的羊羔,其中一只最瘦弱的小
羊羔腿都站不稳,还在打着哆嗦。
看来母羊刚下过羊羔,李云青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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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疯公牛顶死王哑巴
李晶晶环视四周无人,赶紧把三只小羊羔收进了回瑃药府,这可是继去
年花花送的小狗崽之后第二拔体型大的药兽。
《药兽书》记载,羊全身包括角、脂都有药用价值。回瑃药府里的玉玉
该开心了。
她笑容满面食槽里添了些米糠、干草,让母羊吃了好下奶,而后跑回家
里报喜,小脸红扑眼睛亮晶晶,大声叫道:“奶奶、爹、奶,我的母羊下了
一头小羊崽!”
李云霄一听,立刻兴奋的又叫又跳跑去瞧看。
李晶晶怕李云霄太疯吓着小羊羔,都来不及回曲氏的话,追在身后跑,
威胁道:“霄伢子,你今个晚上要想吃腊牛腿、熏牛腿,就别动我的小羊崽
。”
之前她去厨房看过了,曲氏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把特意一直留给李炳
的腊牛腿、熏牛腿各切了一小块用来宴贵客。
李云霄一直记得牛肉的味,都嚷过无数次要吃,今个好不容易晚上能吃
到,岂能放弃,只有气呼呼的跟在李晶晶身后安安静静走去羊圈。
元洪子已由堂屋挪到院子,在桔子树旁边坐着,听曲快手跟四个武道人
讲当年做刽子手时遇到的各种离奇怪事,目光环视四周,没看见广明子,想
必他是去李晶晶,嘱咐她制药实操注意事项。
哪知只过了小一会儿,广明子就笑呵呵回来了,左肩扛坐着李晶晶,右
肩是李云霄。
李晶晶摇头晃脑道:“广明子,这可是你说的哦,明个给我的药兽圈弄
来一对鹿!”
广明子瞟了一眼元洪子,故意高声道:“你快让我瞧瞧预防小儿生痱子
的药粉。”
果然李晶晶从药室把药粉拿出来,元洪子立刻走过来瞧看,广明子用身
体遮挡着就是不让他看到。
刚才李晶晶在去药兽圈的路上问过广明子了,元洪子今年一百零五岁,
比他早入二十年拜药神赤灵子为师,出家前的身份是大富商的私生子,如今
在道教是药师的领军人物,能够一呼百应,上至皇族下至平民百姓都非常尊
敬他。
元洪子霸道的一把推开广明子,往手背上抹了些奶黄|色的药粉,放在鼻
前轻嗅,淡淡的薄荷草轻香,真的是前所未见过,一本正经问道:“此药粉
叫什么?”
李晶晶将药瓶丢给广明子,朝元洪子吐舌头道:“不告诉你!”
广明子得了药瓶,跟元洪子动作一样试粉,而后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李晶晶在广明子耳边低声道:“爽身粉。主要成份是薄荷草。药效除去
防止小儿起痱子,还能驱蚊虫。”
李云霄爱疯跑,天气一热,身上就起痱子,偏偏还忍不住挠痒,弄得肌
肤通红甚至出血。
爽身粉就是李晶晶专门为李云霄制的。
广明子得了新药,激动的道:“李药师,我找人来试此药粉的药效?”
李晶晶正要回答,远处村子里传来哭闹声,很快还响起了密集的锣声。
曲快手腾的站起来往外跑去,高声道:“这是应急锣声,让家家户户关
上门莫出来。村里肯定出事了。我去外头瞧看。长生,你在家里守着。”
李老实站在了院子外,看到李去病面色苍白背着书袋从坡下的小路逃命
似的奔跑过来,问道:“去病,村里出什么事了?”
李去病跑到了跟前,累得直不起腰,大口喘气道:“村头死人了。”
李老实脸色严肃,问道:“谁死了,怎么死的?”
李去病双手胡乱的抹着眼泪,哭道:“老王哑伯伯死了,被冬叔叔家的
公牛发疯顶死了。”
老王哑伯伯是村里的残疾孤寡老人,又聋又哑。
十几年前内乱时他独身一人来到曲家村避难,内乱过去,他不知哪来的
银钱,买了两亩地,盖了两间房,后来又买了头小母水牛,如今小母水牛长
成了大母水牛。
冬叔是老族长的堂侄,名叫曲冬,在潭州府大富人家当了几年奴仆,几
年前辞工回村家买了一头公水牛。
院子里的七个道人听到牛顶死人了,全都跑出来。
牛发疯比老虎还厉害,没有武器的老百姓根本制不住,这要是让疯牛逃
走,不知要顶死多少人。
广清子急问道:“疯牛在哪里?”
李去病一见家里来了这么多道人,有些惊讶,顿了一下,手往村头指去
道:“刚才我们下学路过,疯牛跑到了村头,现在不知它在哪里。”
元洪子果断下令道:“不能让这牲畜再害人命,去将它杀了。官府问责
,我一人承担!”
七人急冲冲朝村头飞奔去。
李晶晶望着元洪子远去的背影肃然起敬。
“快,进了家再说话。”李老实扶着惊吓过度满脸是泪的李去病回了家
,叫贺氏把房门都关上,等着村里再次响锣才能打开。
贺氏怕猪肉炖糊了,慌乱的把大锅从灶上端起来放在地下,然而后将厨
房门关上。
曲氏伸手抚摸着李去病微凉的额头,给他捏虎口,念道:“我儿莫怕,
你回到家了。”
她怕李去病的魂被得离了身,这是土方法安魂。
李去病双手颤抖接过李晶晶递来装着压惊膏的水杯,喝了之后,眼睛瞅
着地面,急急的道:“疯牛从田地跑出来,上了村头的大路跑得好快,见人
就追,追上了就顶。”
堂屋哑雀无声,静得连一根针都能听到。
李去病接着道:“二舅爷爷、三舅爷爷、七舅爷爷、七舅奶奶躲到了大
槐树后头,喊我跟几个细伢子爬上树。”
他说的几个舅爷爷、舅奶奶就是李去病下午刚进村时遇到的几个在大槐
树下面乘凉的老人。
李去病哭道:“我爬得最快,义伢子爬的慢,他ρi股被顶了一下,出了
好多的血,裤子都湿透了。”
李晶晶瞪眼惊道:“曲义受伤了?”
从她开始挖药草开始,曲义只要有功夫就跟曲正一起帮着她。那个腼腆
的小男孩,身体瘦弱,怎么禁不得疯牛顶。
李去病点头抹泪道:“疯牛刚跑,义伢子就痛得从树杆上掉下来摔在地
上,七舅奶奶捏他的人中,把他弄醒了,二舅爷爷、三舅爷爷把他送回家。
让我们赶紧都走小路回家报平安。”
厨房里浓郁的肉香味都飘进了堂屋,李云霄如今已四岁多了,也学会了
察言观色,刚吃过鸡腿,现在不敢再叫嚷要吃肉。
“青伢子还在药田,我去找他!”李老实急冲冲开门出了院子,正好碰
到小跑回来满头大汗的李云青。
“爹,我听到锣声,村里出了什么事?”
“牛疯了顶死人。你快先进屋。”
时间仿佛过得特别慢,李家人在堂屋里面坐等,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隐
约传来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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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八英联手诛杀疯牛
李老实赶紧把门打开,跑到院子外瞧看,天色已近黄昏,远远的看见村
头聚集了几十人,不知有几人被疯牛顶伤,疯牛是否被七个道士杀死了。
突然间锣声变得密集,节奏跟今天第一次锣声又不一样。
李老实看到家家户户的男女老少都往村头走去,朝堂屋大声喊道:“娘
,所有人到村头集合。”
李晶晶跑进药库,出来时手里提着小篮子,上面蒙着一块黑布,里面不
知装着什么,急道:“哥哥,你带我先去看望曲义。”
李云青直接背着李晶晶,往住在村头曲义家快跑去。
曲氏脸色担忧道:“义伢子今年才六岁,不晓得能不能保住性命。”
李去病跟在李老实身后低着头,一声不吭。
李家人路过曲家,见大门已经锁上,邓氏与小邓氏已经去了村头。
大槐树下全村的人除了被疯牛顶伤的曲义一家人、李云青兄妹,其余的
人全部到齐了。
人群中央有两头牛,一具尸体。
一头倒在地上脑袋有十几个窟窿往外湛着黑血、右角折断的是死公牛。
一头趴在地上肚子圆滚滚半闭着眼睛无精打采的是活母牛。
哑聋老王尸体平躺在活母牛的旁边,灰色的衣裤被血染的殷红,两只眼
睛圆鼓。
小小的曲正脸色苍白被大人挤在外面,看到李家人来了,箭似的跑过来
,急着问道:“晶妹子、青哥哥呢?”
贺氏摸摸曲下的头发,柔声道:“他们去了义伢子家。”
小邓氏怀着身孕,邓氏陪着她离着死牛死人远远的。
曲快手刚才抬了死牛,见妹妹一家人来了,沉着脸道:“老王哥正牵着
他的母牛往家走,疯牛跑过来,他耳朵听不见没有躲,一下子被疯牛从后背
顶上天,身体落下来,又被疯牛从胸口踩过去。他的母牛仁义的很,去咬疯
牛,被疯牛撞倒踢了肚子。”
曲氏面露惧色。李去病重回现场,更是恐惧的浑身颤抖。李老实紧紧抱
着被悲伤气氛吓的要哭的李云霄。
这时老族长特意站在大石头上说话,刚才情绪波动很大,声音竟是有些
颤抖,“村里发生很大的事,曲冬家的牛在山里被一窝毒蛇咬了,回到村里
毒发蔓布全身发疯,顶死了王哑巴,顶伤了曲义跟王哑巴的母牛,还要顶死
村里好多的人。”
围着死公牛看的村人听到这里,哪怕是年青力壮的小伙子也惧怕的往后
退了两步。
老族长接着道:“白云观的大药师元洪子道长为了阻止疯牛继续顶死人
,把疯牛给打伤了,疯牛最后死于蛇毒。”
“元洪子道长做得好。不然我们村会死好多的人!”
“义伢子好可怜,被疯牛顶的浑身是血,还从树上摔下来。她娘接着他
时直接哭死过去了。”
“王哑巴要是耳朵不聋,兴许听到疯牛蹄子声,能跑得开。”
村里人忍不住纷纷议论。
曲快手跟李老实低声道:“疯牛中了蛇毒,比一群老虎还厉害。七位道
长跟我联手才把它杀死。七位道长当中,云东子道长的武功最高。”
李老实点头。
曲快手胳膊肘碰碰李老实的腰,目光诡秘,轻声道:“疯牛的断角是我
用大刀砍断的。疯牛断了角,失了平衡,云东子道长一下子骑在它背上,用
枪尖在它脑袋上戳了十几下。”
李老实目光震惊敬佩。
曲快手道:“你千万别到外头说。”
曲氏蹙着眉头,在曲快手身后低声道:“哥哥,你以后可千万别这么做
!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嫂嫂可怎么办?”
曲快手回头望着曲氏,又望着站在不远处的邓氏、小邓氏,道:“你放
心,我不做没把握的事。我还留着命等着教小曾孙刀法。”
老族长挥挥双手,等众人息声,语气凝重,缓缓道:“朝廷律法,不能
屠杀耕牛,违者罚银两杖打。曲冬家的疯牛最终死于蛇毒。晚上县里来了衙
役验牛尸,会挨个挨户的询问牛的死因。你们知道该怎么答复?”
他已经派曲冬赶去县里给疯牛销户。
村里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道:“牛是中了蛇毒死的。”
曲家村的人绝对不能恩将仇报出卖元洪子。
老族长长叹一声,摊开双手,悲伤的道:“王哑巴被曲冬家的疯牛顶死
,他没有子嗣,就由曲冬安葬他,给他披麻戴教当孝子。”
村里的人都没有异议。
老族长指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断了气的母牛,高声道:“王哑巴的
母牛怀着孕,为救主人被疯牛弄伤,怕是活不了几天。它是义兽,要是没有
人家愿意要它,我就做主把它赠给太清观。”
母牛看上去奄奄一息,说不定还不及到县里改户主就死了,原主王哑巴
死于非命,十分的晦气,老族长又说要赠给太清观。
曲家村就算再爱占便宜的人也没有开口收留母牛。
老族长指着死牛非常严肃的道:“疯牛的尸体有毒,人跟动物只要沾到
它的血肉就会中毒死亡。它摆在这里,我叫两个人守着,等县里衙役验过之
后用火焚掉。”
疯牛脑袋仍在慢慢往外湛着黑血,旁边落着十几只苍蝇的尸体,苍蝇是
吃了疯牛的毒血被毒死的。
村里的大人都知道血是黑色就是有毒,又有蝇尸为证,赶紧嘱咐家里的
孩子千万不要靠近牛尸。
村会结束,老族长走到李家人跟前,缓缓道:“药道长要我将义兽母牛
送到晶妹子的药兽圈养起来。”
李老实回头望向曲氏,见她瞧着浑身发抖的李去病犹豫不决。
贺氏感慨道:“母牛怀着小牛,受了重伤,药道长念它是护主义兽,想
要安置在我家救治。药道长面硬心软,实是大善人。我们李家愿意相助药道
长救活义兽母牛。”
李老实点头同意,问道:“药道长与六位道长可有受伤,现在何处?”
老族长道:“他们受了轻伤,现在都曲义家里。”
老族长叫来村里十个壮青年用门板将母牛抬进了李家。
且说李云青兄妹还未走到曲义家,便听到曲义娘李氏、奶奶田氏、姑姑
曲雨悲痛欲绝的嚎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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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晶晶赠药救曲义命
曲义家是用茅草搭建的二合院,粗柴捆成的院门,院子里的菜地用篱笆
围着,防止鸡来啄食。
曲义的爹前些天刚去浏阳县打小工,家里的大人只有田氏、李氏跟三年
未育年前被夫家休弃的曲雨。
望风、望阳、广清子、云东子在曲家的一间卧室里关着门,正互相给对
方涂抹金创药粉。
武道士贴身都带着止血、疗伤的药物。
这回他们怕疯牛在村里的大道上伤了村人,先想办法把它赶上山,而后
联手把它杀死。
他们脸、手上的伤痕不是疯牛顶的,而是被山上的树枝挂伤。
曲义面无血色,趴在另一间卧室的床上,他的三个亲人站在屋里痛哭,
石通坐在床边聚精会神给曲义把脉。
元洪子、广明子一脸肃容,等着听石通的确诊结果。
李云青兄妹刚走进卧室,石通开口不带任何情绪的道:“臀骨、脊骨粉
碎,能不能保住性命得等过了今晚。”
广明子轻叹一声道:“我已给他伤口涂了止血的药粉。骨裂的伤非药物
能治。”
元洪子见多了生死,经历了无数这凄惨的场面,脸上面无表情,淡淡道
:“等着看他晚上烧不烧,若是高烧,性命难保。”
曲义的三个亲人大字不识,听不懂石通说什么,无助的眼神轮流瞅着屋
里的几个人,最后落到了李云青身上。
李氏眼睛肿的像桃子,哑声问道:“青伢子,你给婶娘说说义伢子会不
会死?”
李云青缓缓道:“婶娘,观主诊断说弟弟若是过了今晚就能保住性命。
”
田氏过来问道:“我苦命的义伢子过了今晚就能活。”
李云青实在不忍心告诉她们,就算曲义活下来也是个连路都走不了的瘫
子。
李晶晶已经走到了床边,把小篮子放在一边,站着拿起了曲义的粗糙的
右手给他把脉。
她在前世的医术远没有药术高,不过达到二甲医院坐诊的水平。
她不是不信任石通,只是习惯性的要再确认一下。
曲义脸贴在枕头上,在学堂里念了两个月书,能听懂石通的话,流泪哗
哗的流。
李晶晶轻声道:“义哥哥,你莫哭。”
曲义微睁开眼睛瞧见是李晶晶,虚弱的道:“晶妹子,我浑身好痛忍不
住哭。”
李晶晶取出帕子给曲义擦干泪水,柔声道:“你很坚强。我马上给你涂
止痛的药粉。”
曲义目光黯淡,问道:“晶妹子,我会不会死,会不会活着变成瘫子?
”
李晶晶笃定的道:“我给你吃保命的药,后天我给你涂长骨的药。你不
会死,也不会瘫。”
石通以为李晶晶在安慰曲义,起身与元洪子在三个妇人的痛哭声中走出
了卧室。
广明子站在李晶晶身后,眼睛圆瞪,问道:“李药师,你说得可是真的
?”
李晶晶回头仰视着广明子,点头定定道:“你帮我把他衣裤脱了,露出
伤口,把你涂的药粉清洗了,我要重新给他涂药粉。”
广明子依言行事,将曲义的小衣、裤子脱了露出瘀青的后背及掉了一大
块血肉的ρi股。
李氏看到曲义血肉模糊的伤口竟是再次晕倒在地。她婆婆跟小姑子扶起
她猛捏人中。
李氏一共生过三个孩子,只活了曲义,把他当成了眼珠子。她再也经承
受不起失去孩子的痛苦。
李云青赶紧跑到伙房烧了些开水,又听李晶晶的话取了些盐往进去。
“吵死了,都滚出去!”广明子朝三个妇人吼了一声,等着她们离开,
拿着棉布蘸着盐开水将曲义伤口的黄|色药粉都擦掉。
曲义的伤口入了盐水,痛得呜呜哭出声。
李晶晶嘴唇紧抿,从小篮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将里面装的黄|色药
粉全部倒在曲义ρi股的血洞上面。
曲义停止了哭声,广明子以为他痛了晕过去了,蹲在床边见他微睁着泪
眼,问道:“你的伤口换了药,不痛了?”
曲义弱声道:“不痛了,清凉清凉的。”
广明子咦了一声,问道:“李药师,你给他用的什么药粉,我闻着气味
跟止血粉一样啊。”
“回头再说。”李晶晶又从篮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拍拍广明子肩膀,
让他将里面的药粉用温开水冲了。
她制的止血粉跟广明子的止血粉所用药材同样,但是她用的是回瑃药府
的灵水,没有任何副作用,适用于任何人。
广明子嗅了一下,问道:“这又是什么药粉?”
“止烧药粉,他吃了就不会发烧。你快去吧。”李晶晶挥手叫广明子快
去,等着屋子里没人了,这才将手里握着两颗黄、黑的小药丸,迅速的给曲
义喂下。
她用油纸盖着小篮子,趁着拿瓷瓶的时候,手里就从空间取到了两种保
命的药丸。
如今空间的回春瓶里只有六粒药丸提升品级成为保命药丸,为了保住曲
义的命,她一次用了两粒,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伙伴死去。
李晶晶双手撑着床,趴在曲义耳边极小声的道:“不要告诉任何人。这
是我们的秘密。你不会死,不会变成瘫子,一定会好好活着。”
曲义轻轻点头,放在床边的手握住了李晶晶的小手,流泪道:“谢谢你
救了我的命。”
广明子端着盛有融着药粉的水碗,走出厨房,被元洪子叫住,急道:“
大师兄,李药师叫我去给病患喂止烧药粉,你有事回头再说!”
元洪子手指着广明子鼻子,问道:“止烧药粉你未曾试过药效,就随便
给重病患付用?”
“我这就试给你看!”广明子瞪眼,气呼呼的端起碗就喝了一口药粉水
,啧嘴道:“里面肯有板蓝根的成份。”
元洪子蹙眉道:“我已叫望风去太清观取止烧药粉。他一个时辰就能返
回。”
广明子跺脚嚷道:“救人如救火,患者那么得的病,一个时辰能烧得没
命了。观里的止烧药粉都是我制的,我的药术没有李药师高,自是要用她制
的止烧药粉!”
四位武道人听到广明子公开承认药术不如李晶晶,表情各异。
元洪子板着脸跟着进了卧室,看到曲义伤口换了新药粉,鲜血已经凝固
。
他走到床前坐下,伸手去摸曲义伤口旁边的肌肤,竟然不是火烫而是清
凉,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得破伤风,更不会引起发烧。
眼前事实证明李晶晶制的止血粉用在曲义的身上,药效胜过他与广明子
制的止血粉。
李晶晶的止血粉成份里有秘密。
他心里无比的震惊,探究的目光落在李晶晶脚边的小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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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元洪子无意窥密
广明子给曲义喂完了药粉水,等过了一刻钟,李晶晶又给曲义喂了压惊
膏,而后叫来石通再给他把脉。
石通连续把了三次脉,这才抬起头满脸震惊的道:“师伯、师叔,真是
奇了。这个孩子心跳突然间稳定有力,鼻腔气息也正常,竟是渡过了危险期
,性命保住了!”
三个妇人听得懂最后一句话,鱼贯而入进了卧室,哭哭啼啼跪下向三位
道人磕头谢恩。
广明子站到一旁,瞟着元洪子高声道:“你们谢错人了。李药师才是你
们家的大恩人。大师兄,我说的对不对?”
元洪子点头道:“对。你们该谢的人是李晶晶。”
广明子挑眉低声道:“大师兄,李药师制的药粉效果如何,你亲眼看到
了。怎么你叫她一声药师就那么难?”
田氏、李氏、曲雨是绝对不会怀疑两位德高望重的道长所说的话,何况
刚才亲眼看见李晶晶从小篮子里取出止血粉,这就又朝她跪下。
“你们别磕头了,我年龄小受不起。”李晶晶将三位时常见面的长辈都
扶起来,一本正经的道:“义哥哥现在受了伤,又惊又怕,需要亲人的关怀
与疼爱,不是亲人的眼泪。你们快别哭了。”
田氏与曲雨收了泪水。石通请两人出屋嘱咐曲义的吃食忌讳什么。
李氏仍是泣不成声。李晶晶望着李氏无奈的摇摇头。
夜色下垂,曲家村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疯牛事件让整个村子的人心有余
悸,便是胃口再好的,晚饭也少吃了些。
李家准备了丰盛的晚饭,曲氏将酒坛从桌上拿了下来,曲快手又给放了
回去,“七位道长武功高强,今个我要与他们一醉方休,沐浴之后夜里睡个
踏实觉。”
他当刽子手时养成了习惯,晚上必喝酒、沐浴,壮胆洗去血气,安神入
睡,次日精神抖擞。
望风从太清观背回来了医药箱,听到曲义已渡过危险期,将医药箱放在
堂屋,走到广明子跟前道:“师叔,观里的兽医这两天家里有喜事,回县城
了。”
广明子道:“算了。瞧母牛那模样,兽医来了也救不了。你坐下歇歇用
饭。”
众人吃酒用过饭,坐在院子里盛凉。
曲快手绘声绘色的道:“公牛好端端的在山里吃草,牛蹄踩到了一窝毒
蛇,毒蛇咬了公牛,那公牛的主人竟然不知,仍是赶着公牛回村。公牛一走
动,蛇毒在血液里循环发作,刚了三里路便毒发疯了。”
曲氏摇头道:“曲冬这个傻的,村里那么多草,怎么就让公牛上山去吃
草?”
曲快手接着道:“疯公牛到处顶人,别人都躲开了,王哑巴又聋又哑那
么大动静听不到,就被疯给顶死了。这就是他的命。”
贺氏叹道:“王哑巴那么善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于非命。”
邓氏怕小邓氏听多了晚上做恶梦,带着她回家了。
曲快手跟几个武道人有说有笑,从前朝聊到今朝,已将村里死人的事抛
到脑后。
皎洁月光下,李云青提着蓝色的灯笼,后面跟着李晶晶,悄然来到后院
的药兽圈。
小羊羔蜷缩在母羊的怀里,听到有人靠近,机敏的站起来随着母羊一起
往后退。
“小羊崽,我不是来看你的。”李晶晶走了羊圈,来到了牛圈。
兄妹俩打开圈门走进去。
母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旁边的干草也没有吃,听到有脚步声,微微睁
开眼睛,眼角滚落眼泪。
“它知道要死,哭了。”李云青蹲下来摸摸母牛的背,小时候曾跟李去
病一起骑过它在田边玩耍,拿起干草放在母牛嘴边,见它不吃,轻叹一声。
母牛身上没有异味,牛毛有光泽,膘也很肥,主人生前将它照顾的很好
,可惜天降横祸,主人死了,它跟未出世的小牛也要死了。
李晶晶已经考虑过了,母牛在县城里备了户,如何收进回瑃药府,肯定
会给家人带来很大的麻烦,只能先保住母牛的命,等母牛生下小牛,把没有
登记备户的小牛崽收进回瑃药府。
李晶晶左右张望,见水糟子离着有几丈远,便道:“哥哥,你去给母牛
弄点水喝。”
李云青怕李晶晶害怕,将灯笼放在地上,转身去隔壁的羊圈取木盆盛水
。
李晶晶趁机将手里握着的四粒救命药丸放在母牛嘴边,见它不吃,急的
小声道:“你吃了我的药丸可能会活下来,快吃。”
救命药丸能救人命,能否救母牛的命就不得而知。
她特意把药量加大,将最后的四粒药丸都给了母牛。
李云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李晶晶要将手缩回来时,母牛张嘴伸出
肥大湿润的舌头在她掌心里舔了一下,把药丸都卷回嘴里吃了。
李云青惊讶的道:“晶妹子,母牛竟是吃你喂的草。”
李晶晶正要说话,突然间看到地上竟有两个人影,回头一看,元洪子如
鬼如魅般站在李云青身后,正用探究的目光望着她,吓得啊了一声。
李云青猛地回头,见元洪子面带微笑站在身后,心说你把我妹妹吓着了
。问道:“您来看母牛?”
元洪子很自然的道:“我四处走走,无意间走到这里。”
刚才广明子把他拉到山边,说他给李晶晶出考题太难。两人多年未见,
今日刚见面就为了李晶晶的事闹得有些不愉快。
广明子拂袖而去。
他从山边回来,远远瞧到药兽圈有光亮,以为有人要害药兽,就施展轻
功悄无声息走至,看到李晶晶支开李云青,偷偷给母牛喂药。
“真是的,站在人背后不吭声。”李晶晶低头嘀咕拍拍手,假装淡定站
起来,瞪圆眼睛朝元洪子做个鬼脸,而后悠闲的走出了牛圈。
李云青赶紧提着灯笼追了上来。
元洪子没有跟过来,又去察看曲义的情况。他已是百岁老人,可是也不
能落人口实,让田氏将门都敞开,光明正大。
曲义的体温、心跳、气息都正常。
元洪子回想李晶晶黄昏离开曲义家时的淡定从容,这个机灵聪慧的小女
孩,他活了百岁都看不透她。
这样无师自通几百年难得一见的药术天才,是该由师父药神亲自教导,
还是让她在家人的身边成长?
元洪子与李晶晶认识刚一天,为了她的前途发展,竟是一夜未眠。对于
心肠硬的他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次日清晨,碧空无云,夏风徐徐,曲家村的村头来了四个骑着马的陌生
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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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毒牛人尸案后续
这四人是浏阳县的师爷、两名捕快和仵作。他们半夜被浏阳县令急派到
曲家村查人、牛命案。
仵作是个中年人,戴好白巾蒙着鼻嘴,先给王哑巴验尸,再给公牛验尸
。
师爷是个年青人,已从前来报案的曲东嘴里得知村里来了白云观的首席
大药师元洪子。
道教总部白云观的大药师个个都是随便出入豪贵之家的通天人物,何况
是首席大药师。
有这么大的人物在此,师爷哪敢在村民面前耍官威,等两个捕快挨家挨
户问过情况,让老族长及二十个村民在验尸文书上按了手印,就急匆匆离开
。
邻村的十几个人,其中有陈家村的人,怀着各种目的站在大槐树下围着
公牛、王哑巴尸体瞧看。
老族长叫曲东将王哑巴的尸体抬回家买寿衣棺材火速下葬,又叫村人取
来柴木放在公牛毒尸上焚烧。
浓浓焦臭的黑烟滚滚升起,大火燃了一个时辰,公牛尸终于化成了灰烬
,邻村人也走了。
村头停过死尸、焚过毒牛,十分晦气,从此无人敢在大槐树下乘凉。老
族长派人将大槐树砍了,在斜对面种了几株梨、桃、桔树。这都是后话。
死公牛的主人曲东从县里回来,先去老族长家禀报消案前后经过,接着
由老族长带着去了曲义的家,看到曲义差点丢掉一条命,咬牙答应赔偿价值
三十五两银钱的三亩好地。
曲东的家人已布置好灵堂,买了棺材、孝衣,等着他回来,就将王哑巴
简单安葬在村里后山的坟地。以后每年清明给长辈上坟,上不了在王哑巴的
坟上烧一把纸钱。
按照村里的规矩,红白事都要摆酒。王哑巴死于非命,曲东一家死了一
头公牛还得赔偿曲义家三亩田,倒霉的不能再倒霉。老族长特意免了曲东家
的白事酒宴。
李晶晶通过了元洪子严格的制药考试,终于得到他承认药师身份。
黄昏,夕阳西下,太清观的两个药徒赶着一辆牛车给李晶晶送来一对成
年梅花鹿。
牛车缓慢的从村头行到村尾的李家,路过几十家,家家户户的人都跑过
来瞧看,曲家村又热闹起来。
雄梅花鹿的角刚割完。雌梅花鹿去年刚下过两只小鹿,今年还没有怀上
。
它们被李晶晶安排跟山羊一家三口住在一起。
李晶晶带着几个小伙伴轮流抚模梅花鹿,又去了曲义家,把这件有趣的
事告诉脸上有了血色的曲义。
“等你身子好了,我们一起喂鹿。”
“义伢子,学堂的先生今个还问起你来了。”
“明个我下学给你讲讲学堂上的课。”
曲义话比以前更少。众小陪着他哭了一场。
曲义的爹从县城里赶回来了,憨朴的他没有银钱,不知怎么感谢李晶晶
。
傍晚他进山里砍了三捆柴,夜里往野塘、河里放了几个渔网罩,守了一
夜,起了几次渔网罩,捕了六斤黄鳝、四斤泥鳅,次日早晨送到李家。
“义伢子病着,正需要吃大补的吃食。”曲氏知道曲义家境况很差,曲
雨被休弃,曲义又是大病,曲义的爹在县里做小工也停了,日子又苦又难。
只收了一半,另一半坚持让曲义的爹拿回去。
李晶晶听到动静,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窗户,见是满脸苦相的曲义的爹。
她穿好衣服跑到厨房,怕被曲氏发现,悄悄的只将几条筷子粗的小黄鳝
、小泥鳅收进了回瑃药府,而后去了药室,把门紧紧的Сhā上。
她的回瑃药府早就制出长骨的药膏,前天只是拿出止血粉、去烧粉就引
了元洪子的怀疑,便没有拿出长骨的药膏。
今日她必须先装成在药室里制出药,才能光明正大的给曲义使用。
药室的窗户飘出一股古怪难闻的药味,跟厨房飘出的早饭香味混在一起
。
贺氏走到药室窗户下,高声道:“晶妹子,早饭不吃会饿得肚子疼。”
李晶晶道:“娘,我得守着药罐不停的加水,一离开罐里的药就会糊。
你们吃早饭,别等我了。”
李老实面色自豪,跟几位道士笑道:“不晓得晶妹子在制什么新的药膏
,都没跟青伢子去药兽圈喂母牛跟鹿。”
家里来了白云观的三位贵客,观主石通道人特批他在家里陪客。他巴不
得元洪子多住些天,他好跟家人多呆几日。
元洪子从外面晨练回来,嗅到从未有过的奇怪药味,想到李晶晶曾夸口
给曲义制生骨的药,用过早饭就坐在药室门口,只要李晶晶一开门,就去看
她的药罐。
他原先只在曲家村停留两天,等考完李晶晶就离开,现在改变主意,准
备多呆些日子。
石通观主因马上要到端午节,观里事务太多,向元洪子辞别返回太清观
。
广明子昨晚回了一趟太清观,处理药室的紧急方子,制了几炉救命的药
,今早来到曲家村,继续陪着元洪子。
李家的生活昨天起就恢复正常。李去病背着书袋上学堂。李云青弄药田
、药兽圈。李老实帮着曲氏收拾院子里的菜地。
李云霄跟着贺氏学《论语》,中途歇息了三次,每次都非常殷勤的跑去
把元洪子空茶杯拿到堂屋,让贺氏给添满水,而后送给元洪子,就那么站着
非得看着元洪子喝几口才离开。
元洪子早上吃的是汤多的米粉,上午喝了两杯茶水,肚子里都是水,守
在药室前不到一个时辰,觉得尿急就去茅厕解手。
谁知等他回来,药室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炉子的柴火热烈的燃烧,
紫砂药罐连个药渣也不剩。
李晶晶提着小篮子与广明子在村里的大路上笑着小跑。
“可算甩了你的大师兄。”
“他是个老顽固,死板的不得了。他要在肯定阻止我们用新药膏。我若
把自己骨头弄碎来试新药膏药效,等我骨头好了,曲义也错过最佳治疗期。
”
“唉,我以为你开窍了不会断骨试药。”
“断骨试药算什么。我大师兄曾以身试过毒粉,导致终身不孕,一直独
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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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晶晶喜获药师文书
“你有没有娶过妻子?”
“我曾经定过亲,十年未回家,女方家退了亲,女的另嫁人当了寡妇,
又回头来找我。我自是不肯。”
“那你到底后来娶过妻子吗?”
“我身体也有毒素,我怕害了别人,没有娶过。你以后千万不要以身试
药。”
“新药膏叫蚁虎再生骨膏。”
“听药名蛮霸气。膏里的成里可有虎?”
“没有虎,有虎的亲戚。”
一老一小来到曲义的家,曲义的四个长辈赶紧跑出来连声道谢,将他们
请了进去。
李晶晶取出蚁虎再生骨膏,仍由广明子亲自给曲义的背、臀部上药。
广明子脾气暴躁,动不动打人骂人,可是给病人包扎敷药手非常轻,比
女子还要温柔。
广明子深深闻了几下药膏味,又看了药膏颜色,便知道蚁虎再生骨膏的
主要成份蚂蚁、壁虎,其余的药草成份还不知晓,不过这已够他等会气元洪
子。
“义哥哥,到了晚上你的脊背、臀部骨头会发热还会很痒,那是药膏浸
入骨头药效发作,碎骨重新生长,你千万要忍住不要动。你要动了,脊骨、
臀骨会变形,成为驼子。”
“我一定忍住不动。”
曲义的爹搓着双手,小心翼翼的道:“晶妹子,我家刚得了三亩田,卖
了就付给你药费。若是不够,我再把家里的旧田也卖了。”
李晶晶若收了钱,曲义家没了田连饭都吃不上,摇头道:“叔叔,田不
要卖。百日后义哥哥病好了,每天下了学堂到我家帮我打理药兽圈就算药费
。”
伤筋动骨百日好,没听说骨头粉碎也是百日好。广明子眼睛瞪得老圆。
同一时刻,元洪子站在李家后院的药兽圈前,眼睛也是瞪得老圆。
那头本该死去的母牛此时在牛圈里缓慢的行走,悠闲的吃草饮水,牛尾
巴摇摆驱赶着空中的飞蝇。
一个女子沉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大药师道长,能否借一步说话?
”
元洪子从脚步声已知道有人来到身后,回头见是气质谈吐不亚于京都高
门贵女的贺氏与少年老成的李云青,指着前面远离粪臭味的一片空地道:“
李夫人,这边请。”
贺氏行至与元洪子面对面,问道:“请问大药师道长可是要将小女带去
道教白云观?”
她已经瞧出元洪子说话防备着白云观的两个武道人,所以带着李云青在
外面见他。
他一个首席大药师在白云观尚且受人监视,说明白云观非常复杂,绝对
不能让爱女李晶晶去那样的地方。
元洪子目光坦诚,答道:“家师一直没有此意。我在见到令爱之后,萌
生过此意。”
贺氏缓缓道:“谢谢您对小女的赏识。我家只是乡村普通人家,白云观
远在繁华权贵聚集的京城,我们舍不得小女去,也不想让她有任何的风险。
”
元洪子点头道:“我未有过子嗣,却也理解为人父母的苦心。夫人请放
心,家师爱才,师母对令爱制的去斑膏赞不绝口,我会妥善安排令爱。”
药神赤灵子的夫人就是天下第一医神丁素然。她是道教的道姑,也是开
国皇后的师父。
贺氏听到女儿制的去斑膏得到开国皇后师父丁素然的夸赞,内心无比自
豪,但是仍然坚持说出李家的决定“请您见谅,小女不会入观当道姑。”
李老实、李云青都在太清观做活,可是没有一个入了道教当道士。李家
男子不当道士,更不会让女子当道姑。
元洪子对此不觉得惊讶,微微点头,目送贺氏呣子背影离去。
当日,元洪子将早就准备好的白云观药师文书颁发给李晶晶,当场宣布
代药神师父收李晶晶为记名弟子,特批她年幼不用入道教当道姑,在家修行
即可。
道教大药师收徒是件很隆重的事,药神这样巅峰级的大人物,就算收记
名弟子,也是应该在白云观举行仪式对外公开,给弟子造声势。
元洪子为了保护李晶晶,连太清观都没去,就在李家当众说了此事。
广清子与云东子这几天没有亲自用过李晶晶炼制的药膏,也不知道她救
了曲义、母牛的命,给曲义制出前所未有重生骨的药膏,只知道她天资非常
高,无师自通,除去这些跟寻常的小孩子一样。
他们见元洪子这般随意的代师收李晶晶为记名弟子,误以为药神心血来
潮收徒,对李晶晶根本不重视。
数日后返回白云观后将所知道的事情禀报所属的势力。李晶晶没有得到
两方势力的关注,今后几年都在曲家村过着安静的日子,不被道教任何人和
事打扰。这些都是后话。
李晶晶有了药师文书,所制的药就可以在外售卖。
她未入道教,不是道姑,享受不了道教药师的待遇,可也不用给道教制
药丸。
她卖药丸不用经过道教批准,药丸出了事,道教也不会替她出头。
元洪子走时给广明子留下一封信,交待了四件事。
让他拿信去太明观找子风道姑要两名心思纯真忠诚的武道姑派驻李家,
日夜负责保护李晶晶的安全。
让他替师父传授李晶晶本门制药密法。
让他先向李晶晶订购去斑膏五百盒,止痛活血膏、止血粉两千瓶,直接
送往京都师母名下的医药馆。
去斑膏一盒十两银钱,止痛活血膏一盒一两银钱,止血粉一盒二两银钱
。
给李晶晶起了名号“回春居士”,日后京都的医药馆会在她制的药包装
上面刻上这个名号。
元洪子不想让随同的广清子、云东子知道他重视李晶晶,走后才让广明
子去办这四件事。
广明子看完信才知道之前误会元洪子,心里佩服元洪子心思慎密,考虑
周全。他兴冲冲去了太明观,直接将信给子风道姑看。
子风道姑今年四十三岁,祖传都是郎中,幼年时家里惨遭巨变,成了孤
儿,很幸运的被医神丁素然收为弟子,加入道教做了道姑。
她的性格耿直泼辣,最厌恶勾心斗角,也不愿给名声差的人医病,在白
云观得罪了不少人,十年前便自请来到偏僻的浏阳县,在名不见经传的太明
观当了观主。
广明子比子风道姑年龄大三十几岁,脾气古怪,为人非常正派,一直受
到子风道姑的尊敬。
子风道姑笑道:“大师兄这回真的是给我师父的医药铺子弄了个小财神
。”
去斑膏的药效极好,男女涂抹一夜后去斑,并且没有任何副作用。这比
佛教几位大药师联合制的珍珠粉、驻颜膏强十倍。
可以预料光是五百盒去斑膏会在京城引起极大的轰动,这还不说能让习
武人及军士身上必备的止痛活血膏、止血粉。
------题外话------
小晶晶有了药师资格证了。哈哈。撒花。
☆、44 武道姑入住李家
“你我都看过了,此信就烧了。”广明子将信当场烧掉,“你把人叫来
,我今个就给李药师送过去。”
子风道姑微笑道:“师哥当我的人是货物,还你去送货?”
广明子道:“我不送过去,你送过去?”
“我跟李药师认识的可比你早。我和你一起送人去。”子风道姑跟广明
子一样性子急,当下叫来六个人品好可靠的武道姑,让她们在后院比武,吩
咐胜出的两人立刻收拾行李,用过午饭后在观门前等候。
两个武道姑名叫望莲、望月,年龄将近四十,婴孩时被家人抛弃丢在道
观门口,从小在道观里长大,心思纯正,一心习武,功夫不亚于望风、望阳
。
望莲、望月在去曲家村的路上得知要跟随最有前途的大药师,还是住在
伙食很好没有什么规矩的农家,心情十分雀跃。
子风道姑笑道:“瞧你们两个离开居住几十年的道观,竟是一点不留恋
。”
望莲、望月只是一个劲的憨笑。
四人到了曲家村,村里人一瞧竟是医术高超常进深山乡村义诊的太明观
观主子风道姑,纷纷上前行礼。
广明子不耐烦的甩袖先行一步。子风道姑带着望莲、望月跟村里人寒暄
几句,便赶去李家。
曲氏已站在院子外相迎,瞧到颇有仙风气质的子风道姑,急急的朝家里
高喊道:“霄伢子、晶妹子,快来见过仙姑,当年寒冬腊月就是她给你们娘
接生,你们才平安出生。”
子风道姑单手虚扶起曲氏,见从绿荫荫的院子里跑出来一个着蓝衣可爱
小童,后面走出来一个着红衣的漂亮女童,笑道:“当年的龙凤胎如今这么
大了。哪个是李药师?”
李云霄站稳了脆生生叫了一声“仙姑好!”,而后手指着李晶晶叫道:
“我妹妹是李药师。”
李晶晶行礼道:“晶晶见过仙姑,多谢您当日帮我娘生产。”
子风道姑非常轻松的一手一个抱起龙凤胎,挺胸抬头走进院子。
李晶晶朝走在后面背着大包袱的望莲、望月扬手打招呼示好。
她已经从广明子嘴里得知两位武道姑今后定居李家,负责日夜保护她的
安全。
两位武道姑目光清明,笑容真诚,看上去都是好相处的人,就是不知品
性如何。
子风道姑打量着面容看上去比四年前还年青漂亮的贺氏,赞叹道:“你
是个有福之人,有个药师的女儿,吃了她制的灵丹妙药容颜不老。”
贺氏今年已经二十八岁,带了龙凤胎四年,皮肤竟比二十岁的小妇人还
要好,脸上没有一丝的倦态,永远都是神采奕奕,光彩照人。
“观主别来无恙,风采依旧。”贺氏微笑,目光扫过三位道姑的着装鞋
子。
她年前听邓氏抱怨太明观香房的费用高,想着观里的道姑生活一定过得
很好。
现在看着子风道姑的道袍、鞋子三成新,望莲、望月的道袍、鞋子已洗
着褪色,甚至打了补丁。
外面流传子风道姑将观里的银钱用来给深山乡村百姓义诊的事,八成是
真的。
李晶晶端来茶杯,放在子风道姑跟前的桌上道:“您请用茶。”又去给
望莲、望月端茶杯。
子风道姑放下茶杯,急道:“李药师,你莫去倒茶,让望莲、望月自己
去倒。她们在你家定居,你与你家人要是把她们当客人,日子都会过得累。
”
贺氏见子风道姑跟四年前性格一样急,菀尔道:“两位仙姑随我去房间
将行礼放下。”
望莲、望月背着大包裹站着门边不动,眼睛瞅着子风道姑。
“你们这会子又舍不得我?”子风道姑脸上笑容不减,“你们以后跟着
李药师,只听她的话。”
刚才在路上子风道姑已给望莲、望月讲过规矩,现在有此一说是讲给李
家人听的。
太明观的武道姑可不是人人都能使唤了的。
贺氏朝李晶晶招手道:“你对两位仙姑要敬着些。”
子风道姑笑道:“你们日后要跟她们朝夕相处,别叫仙姑,直呼道号即
可。”
李晶晶点头,一手拉着一个,把望莲、望月带出了堂屋。
广明子在药室将元洪子信里的内容复述给李晶晶,临走时李晶晶给他去
斑膏、止血粉、止痛活血膏各十罐,让他售卖之后再给银钱。
子风道姑在李家用过晚饭并没有走的意思,李家人便知道她要陪着望莲
、望月住一夜。
次日李老实、李云青原是要送子风道姑回太明观,被她拒绝。
子风道姑医武皆修,还精通毒术,强盗遇到她,还不知谁打劫谁呢。
望莲、望月送子风道姑到村口时,忍不住哭了,无精打采回到李家。李
晶晶反过来安抚了她们两个大人。
贺氏瞧着小女儿一幅大人的样子,心里暗笑。
之前她还担心太明观会派两个年青容貌出众的道姑,现在瞧着望莲、望
月容貌十分普通,体型高胖,年龄已快四十,性格单纯却是非常稳重,绝对
不会引起村里村外的男子关注,不会惹出事非,真是甚好。
家里多了两口人,还是非亲非故的道姑,不止是添了两副碗筷一日三餐
多做饭菜的事,彼此之间要了解性格、作息时间、生活喜好,需要磨合一些
日子。
曲氏是心宽之人。她没有普通妇人的吝啬,家里多两个人吃饭,没有降
低伙食水平。
太明观的伙食当然比不了李家,何况曲氏是个馋嘴的人,为了满足自己
的口欲,厨艺比县里的厨子还要高。
贺氏心思细腻,体贴入微,待两位武道姑如亲人,特意提醒曲氏拿了银
钱去镇里买来新衣、新鞋、新被褥。
李家从衣、食、住上头都不亏待望莲与望月。李晶晶更是没有把她们当
成随从,而是当成朋友甚至是长辈。
望莲与望月憨直但不傻,时间久了,便感觉到李家的真诚与善良。她们
在闲余的时就像在观里一样,到山里砍柴采野果打野兽,所得的东西全部交
给李家。
李云霄喜欢练武,她们向观里请示之后,就传授他五禽戏拳法。
李去病见了要学,她们连他一起教,甚至好心提意李晶晶学习武术,强
身健体,以后有好的体力能够上山采药。
端午节过后,曲家村的妇人不忙了,见李家没有成年男子,结伴来李家
串门,目的是想知道两个道姑为何在李家定居,在李家住得是否习惯。
“观主派我们日夜保护李药师的安全。”
“我们在李家住得习惯。我们都胖了。”
无论谁来只要是问这样的问题,望莲与望月都会这样回答,再问别的就
不回答了。
端午节过后的一个午后,刚下过雨,难得天气清爽。
李晶晶提着小篮子拿着小锄头在村子里的大路边找被雨水打晕的蜈蚣、
毛虫、飘虫,四个年龄不够没上学堂的细伢子、细妹子帮着她找。
望莲与望月像平时一样跟在一旁,突然看到从村头方向走来一个熟悉的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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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林氏自尽未遂重返曲家
此人是个道姑,容貌非常普通,明明是瘦高个,还要穿着肥大的道袍,
显得人像根细长的竹竿。
望莲与望月激动的跑过去,高声道:“望英师妹,你怎地来曲家村了?
”
望英见到两女一个着新的蓝衣灰裙,一个着新的蓝衣黑裤,都梳着显得
脸瘦好看的流苏髻,腰间系着绣有莲花、弯月图案的粉色荷包,比在太明观
时好看许多,惊呼道:“两位师姐,你们穿了俗家的衣裳变美了,我差点认
不出来。”
望莲与望月极少被人夸赞美丽,心喜的只是憨笑,不好意思的搓着双手
。
望英性子非常热情活泼,主动的张开双臂拥抱两位师姐,激动的道:“
原来你们被观主派到了曲家村。”
“我们奉观主之命定居李家,保护李药师。”望莲指着不远处蹲在地上
的几个孩子。
望英看了几眼,孩子们都蹲在地里好像在玩泥,不知哪个是传说中四岁
便通过白云观首席大药师考试的李药师。
她也是武道姑,不关心医药术的事,问道:“瞧你们的气色、装扮,在
这里过得非常好吧?”
望月笑得嘴都合不拢,“李药师跟她家人对我们很好。”
望英略的厚嘴唇张开,激动的不停说话,“快说说怎么个好法,好叫我
回去跟师姐妹们学学,让她们放心,替你们高兴。”
望莲指着自己的头发道:“你瞧我们的发型,是李药师的娘贺氏教的。
”
道姑的生活枯燥乏味,偏偏女人天生爱美,无事时会在屋里互相把头发
散了梳俗家女子的发型。
望月伸出四个指头,笑道:“我们已经跟贺氏学了四种发型。”
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道姑也是女人,一个月未见,聚在一起就叽叽喳
喳说个没完没了。
望月、望莲说的话比在李家一个月说的都多。
李晶晶与众小挪地方找虫子,三个武道姑就跟着移步。
“潭州长史府里的老夫人年年给观里捐千两白银,不止一次给观主师姐
提要请两个武道姑。你们走后,我们都猜是不是去了长史府里保护老夫人的
嫡长孙女。”
“你今个来曲家村干什么?”
“哎呀,我跟你们说了许久的话,都忘记观主交待的大事。”望英一瞅
天空的太阳位置,竟说了近一个时辰的话,急急问道:“你们可知曲福家?
”
望月摇头道:“不知道。”
李晶晶一直有听三女的对话,站起来道:“望英仙姑,曲福是我舅爷爷
。我带你去他家。”
在曲家村若是说曲福,只有上了年龄的人才知道他就是曲快手。
望英这才发现几个孩子当中有一个如小仙女般漂亮的小女孩。
她脑子是一根筋,转得不快,没有反应到小女孩就是李药师,急着让人
家带路。
曲家大门敞开,曲快手正坐在院子里擦大刀,邓氏与小邓氏拿着针线活
去李家串门。
李晶晶进院子前先用力拍拍大门,高声叫道:“舅爷爷,太明观的望英
仙姑奉观主之命找你。”
曲快手立刻用红布将大刀盖上,跑步送进卧室,再出来相迎。
望英打量曲快手,看出也是个习武之人,武功还不低,问道:“你可是
曲福?”
曲快手点头道:“我正是。”
年前太明观来曲家替林氏带口信的是个十几岁的武道姑,今日来的这位
年龄三十几岁,一看就比上次那个武功厉害。
他有种不详的感觉。
望英脸色突然间一板,非常严肃的道:“你的儿媳妇林氏前后三次悬梁
自尽,前两次绳子系的松,今早这次绳子系的紧,若不是被我们及时发现,
她就没命了。”
曲快手又惊又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望英不容置疑道:“观主叫你今日必须将林氏接走。”
曲快手只有点头道:“多谢仙姑传话,仙姑先进堂屋里坐,喝杯凉茶。
”
望英好像生怕曲快手逃跑一样,催促道:“我没有空。你这就随我去观
里接林氏。”
太明观是绝对不会再让林氏住了。林氏万一真的自尽死了,官府来查,
太明观没有责任,但名声受损,还让人觉得十分晦气,谁还会到太明观上香
。
李晶晶自是知道曲快手的难处。
现在小邓氏肚里的孩子五个月了,林氏若回来惊着她,她不是没有流产
的可能。
曲快手蹙眉道:“仙姑放心,我今个一定把林氏接出太明观。我堂客就
在亲戚家,我要去跟她说一声。”
望英让曲快手在前面带路,这是要跟着他一起去。
李晶晶抬头道:“舅爷爷,我回去只将舅奶奶叫来。你在这里等着。”
曲快手点头,去族里借了辆驴车。
李晶晶跑回家,在院子里朝坐在堂屋里的邓氏招手,大声道:“舅奶奶
,你出来,我给你说个秘密。”
邓氏笑盈盈放下针线活起身出了堂屋,小邓氏以为李晶晶说着玩就没在
意。
邓氏这一离开就是大半天,去了太明观接那个无比厌恶晦气的儿媳妇。
当晚脸色惨白死气沉沉的林氏终于回到了阔别半年的曲家。
曲快手压根不让小邓氏跟林氏照面,让小邓氏睡在了李家。次日一早,
他就与曲氏一起将小邓氏送到了县城书院。
书院里有的是学子在外面住宿妻子跟来的。小邓氏来了,曲多搬到书院
外面租房子住,学子们未觉得不妥。
曲长久跟着曲快手、曲氏回到了曲家村,刚进家门就见邓氏正坐在院子
里洗他堂客的一大盆带着臭气的脏衣服,厨房里飘来浓郁肉汤香味。
整个浏阳县谁家当婆婆的像邓氏这般侍候儿媳,还要照顾着孙媳妇。
曲长久愧疚道:“儿子不孝,让爹、娘操心受累。”
曲快手朝儿子挥挥手道:“你好好说说你堂客,实在说不通,那就由着
老天把她收走。”
曲长久进了卧室,瞧见林氏露在被子外面鬼一样惨白脱相的脸,仿佛活
过不过今夜,原本满腔的愤怒减了一半,站在床前缓缓道:“你在观里的吃
穿跟在家里一样。”
林氏死死盯着气色还不错的夫君,脑海里想象着他跟县城的女子卿卿我
我,把她这个原配抛到了九霄云外。
曲长久道:“我又没有休了你,只是等着多伢子……”
林氏打断曲长久的话,声音尖锐用尽全力叫道:“我生的多伢子考中了
秀才,我是他娘,我竟然最后一个才知道!”
曲长久无奈的长叹一声,念着多年的夫妻情份,她又是儿子的生母,还
是送她人生最后一程,就坐在了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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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刘喜娘误认曲家老夫人
重阳节过后的一天半夜,小邓氏在县城租的房子里诞下一个健康的男婴
,重五斤七两。
曲多守着小邓氏呣子,曲长久回曲家村报喜。
曲快手、邓氏、曲氏带着吃食用品去看望曲家的第四代第一个小男丁。
秋高气爽,曲家村天气晴朗,碧空无云,两个穿着灰衫黑裤的壮汉抬着
一顶小轿来到了曲家门外。
一个梳着高髻戴着镶红宝石的银钗,穿着小翻领八幅桃红长裙的青年女
子从轿里扭着细腰走出来,抬起戴着白玉镯的手腕拍铜制的门环,高声道:
“家里有人吗?”
林氏身体不好,被拘着几个月没有出过大门,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好
不容易有人来拍门,赶紧从卧室里走出来,也不问是谁,就把门打开了。
青年女子笑容满面,只是瞧着林氏一脸病相,怕过了病去,不敢靠近,
保持着一定距离,问道:“这位可是曲秀才大官人的亲娘曲老夫人?”
林氏被一声“曲秀才大官人的亲娘曲老夫人”叫的心花怒放,都忘记妒
忌青年女子穿着富贵了,连点三下头,恨不得把曲多的秀才文书举到脑门上
。
青年女子喜滋滋道:“老夫人,我是县里的刘喜娘,今个来上门来给您
说件大喜事。”
喜娘就是媒婆。
林氏疑惑道:“什么大喜事?”
刘喜娘伸手朝里面指指,意思是堂屋说话。喜事未成不要让太多人知道
,这是喜娘的规矩。
林氏偏偏想要这些村里没有见识的妇人瞧见她当秀才娘威风的一面,不
肯让刘喜娘进门。
刘喜娘啥人物没见过,一眼看出林氏这种虚荣心强的必会贪财,放低声
音道:“我奉县里丁大富商之命,前来给曲秀才大官人许一婚好亲事,女方
的嫁妆足足有三百两银钱。”
林氏一听三百两银钱,欢喜的差点晕过去,左右瞧瞧,见邻居除了老族
长家门口没站着人,另四家的老人与不用下地做活的妇人都出来瞧看,生怕
被她们听到三百两银钱,回头告诉曲快手夫妻,这样她就捞不到银钱,赶紧
把刘喜娘迎进门去。
一会儿,刘喜娘脸带喜气被激动高兴的林氏送了出来,原自坐了小轿离
开。
曲氏去了县城不在家,贺氏就不出门守在李家。
李晶晶带着望莲、望月外出玩,碰到两个妇人跟她开玩笑。
“晶妹子,你舅爷爷家又要添人口了!”
“晶妹子,你舅爷爷要摆两次酒,还是两次酒摆成一次?”
李晶晶嘟着嘴摇头装憨,问道:“添什么人口啊?”
“你去问你表婶,她刚才见了县城的大人物刘喜娘。”
“刘喜娘就是媒婆。她今个来你舅爷爷家说亲,明个估计就得来交换庚
贴到官府把亲事备案。”
李晶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氏给曲多弄个平妻回家,赶紧跑回家告诉了
正在厨房准备晚饭的贺氏。
贺氏脸色微变,肃容道:“晶妹子,我写封信,你快让望莲或是望月去
趟县城书院,把信交给你舅爷爷、舅奶奶,让她们今个无论如何必须赶回来
。”
如今林氏的思维已跟正常人不同。
她跟林氏根本讲不通,只有把曲快手夫妻叫回来阻止。
半夜,曲快手夫妻、曲长久、曲氏与望莲坐着花了二百个钢钱雇的马车
,像赶着投胎一样急急的回来了。
曲快手怕惊扰了族人的好梦,马车没有进村,就停在村头。
曲家大门紧闭,曲快手用力砸门,半天都不见林氏开门,众人又急又气
又担心。
曲快手翻墙而入,把大门打开。
曲长久铁青着脸,快步进了卧室,在黑暗里将睡得跟死猪一样沉的林氏
从被子拽出来,问道:“你今个见了刘喜娘,答应了什么亲事?”
林氏正做着睡在白花花银钱的梦,迷糊之中答道:“我是秀才大官人的
娘,我给我的秀才儿子娶个平妻,得三百两银钱,还让小邓氏那个贱人不能
以子为贵过好日子。”
“多伢子的亲事你不问过我就敢做主,好大的胆子!儿媳妇刚给你生下
乖孙,你就要给她心里添堵,还骂她贱人?”曲长久气得狠狠扇了林氏两个
耳光,把她直接从睡梦里打得晕死过去。
他把身体轻飘飘的林氏丢在床上,出了卧室便看到爹娘与姑姑站在门外
发傻,显然都听到了林氏的话。
他终于将思索过数次的心事大声说了出来,“爹、娘,儿子要休了这个
毒妇!”
曲快手已被林氏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冷静下来道:“你休了她,她也是
多伢子的娘。”
曲长久道:“爹,我休了她,对外头说她疯了。她便没有资格给多伢子
娶平妻纳妾。”
曲快手摇头道:“多伢子两年后还要考举人,不能有个被休弃的娘。”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口。林氏没没休,只是被曲家送到观里就闹得自尽,
要是真被休了,肯定会撞死在曲家大门。
曲家若发生这样的惨事,名声就毁了,府试考官肯定不会让曲长久父子
考中举人。
曲氏一脸疲惫,见邓氏身体摇摇晃晃快要气晕了,扶着她跟曲快手父子
道:“先进了堂屋再说。”
次日又是昨天这个时候,刘喜娘坐着一顶小轿到了曲家,双手捧着一个
小红盒子下轿,见大门敞开着,猜测林氏是等着急了,笑眯眯高声道:“老
夫人,我来了,把喜事好事都给您带来了。”
邓氏从里面走了出来,问道:“你就是刘喜娘?”
刘喜娘一看妇人精神头比林氏还要好,瞧着年龄也跟林氏差不多,难道
是曲家串门的亲戚,笑答:“不错。请问您是老夫人的亲戚?”
邓氏定定道:“我家里没有什么老夫人,只有老太婆一个,就是我。”
刘喜娘目光狐疑。
曲快手从堂屋里快步走出来,威武有力,铛的一声将大门关上,把刘喜
娘吓了一跳,双手紧紧握住了小锦盒。
曲快手索性都说了,一本正经道:“我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曲福,她是
我的堂客曲家当家主母邓氏。我们的儿子曲长久、孙子曲多今年高中秀才。
昨个你见的是我们的儿媳妇林氏。林氏是个疯的,说话不做数。”
刘喜娘惊诧的嘴唇张开成一个“○”型,半晌方道:“昨天我叫了几次
老夫人,林氏都没有辩解。我以为她是曲长久大官人的娘。”
曲快手与邓氏面面相觑。
曲长久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站在了桂树下,问道:“你昨个来我家是给
谁提亲?”
刘喜娘神情慌乱,却仍是缓缓道:“我是替县城丁大富商的女儿丁小姐
来提亲,提的男子就是才华横溢的曲长久秀才大官人。”
邓氏望向已经三十四岁的儿子,喃喃道:“林氏怎么可能给你娶平妻?
难道她想开了?”
曲长久昨晚没听林氏解释,就把她打晕过去,对她心生愧意。
刘喜娘最善察颜观色,已看出曲长久心里对这门亲事有意,一扬手中的
红色小锦盒,高声道:“老夫人,您瞧我已将丁小姐的八字、婚书及礼金三
十两银钱带来了。婚书上面写的就是曲长久秀才大官人的名字。”
院子里传来一个女子鬼般犀利疯狂的吼叫,“你个骗婚的娼妇,老娘杀
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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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刘喜娘羊癫风突发
林氏不知何时出的卧室,面上竟是涂了香粉胭脂,梳着扁髻戴着鱼形银
簪,穿着豆绿色棉衣、黑色长裤,右手握着一把长半尺尖锐的铁剪刀,从曲
长久身后冲向被吓傻的刘喜娘。
林氏早上就醒了,用过早饭,幻想着挽回曲长久的心,就收拾打扮了一
番。
她听到刘喜娘把她误认成已经四十九岁的邓氏就气得要命,再听到刘喜
娘是给曲长久做媒。
她不识字,今个若是独自在家,肯定会糊里糊涂的收了三十两银钱,在
婚书上按手印。
她最怕的事就是曲长久有别的女人,岂会大度到给曲长久娶平妻。
刘喜娘瞧着明晃晃的铁剪刀刺了过来,啊的大声惊叫,都忘记向后躲。
“住手!”曲快手厉声大喝,一个箭步冲上来挡在刘喜娘面前。
林氏已得气得疯了,六亲不认不管不顾的扎下去。
曲快手抬手打在林氏右手手腕,骂道:“毒妇,放下剪刀!”
林氏被打得右手五指张开,剪刀落地,手腕剧痛抬不起来。
曲快手弯腰去捡剪刀,正好露出了身后吓得浑身颤抖的刘喜娘。
林氏瘦得成一把骨头,却是被能毁灭天地的恨激的比平时敏捷、力气大
,快步绕过曲快手,将刘喜娘一把扯过来,推到在地,骑在刘喜娘身上,左
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两个轿夫跟刘喜娘很熟,几年来没少得她的银钱,也都是心术正派的人
,在门外听到很大的动静,立刻用力推开门,正好瞧到林氏表情无比狰狞往
死里掐刘喜娘的脖子一幕。
“杀人了!”
两个轿夫不约而同喊了一句,这下子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左右邻居
都跑过来。
“你疯了!”邓氏大叫着冲上前欲把林氏从刘喜娘身上拉开,可惜林氏
已经入了相,左手死死捏着刘喜娘脖子。
曲快手大喝一声,立掌劈在林氏后脑勺,将她打晕倒在刘喜娘身上。
两个轿夫恨恨望着昏倒在地的林氏,这个女人真是歹毒,竟对刘喜娘起
了杀意。
曲家村众人涌进来时,林氏已被曲快手像丢垃圾一样丢在地上,而刘喜
娘躺在邓氏怀里,双眼紧闭,满嘴吐着白沫,浑身抽搐。
刘喜娘祖上遗传羊癫风,三岁之前频发,稍微大点就好些,成亲之后更
是极少发作,所以此事不被外人知晓。
羊癫风不能干重活生气受刺激。
喜娘只需动动嘴皮子,来钱又快,没什么风险。刘喜娘便选择干这个,
在县里撮合了许多姻缘,小有名气,收入比教书先生还高。
丁富商已付给刘喜娘二两订金,速成之后再付给她四两。
刘喜娘这两天受得刺激可不小,把曲长久的妻林氏识认成娘,又被林氏
起杀心用剪刀刺用手掐脖子,受了极大的惊吓,羊癫风不发作才怪。
一个老头子见多识广,瞪眼惊呼道:“她羊癫风发作。郎中若是来晚了
,她会死。”
一个老婆子摇头急道:“村里到镇里来回需一个多时辰,郎中来了,她
也死了。”
“她是县里的喜娘,死在咱们村,以后还有哪个喜娘敢来咱们村做媒?
”老头子说完,瞟了一眼刚进门的老族长。
族里谣传县令要给老族长的二孙子曲定林说亲事,曲族雨棚砸人事件发
生后,此事没了音信。
老族长若想给曲定林在县城说门好亲事,就得用到县城的喜娘。
邓氏急得捏刘喜娘人中。曲长久像丢了一魂一样站在桂树下不知所措。
突然间刘喜娘不吐白沫了,浑身也不抽了,只是如同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任凭邓氏把她人中捏破了都没醒过来。
邓氏手指颤抖着往刘喜娘的鼻前凑,失声道:“没了气息。这可怎么办
?”
众人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两个轿夫愤怒的骂一直躺在地上昏死的林氏杀人凶手,让林氏偿命。
老族长跺脚叫道:“快去找晶妹子,她的药连义伢子的瘫病都能治好,
快让她来瞧看刘喜娘!”
望月抱着李晶晶急奔至曲家时,院里院外围了近百人,曲家村没下地做
活的人都赶过来瞧看。
刘喜娘竟然鬼返魂似的又活过来了,仍是吐着白沫,只是身体不抽了,
眼睛却紧紧闭上了。
众人刚才被刘喜娘闭气吓坏了,现在又见她活了,没有欢喜,反而更加
担心她真的一口气上不来死在曲家村。
“大家都离患者远些,都往后站。”李晶晶从望月怀里跳下地,噔噔噔
跑到刘喜娘跟前,蹲下给她把脉,接着翻看眼皮。
她确诊是癫痫,接合众人的议论,确定刘喜娘发作原因是激动、极度惊
恐。
此时为了救人命,加上她已是拥有道教白云观文书的药师,不再掩饰会
医药术,高声道:“望月,把患者的嘴巴弄开。患者现在神志不清,你小心
她会咬你的手。”
望月上前从邓氏手里接过刘喜娘,粗糙黑胖如蒲扇的右手捏出刘喜娘的
双腮。
刘喜娘张开嘴巴,上牙下牙也是张开着。
李晶晶迅速的往刘喜娘嘴里丢进一粒黑色小药丸,急道:“望月,把患
者嘴巴合上。”
黑色药丸名叫全蝎癫痫丸。以整只的毒蝎为主药,几种药草为辅药,在
回春空间制成。
毒蝎是她跟村里的小伙伴数月前在雨后村子大路边拣的,送到回春空间
养大了制药,药效远胜普通的蝎子。
望月依言行事,右手虎口沾满刘喜娘的口水。
刘喜娘在几十双眼睛的凝视下缓缓睁开,吸了一口气,弱声道:“我这
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回人间了?”
两个轿夫抢着道:“刘喜娘,你遇到了贵人,这个细妹子给你吃了一粒
药,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了。”
“刘喜娘,你跟前的细妹子就是救你的大恩人。你快谢谢她。”
刘喜娘目光望向站在旁边小仙女似的黄衣小女童,热泪盈眶道:“刘金
巧多谢你救命之恩。”
众人瞧着刘喜娘不但活了,神志也是清楚的,均吁了一口气。
刘喜娘顾不得人中破了湛出鲜血,抬起双手一看空的,四处瞧看,地下
只有曲家村人一双双大小脚,突然间急叫道:“我的红色小锦盒呢?”
曲快手怕刘喜娘再犯病,赶紧将小锦盒送到她手里。
刘喜娘站起来当场打开小锦盒,将放在最上面的婚书、写有八字的红纸
拿开,仔细清点里面的银锭。
众人被白花花的银锭闪花了眼睛。
刘喜娘不小心手一松,婚书便落到地下。
旁边的老族长拣起婚书看过之后板着脸问曲快手道:“村里人都道是多
伢子要娶平妻,婚书上却写着长久的名字!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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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曲族开族会关林氏
曲快手知道此事无论如何是瞒不过村里人,只能全盘托出。
众人一听,原来刘喜娘误将林氏认做邓氏说亲事,林氏误以为刘喜娘是
给曲多提亲同意,今日刘喜娘来交换八字送婚书,林氏发现是曲长久娶平妻
大怒发疯拿剪刀杀刘喜娘。
“小邓氏刚给林氏添了个孙子,林氏这个当婆婆的不感激倒也罢了,竟
是要给林多娶平妻,要气死小邓氏。”
“林氏是个极贪财的,肯定是想贪了提亲商家的银钱。”
老族长挥手示意众人未要当着外人面前议论,问曲快手道:“昨个你们
得了信,半夜从县城赶回来?”
昨夜曲快手砸门,林氏睡死了没听到。老族长家就在隔壁听得真切。
曲快手沉着脸点头,手指林氏道:“若不是亲戚送急信喊我们回来,这
毒妇今个就自作主张交换了八字、在婚书上按手印、收了礼钱。”
老族长蹙眉摇头道:“亏得你们回来,不然林氏贪了银钱定了亲事,还
以为是曲多成亲。到正日子那天女方把新娘子抬来,林氏才知新郎官是长久
,受了大刺激,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你家跟女方家就成了全县的大笑话
,两家的名声都毁了!”
邓氏呜的哭起来,哽咽道:“叔叔说得极是。我家有了这么个疯堂客,
可如何是好?”
曲快手满脸懊悔,失声道:“当年我真不该让长久娶了这个毒妇。”
曲长久咬牙道:“爹、娘,我今个就把林氏休了!”
“不能休林氏。”老族长话里有话,瞪眼高声道:“林氏是疯子,我今
个要开族会,将她关起来,不能让她再害人!”
林氏醒来正好听到老族长的最后几句话,爬起来满眼恨意,不发出半点
声响,头朝着老族长撞去。
村里的两个老头子正好离老族长不远,喝了一声,都伸手去抓林氏,可
惜没有抓住她。
林氏就要撞在老族长的后背时,被奔跑疾如豹子的望月伸手一把钳住左
臂。
林氏低头去咬望月的手,被望月直接喀嚓卸了下巴,满脸的杀气,满眼
的恨意,呜呜痛哭发不出声音。
李晶晶就站在老族长旁边,曲氏后怕的脸面血色,吓得抱着她远远的躲
开林氏。
老族长在曲家村威望极高,无人能替代。
众人见林氏竟要“谋杀”老族长,全部愤怒的大叫道:“毒妇又发疯,
把她关起来!”
曲快手双手扶着受了惊吓的老族长,关切的问道:“叔叔,你先到堂屋
里歇歇。”
刘喜娘数完了银钱却没有急着走,带着两个轿夫也进了堂屋。
此次她眼拙,阴沟里翻船,竟是认错当家主母,差点定错亲事,此事若
传出去,多年积攒的喜娘名声都毁之一旦。
她患有羊癫风疯,此事县里人都不知道。她不想事情传出去,砸了饭碗
,害得儿女以后难找到好亲事。
她差点被林氏杀死这是事实。她是受害者,曲家如果不给她一个说法,
就告到县衙去。
林氏被族里的妇人拿绳子捆,嘴巴塞了破布说不了话,暂时丢在院子里
的桂花树下。
邓氏怕林氏碰树杆自尽,就让曲长久站在旁边守着。
贺氏抱着李云霄来到了闹哄哄的曲家,见堂屋人满为患,李晶晶与望月
也在其中。
曲氏正为曲快手家里的事揪心,瞧到贺氏来了,赶紧出来,忍不住落泪
,给她讲了事情经过,低头问道:“怡妹子,林氏差点杀死刘喜娘。你舅舅
不想让林氏做牢毁了曲家的名声。你快帮着想个法子让刘喜娘别去县里告状
。”
“娘,你莫急。总是有办法的,你让我想想。”贺氏站在堂屋外打量刘
喜娘。
“娘!”李晶晶跑向贺氏,张开双臂。
李云霄蹦下地挡住了李晶晶,不让她抱贺氏。
李晶晶小手叉腰叫道:“望月,给我把霄伢子弄到一边去。”
李云霄被望月头朝地的抱起来,吓得尖叫一声,惹得李晶晶咯咯笑。
李晶晶特别大声的道:“娘,我的药救了刘喜娘一命!”
堂屋里众人议论声不低,但人人都能听到李晶晶的这句话。
老族长坐在喝了杯热茶缓缓神,朝着刘喜娘肃容道:“今个害你病发的
是林氏,她是曲福的儿媳妇。今个救你命的是李药师,她是曲福的外甥孙女
。”
刘喜娘朝李晶晶微微一笑,望向老族长,一本正经道:“老族长,李药
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刘金巧感激她一辈子。林氏却是我的仇人,我恨她一
辈子,她要为此付出代价。”
她素来恩怨分明,今个的事情一码归一码。
老族长缓缓道:“我刚才已说过,要开族会将林氏关起来,让她永远不
能出屋。”
刘喜娘道:“林氏身体不好,一直就不能出屋,被族里囚禁也就是呆在
屋里,跟她平时生活有什么区别。我是要让她做牢。”
曲长久急道:“刘喜娘,你能不能不告林氏?”
律法规定参加科考的考生,三年之内家里三代血亲不得犯法。
林氏若是做牢,曲多三年不能参加科考不说,以后就算中了进士,也因
为有个做牢的娘被同僚瞧不起。
刘喜娘望了曲长久一眼,缓缓道:“如果换成你是我,你会放过林氏吗
?”
曲氏进了堂屋俯在曲快手耳边,将贺氏的话传给他。
曲快手酝酿片刻,便开口道:“刘喜娘,你言语误导林氏,导致她发疯
伤了你。林氏是我们曲家的人,我们曲家愿意替她给你赔偿银钱三十两,还
保证不将你说错亲事的事宣扬出去。”
刘喜娘反问道:“三十两?”
曲快手道:“你若是嫌赔偿少了,狮子大开口,那林氏就不是我们曲家
的媳妇,我们曲家用不着赔你。你将林氏告上官府,她做不做牢也不关我们
曲家的事。”
刘喜娘环视堂屋里外几十个曲家村人,想到今后还要依靠当喜娘赚银钱
养家糊口,不能把事情做绝了,缓缓道:“你若是能让所有的人封住口,我
便同意只收赔偿银钱三十两。”
老族长比刘喜娘更希望今日此事不要传扬出去,立刻道:“我今个就开
族会,让族人把事情都烂在肚子里头,绝不会外头瞎说,毁了你当喜娘的名
声,断了你的以后的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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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晶晶首赚万两银 收藏!
刘喜娘点头,接过邓氏递过来的两个小银锭,都收在红锦小盒里面。
两个轿夫刚才商量过,怕刘喜娘路上发病,要她在曲家村住一晚,今晚
无事,明早再走。
刘喜娘便住在了曲快手的家里。
曲族开族会,曲快手夫妻及曲长久都得参加,两个彪悍的妇人将捆成粽
子似的林氏提出曲家院子。
曲家只剩下外姓李家人、刘喜娘及两个轿夫。
刘喜娘双手不离红绵小盒,便连解手都随身携带。她在曲家院子转了两
圈,便跟踩在小板凳上看缸里红鲤的李晶晶说话。
“李药师,我的女儿比你大两岁,只会绣小香包、帕子,远不如你漂亮
聪明。”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可笨了,最怕学绣活,每次我娘要教我绣
活,我就给我二哥使眼色,让他帮我把我娘引开。”
贺氏走过来朝刘喜娘微微一笑。
刘喜娘向贺氏鞠躬行礼,感激道:“夫人,我的命是您女儿所救,日后
您若有差遣,直管派人到浏阳县里长街给我捎个口信。”
贺氏点头,让李晶晶去找李云霄玩耍。
李晶晶知道贺氏是想问刘喜娘一些事,偏偏不离开,就在一旁玩。
贺氏对鬼灵精的女儿常常是很无奈,只有由得她听了。
“不知你回去如何跟富商解释?”
“不瞒夫人,我准备向顾主说曲家经过一夜思虑,觉得不能收了三百两
银钱,却只许下小姐一个平妻的身份,打算将亲事往后推延,等林氏过世了
,娶小姐为正妻。”
“你这样解释,富商只会高兴而不会埋怨你。”
“但愿曲族的人能够遵守诺言,不要将昨日我认错曲家主母的事传出去
。”
当晚,曲家的一间杂房收拾出来,又由曲族的铁匠将窗户、门换成了铁
制的,就成了关林氏的屋子。
林氏松了绑,住进阴暗潮湿囚牢一样的屋子,半夜发出鬼一样的尖叫,
嚎了几十声,嗓子都破了,也没有一个人出来瞧看。
次日,她双手趴在铁窗上看到曲长久与刘喜娘结伴离开曲家,以为曲长
久是去县城迎娶平妻,哭得肝肠寸断。
曲快手昨个脸都丢尽了,原本得了重长孙的喜悦一扫而空,现在被林氏
的哭声弄得心烦气躁,站在院子鱼缸旁边吼道:“林氏,你哭死了,我立刻
给长久续弦,长久娶得是正妻!”
林氏听后渐渐收了哭声,也不绝食了,每天将邓氏送进来的三餐饭菜都
吃光。
曲家原本以为林氏活不了几天,都给她买好了寿衣、棺材。
进入冬季,林氏仍是活得好好的,还跟邓氏提出天冷要给屋子添炉火。
曲快手瞪眼朝往林氏屋里提炉子的邓氏叫道:“不许你给她炉火。你给
她一搓火苗,她敢把咱们家都烧了。”
“亏得你提醒。我都忘了她敢拿剪刀杀人的!”邓氏脸色微变,将炉子
原自提回堂屋。
冷冷的天,晴日的太阳遥挂天际,温暖的阳光洒在刚下过三天三夜细雨
的大地。
整个上午空气潮湿,到了中午,水气被太阳蒸发掉了,大地都干了,用
过午饭的曲家与贺氏将被子拿出来晒。
李老实、李云青、望风、望阳急匆匆的从坡下走了上来。
已经习惯做俗家人装扮的两名武道姑迎了上来向两名武道士行礼,“望
莲(望月)见过两位师兄。”
望风开门见山道:“我们奉师叔之命前来找李药师取药膏,只呆片刻就
走。”
李晶晶刚解了发绳准备脱衣睡午觉,听到外面熟悉的男子声音,喜得叫
道:“爹爹、大哥!”
她头发披散着跑出来,一头栽进李云青的怀抱,抬头见李云霄已经霸占
了李老实的怀抱,便守住阵地,紧紧的搂住李云青的脖颈,笑道:“大哥,
你今个不许抱霄伢子。”
李老实突然间干咳一声,嗓子像是干了没喝水,声音沙哑,急道:“晶
妹子,药道长让我给你带了一个口信。他说,李药师,立即将所有的去斑膏
交给我的两个师侄。”
李晶晶想也不想就从李云青怀里蹦下来,一阵风似的跑进药室,将门关
紧,不让任何人进来,然后让望风、望阳站在窗外。
她从窗户里往外递盛有去斑膏的药罐,递了十个,就笑眯眯问道:“你
们拿的了吗?”
望风、望阳大声道:“拿的了!”
李云霄仰着小脑袋站在一旁瞧看,觉得妹妹在跟两个武道士玩游戏,十
分有趣,叫嚷着也要玩。
李云青哄着李云霄去院子外头。
贺氏瞧到李老实站在药室门外望着地下几排药罐发呆,笑道:“长生,
你不相信这是晶妹子制的药?”
李老实哦的应了一声,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很不自然。
贺氏瞧出李老实异样,等着望风、望阳背着七十三罐去斑膏走了,就把
他叫到卧室里头询问原因。
李老实盯着贺氏一字一句道:“你把娘叫进来,我把门、窗都关上再说
。”
贺氏不瞧得李老实要做什么,依言将正在院子里拿鸡毛掸子打被褥阳尘
的曲氏请进卧室。
李老实迅速的将门、窗都关上了,脱下黑色半旧的棉袍,从贴身的里衣
内掏出一个微厚的信封,用极低的声音道:“药道长今个将晶妹子卖药膏的
银钱都给我了,一共是一万一千两。”
他说到最后一句,声音都在轻微的颤抖。
曲氏怔了一下,像大梦初醒般喃喃道:“怎么这么多的银钱?晶妹子总
共交给药道长几十罐药,就算十罐十两银钱,也才几百两。”
贺氏眼里的震惊只是一闪而过,相比国都几百年的世家,一万一千两不
过是九牛一毛而已,一件传世的首饰就能值这么多银钱,更别说价值连城的
古董、字画。
李老实把装着银票的信封放在了曲氏手里,低声道:“我当时听到这么
多银钱,也是这么问的药道长。他说从来没有以罐计量药价的,都是用瓶、
小盒计量,若是特别精贵的药,药铺一次只卖小瓶里的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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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云青喜升帐房
曲氏兴高采烈的打开信封,认得有二十张面值是五十两,还有十张面值
多少,不认识上面的字,就问贺氏道:“你爹给我的银票,没有这样面值的
。你瞧瞧是多少银钱?”
贺氏柔声道:“娘,你先往大数额上头想,往高里想。”
曲氏激动道:“五百两?”
贺氏道:“我告诉您,这样的一张是千两银票,十张就是万两银票。”
“好大的一笔财。你爹往家里年年寄银钱,寄了二十几年,合起来都没
有这笔财的一半多。”曲氏欢喜的笑出声来,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千两面值的
银票,眼睛盯着上面的“千”字,将它记下来。
李老实情不自禁的紧紧握起贺氏的右手,自豪的笑道:“咱们的晶妹子
可真是厉害。”
贺氏缓缓道:“娘,财不外露,你将这笔钱收好,万万让别人知道了,
哪怕是亲戚也不能透露半点口风。”
当银钱达到一定数额,人的贪欲就会膨胀做出可怕的事。
曲氏点头道:“你说的对。我连你们舅舅都不会说。”
贺氏轻声道:“我们先出去,娘把银票收好。”
曲氏却拉住贺氏的胳膊道:“这笔大财是晶妹子赚的,放在我这里就成
了一大家子的。你拿去给晶妹子收好,以后当她的嫁妆。”
李老实突然间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的道:“我忘记了,药道长给我银钱
的时候,特意说过都给晶妹子。若是不给,下次他就不让我带银票,直接交
给晶妹子。”
曲氏与贺氏对视相望之后,默契点头,让李老实把李晶晶叫了进来。
这要是换成李云霄,两妇人是绝对不敢给他透露半句,怕他叫嚷出去,
给家里招来大贼。
“过去好几个月了,我都忘记这事。”李晶晶装作不在意,眼睛笑弯弯
,拿着信封坐在柳木质的梳妆台前方凳上数了数银票,而后在三个大人的注
视下,将里面的万两银票一分为二,给了曲氏与贺氏。
一万一千两银票,她只留下二十张面值五十两的银票。
贺氏扬着手里的五张大额银票,笑问道:“晶妹子,这是给我跟你爹娘
用的吗?”
李晶晶点头道:“对啊。你们拿去到潭州城府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今个
就可以去。”
曲氏突然间激动道:“明个去病的学堂就开始休课,直到二月才开课。
长久,你跟青伢子这次能休几天?”
李老实道:“药道长跟我们管事说了,许我这次休五天,下次再休就是
年三十。药道长给观主打了招呼,上元节过后青伢子当药局帐房,上元节之
前青伢子就在家里休息帮晶妹子弄弄药草园、药兽圈。”
李晶晶喜道:“大哥升药局帐房了!”
李云青过了年才十二岁,小小年龄就当上药局的帐房,这在太清观绝对
是破了例。
曲氏、贺氏喜上加喜满脸笑容。
曲氏当场决定等着李去病下学堂回来,全家人就前往浏阳县,今个在县
里客栈住一夜,明早从县里坐船去潭州府采购年货。
贺氏问道:“娘,我带一张千两的银票,到了潭州钱庄将银票换散了用
可好?”
曲氏道:“要带也是我带。你把银票留着,将来给晶妹子多置嫁妆。”
她兴高采烈去了趟曲家,给曲快手夫妻说是李云青升了药局帐房,每个
月银钱提到二两银钱,比李老实的月钱还高。全家要到潭州府清云观拜拜烧
香,四天后才回来。
邓氏听着有些意动,已经好几年没去年潭州府,可是她若去了,家里只
剩下曲快手跟林氏,身强力壮的公公跟儿媳妇独处一院几天,传出去会招来
小人恶毒的闲话。
学堂的两个先生要回老家过年,刚进腊月就放大假。今个下午最后一堂
课也不拖堂,早早的放了学。
李去病回来后得知全家人去潭州,还要在浏阳县住一晚,在潭州住两晚
,高兴的跟李云青将亢奋激动的只知道傻乐的李云霄来回的抛到半空。
李晶晶跑到曲义家,跟曲义打了招呼,让他跟平时一样照看药草园、药
兽圈就行。
曲义的病已经痊愈,重返学堂。他家人感激李晶晶,闲暇时跟着曲义一
起包揽了药草园、药兽圈的活和木柴,还时常给李家送些新鲜蔬菜。
曲雨温柔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晶妹子,你等等。”
李晶晶接过曲雨手里的一双粉面、一双黑面千层底小鞋子,甜甜笑道:
“谢谢。”
这已是曲雨给她和李云霄做的第四双鞋子。
千层底的鞋子做起来比单底的鞋子费事的多,但是结实保暖的多。鞋底
将近一寸,一针一线,可以想象曲雨用了多少时间跟功夫。
曲义的娘李氏挑着两筐蔬菜回家,准备把蔬菜甩干泥土明天去集市里卖
。
李晶晶瞧到李氏又要抹眼泪说感激的话,赶紧挥挥手跑了。
李氏表达喜怒哀乐的方式都是哭。李晶晶最受不了这个,每回见了她不
是跑就是躲开。
贺氏要将厨房里的肉、菜都挂到高处,怕被老鼠偷食了。
李老实搬来凳子,踩在上面,让贺氏将装着吃住的篮子递给他。
贺氏瞧着龙凤胎脚踏着新鞋在院子里追跑嬉笑,眼前浮现那个跟任何人
说话都低着头十分自卑的柔弱女子,问道:“长生,你上次说观里有个年过
三旬的武道长,托你在村里帮他找个能操持家务耐得住寂寞的堂客,那个武
道长品性如何?”
太清观有六成以上道士娶妻生子。
李老实说的这个武道长,几年前原配与儿子先后逝世,他被潭州府清云
观调去三年,今年刚回来,想找一个女子成亲传宗接代。
李老实憨笑道:“我瞧着他的品性蛮好。”
贺氏问道:“观里每月给他多少银钱,够不够养家?”
李老实道:“比我银钱多,养家足够了。”
曲氏收拾好包裹,出卧室见贺氏竟是跟李老实在院子聊起天来,急道:
“长生,快去寻两辆驴车,我们要在天黑前赶到县城。”
贺氏见曲氏的包裹大的惊人,知道她肯定是将李去病、李云青、龙凤胎
的东西都带着了,就去卧室拣了洗漱帕子及里衣装了个小包裹。
望莲、望月的包裹都比贺氏的包裹都大。
李老实花了一百二十个铜钱向雇了村里曲族两辆驴车。
申时初,李家人心情激动的坐着驴车在村里人羡慕的目光之中奔向浏阳
县城。
------题外话------
李家人进城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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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曲氏遇苦命旧识
曲氏、望莲、望月及龙凤胎同坐一辆驴车。
腊月的土路结了冰渣,车夫急着赶路,驴车比往常颠簸。
李晶晶早有防备,在上驴车前就给家人闻了防止晕车的精凉香,除去屁
股颠的痛,其余的无不适。
贺氏在车上又提起了武道长找堂客的事,轻声道:“长生,我有一个合
适的人选,你别给武道长说她的情况,直接带着武道长来相看,这门亲事准
能成。”
李老实问道:“你说的人选是谁?”
贺氏神秘的道:“我连你也不说。你下次年三十回家,你让武道人跟着
同来,我来安排他们相看。”
李老实抱着李云霄在车上闭眼眯着了。
李晶晶拿起贺氏的温软的手,在掌心写下两个字,见贺氏点头,摇头晃
脑的笑道:“我祝娘和爹说媒成功。”
贺氏将李晶晶搂在怀里,亲亲女儿的小脸,柔声道:“我们晶妹子长这
么大还是头一次去县城呢。”
李晶晶问道:“娘,你已经去过最大的地方是哪里?”
贺氏轻声道:“我以前去过的地方大而繁华,只是我觉得那里不如曲家
村好。”
不知不觉到了浏阳县城门,两个赶驴车的都是曲族人,说是老族长早有
交待,李家对曲族有大恩,族里做买卖的人都得李家让利,竟然只收了一百
个铜板。
曲氏不是贪便宜的人,哪好意思,赶紧叫李云青去城门里边花了二十个
铜板买了十个肉包子送给两人当晚饭。
两个赶驴车的曲族人连声道谢,又跟李家人说好四天后到县城来接他们
回村。
天色已近黄昏,曲氏同意贺氏的提议,找家大客栈要了四间上房,将不
值钱的包裹都放下,洗把脸出了客栈去酒楼里用晚饭。
曲氏在浏阳县住了十几年,若不是新旧朝交替内乱,仍会在县里住着,
根本不会去偏远落后的曲家村。
她在浏阳县里是有许多认识的人,但是交好的极少,又多年不见,索性
不去打扰人家。
上次她与邓氏来县城书院看望小邓氏呣子,就没去旧识家里看望。这次
同样不会去。
哪知曲氏在大街上遇到了一个提着酒坛的旧识老妇人。
这妇人头发白了一半,脸色青白,梳着扁髻,没带任何发饰,穿着洗着
泛白的蓝薄袄、黑色打着补丁的长裤、一双单层底的旧布鞋,整个人精神十
分不济,生活状态非常不好。
老妇人瞧着被男女小孩子簇拥着要上酒楼穿着九成新宝蓝袄灰色长裙满
头乌发的中年妇人,不可思议的试探性的叫道:“珠妹子?”
曲氏顺音望去,怔了一会神,才问道:“你可是芹姐姐?”
老妇人激动的道:“珠妹子,你还记得我。”
两人站在酒楼门前说着话,老妇人满脸笑容非常高兴,却始终不说让曲
氏去她家坐坐的话。
老妇人真诚的道:“珠妹子,你过得好,我真心替你高兴。我得去打酒
。你快跟你的儿孙去吃饭,莫让他们饿着。”
曲氏热泪盈眶,想给老妇人塞些银钱,可是按着她的性子肯定不会要,
瞧到对面是个肉铺,马上要打烊了,就拖着她不让走,叫李云青去买了五斤
肥猪肉、两斤猪肝送给她。
老妇人抹泪道:“珠妹子,你一点都没变,心还是那么善。老天都保佑
你,让你嫁个良人,不愁没银钱花,子孙又这般有出息孝顺。”
曲氏目送老妇人离去,见老妇人走出几步回头,微笑朝她摆手,让她快
去打酒。
贺氏搀着感慨万端的曲氏上了酒楼,要了个带窗邻街的包间,点了六道
可口实惠的下饭菜,其中一道菜是曲氏最爱吃的狗肉锅子,还要了一小坛米
酒。
曲氏两杯米酒下肚,朝李老实问道:“你还记得芹姨吗?”
“记不太多了。”李老实点头。他在浏阳县出世,六岁时随着曲氏去了
李家村,之后曲氏再没带他回过县城。他对刚才的老妇人有点印象,但是记
忆不深。
曲氏道:“你芹姨姓刘,只比我大两岁。你外公跟她爹是好友。她爹在
前朝县衙役是仵作,因不肯收人银子改写检尸结果,人送称号刘清白。”
曲家村疯牛死人案引来了仵作,李云霄知道仵作就是验尸体的官差,朝
李晶晶吐吐舌头,吓唬道:“你不叫我哥哥,我就叫仵作来打你。”
李晶晶瞪眼道:“呸,不许你乱说话。你再乱说,我叫爹把你送回家去
,不让你去潭州。”
李云霄这才老实的吃饭。
“刘清白比你外公的名声还凶。你芹姨说亲事比我还难。”曲氏头一回
当着儿孙的面说起当年的事。
贺氏多年前就从曲家村人议论里得知曲氏的亲事很难,没有感到意外。
李晶晶嘟嘴嘀咕道:“奶奶做的饭菜比酒楼的都好吃。这世上我爷爷是
最聪明的人,娶了我奶奶。”
曲氏对自己的厨艺非常的自信,露出微笑,接着跟李老实道:“我跟你
爹成亲之后,你爹曾给她说过一门亲事,就是太清观的一个武道士,这个道
士武功高强,可有个小毛病,右手是六指。”
贺氏目露惊讶之色。公公那样的人物为了讨曲氏欢喜,竟是给曲氏的闺
友当起了红娘,而对象还是太清观的武道人。
曲氏轻叹道:“你芹姨同意,可是刘清白坚决不肯,非要把她嫁给一个
酒鬼。你芹姨成亲没多久,酒鬼就打她。你都五岁了,你芹姨还没有子嗣。
刚才我问她,她说跟酒鬼有一个儿子,今年十七岁,也是爱喝酒,连堂客都
找不到。”
李家人想着刚才的妇人面相像六十岁的老妪,穿着寒酸还去打酒,日子
过得肯定很不如意。
曲氏虽跟夫君居少离多,过着守活寡一样的生活,但银钱宽裕,子孙孝
顺,比那妇人强许多倍。
贺氏轻叹道:“女人嫁了好夫才真是好命。”
李老实含情脉脉望着贺氏,仿佛在问她,我算不算你的好夫?
李云霄吃饱饭跑到窗户前,踩在凳子上看外面的街景。李晶晶由望月抱
着站在李云霄旁边。
浏阳县地属南方,离湖南道的都府潭州不远,县城规模是李晶晶前世去
过平遥古城的两倍。
此时已到了夜晚,县城家家户户点着油灯、蜡烛,一座座砖瓦房屋灯火
辉煌,街道行人络绎不绝,比太和镇热闹繁华多了。
不知道曲氏、曲快手十几年前卖掉的两栋屋子还在不在。兄妹俩有没有
后悔离开浏阳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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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顽童追桔落河重病发
曲氏喝得微醉,由贺氏扶着出了酒楼,被风一吹清醒过来,问李老实花
了多少银钱。
李老实笑着回答道:“娘,一共用了二分五银钱。”
曲家村的人都种着稻子、蔬菜,有的还养着猪、鱼、鸡。
二分五银钱就是二百五十个铜板,相等于曲家村普通人家几个月的开销
。
曲氏点头道:“贵是贵些,不过狗肉锅子真好吃。”
贺氏柔声道:“不贵。娘吃的高兴就好。”
黑夜里曲氏紧紧握着贺氏的手,两人如同母女相互搀扶着,一直走回客
栈。
次日天刚亮,曲氏就醒来了。李晶晶夜里只在回瑃药府呆了一个时辰就
出来了,正睡得香甜。
曲氏穿好衣服去把家人叫醒,最后弄醒李晶晶。李家人在客栈吃了肉汤
米粉早饭,拿了包裹结了帐,就去县城外的码头。
浏阳县到潭州走官道大概一百三十里,没有驴车可雇,只能雇马车,需
要花八分银钱,李家人一共九个人,一辆马车太挤。
若是走水路,坐客船的中等舱只需要二分七银钱,宽敞还能观河景。
冬日清晨的阳光洒在静静清澈的浏阳河河面,二十几条客船、货船、渔
船停泊在河边。
码头上人来人往,抬着满筐夜里刚捕上来河鱼的汉子,推着独轮车叫卖
吃食的小贩,抱着还没睡醒的细伢子赶船的胖堂客,从船上卸重物累得喘粗
气的少年,嘈杂而又热闹,无一不吸引着李去病跟龙凤胎。
李云霄指着停放着一辆红花轿的三层大客船,激动的叫道:“奶奶,我
要坐那条大船,我要瞧新娘子!”
曲氏立刻叫李老实去大客船上问,原来船不是直达潭州,中途要在三个
小码头靠岸停一刻钟下人再拉人,中等舱一个人只收二十五个铜钱,比直达
潭州的客船便宜五个铜钱,上等舱一个人也只收三十个铜钱。
曲氏恨不得立刻到了潭州,可是禁不住李云霄一个劲的闹,就差在码头
的泥地上打滚,最后只有顺着他。
李家人上了船,李老实付了船钱,一个船工将他们领到第三层带着窗户
宽敞能有热茶水喝、炉火烤手的上等舱。
一会儿,蒙着红头盖身着红裙喜气洋洋的新娘子就由一个穿着崭新铁绣
红中长袄长裙的中年妇人扶着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子、一个青年男
子及一个四、五岁清瘦的细伢子。
几个人坐下说着话,听口气新娘子是嫁到潭州郊外的一个富户人家。
中年妇人与中年男子是新娘子的大哥、大嫂,青年男子是她的二哥。细
伢子是青年男子的独子。
送亲的人加上轿夫一共来了三十几个,为了省银钱,其余的人都在中等
舱坐着。
大客船开了,李云霄站在船头栏杆边望着船下哗哗的河水,兴奋的拍手
又叫又跳。
贺氏怕船头风大吹着李云霄,叫李云青把他抱进来。
李云霄哪肯跟李晶晶一样老实的在舱里坐着,非要闹着去外头看河景。
贺氏喝道:“不许你去。万一落了水,大冷的天救你的人都得落下风湿
的病根。”
李云霄哭都没用,贺氏态度强硬把他留在舱里。
新娘子的小侄子长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幸灾乐祸的朝李云霄做鬼脸,
噔噔噔一会儿跑出舱去船头,一会下了中等舱,还取出口袋里一个红通通的
大桔子馋他。
李云霄气呼呼的别过头去,眼珠一转,跟李晶晶道:“妹妹,昨晚的狗
肉锅子真好吃,我吃了五块狗肉,还喝了狗肉汤。”
李晶晶难道配合的道:“是啊。狗肉锅子又辣又香,比猪肉好吃百倍。
”
新娘子的小侄子明显的咽了一下口水,拉着青年男子的衣袖问道:“爹
,今个喜宴有没有狗肉锅子?”
青年男子摇头道:“没有。”
小家伙立刻跑到新娘子跟前摇着她的手撒娇道:“姑姑,我要吃狗肉锅
子,你叫姑夫在喜宴上给我吃啊。”
一旁的中年妇人过来把小家伙抱开,安慰道:“山伢子,狗肉上不得席
面,你要想吃狗肉,大伯娘回头给你做了吃。”
小家伙见一向非常疼爱他的姑姑竟然不理睬他,气道:“姑姑嫁了姑夫
就不喜欢我。我不要姑姑嫁姑夫啊。”
“莫乱讲!”青年男子过去朝小家伙ρi股上轻打了一下。
小家伙从未挨过打,气呼呼哭着跑出上等舱,正好一对老夫妻从中等舱
上来想凭高眺远看河景,小家伙撞在老头身上,口袋里的大桔子落地滚向船
头。
小家伙一直舍不得吃这个大桔子,是想等着中午跟姑姑分享的,赶紧追
过去。
大桔子滚到船头的栏杆边停下来,小家伙蹲下伸手正要拿,非常巧合的
是一艘中型客船赶过大客船,河面起了水浪,大客船左右摇晃了几下,他脚
下的木板有冰,竟是一下子侧身从木头栏杆之间滑了出去,扑通一声整个人
落到河里。
老头子直接脱了长袄裤子跳下河救人,老婆子大声喊叫:“细伢子落水
了,船快停下来!”
青年男子朝四处望望,见儿子不见了,难以置信的叫了一声“山伢子?
”而后蹿出船舱,扑通跳下河。
新娘子猛的掀起红盖头,露出一张涂了胭脂点了红唇美丽充满青春气息
的俏脸。她急的哇哇哭出声,跟着家人跑出上等舱。
李家人出去瞧看时,除去小家伙的爹,竟然有五个男子跳下冰冷湛骨的
河水救人。
李晶晶心里为舍已救人纯朴善良的浏阳县人叫好。
船家赶紧把船停了,青年男子跟一个船家的少年将口里吐着河水的小家
伙救了上来,其余救人的四个男子陆续爬上船,都冻得脸发青浑身发抖,说
不出一句话。
众人关心的叫嚷道:“快让他们换了干的衣服,往身上涂了酒去寒气!
”
船家的老头提过来一坛酒,让六个男子轮流喝几口酒。
船家的中年妇人急跑过来跟曲氏商量,将上等舱空出来让六男一孩进去
换了衣服守着炉火取暖。
曲氏毫不犹豫的点头。李家人将包袱都提到了中等舱,将有着炉子的上
等舱腾了出来,又将李云霄干的换洗衣服送去给小家伙穿。
半个时辰后,小家伙额头烫的吓人,脸色潮红,嘴唇发紫,气息微弱,
任凭家人怎么叫都不出声。
青年男子急得要落泪,让船家赶紧靠岸,他要带小家伙去求医。
船家的老头子指着两岸辽阔的野地,蹙眉道:“此处没有村子,再往前
行八里有个槐村,往前行十五里是陆家镇码头,村里没有郎中,镇里才有。
从码头到陆家镇还有五里路。”
青年男子一听到陆家镇水陆距离二十里,顿时急得热泪盈眶。
船家的老头子接着道:“船若是掉头返回,离刚才停泊的豆镇码头也有
十八里,从码头到豆镇要走七里路。”
船家的中年妇人跟青年男子道:“你随我去舱里问问,有没有郎中、医
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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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兽骨酒治老翁风湿腿
青年男子满脸焦急的跟在中年妇人后面,从下等舱一直问到坐满人的中
等舱。
中年妇人长叹一声,问道:“客人里面没有郎中、医师。这可如何是好
?”
青年男子伸手抹泪,正要返回上等舱时,李老实过来请他到外面问原因
。
青年男子哽咽道:“我儿子突发重病,船离最近的陆家镇码头十几里,
码头到镇上还有五里。”
李老实目光同情,往船舱里望了一眼,见贺氏与李晶晶都点头,这才低
声道:“实不相瞒,我女儿是有道教与朝廷联合颁发文书的药师,略通医术
。她就在船上。”
青年男子立刻深深鞠躬,恳求道:“劳烦您女儿给我儿子瞧瞧病。”
李老实伸手比划了李晶晶的个子高度,轻声道:“我女儿,你刚才见过
的,就是那个细妹子。”
青年男子只是迟疑了几秒,就坚定的道:“您女儿小小年纪能取得药师
文书,药术必是精湛,想必医术也不会差了。我求您这就让她去我儿子瞧病
。”
望月、望莲一前一后护着李晶晶,随同青年男子、李老实来到上等舱。
贺氏、李云青不放心就跟了过来。曲氏与李去病在舱里坐着,拘着李云
霄,绝对不让他到船头去玩。
上等舱里坐着新娘子一家人及刚才下河救小家伙的几个男子。
新娘子正抱着人事不知的小家伙哭,脸上的妆早就花了,两只眼睛肿得
像桃子,没有半点喜气。
小家伙的大伯、伯娘坐在旁边沉着脸低声骂着新郎家屁事多。
原来他们家要走陆路去新郎家送亲,可是新郎家提出新娘子八字缺水,
非要他们家走水路。
这下子可好,小家伙落河,如今病重的只剩下出气,快要没命了。
青年男子跟中年男子急急的道:“大哥,舱船里没有郎中,我只好请来
这位小药师。”
李晶晶望着小家伙,心里一紧,他的病情非常严重紧急耽误不得,耳边
却响起中年男子的不满声,“弟弟,你是病急乱投医,怎么找了一个细妹子
来,她懂什么?”
青年男子急道:“她是有文书的药师,略通医术。我想让她给山伢子瞧
瞧。”
中年男子站起来板着脸道:“我让你去找船家靠岸,船怎么到现在还没
靠岸。”
青年男子拉着中年男子到一旁低声解释。
望莲与望月正要开口为李晶晶证名,贺氏朝她俩摇头,她俩望向李晶晶
,见也是摇头,只能郁闷的紧闭嘴巴,心里骂中年男子识人不准。
坐在火炉旁边的老婆子突然间走过来,朝李晶晶鞠躬,恳求道:“小药
师,我夫君从河里上来后,双脚一直抽筋疼痛,涂了酒发热都不行,你能给
他瞧瞧吗?”
李晶晶见青年男子与中年男子竟为让不让她给小家伙看病争执起来,便
跟着老婆子走到老头子身前。
老头子向李晶晶点头表示感谢,信任的伸出右手由她把脉。
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李晶晶,见她把脉的姿势非常标准,动作跟郎中一
样,都起了好奇心。
李晶晶看过老头子的眼底、舌苔、双脚,心里确诊之后,方道:“你年
青时用腿超过普通人,年岁大了,腿骨老化的厉害,平时是不是总感觉腿没
有地方放,但是又不痛?”
老头子点头道:“是。我年青时当过挑夫,每天要走五六十里路,非常
辛苦。现在我无论吃多少汤药,腿老觉得没处放,不痛可是说不出的难受。
”
望莲立刻道:“李药师的药术极好,医术也不差。”
李晶晶道:“你身体原本有风湿,今个又下了冰一样冷的河水,把风湿
病引起来,光用普通的酒搓不行,得用兽骨药酒搓才行。”
老头子轻叹一声道:“小药师,我在家里买过兽骨酒搓过,不怎么管用
。”
望月道:“那是你没用过我们李药师制的兽骨酒。”
“我去给你取点兽骨酒,你搓搓试试药效。”李晶晶转身出舱,到门口
还朝紧跟上来的两个武道姑吐吐舌头。
她假装说小解,从船上临时的茅坑出来时,手里已多了一个装两斤酒量
的小酒坛。
望月、望莲呆愣的跟上李晶晶,根本不问她从哪里取来的酒坛。
老婆子接过酒坛,打开坛盖,浓郁的药酒香立刻飘漫百平米的上等舱,
人人都闻到了,纷纷称奇。
有人高声道:“药香这般浓郁的药酒便是潭州老字号的药铺也没有,只
是不知道药效如何。老伯快搓搓告诉我们答案。”
老婆子心疼老头子,都顾不上说感激的话,赶紧用手掌沾着药酒给他的
双脚、脚腕、小腿用力的搓,问道:“你觉得可好些?”
老头子低头瞅着精心侍候他的老婆子,突然间大声道:“与以往的药酒
不同,这个药酒清凉不热,凉意湛到骨头里,我的腿竟是不痛了。”
老婆子大喜,手又去沾坛里的药酒。
老头子急得拉住老婆子的手,叫道:“你别给我抹了。”
老婆子纳闷道:“不是好吗,怎么不抹了?”
“留着回头给你腿疼用。”老头子小声嘀咕,将裤子放下,穿好鞋子,
将坛子盖好,用油纸封上,绳子紧紧系了坛盖,当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众人原想着试试药酒,见状都不好意思开口,望向李晶晶的目光添了几
分尊敬。
老婆子出去一趟快快的回来,手里拿着一个装着三两碎银子的小荷包及
两吊铜钱,塞在李晶晶怀里,非常感激道:“小药师,这些银钱远远不够买
药酒,你的恩情我们夫妻会一直记得。”
李晶晶摇头不肯收银钱。
老婆子非常认真的道:“小药师不收银钱,那就受老婆子一拜。”
“你年龄大,我年龄这么小,你快别拜我了啊!你把这个小荷包给我就
行了。”李晶晶指着老婆子手里八成新银线粉色小荷包。
贺氏过来道:“我女儿敬佩您夫君舍已救人,是以相赠药酒。”
老头子笑道:“我救人竟是救了自己的腿,得了一坛顶好的药酒。”
老婆子向李老实打听了家址,心里有了感恩的主意。
那边小家伙病情更重一分,新娘子见大哥二哥仍在争执不休,又气又急
道:“船离镇子还远着,镇子里的郎中还不知今个在不在。与其这么耗着,
不如先让小药师瞧看。”
小家伙的大伯娘跟着道:“小药师的药酒药效这么好,定是懂医术的,
就请小药师为山伢子瞧病。”
新娘子抱着小家伙过来求李晶晶。小家伙的大伯娘与青年男子跟着过来
,把中年男子甩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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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第二天。继续保持更新。
☆、53 痴情男为亡妻守贞
李晶晶目光怜惜,轻声道:“新娘子不要哭。你不哭,小哥哥的病就好
了。”
新娘子哭得更凶了。如果不是她的婆家提出走水路,她的小侄子怎么会
落河患重病。她除去伤心担忧还有深深的自责。
“你是小哥哥的爹。我来问你几句。你照实回答。”李晶晶给小家伙把
脉看过眼底,望着青年男子问道:“小哥哥是不是在婴孩子时气大了就会晕
厥过去,而后一会儿自己就会醒来,身体无恙?”
青年男子惊道:“你怎地知道?山伢子一岁之前晕厥过四次,每次都是
半刻钟就醒过来,身体跟平时没有两样。我带他去看郎中,说他无事。”
李晶晶目光自信,接着问道:“小哥哥跑步稍微快了,饭菜吃多了,遇
到激动的事,都会脸红出虚汗胸口闷,对吗?”
小家伙的几个亲人面色非常震惊。中年男子忍不住走过来。
青年男子急急的点头道:“小药师,你又说对了。”
李晶晶又问道:“小哥哥的病是应该是遗传的,我瞧你身体康健,请问
小哥哥的娘身体可好?”
青年男子突然间双手捂着脸悲怆的哭出声来。
小家伙的伯娘长叹道:“小药师,你都说对了。我那弟妹身体一直很弱
,刚生下山伢子就过世了。我这苦命的弟弟对弟妹一直不忘情,也怕新妻对
山伢子不好,至今未再娶。山伢子的体质是随了我弟妹。”
众人听到这里,一边震惊李晶晶的医术,一边非常同情青年男子的坎坷
命运。如果小家伙再没命了,青年男子不知道能不能在人世间活下去。
李晶晶已确诊小家伙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遗传来自他已经去世的娘。
患有心脏病的女人生育非常凶险。小家伙的娘肯定是极爱青年男子,所
以舍了命也要给他生下子嗣。
青年男子若不爱小家伙的娘,早就续弦娶新妇,怎么可能独守空房几年
。
她在前世一夫一妻制的时代都极少见这样痴情的男子,何况今世三妻四
妾的时代。
李晶晶对青年男子心生同情,如实道:“小哥哥落水遇寒引起高烧及先
天痛心病发作。如何不及时吃药止住痛心病,半个时辰就会丧命。我有药,
你们决定让不让小哥哥吃?”
前世的心脏病在今生叫做痛心病。
今生的痛心病患者没有药物可治,只能少生气注意保健,发作时看个人
体质,顶不过就会死。
青年男子泪脸悲伤,问道:“你的药叫什么?”
“救心丸。”李晶晶跑出上等舱,很快返回将手里的瓶底印有“太清观
”三字的青白瓷瓶递给青年男子。
中年男子抢着拿过药瓶,在看过瓶底打开瓶盖嗅过药香之后才交给青年
男子。
“山伢子,爹给你吃救心丸,你一定要病好。”青年男子满脸紧张的给
小家伙喂下药。
新娘子一家开始煎熬的等待,众人跟着一起担心。
李家人见李晶晶非常淡定的坐着喝热茶水,心里坚定的认为小家伙的命
保得住。
果然,小家伙不到半刻钟嘴唇就变成朱红色,小脸也有了血色。
青年男子不再哭了,急着叫李晶晶过来瞧看。
李晶晶再一次给小家伙把脉,心跳比头一次把脉有力的多,这是好转的
状态,高声道:“打开窗户,透透空气。一会儿他就会醒来。”
中年男子盯着李晶晶,一脸的不可思议。
几个跳河救小家伙的男子马上将上等舱的门、窗打开,看到外面站着十
几个目光担忧的男女老少,知道他们是送亲的,都是小家伙的亲戚。
过了半刻钟,小家伙终于张开眼睛,朝青年男子张开双臂,哇得哭道:
“爹爹,我做了个恶梦,掉进一个黑呼呼的深洞,你不要我了。”
青年男子喜极而泣,紧紧抱着小家伙亲吻他的脸颊,失声道:“你是爹
爹的命,爹爹怎会不要你。”
新娘子不哭了,中年男子夫妻脸上也有了笑容。
坐在上等舱的人都长长吁了一口气,看着差点阴阳两隔的父子俩哭成一
团,感觉到心酸。
外头站着的人听到熟悉的细伢子哭声,都激动的进了舱里瞧看。
新娘子扑通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无比感激道:“多谢小药师救了我侄儿
一命。”
青年男子连忙抱着小家伙一起跪下给李晶晶磕头。
中年男子二话不说,竟是跟着一起跪下,诚恳的道:“小药师,请恕我
有眼无珠。多谢你救了我侄儿一命。你是我们章家的大恩人。我们回去定要
给您立个长生牌天天供着。”
他的话一点不夸张。小家伙若死了,青年男子也活不下去。他妹妹带着
这么大的心灵包袱出嫁,婚后岂能幸福。他的爹娘最疼青年男子这个二儿子
,老年丧子肯定会悲伤过度去世。
李晶晶救活了小家伙,他弟、爹娘都能活下来了,他妹妹没有了心灵包
袱。
李晶晶就是他家的大恩人。
李老实连忙扶起了青年男子兄弟。贺氏则扶起了新娘子。
李晶晶跑到贺氏身后,脑袋一偏,只露出包子头,高声道:“你们快别
哭了,弄得小哥哥情绪激动,对他身子不好。小哥哥还发烧着呢。我这里有
止烧药粉。你们给他吃吗?”
众人见李晶晶像在玩躲迷藏,看来药术精湛,医术高明,天性仍是个小
孩子。
小家伙的亲人不约而同的道:“给他吃。”
李晶晶先伸出一只右手,掌心是空的,引来无数失望轻叹,又伸出一只
左手,这回掌心里面有个极小的红色纸包。
贺氏从李晶晶手里取过纸包递给新娘子,扭头将她抱了起来,轻起嗔怪
道:“这个时候还玩?”
李晶晶见青年男子拿热水把纸包里的药粉化开给小家伙吃了,摸摸小肚
子撒娇道:“娘,我好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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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最后一天。
这几天我都在家存文了。
☆、54 送子娘娘殿挤丢鞋
贺氏抱着李晶晶出了上等舱,李家人都跟着回到了中等舱。
曲氏得知了事情前后经过,先是感慨,而后再次把李云霄教育了一番,
让他万万不可像小家伙一样在船头玩耍落水。
贺氏拿开包裹,准备吃带的干粮。
船家中年妇人提来一个蒙着白棉被的大竹篮,特意免费送给李家人每人
热气腾腾的四个肉包子,感激她们让出了上等舱。
一个肉包子足有成|人拳头大,猪肉香葱馅,皮薄馅大,味道鲜美,售卖
三个铜板。
李家一共九人,得了三十六个肉包子,相等于一分银子。
李晶晶吃了两个包子就饱了,富余的给了李老实。
大客船临时靠了陆家镇码头,青年男子没有带着小家伙下船。
午时过后,小家伙除了有点吓着了,精神不济,身体已恢复正常。
送亲队的人纷纷过来感激李晶晶。中年男子与青年男子特意向李老实要
了李晶晶的名字及家址。
冬日午后的阳光照耀在湘江宽敞的江面,大客船暂时停在潭州府远郊码
头。
新娘子已重新化了妆,蒙上了盖头,由中年妇人牵着手,在码头迎亲队
敲锣打鼓喜气洋洋热闹非凡的声音里走下船。
青年男子带着小家伙去跟李晶晶告别。
李云霄霸道的推开小家伙,瞪着大眼叫道:“不许亲我妹妹,妹妹是我
的!”
小家伙桃花眼含着泪,瘪着嘴巴气呼呼的被青年男子抱走了。
未时初大客船终于到达目的地——潭州府城外门的桔子州码头。
二十几年前,曲氏由夫君李炳带着坐船从浏阳县到过此地。当时还是旧
朝,后来新旧朝交替内乱,桔子州码头被烧毁。
如今的桔子州码头是新朝之后重新修建,面积竟是旧朝的三倍,分为货
、客、渔三区,客区能同时停泊百艘大客船,货、渔区的停泊量是客区的四
倍。
年前货区的货船特别多,大大小小的船上随处可见搬运货物的汉子。
渔区同样是旺季,潭州府百姓吃的淡水鱼八成来自这里。
有从南方过来的一艘中型海船,船帆比江船的船帆高大,船舱里储存着
海水养着鲜活的海鱼,专门售卖给潭州府的富贵人家。
李家人听着船客的议论声,大概了解了码头的三个区域,跟着人流下了
大客船,被船家请在一边。
船家老头为了赶感谢李晶晶救活船客,将船费都退给李家人,并且以后
也免收李家人的船钱。
李家人从浏阳县到潭州等于白坐船、白吃午饭。
“此处离清云观五里,离城门三里。”船家妇人热心招手叫过船家少年
,让他帮李家人叫了价钱公道的两辆驴车。
贺氏问道:“娘,我们先去清云观拜香,再进城入住客栈,可好?”
曲氏神色激动,笑道:“你跟我想到一处去了。今个天不晚,咱们去清
云观。明个在城里逛整整一天。”
两辆驴车从码头驶到清云观,收了李家人四十个铜板,两个车夫听李家
人说只在观里呆一会儿就进城,便在观门外等着。
清云观拥有千年历史,历经几朝,依山而建,地势高面积庞大,观内九
座大殿巍峨屹立,竹林、桃林、梨林、菊园、桂园、梅园、荷池、芙蓉塘八
处美景将九座大殿隔开。
腊月梅园景色最美,百枝梅树万花梅花枝头绽放,花香清幽,怡人心神
,众多香客在其间流连忘返。
九座大殿香火最盛的不是三清殿、玉帝殿、六御殿,而是送子娘娘殿。
传闻清云观的送子娘娘殿非常灵验,千里外的香客都长途跋涉而来求子
。
李家人去了三座主殿、财神殿上过香,没有求子的心愿,就不准备去送
子娘娘殿。
李云霄在逛梅园的时候听到有小孩子说了送子娘娘殿的名字,非要去不
可。
曲氏最疼龙凤胎,便道:“天色还早,去就去吧。”
贺氏朝送子娘娘殿方向望去,缓缓道:“娘,刚才路过那里,瞧着人山
人海,不如我与长生带着霄伢子过去,你们就拿着包袱在这里等着。”
曲氏误以为贺氏要去求子,李家又能添新丁了,笑道:“你们去了莫着
急回来,多拜拜送子娘娘。”
李云霄兴高采烈坐在李老实肩膀上,朝李晶晶吐舌头,乐道:“爹娘就
不带你去。”
李晶晶将头扭过去道:“我才不去呢。”
李老实一家三口从入口挤进院子,耳边都是香客的说话声,仿佛进了集
市,哪像是道殿。
李云霄被香火燃料形成的烟熏的打了两个喷嚏,执着的叫道:“爹,我
要看送子娘娘。”
李老实见殿内人满为患根本挤不起去,就让李云霄隔着三丈瞧看送子娘
娘,而后原路挤出去。
贺氏目光跟着李云霄,恍惚听到身后有个女子用长安话叫“怡娘!”
她心头一震,立刻回头去瞧,却见一群群穿着五颜六色衣裙的女香客,
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李云霄叫道:“爹,我的新鞋子没了!”
贺氏目光又回到李云霄身上,见他右脚只有袜子没有鞋子,怕是刚才在
人群里挤掉了,蹙眉道:“长生,人太多莫找鞋了,进了城给霄伢子买一双
。”
李云霄嚷道:“我的新鞋子穿着可舒服了。我要我的新鞋子!”
贺氏喝道:“谁叫你非要来看送子娘娘?不许哭。再哭,让你光着脚,
不给你买新鞋子。”
她平时很疼李云霄,但管教甚严,发起火来打李云霄,曲氏都拦不住。
李云霄只有闭上嘴巴,等见到了曲氏才委屈的哭出声。
曲氏哄道:“莫哭,我给你带了鞋子。”
她的大包袱里带的东西多着呢,龙凤胎各有一双鞋、两身换洗衣服。
黄昏前李家人进了潭州城,住在一家中档的客栈。贺氏要了四间带炉火
的上等房。
李家人放下包袱洗了脸,兴高采烈的找了间紧挨着老字号钱庄的大酒楼
用晚饭。
一家九人要了七菜一汤一大盆米饭一坛米酒,辣烧湘江黑鱼、红烧狗肉
、香酥仔鸡、八珍鸭子、芙蓉煎蛋、肉沫脆皮茄子、爆炒红菜苔、莼菜三鲜
汤,色香味俱全,菜的品相、味道都比昨晚在浏阳县城酒楼味道强,价钱也
贵了些,共花去四百三十个铜钱。
曲氏倒不像村里妇人那般吃过享受了又心疼银钱。
贺氏从客栈出来前,特意在发上Сhā了曲快手夫妻送的镶珍珠蝶翅金钗,
待李家人用过晚饭,叫上李老实去隔壁的钱庄将千两银票换成五十两小额银
票及二十锭十两的银锭。
两人出了银庄,四处转转,确认没有被人跟踪,这才踏实的返回客栈。
次日早晨李家人起床,听到窗外有人惊喜的叫嚷“下雪了”,推窗一瞧
,天空正飘着晶莹漂亮的雪花,屋顶、树枝、地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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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潭州医药馆风貌
潭州府的冬天阴冷潮湿,气温没有北方低,小雪落到地上很快就融化,
中雪、大雪一出太阳也就融化了。
最为繁华的几条街道,商铺密集,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天空飘雪丝毫不影响李家人逛街的好心情。
曲氏早就在来得路上想好要买的物品。贺氏没有娘家人,逢年过节不用
走亲戚,无需购买礼物。李家购买的主力就只有曲氏了,其余人都是跟着她
闲逛,顺便买点喜欢的小玩艺。
李晶晶对衣服、首饰、吃食都一般,委托贺氏帮着买几套书房四宝、几
支绢花、十几个锦缎面料的荷包,就与李云青、望莲、望月去了瞧看历经两
朝的老字号医、药馆。
医馆跟药馆相隔二十米,一个在街头,一个在街中间。
医馆名叫平康堂,常期在馆里坐诊的是六位医师,一个月只坐诊三天的
是两个大医师。
每名医师配两名医徒,大医师配四名医徒。医师出诊,医徒要随行帮着
拿方子取药及打个下手。患者需要住馆治疗的就由医徒照顾,所付用的汤药
也由医徒来煎。
此时是冬季腊月,病患都想在赶紧把病治好踏实过个年。
医馆人满为患,咳嗽、吐痰、呕吐、呻吟各种症状的病患都有,为了保
持空气流畅,大门敞开,厚棉门帘高高撩起。
李晶晶站在街道上就能看到平康堂外堂的全貌,面积比太和镇曲郎中、
洪郎中开的医馆大十几倍,病人多十几倍。
前朝本朝朝廷、佛教、道教颁布文书的医师才能在开医馆、在医馆坐诊
。
医师文书等级分为上、中、下三等。上等是大医师,中等是医师,下等
是郎中。
曲郎中、洪郎中是在潭州府考到医师文书,文书上的等级是下等,是以
被人称为郎中。
医徒跟着医师学几年通过医师资格考试,取得医师文书就成了郎中,可
以在镇里开个小医馆。
平康堂在潭州府是很有名气的医馆,医师、医徒合起来不到四十人,比
起前世省级三甲医院的医务工作者少多了。
一个满脸是泪的妇人拿着药方从平康堂里跑出来,急匆匆去街中的药馆
取药,路上有积雪很滑,扑通摔了一跤,爬起来顾不得打落衣裤上的雪接着
跑。
李晶晶跟了过去,见妇人跑进一栋三层的小楼。
此楼大门上方挂着一块金匾,写着“百药堂”,两侧的柱子一副金光闪
闪的对联:甘草紫草灯草通草皆医疾;山药乌药芍药没药不治病。(摘自百
度)
陆续有人提着药包、拿着药盒从百药堂出来。李晶晶刚进去,就见一位
穿着灰衫的中年男子指着那个摔跤泪脸妇人,跟排队取药的三十几个人高声
道:“她等着拿药去救她儿子的命。先她给制药!”
众人都没有异议,泪脸妇人快步跟着中年男子上了二楼。
李晶晶环视一层药堂,面积大概一百二十平米,药柜就占了八十平米。
药柜都是木制,形状类似前世的档案柜,共有四排,最里面一排贴着墙
壁,每排有一百多个抽屉,抽屉外面贴着药名。
李晶晶疑惑问道:“哥哥,最外边的一排药柜,十几个药抽屉为什么要
刻着阴阳图、观音手莲花图?”
李云青解释道:“有阴阳图的药抽屉,装的是道教药师制的成药,有观
音手莲花图装的药抽屉,装得是佛教药师制的成药。”
望莲自豪的道:“同样的成药,我们道教药师制作的售卖的最贵。”
中年男子独自从二楼下来,问还有没有急诊,众人都实诚的摇头。他就
进了药柜里面,跟两个青年男子一起给众人取药。
李云青低声道:“晶妹子,这个中年叔叔跟两个青年叔叔都是药徒。百
药堂的药师在楼上呢。”
李晶晶轻声道:“哥哥,我发现药馆的药师、药徒比医馆医师医徒人数
少多了。”
李云青微笑道:“太清观也是这样,三个医道人,一个药道人。”
望月跟着道:“我们太明观医道姑两人、郎中道姑五人,只有两个药道
姑。”
李云青紧紧攥着小妹的手,道:“医、药师都是讲究天赋的,有些人在
医药馆呆了一辈子,都考不到医药师的文书。妹妹,你小小年龄就成了药师
,天赋极好。”
这时轮到两个穿着一模一样青衣青裤梳着单鬟容貌清秀的十二、三岁的
小姑娘取药。
中年药徒显然认得她们,看过药方,直接去从刻有阴阳图案的抽屉里取
出两个三寸高的瓷瓶、一个直径一分米的小圆盒。
两个小姑娘一个收了药,一个取出一个小银锭交给中年男子,微点头便
走了。
李晶晶认得那个小银锭是二两。
李云青低声道:“晶妹子,刚才两个妹子是富贵人家的奴婢,定是常来
这里给主子取药,不想让外人知道主子得的什么病,便一直不说话。”
时间飞逝,很快便到了中午,李晶晶兄妹去布铺跟家人汇合。
李去病见李晶晶手里一没拿玩具、二没拿吃食,再听李云青说她在医药
馆看了许久,笑问:“晶妹子是不是想着长大了开个药馆?”
李晶晶眼中狡黠光芒一闪而过,摇头道:“开药馆好累,我得天天守着
不能去玩。我才不开呢。”
她前世有两个同学开了私人医院、药铺,同学聚会时坦诚的说,这比做
生意风险还大,弄不好就死人,家里没有一定的背景就别开。
今生她所在的封建社会,等级森严,男尊女卑。李家没有任何背景,她
是个女子,与其开药馆承担高风险,弄不好就惹了官员进了大狱家破人亡,
不如只跟道教合作,售卖没有风险很低的成药,赚银钱与家人分享,过幸福
的小日子。
曲氏已经买了很多东西,还没有买够,下午还要买。贺氏便选了附近的
一家老字号酒楼。
李家人美餐一顿,继续购物,黄昏前背着大包小包提着大小盒子赶回住
宿的地方,实在累得不想走路,就在客栈用了晚饭。
次日清晨,曲氏醒来就打开窗瞧看,外面的雪早就停了,除了阳光照不
到的地方有点雪,地面、树上、屋顶的雪都融了,气温比昨天低,冷风一下
子把她的脸吹的冰凉。
“不晓得江边有没有结冰。”曲氏嘀咕着,关上窗户穿好衣服把家人都
叫起来,一定要赶今早头一趟船回浏阳县。
李云霄昨个疯玩的厉害,夜里很晚才睡着。贺氏见他怎么都不睁开眼,
就免了他的早饭。李云青一直把他背着上了大客船。
李云霄醒来时,大客船已经过了湘江,快要进入浏阳县境内,宽宽宁静
的河面取代了繁华喧哗的大街,非常不满的叫道:“我还没在潭州玩够,我
不要回家啊!”
李晶晶没好气道:“那你一个人去潭州,我们都回家。”
腊月中旬,曲家村来了几个陌生人,三个衣着鲜亮讲究的男子骑着大马
行在前面,身后跟着一顶四人抬软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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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秦秀才登门拜谢
一行人从村头问到村尾,终于找到了李家。
从软轿里面走下来一个美丽的少妇及一个五、六岁的瘦弱细伢子。
为首的中年男子声音洪亮,朝着种着药草、蔬菜宁静的小院,大声道:
“李药师,可在家里?我们来向您谢恩。”
堂屋大门打开,贺氏刚迈出一只脚,李云霄嗖的跑了出去,瞧见是大客
船上新娘子一家人,那个落水差点死了的细伢子也来了,激动的迎了上去。
细伢子没想到李云霄这么热情,顿时高兴的咯咯笑出声。
两个小家伙手拉着手,像认识许多年的好朋友。
曲氏带着李晶晶在老族长家坐客,正跟田氏聊得高兴,族里人好心的过
来报信说李家来客人了。
曲氏叫了在偏厅被柳氏惯着吃点心的李晶晶,急匆匆回了家,见堂屋的
八仙桌上摆满了东西。
两竹篮贴着写有潭州府老字号红纸的点心,两匹用油纸包好不知是什么
材质的布,一个半人高盖着盖的的圆藤筐,一个黑红色尺宽两寸高精美的漆
盒,两双潭州府老字号的鞋盒。
礼品正好是成双的八件,腊月里送人吉祥如意。
三位男子上前来跟曲氏鞠躬行礼,恭敬的道:“见过老夫人。”
三人当中曲氏见过两兄弟,还有一个就是小家伙的姑夫。
两兄弟姓秦,整个家族都是做买卖的。
秦大是下任秦家族长。秦二除去会做生意,书读的很好,跟曲长久父子
同一界考中秀才,准备两年后参加府试。
小家伙的姑夫姓胡,因天生长着一张笑面孔,外人都叫他“胡双喜”。
他家里的买卖已经经营了几代,比秦族财富多路子广。
原来那天新娘子秦小妹顺利的到了胡家拜堂成亲,次日胡双喜得知小家
伙落水之事,跟她一样特别感激李晶晶赠药救人。
于是秦小妹回门时,胡双喜跟大舅子、二舅子商量过,买好礼品约了今
日来拜谢李晶晶。
小家伙父子不会只来一次,以后每年都会来看望李晶晶,永远感激她的
救命之恩。
几人见李家人没有成年男子,不想打扰她们,小坐片刻便要走。
李晶晶走到小家伙跟前,一本正经跟秦二道:“叔叔,我教小哥哥一个
法子,只要他听我的话坚持天天这么做,长到十五岁就能完全去了心痛病的
根。”
秦二已为此事愁得几天睡不好觉,闻言大喜,特意麻烦贺氏取来文房四
宝,将李晶晶说的法子不漏一字的记在纸上。
李晶晶缓缓道:“小哥哥,你现在不能跑快,只能够小跑。”
小家伙桃花眼眼帘低垂,有些自卑的低下头。
李晶晶对娘亲早逝身子不好的小家伙心声怜悯,柔声道:“从明个开始
你用过晚饭半个时辰后在平缓的路上快走,先从一里路开始,慢慢增加,每
次只增加十丈,天天走不能中断,坚持三年,你改为慢跑,仍是从一里开始
,坚持五年,改为快跑,到了十五岁,就不会再犯心痛病,身子非常康健。
”
小家伙是个记忆极好的,竟是将话一字不差的复述一遍。
曲氏夸赞道:“这个细伢子真是聪慧,以后好好读书,长大了定能高中
状元。”
贺氏望向小家伙的目光多了些内容,让秦家人稍等,去了卧室将原本给
李云霄做的一身新衣、一双新鞋、一顶新狼毛皮帽送给他,柔声道:“冬日
冷,出外头要戴着帽子护着头。”
小家伙异常欢喜,见秦二点头这才收下来,当场就将灰黑色的狼毛皮帽
戴上。
他生得清秀,桃花眼灵动有神,戴上狼毛帽子,十分可爱帅气,气质比
潭州府富贵人家的小公子不差。
李云霄伸手抱着贺氏大腿,仰起小脸,气呼呼道:“娘,那是你给我买
的,不许给他!”
小家伙一手紧紧抓住了皮帽,一手放在新衣上面。
贺氏把欲要大哭的李云霄抱了起来,笑着让秦家人把东西收下。
“我叫秦山忆,过了年七岁。谢谢你。”小家伙抱住李晶晶,亲了一下
她的脸颊,却是害羞的低下头。
贺氏一听小家伙的名字,肯定是秦二为了怀念亡妻,特意给他起的名字
带一个“忆”字。
李云霄火山爆发似的哭叫道:“不许亲我妹妹。妹妹是我的!”
贺氏紧紧抱着李云霄,不让他跳下去打秦山忆,在他的哭闹声中送走秦
家人。
李家人回到堂屋,曲氏与贺氏清点了礼物,均是一惊。
两大竹篮老字号点心,一盒是八样十二斤上好的糕点,一盒是四样十斤
的干果。
两匹布都是苏州府上等纯色丝绸,一匹大气的宝蓝色,一匹精致华贵的
紫色。
半人高的圆藤筐里装着二十斤的墨鱼、海参、瑶柱、虾仁、鲍鱼干海货
。
两双潭州府老字号的鞋盒里面装得都是千层底的丝绸绣金丝高档女童鞋
。
那个黑红色尺宽两寸高精美的漆盒竟是装着一幅纯金的头面首饰发,两
支簪、两支步摇、一柄斜梳、一幅耳饰、一个项圈、一对手镯,整整十件,
精美气派,金光闪闪,富贵逼人,给县里富贵人家的女儿做嫁妆都足够了。
李家人刚去过潭州府最繁华的商街,曲氏道:“光是金饰头面就值二百
两银钱,上等丝绸百两银钱,干海货也值个四十两,八件合在一起怕是近五
百两银钱。”
贺氏轻声道:“娘,你可是觉得这礼送的太重了。”
李晶晶笑道:“奶奶,我娘还了礼呢,我娘给了秦小哥哥亲手做的衣服
、皮帽。这是我们家的心意。”
李云霄叫道:“不许你叫秦山忆做哥哥。”
李晶晶装作没听见,李云霄气得跑出了堂屋。
贺氏微笑道:“晶妹子说得是。”又去跟曲氏道:“他们谢晶妹子救了
秦山忆的命的心意。在他们心里秦山忆的命是无价之宝。”
贺氏出了堂屋去追李云霄。
曲氏将头面金饰及两匹上等丝绸交给李晶晶锁起来,笑道:“晶妹子,
以后给你当嫁妆。”
“我不要嫁出去。我要在家里陪着奶奶。”李晶晶抱着曲氏撒娇,又道
:“宝蓝色的丝绸给爹、小叔叔、哥哥、霄伢子做过年的新衣,紫色的给奶
奶、娘、我做过年新衣。”
曲氏摸着透着淡淡光芒柔滑无比的丝绸,轻声道:“这是上等的丝绸。
”
李晶晶摇头晃脑的道:“奶奶,以后还会有的,这些就做了新衣过年穿
吧。”
曲氏想想方点头道:“给你爷爷也做一身。”
李晶晶从出生至今一直未见过便宜爷爷。眼瞅着就要过年,便宜爷爷人
未到,信也没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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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刘喜娘赠红晶金镯
腊月下旬的一个晴天。
大客船上的那对老夫妻做着雇的驴车来到曲家村,给李晶晶拜早年,感
谢药酒治好了风湿腿疾,送上北方的五斤干金丝小枣、五斤松蘑、五斤干木
耳、五斤熏狍子肉、两小包发菜、两坛老白干。
老婆子笑道:“不值什么银钱,就是个心意。”
老头子更是直言道:“我儿女都住在潭州码头附近,家里都是做卖北方
吃食的小生意。这些是从他们家里白的拿的。”
曲氏要给他们送些腊肉,他们死活不收,也不在李家用饭,说是自带了
干粮,只坐了半个时辰认个门就匆匆坐驴车走了。
小年的头一天,又来人给李晶晶拜年谢恩,竟是刘喜娘与她的一双儿女
。
数月不见,刘喜娘气色很好,穿着淡紫色中袄宝蓝色长裙,模样依旧十
分耐看。
她的儿子叫刘风,今年九岁,在浏阳县城的学堂读书,国字脸大眼睛,
穿着藏青长衫黑裤,不爱说话,显得老成稳重。
她女儿叫刘彩,今年八岁,容貌随了她,性格却是有些怯懦,不敢正眼
看人。
曲氏非常喜欢孩子,将家里的干果、点心拿出来款待。
李去病是个不爱说话的,心里很想问刘风县城里的学堂什么样子,因为
初次见面不熟悉,见刘风不是个活泼好说话的,便未开口。
倒是李云霄跟谁都自来熟,热情似火的给三个客人倒水,结果一激动还
把水杯打了,弄湿了刘彩的一只绣鞋。
今个刘喜娘给儿女穿得都是新衣新鞋,刘彩的绣鞋是一个主顾为感谢刘
喜娘做成大媒特意在潭州老字号买的,锦缎粉面绣红梅,端的漂亮精致,价
钱也是普通鞋子的十倍。
鞋面沾了茶渍洗不干净,一双新绣鞋刚穿了半天就毁了。
李云青直接把闯祸伢李云霄带出堂屋。
刘彩没有半点不高兴,只是十分害羞的坚决不脱鞋让李晶晶拿到炉火边
烤干。
贺氏让李晶晶取了从潭州买的一套文房四宝及一个装着绢花的小香囊,
送给刘家兄妹。
刘风收了文房四宝,小脸笑容一闪而过,听到李云青在外头欢快的高声
叫他名字,犹豫了一下便出去玩了。
刘彩双手接过香囊,仍是头瞅着地,轻声道:“多谢婶婶。”
李晶晶笑眯眯从刘彩手里取过香囊,取出镶了四粒半颗珍珠的玫瑰红色
绢花,Сhā在她的发鬟上,拍手赞道:“彩姐姐好美哦。”
刘彩抬头小脸,李晶晶去卧室取了铜镜让她瞧看,她终于露出天真无邪
的笑容。
“彩妹子在家里很少笑的。”刘喜娘见状很是高兴,跟贺氏、曲氏拉起
家常,一时激动将自家的特殊情况说了出来。
原来刘喜娘是家里的独女,又患有癫痫,她爹为了延续刘家香火,不让
她嫁出去被婆家休了,就给她招了个入赘的夫君。
入赘的男子几百年都倍受人耻笑,好男儿绝对不会入赘。浏阳县入赘的
男子屈指可数,没一个是好男儿。
刘喜娘的夫君是个孤儿,成亲前是寺里的俗家弟子,空长着一幅好面孔
,脑子蠢没有主见,被人瞧不起,过得非常凄苦。
他成亲后日子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吃穿住行都比在寺里强十倍,结果
不好好珍惜,跟了几个混混学着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没有正经营生。
家里的一切开销他都不管,不知柴米油盐贵,每月还要从刘喜娘这里领
五分银的零用钱,不给他就不归家去了寺里。
刘喜娘先后生了一双儿女,都随了她姓“刘”。
四年前刘喜娘的夫君听了小人教唆反悔了,要让女儿随他的姓,女儿的
亲事由他做主。刘喜娘自是不肯。
这厮一气之下竟是威胁刘喜娘要剃发出家当了和尚。刘喜娘根本不信。
这厮在寺里吃了几天素,听和尚念经声烦燥,就下山跟狐朋狗友吃酒,
夜里返寺遇到大暴雨,一脚踩空,滚进山沟,被泥糊了鼻子窒息而亡。
亏得他是死在寺里的山上,不然死在刘家,刘喜娘都说不清了。
刘喜娘糊里糊涂成亲,又突然间成了寡妇。
她没有悲伤也不想再嫁,继续在县城做喜娘,赚银钱供养爹娘、抚养儿
女。
如今她住着一个二进的小院,爹娘身体康健,好吃好住好生活,儿子上
学堂,女儿跟绣娘学绣活,一点不比别家的孩子差。
曲氏听着眼泪都要落下来。她的日子跟守活寡没什么区别,可是比起刘
喜娘来不知强多少倍。
贺氏听刘喜娘的语气没有怨恨爹娘、亡夫,不由得高看她几分,敬佩道
:“你是个好女儿、好娘亲。”
刘喜娘摇头道:“我平日里常去做活,没的空陪她们。你瞧,她们的性
子内向的很,没一个像我。”
贺氏望向低着头不吭声的刘绣及板着小脸的刘风,心道:有个入赘在寺
里横死的爹,出去不知要遭受多少白眼嘲讽,性子能活泼就怪了。
她心里有个好的建议,只是跟刘喜娘没熟到那份上,不好直说。
刘喜娘抵不过曲氏的热情,带着儿女在李家用了一顿丰盛的午饭。跟她
来的两个轿夫仍是上次的两人,都带着干粮,曲氏让李去病给他们送了两碗
热茶。
饭后李晶晶主动提出给刘风、刘彩把脉,问两小是否发作过癫痫,刘风
摇头,刘彩轻点头落下眼泪。
李晶晶跟刘风道:“小哥哥,这个病不但遗传,还十分顽固。你是读书
人,以后要参加科考,身上还是备着药。”
刘风朝李晶晶再次鞠躬感激。
李晶晶喜欢这样知礼早熟懂事的孩子,给了刘风兄妹每人一瓶全蝎癫痫
丸,让她们收好。
刘喜娘已经得了李晶晶的一瓶全蝎癫痫丸,里面有七颗丸,能够在癫痫
急发时救七次命。
她来看望李晶晶之前打听过,外头相传李晶晶是广明子的关门弟子,李
晶晶制的药都是经过广明子指点。
全蝎癫痫丸在潭州老字号药府没有售卖。
李晶晶一次给了她家三瓶二十一粒,上次的救命之恩永远还不清,这次
又欠下大恩情。
“风伢子、绣妹子,来跟娘一起给李药师磕三个头。”刘喜娘感激之情
无法言表,唯有永远铭记于心。
刘喜娘带着儿女坐轿子走后,曲氏与贺氏打开她送的礼盒,是价值百两
银钱一对镶有红水晶的纯金镯子。
刘喜娘在曲家得到的赔偿是三十两银子,添了七十两银子,在潭州老字
号给李晶晶买了这对红晶镯子。
以她的家境,上有老下有小,身子还患有癫痫病,竟是送出这样贵重的
礼物,比世间那些忘恩负义的男子强百倍。
年二十九,浏阳县的天空阴沉沉,夜里降了小雪。
次日黎明,李老实怀里揣着李炳的亲笔信,推着载满吃食的独轮车,从
伙房一路奔向后门。
雪地里站着的一个穿着道袍身材高大的道士,朝李老实快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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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李炳写信求救命丸
李老实面带歉意道:“望枫道长,让你久等了。”
“无妨。我只来了一会儿。”望枫道人黑脸膛露出笑容,整齐的牙齿跟
雪一样白。
两人交换着推独轮车,在结了薄冰的路上小跑,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曲
家村口。
“爹!”“哥哥!”李去病、李云霄、李云青已在村口等了两刻钟,欢
喜的迎了上去。
李云青行礼道:“道长好。”
望枫认得李云青,伸手拍拍小少年的肩膀,眼底的悲伤一闪而过。如果
他的儿子还活着,比李云青还要大些。
家家户户门上贴着红色的对联,窗户上贴着红色的剪纸,院子里飘漫着
浓郁的肉香,零星的鞭炮声与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声,使得村子年味十足。
李云青路过曲义家,特意进去给曲雨打了个招呼。
望枫到了李家喝了一杯热茶,感受到浓浓幸福的家庭气氛,言谈直白的
表露对李老实的羡慕。
贺氏派李晶晶以请教做千层底布鞋为由去将曲雨请来。
李晶晶拿着一个香囊,由望莲抱着去了曲义家,见曲雨梳着斜髻,只戴
着一根鱼形桃木钗,上穿桃红色齐臀长袄下着淡青色长裙,素面朝天,比平
时好看,只是达不到让人眼色一亮,心里暗赞娘亲料事如神。
她从香囊里取出一朵粉色芙蓉绢花,让曲雨摘了木钗,将绢花戴上,又
取出一盒崭新的胭脂让曲雨涂了双唇。
站在一旁的曲义睁大眼睛赞道:“姑姑,你好漂亮。”
曲雨拿着一双千层底童鞋半成品,在一家人期望的目光中心怀忐忑出了
门。
曲族一个长舌妇在院子外倒垃圾,瞅见比往日漂亮几分的曲雨,立刻派
家里的细伢子跟在后头瞧看。
李晶晶停下脚步等细伢子来了嘱咐道:“你回去跟你娘说,我娘找雨姑
姑学做鞋。”
曲雨进了李家堂屋,只是瞧了望枫道人一眼便又羞又自卑的得低下头。
贺氏请曲雨坐在一旁,提了几个关于做鞋的问题。曲雨起初声如蚊音,
渐渐声音恢复自然。
曲氏又叫李晶晶请了曲雨去厨房帮着烧几道菜。
午饭前曲雨拿着千层底的童鞋离开,李家堂屋八仙桌上摆了四凉八热十
二道菜,曲氏笑眯眯道:“我今个蓄着力要做年夜饭,中午的一桌菜都是雨
妹子的手艺。”
曲雨的厨艺自是比不得曲氏,不过比太清观伙房厨子强多了。
贺氏早就嘱咐过李家人不得在饭桌上说曲雨做的菜不好吃。
李晶晶特意警告李云霄,若他说了不该说的话,就让奶奶、爹娘、哥哥
都不给他压岁钱。
望枫道人听着曲氏、李老实夸赞菜好吃,心里对曲雨更加的满意。
午饭过后,堂屋里头只剩下曲氏、李老实与望枫道人。
曲氏这才将曲雨因五年未孕被夫家休弃的事情说出。
望枫道人连声叹气,直言道:“瞧着她是个好的,被休弃也无妨,只是
不能生育子嗣,实在是可惜。”
曲氏按着贺氏事先嘱咐悄无声息出了堂屋。
李老实低声道:“实不相瞒,几个前她侄儿大病,观主给她侄儿看病,
顺便给她把了脉,说她身体康健如少女,怀疑是她前夫身体有毛病。”
望枫道人先是一怔,而后惊喜道:“我这就去问观主,若真有此事,五
日之内我去她家提亲。”
李老实笑道:“成亲是大事,你可要斟酌好了。”
“今个是年三十,就不打扰你们家团圆。告辞。”望枫道人拱手道谢,
匆匆离去。
李老实叫贺氏请曲氏进了卧室,将李炳的亲笔信取出一字一句的念了。
“去病好好读书,两年后参加科考。”
“云青在观里好好学做人做事,回家孝顺长辈,爱护弟妹。”
“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孙女晶晶切记莫频繁的制出新药,一年一、两种
足矣,新药暂时只售卖给道教,卖家过多易引矛盾生祸事。如有救命药丸,
给爷爷制几颗。”
“今年仲秋节必回去与你们团圆。”
信一共两页纸,此次破天荒的提到了李晶晶,首次说了回家的确切时间
。
李老实把信给曲氏手里,又从贴身衣服兜里取出一个装有银票的信封,
道:“娘,这是爹给您带的五百两银票。”
贺氏蹙眉道:“去把晶妹子叫来。”
李晶晶来到卧室,曲氏直接将信递给她瞧。
贺氏肃容道:“你的救命药丸有多少,都拿出来,今个就让你爹连着回
信一起送出去。”
曲氏心里一紧,问道:“怡妹子,你可是从你爹信里看出了什么事?”
贺氏斟酌着语句,缓缓道:“娘,几个月前我们曾给爹写信时说了晶妹
子成为药师的事,前两次爹爹的回信都未提过此事。”
曲氏点头。
贺氏道:“此次爹爹细说晶妹子制药,特意要几粒救命丸,想必他自身
无事,只是欠了别人的大人情,要用来还情。”
曲氏想想有道理,也是习惯遇到不懂的事就听贺氏的,丝毫不起疑,急
道:“晶妹子,你爷爷几十年未开口向家里要过东西,这回定是急用。”
李老实只是用期盼的目光望着女儿。
“我要去药室瞧瞧。你们等着哦。”李晶晶跑出了卧室,心说:之前爹
爹写给爷爷的信里只说了我成为药师,没说售卖药的事,爷爷怎么知道我向
道教售卖新制的药,怎么知道我有救命药丸?
她细想贺氏说话时的神态,觉得贺氏肯定知道一些曲氏不知道的事情。
她将药室的门紧紧Сhā上,进入了回瑃药府。
此处已有两座药田山、一座药兽山。药田山种植着一百余种药草。药兽
山如今最大的药兽是九头水牛。
几个月前那头被疯牛顶了危在旦夕的母水牛被李晶晶救活,在李家后院
的药兽圈平安生了三头小牛,一母两公。
李晶晶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一对小牛崽收起了回瑃药府,李家人及曲家村
人都不知晓。如今它们已长大繁衍成九头水牛。
《药兽书》记载牛浑身是宝,以牛黄最为珍贵。牛黄可用于解热、解毒
、定惊。内服治高热神志昏迷,癫狂,小儿惊风,抽搐等症。外用治咽喉肿
痛、口疮痈肿、疗毒症。(摘自百度)
玉玉每天对两头公水牛施展法术,让它们体内的肝、胆生出牛黄,而后
用法术取出成为制药的材料。
李晶晶搂着玉玉问道:“回春瓶里药丸有几粒升级变成保命丸?”
玉玉回答道:“主人,这些天前后共有三种药丸生成八粒。”
李晶晶取了颜色不同的八粒保命丸,就急匆匆的出了药府,用瓷瓶装好
,出了药室交给了曲氏。
李老实将回信与用外油布、里棉布包裹了七层的药瓶放在怀里,立即去
了太和镇,按照以往的方式交给了客栈的胖老板。
年三十年申时,冬日西落时,曲家村家家户户按着潭州府的风俗,门前
放起鞭炮。李家等李老实回来了,立刻摆上年夜饭。
院子里李云青往破凳子上挂了四挂鞭炮,同时点响,炮声震耳欲聋,李
云霄站在一旁捂着耳朵又叫又跳,无比欢喜开心。
李家人都上了桌,欢声笑语端起酒碗碰杯,下筷子吃非常丰盛可口的饭
菜。
李晶晶刚吃了半只大鸡腿,外面就传来男女的大哭声,堂屋门被人用力
急拍,一个男子大叫道:“珠姑姑,快开门救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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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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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曲正放土爆竹崩脸
望月速度最快,跑去把门打开,冷风袭面,曲郎中率先冲了进来,其后
是一对泪流满面的年青夫妻,男的双手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细伢子。
这对年青夫妻是曲族老旅长的堂侄、堂侄媳妇,细伢子是经常帮助李晶
晶挖药草捉药兽的曲正。
李去病站起来瞧到曲正满脸是血都瞧不清容貌,几根银针扎在他脸、脖
子上的重要|茓道,当场吓得叫出声双手捂着眼睛。
李云霄吓得傻了,贺氏怕他晚上做恶梦,把他抱起去了卧室。
李晶晶心一怵,将鸡腿放下,跳下凳子,跟着李家大人走过去瞧看。
曲正的棉袄前胸衣料成了碎片,露出里面的棉絮,眼睛紧闭,脸上黑色
杂物与殷红的血混杂,恐怖吓人。
曲郎中是被曲正爹娘从年夜饭桌上叫下来的,嘴角还沾着一粒糯米,朝
曲氏急道:“珠姑姑,正伢子放爆竹崩了眼睛,我给他把脉,火药的毒入了
血液,心跳无力,气息微弱,怕是过不了今晚。”
李家人都惊得下了饭桌走过来瞧看曲正。
曲郎中恳求道:“珠姑姑,我药箱里的解毒药能解蛇毒,不能解火毒,
救不得了他。你问问李药师,有没有去火毒的药,保住正伢子一命?”
他自从得知李晶晶有了药师文书,就再也不叫她“晶妹子”。
曲氏瞧到曲正的惨样便难过的要落泪,回头问道:“晶妹子,你可有去
火毒的药?”
“我先看看他的伤势。”李晶晶小脸凝重,上前叫李去病把两张椅子拼
起来,让曲正爹把曲正平放在上面。
李云青眉头紧蹙,疑惑道:“正弟弟一直是个稳重聪明的孩子,怎么放
爆竹能崩了脸?”
曲正娘双拳锤胸口泣不成声道:“都是我的错,我的心被猪油蒙了,前
几日为了省点小钱,没买镇里的爆竹,去小桔市集市买了山里人自制的土爆
竹。”
李家人见过山里的土爆竹,每个是普通爆竹的三倍大,放起来声音特别
响,能够清楚看的火光,一挂土爆竹的威力很大,丢进猪圈能炸死一头猪。
买土爆竹的人有两种,一种是贪便宜省点银钱,一种是为了寻求刺激。
曲正娘显然是前者。
曲正家穷,曲正娘精打细算过日子,一个铜钱恨不得掰两半用,过年放
爆竹觉得浪费,可是不能不买,为了省几个铜钱,就买了土爆竹。
谁知发生这样的惨事,她这一辈子都会对儿子心怀愧疚。
曲正爹蹲下双手抱着头哭道:“怪就怪我,本来是我去放土爆竹,我馋
酒肉在桌前不愿动弹,正伢子就去了,他拿着一挂土爆竹,开始用火折子点
不着,就从厨房拿了一根燃着火的木柴去点,土爆竹一下子全炸了,崩了他
的脸。”
曲正的爷爷、奶奶气喘息息的赶来了,都是六十几岁上了年纪,一进门
便跪下磕头。
曲正爷爷道:“珠妹子,求求你让你家晶妹子制救命的药丸,救我家的
正伢子一命。”
曲正奶奶抱着曲氏大腿,哭道:“珠妹子,我就只有正伢子一个孙子。
他就是我的命。求你叫你家的晶妹子救救他。”
曲氏正要开口说话,察觉到李老实的目光,扭头见他轻轻摇头,开始没
有反应过来,突然间想到李晶晶制的保命丸今个下午全部带给了李炳,一粒
没有留下。
她心说:曲正的命怎么这样差,要是昨个发生此事,都有保命丸吃能保
住性命。
贺氏请抹泪的曲氏先将曲正爷爷奶奶扶起来,劝道:“晶妹子若是能救
,肯定会全力去救。”
李晶晶拿帕子把将手上油腻擦净,给曲正把脉,情况比曲郎中描述的还
要严重些,好在曲郎中用银针封了曲正的|茓道,控制火毒蔓延至大脑、心脏
。
“你们都别哭,正哥哥的命有的救,就是眼睛可能保不住。”
曲正的四位长辈先是一喜,后听到曲正眼睛会瞎,都无比悲怆的痛哭。
“你们哭会影响正哥哥的情绪,他一难受就会流泪,眼睛自是保不住了
。”李晶晶转身环视曲正的长辈,一本正经的道:“你们若是不哭,都安慰
鼓励正哥哥,他心情好不哭,眼睛可以一点点恢复视力。”
之前她给曲义治骨伤时,曲义的娘李氏天天嚎丧一样哭,非常影响曲义
的情绪,直到有一天她实在忍不住就爆发了,把李氏大骂一顿,后来李氏一
见她就露出跟哭差不多的笑容。
这次曲正的伤不比曲义的轻,他跟曲义的年龄同岁,过了今日才七岁,
想要康复,家人精心的照顾与积极向上的鼓励非常重要。
曲郎中道:“你们想要正伢子好,就都听晶妹子的。”
堂屋里的哭声停止了,李去病熟练的将煮好的生理盐水端来放在李晶晶
脚下,却是不敢再瞧一眼曲正的血脸,去卧室陪了李云霄,换了贺氏出来。
贺氏进了堂屋瞧见望莲、望月摇头,便请二人到了外头。
望莲低声道:“几年前过年,有村民送来两个被普通爆竹炸伤的小童,
伤势远没有曲正的重。观主没有解火毒的药丸,用了解蛇毒药丸,只救活了
一个,另一个当晚就死了。”
贺氏瞄了一眼女儿小小的身影,道:“晶妹子制的药好,应能救正伢子
一命。”
望月瞅着堂屋,生怕被曲正家人听见,轻声道:“活的那个眼睛瞎了,
脸也毁了容,听说在家里呆着从不出门,也不见任何人。后来他娘被他爹休
了,抱着他投河死了。”
贺氏目光幽幽,嘴唇紧抿。
李晶晶先出去净了水,回来从药室取了两块用蒸笼蒸过消毒的白帕子,
让曲郎中将曲正脖、颈的银针取了。
她蘸了生理盐水给曲正清醒了脸部的伤口,把土爆竹黑色的火药渣与血
块都擦掉,涂上止血粉、外用去毒粉,而后给他吃了内用去毒丸。
外用去毒粉、内用去毒丸的主要成份是牛黄,都是回瑃药府新制的药。
如今回瑃药府的药兽山没有蛇,不然有蛇胆,这两种新药的药效能更上
一层楼。
曲正洗净小脸,露出血肉模糊的鼻子、脸颊,大小伤口共有十一处,原
本容貌清秀的他,现在看起来非常丑陋可怕。
曲正娘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因为抑制情绪肩膀抖动,痛不欲生。
老族长不知从谁那里得知消息,竟是从团圆年夜饭酒桌上下来,赶到了
李家。
曲正的爷爷见着老族长堂哥,悲声道:“大哥。”
------题外话------
亲们周日愉快!
☆、60 苦命曲正毁容眼“瞎”!
老族长去看过曲正的伤势,就算保住命,眼睛也不瞎,可是脸是毁容了
,好好的一个细伢子就这么毁了。
他内心惋惜怜悯,先是安慰了曲正一家人,而后望了李家人八仙桌上刚
动几筷子的菜,感激道:“正伢子急病,害得你们家年夜饭都没吃好。”
老族长的潜台词是曲正家害李家年三十的沾上了晦气。
曲氏不以为然道:“谁遇到这事都会帮忙。何况都是亲戚,正伢子又跟
去病是同窗。”
曲郎中跟曲正家是同族,李家却不是。李家没有义务帮曲正家。
曲正的四位长辈目光望向李家每个人都带着深深的感激。
这时曲正发生嗯嗯的声音,曲郎中赶紧给他把脉,发现情况比刚才好转
,惊叹道:“李药师制的药真乃神药,解了正伢子体内的火药毒,保住他的
性命!”
曲正四位长辈闻言上前来唤着曲正名字,要把他叫醒。
“正哥哥醒来了发现双目失明,肯定会痛哭,影响眼睛恢复。”李晶晶
将他们制止,将消过毒的帕子折成一寸五宽的布条,给曲正蒙上了眼睛。
曲正娘颤声问:“他会不会瞎了?”
小桔村有个男瞎子,祖上留着二十几亩良田,今年四十几岁,先后娶了
三个堂客,个个都卷了他的银钱跑了,一个孩子都没给他生。
陈家村有个女瞎子,二十几岁了都说不到亲事,在家里养着,爹娘死后
,哥嫂心黑把她卖给一个五十几岁有点银钱的老头。
老头对女瞎子倒是蛮好,她也有了身孕。可叹老天不开眼,让她煮饭不
小心把房子点着,看不见一着急脑袋撞在门上倒地晕了,就这么着连着肚里
的孩子一起活活被烧死。
曲正脸破相了,若再成了瞎子,曲正家非常贫寒,他的命会比黄莲还苦
。
曲郎中长叹一声道:“正伢子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他的眼睛八成保不住
。”
李晶晶定定望着收了泪瞧上去性格坚韧的曲正奶奶,嘱咐道:“不要让
正哥哥解下布条用眼睛看物,不要在他屋里点灯,更不要说刺激他的话。”
曲正奶奶聚精会神听着。
李晶晶接着道:“每隔三个时辰用开水煮了帕子,给他蒙上眼睛。三天
后我去瞧看,看他的恢复情况才知道结果。”
曲正奶奶将话复述一遍,又点名让曲正爹娘跟着复述,见曲正娘满脸是
泪张着嘴说不出话,道:“你这个当娘对正伢子最为重要,你快别胡思乱想
,把李药师的话都牢牢记在心里,回去就这么办。”
老族长语重心长的道:“正伢子的眼睛有一点希望都不能放弃。你们把
他抱回去好生照顾。”
李晶晶又给了曲正长辈一瓶止烧药粉,道:“他若是发烧,是正常现象
,冲了半瓶药粉给他吃下就能止烧。”
曲正一家人走后,老族长再次道谢才离去。
李晶晶点了一根太清观的檀香去除堂屋的血腥味,曲氏、贺氏将肉菜拿
去回锅热了一下又端上桌,李家人接着吃团圆饭,气氛自是没有刚才喜庆。
半个时辰之后,村口响起了密集的锣声,李老实、李云青去了村口,老
族长公布了曲正放土爆竹被炸伤的事,叮嘱各家将土爆竹都扔了,以后禁止
族人购买。
新旧年交换之际,曲家村家家户户的鞭炮声同时响起,大人们被曲正的
事情吓着了,拘着孩子不让独自放鞭炮。
次日清晨,按照潭州府的风俗,家家户户第一个起床的人要放响鞭炮“
闹春”,李老实抢在曲氏之前醒来放了一挂鞭炮,李云霄被吵醒后先是一怔
,而后兴奋的叫道:“我要穿新衣,我要讨压岁银钱!”
新年初一人人要穿新衣,小孩子是要广收长辈的压岁银钱。
李家人统统换了新衣。龙凤胎得到了奶奶、爹娘、大哥的压岁银钱。
李云病在上学堂,没有挣银钱,就不用龙凤胎压岁钱。曲氏与贺氏还各
给了他五分银钱。
第一顿饭是要讲究兆头的,浏阳县一带的镇村百姓家里都吃放糖的醪糟
,意为一年的生活“甜甜蜜蜜”。
曲氏将醪糟煮开,打入鸡蛋,放进蔗糖。
贺氏特意和面烙了一百多个放有糖、芝麻、干桂花、核桃仁的甜馅饼,
每个饼只有李晶晶巴掌大,小巧精致。
曲家村只有贺氏会做面食,村里人想吃只能去镇里买,过年买的都是点
心,刚出锅热呼呼香喷喷的甜馅饼李家独一份。
李晶晶、李云霄端着两份甜馅饼率先给曲快手与老族长家拜年,得了压
岁银钱喜滋滋,速去速回。李家人穿新衣吃早饭,气氛温馨喜庆。
按照风俗初一当天不能倒垃圾,倒了意味着倒财,不能沐浴,沐浴就等
于洗财。
李家人年年的今日都按着风俗过,今个也一样。垃圾堆在厨房门外的筐
子,待明日才能倒掉。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李家人锁了大门,全家去曲快手家拜年。
年前曲长久、曲多一家三口都从县城书院回来了,有了小婴孩的啼哭声
,曲家显得人气足,比往年热闹。
“多伢子,我要瞧看孙子!”林氏关在铁屋子里,年三十团圆饭都没能
被放出来吃,这时听到李家人来拜年,拼命的尖喊尖叫,还把铁门砸得通通
响。
林氏这一声叫得像索命的厉鬼,曲家、李家的人脸色都不好看。
曲快手在族里辈份高,等会曲族的小辈都会来家里拜年,林氏不
达目的不罢休,听到谁来都会尖叫,不但是曲多,整个曲家都没脸。
小邓氏抱紧了怀里的婴孩,想到前几天林氏站在门内看到婴孩时死人一
样的脸两只深深凹陷的眼睛闪放诡异的光芒,狼一样扑上来要抢婴孩,把她
吓得后退差点坐倒在地,亏得曲多上前拦住了林氏,这才没有让婴孩沾了林
氏身上的病气。
小邓氏朝曲多直摇头。为母则强,她学会了拒绝婆婆。
曲快手给邓氏使了眼色,邓氏取钥匙打开铁屋,两人一起进去。
林氏最怵的就是曲快手,吓得屁也不敢放一个。
曲快手手指着林氏身后的墙壁,林氏扭头望过去,后脖颈挨了曲快手一
下晕倒在地。
邓氏依着曲快手所说,拿绳子将林氏绑了扔在床上,嘴里堵了布,就算
林氏醒了也叫不出声。
李家人拜了近乎一个时辰的年,曲氏穿着绸缎新衣头戴金钗,被家族的
嫂嫂好一通羡慕,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李家人回到家里,轮到别家来拜年。
族里的人感激李家去年危急时候免费赠药,大部分人提着礼物来拜年,
对曲氏、贺氏十分尊敬。
李晶晶的小伙伴陆续来了,贺氏以长辈的名义给上了学堂的细伢子每人
一套文房四宝,给没上学堂的细伢子每人一个九连环、一个折叠风筝,给细
妹子每人一个装有绢花的丝绸荷包。
用过中饭,李晶晶站在门外瞧着晴空无风,在李老实耳边悄悄道:“你
跟曲正哥哥的爹说,让他去山里挖蛇洞,捉几条冬眠的活蛇,我要制明目的
药。”
于是曲正爹叫了几个堂兄弟,换了粗布衣扛着锄头进了山。
且说新朝国都长安,年前方圆几百里落了一场大雪,白雪茫茫,雪厚封
山,官路处处结冰,阻了许多从各地返回长安过年的人。
年初二辰时,长安城北门前官道来了一行三十几名戴着灰色皮帽、穿着
藏青色冬绒军衣、蹬着兽皮靴骑马军人。
------题外话------
本文将于后日16号入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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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焱郡王面圣得秘令
这队军人年龄最大的四十多岁,最小的十几岁,个个身背兽头铁弓、佩
带长剑腰刀,浑身戾气,风尘仆仆。
行在最前面的是名马脸青年男军官,飞身下马,右手高高扬起一块刻着
“虎”字的黑色铁牌。
“原来各位将军是北地来的虎奔军英雄,快请入城。”守城门的一列军
人瞧到铁牌,立刻目射敬意,放他们过去。
旧朝开朝共经十二代皇帝,末代皇帝昏庸无比,十几年前国家内乱时将
北方十座城府割给匈奴。
新朝定朝开国大帝何冬十几年前攻入国都长安。开朝末代皇帝带着宠妃
、太子逃到了北方,又献上十座城池求匈奴庇护。
匈奴让开朝末代皇帝写下诰书将皇位传给匈奴皇帝,并俯首称臣以干儿
子自称。
末代皇帝一一照做,丧权辱国,自此北方二十二座城府全部归了匈奴。
何冬登基之后,唯恐北方百姓被匈奴驯化,次年便派大军北上夺城。
定朝最为厉害的军队龙腾军、虎奔军、狮啸军、狼杀军倾巢出动。
这四支军队成立于几十年前,每支军队五千名将士,一半成来自道教的
武功高手,个个强悍无比,战场上能以一杀十。
首任大将军是今朝的开国皇帝何冬,第二任大将军是何冬的大弟夏王—
—何夏。
两年前何夏在北地战死。何冬将四支军队交给三个儿侄。
龙腾军、狮啸军由太子何义轩统帅。
狼杀军由夏王嫡长子海王何敬海指挥。
虎奔军将军庆王的世子——何敬焱。
庆王是何冬的幼弟何庆。何敬焱是庆王的嫡长子,三岁被封世子,四岁
入寺当武僧,八岁入观当武道人,十二岁做了虎奔军将军。
前年春季,何敬焱率擅长长途奔袭的虎奔军深入匈奴与北方交界的山地
草原,屠杀匈奴游牧部落及散军,分散匈奴主军注意力。
虎奔军初入草原时只在边境出现,未有过大动作,一直等到秋季,何敬
焱指挥虎奔军北方两千里进入匈奴腹地,夜袭草原大会营区,杀死匈奴皇帝
的一位亲王叔、一位皇子。
匈奴皇帝大怒,亲自下旨令匈奴大将军派三万骑兵追歼虎奔军。岂料匈
奴三万骑兵被何敬焱用计分散变成五支军队,而后逐个虎奔军被屠杀。
虎奔军平安返回,去年夏季再次纵深匈奴腹地,神出鬼没,横扫千里,
先后斩杀匈奴皇族五人,十一名三品以上官员,四十九名七品以上官员。
至此虎奔军扬威天下,名声竟是盖过了龙腾军、狮啸军、狼杀军。
长安城童叟皆知虎奔军之名,守城的将士更是对这支神军崇拜无比。
三十几名虎奔军人入了车水马龙繁华热闹的长安城,骑速放慢。
排在中间的一个少年,猿背蜂腰,皮肤古铜色,长着剑眉细长凤眼,悬
胆直鼻朱唇,轮廓分明,俊美之中透着冷厉,引得路边无数女子停步注目,
却不敢解下荷包抛给他。
他打马冲到最前头,肃声道:“我入皇宫见过陛下再回王府。你们先到
王府候着。”
马脸青年男子恭敬的应声答“是”,带着一群人往王府方向去了。
少年便是庆王世子兼虎奔军将军何敬焱,今年十五岁,武功盖世,精通
兵法、奇门遁甲,被世人称为“少年军神”。
马脸青年男子是何敬焱的亲兵队长吕道明。此人在开朝时因杀了两个贪
赃枉法的狗官,不得已出家做了和尚,数年前比武败给何敬焱,愿赌服输,
还俗入世成了何敬焱随从。
何敬焱入军队当了将军,吕道明一直跟随左右,任他差遣,无论多凶险
的事也毫不犹豫执行。
庆王府的四个门奴自是认得吕道明,按着何敬焱立下的规矩,赶紧让他
带着众位将士从正门进入王府。
庆王府总管大喜,立刻禀报盼了世子两年的庆王爷、庆王妃,又给众位
将士安排丰盛的午饭,而后让他们到客房歇息。
庆王府周边府邸都是皇族及重臣,很快就知道何敬焱带着几十个亲兵回
到长安。
这些府里的主母对长安皇族名门子女的情况了如指掌,自是知道何敬焱
亲事未定。
何敬焱人刚到皇宫不过半个时辰,便有三位重臣为了能跟庆王府联姻进
宫请求面圣。
今个是年初二朝廷免早朝。三重臣得知何冬在龙首殿,便要赶过去。
何冬跟前的一个小太监跑来道:“各位大人,陛下有令如无大事请回,
初四早朝再报。”
定朝皇宫仍用的是开朝皇宫,共有大明宫、太极宫、兴庆宫。三宫又分
别有二十、十几座殿。
此时龙首殿书房的大门紧闭,门外站着八名御林军。何冬与何敬焱已在
房里呆了半个时辰。
房里燃着火盆温暖如春的房间,四个排满书籍的书架紧靠墙壁,书架旁
边有两个青花瓷大盆,内植深绿色的万年青,却是空无一人。
原来书房有个地下密室,出入的机关就设在中间的书架。
何冬有好几个亲皇侄,最信任的便是何敬海、何敬焱,但是目前进过密
室的只有后者。
何冬听完何敬焱禀报的北地战情,面色凝重,伸手端起烛灯,走到墙壁
前,手指壁上挂着的地图,缓缓道:“北地最难攻的城府就是青城,那里有
匈奴军五万、开朝军队三万。我军攻城连败两次,死伤数万将士,第三次必
须要胜!”
何敬焱深思一下,便知何冬话里意思,诚恳的道:“皇帝伯伯,我愿带
领虎奔军参加攻青城之战。”
何冬扭头定定望着面色坚毅已看不出丝毫稚气的侄子,欣赏的点头,一
字一句道:“我不要你攻城,只要你带领百名亲兵秘密保护一个人。”
何敬焱问道:“此人是谁?”
何冬虎转身将烛灯放下,道:“卧虎先生。”
多年前,卧虎先生是开朝居于乡野的少年隐士,发明纺织机、农具,带
领几十个手无兵器的村民杀死夜袭村庄的二百余名凶悍壮年山贼,北方一带
童叟皆知。
当年何冬只是一支人马不到三万人义军的首领,经人推荐亲自去乡村请
卧虎先生出山。
卧虎先生心怀大志,跟何冬相见恨晚,深谈一日一夜,愿意辅佐何冬称
帝建立新朝。
何冬大喜,要封卧虎先生为军师。卧虎先生却没有同意,只说在暗中为
何冬出谋划策。
开朝未代皇帝逃离长安,三支叛军抢着进驻长安,何冬被两支叛军夹击
,身处极险之境。
卧虎先生连献三计,使得何冬杀死两支叛军首领,招揽义军军队,成功
夺下长安,顺利称帝建立定朝。
何冬登基册封开国功臣,众人争抢勋爵,唯有卧虎先生说:“此生不将
匈奴赶出关外不授功勋。”
何冬登基的第二年,按照卧虎先生计策,派大军北伐夺城。
卧虎先生则潜入北地当了细作头目,以做生意为掩饰接近匈奴官员,源
源不断的将情报送回,为定朝大军攻打城府立下汗马功劳。
何冬对卧虎先生佩服的五体投地,便是他身处匈奴皇朝,也先后将几个
聪慧的儿侄送去拜师。
这么多年过去,许多人以为卧虎先生神秘失踪,其实他一直效忠何冬,
每日都在为定朝从匈奴皇朝夺回城府呕心沥血。
“我师父!”何敬焱声音激动,脑海里浮现那个容颜如玉、气质如竹、
奇才横溢的伟男子。
------题外话------
明天入V。哦耶!
☆、62 皇族人争去斑膏 贺氏姐妹喜重逢
何冬点头道:“你师父卧虎先生是奇男子大英雄,更是本朝开功功臣。
”
何敬焱道:“正是师父倾囊传授兵法、奇门遁甲,我才能带领虎奔军深
入匈奴腹地斩杀匈奴狗。”
何冬镇重道:“此次你定要护他平安。”
何敬焱道:“皇帝伯伯,我纵然粉身碎骨,也要保我师父一命。”
何冬虎目盯已脱稚气小小年纪便扬名天下的侄子,低声道:“此事只有
你我、卧虎先生知晓,你不得告诉任何人,便是太子也不能说。”
太子何义轩今年二十五岁,生母是何冬原配周氏。周氏早逝。何冬继娶
慕容英为妻,开国大典时册封慕容英为开国皇后。
何敬焱跟太子是亲堂兄,又都是卧虎先生的徒弟。两人如同亲兄弟。
何敬焱已知此事无比重要,点头道:“皇帝伯伯放心,我绝不会跟任何
人透露。”
何冬问道:“可知你师父如今在青城何处?”
何敬焱剑眉紧蹙,轻声道:“师父给我写过一封信,曾说最危险的地方
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不是在青城王府,便是在青城匈奴军营。”
“他在北地的身份一直是商人,我军攻打青城两次失败,他不得已身入
虎|茓,进了青城匈奴军营当了译官。”何冬坐下给何敬焱细说。
将近午时,何冬难得目光慈祥,微笑道:“你跟我去瞧看太皇太后、皇
太后。她们可都想着你,今个中午你就在宫里用饭。”
“是。”何敬焱刚才已从何冬身边的大太监嘴里得知太皇太后、皇太后
年前从庆王府住到皇宫,准备过了上元节再回庆王府。
太皇太后、皇太后在皇宫都有宫殿,奴婢成群,锦衣玉食,却是长期住
在庆王府。此事说来话长。
何冬祖上是山东青州人。
何冬爷爷是青州的一个富农,娶了何冬奶奶,生了五个儿子,何冬是长
子。
何冬起义时,青州的官兵将他家围住要用火攻烧死所有人,何冬原配周
氏受不了惊吓去世,何冬的爷爷奶奶坚强活下来,把家搬到非常偏僻无人居
住的深山老林。
何冬的大弟、二弟、三弟相继离家助他大业,只有幼弟何庆留在家里陪
伴老人。
何冬称帝之后,派人将爷爷奶奶、爹娘、幼弟一家接回长安,结果在路
上遇到开朝旧臣派来的刺客,杀死了十几个御林军,爷爷当晚心痛病发作死
了,奶奶将爷爷尸体送回青州故土,并为他守坟五年。
之后,何冬爹得病去世,何冬奶奶又要守坟五年,何冬娘、幼弟夫妻就
陪着她呆在青州乡村。
三年前,皇后慕容英亲自去青州,终于将何冬奶奶、何冬娘、何冬幼弟
一家人都接回长安。
何冬幼弟何庆有庆王府,按照朝规不能住在皇宫。
何冬奶奶贵为太皇太后,何冬娘尊为皇太后,在皇宫地位卓然,然年岁
已高,在纯朴人际关系简单的乡村居住多年,根本无法适应奢华礼仪繁多勾
心斗角的皇宫生活,只住了一个月便去了庆王府,仍是跟着何冬幼弟一家人
住。
后经何冬劝说,她们过年才会回到皇宫,接受品级高的诰命夫人跪拜。
何敬焱是何庆的嫡长子。太皇太后、皇太后跟何庆夫妻居住多年,在重
多晚辈之中,对何敬焱的疼爱程度不亚于太子何义轩。
未时初,何敬焱辞别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皇后,得了几车赏赐,
令宫人送回王府。他独自出了大殿,取了兵器,骑了马往西市行去。
何敬焱幼时入寺当武僧,又进观当武道士,跟卧虎先生学习兵法、奇门
遁甲,后又参军领兵打仗,常年离家,跟父母弟妹的感情却不薄淡,每次从
外地回家从不空手。
此次他被何冬急诏回长安,没来得急带任何礼物,快马加鞭赶路就是盼
着能够跟家人吃上年夜饭。
可叹天公不做美,一路都是雪冻官道,山道结满冰更是不能行,他到达
长安已是初二。
东市、西市是长安最繁华的商区,面积宠大,内有大小商铺千家,此时
过年,三成商铺关着,人流不如平时多。
何敬焱刚进入西市,就听得前面传来斗殴喊叫,其中竟有熟悉的少年声
音,赶紧骑马过去瞧看。
街道两旁行人全都吓得躲进了商铺,有几家商铺甚至火速的关上大门。
街道中央十几个人操刀剑棍混战,已有一人混身是血倒在地上。
那穿着红袍手持长剑高声骂娘十分打眼的少年正是何敬焱已去世二伯夏
王的幼子何敬青。
何敬焱印象之中何敬青谦虚知礼,怎会当街持剑叫骂,自毁形象?
这时,一个头戴狐狸毛帽身着紫袍的少年拿刀冲向何敬青,叫道:“你
个王八蛋,打伤本郡王妹妹,本郡王杀了你!”
何敬焱定睛一瞧,紫袍少年是三伯何立的二子何敬胜,在一旁被两名高
个奴婢护住着捂住胳膊满脸愤怒的少女是何立的小女儿何敬云。
原来竟是自家人打自家人,还是在长安最繁华热闹龙蛇混杂的西市。
何敬青长剑刺去,被何敬胜的一个奴仆用铁棍挡住,剑指何敬胜怒道:
“你有种再叫我一声王八蛋,我废了你,让你当太监去!”
何敬胜急红了眼,朝府里的奴仆吼道:“你们上去把这个王八蛋给本郡
王废了,不去今个回去全部杖死!”
王府的奴仆个个面露惧色,求道:“郡王,小的若是打死青郡王,会被
陛下诛九族。”
按照朝规,王爷的的儿子、女儿被册封县公、县主,只有太子的儿子、
女儿才能被册封郡王郡主。
定朝开国皇帝何冬感激三个弟弟出生入死助他打天下,幼弟何庆虽然未
跟着他打仗,但是替他和三个弟弟在长辈跟前敬孝道,多年如一日,在他看
来,同样立下汗马功劳。
何冬就将四个弟弟的儿女都册封为郡王、郡主。
贱民谋杀郡主是会被诛九族。王府的奴仆只能当场违了何敬胜的意。
“你们不去,本郡王去。”何敬胜从奴仆手里抢过一柄长刀,右手剑、
左手剑,杀气腾腾冲去。
“住手!”何敬焱下马飞至,两掌打落何敬胜手里的兵器,又朝众人喝
道:“都收起兵器。”
“焱弟,你何时从北地回来?”何敬青面露惊讶喜色,连忙将长剑入鞘
,回头朝奴仆打个手势,“你们去救何十一。”
夏王府的奴仆均收了兵器,恨恨瞪了何敬云一眼,两个人抬着躺在地上
身受重伤的中年奴仆跑去不远处的医馆,剩下一人留下来站在何敬青身后。
何敬焱声音不大不小讥讽道:“我今个刚到长安,才从宫里出来,还没
来得及回家,原想来西市给家人买些物品,谁料在这里看到一出骨肉相残的
打戏。”
以往他见到堂哥弟姐妹都会知礼的叫一声。今个着实生气,不愿意叫他
们三个。
何敬青心里十分敬佩何敬焱,不会生他的气,手指何敬云,激动道:“
焱弟,匈奴人最怕你。你定是公平公正的。你来评评理,她只是为了一盒药
膏,将我府里的家仆刺成重伤。”
何敬云今年十三岁,容貌秀美,气质如同出谷幽兰,随了母亲欧阳王妃
,此时面色苍白,贝牙咬着嘴唇不吭声,瞪了何敬青一眼,朝何敬焱点头打
个招呼,带着两位奴婢去医馆找女医师检查手臂伤口。
何敬胜接过奴仆递上来的宝剑,咔嚓一声入鞘,走上前瞟了何敬青一眼
,冷哼一声,道:“焱弟,你最是聪明,你别听他片面之词。”
两年前何夏战死,旗下的龙腾军、虎奔军、狮啸军、狼杀军何冬不放心
交给异姓将军统领,就想十几个儿侄小辈里选出四人任职。
何冬在长安西郊设考场,一天之内比试兵法、武功、骑术、弓箭,何敬
焱年龄小却是勇夺四项第一,技压一干堂兄,成为虎奔军将军。
如今何敬焱被北地人称为“少年军神”,令匈奴人闻风丧胆,给皇室争
足了面子。
皇室小辈们最佩服的就是何敬焱,连带对面团一样的庆王夫妻心生敬意
,对何敬焱上不了台面的弟妹也起了庇护之心,容不得外人在背地里挖苦讥
讽羞辱他们。
何敬焱问道:“那你说说到底为何打架,还差点害了一条人命?”
何敬胜亲呢的拉着何敬焱到一旁,道:“他说的药膏是百银难求的去斑
膏,佛道教药界为此膏暗中打擂台,佛教惨败,道教扬威,此膏名声远播,
全天下只有西市一家药馆有售卖,就算有权有势也需排队购买。”
何敬焱只在意救命、救治重伤的药,类似去斑膏这类美容的膏药根本不
如他的眼,道:“说具体事。”
何敬胜点头,不再描述去斑膏在长安是多么抢手,道:“云妹有两个好
姐妹原住在长安,前年随父亲去了外地,得知此膏,连着写了五封信,请她
代买两盒去斑膏,做为家里长辈过六十大寿的寿礼。”
何敬青听得面色微变,岔话道:“刚才她怎地没说。”
何敬胜不屑去看何敬青,接着跟何敬焱道:“云妹不好推辞,这就派人
从去年九月开始在药馆挂名排队,一直排到今个都没消息。”
何敬焱听得眉头紧蹙,怪不得军队救命、救治重伤的药不多,药效还参
差不齐,原来药师为了银钱,都去制这些好卖的去斑膏。
何敬胜道:“云妹觉得不能再在府里等,就来药馆瞧看,正好看到最后
的十盒去斑膏被他家的奴仆买去,云妹寻思两府是亲戚,就叫他家奴仆均两
盒出来,结果他家奴仆死活不肯,云妹叫两个奴婢夺药,他家奴仆竟是跑到
大街上叫嚷要毁了云妹的名声。云妹一怒之下拿剑刺伤他家奴仆。”
何敬青讥讽道:“她在药馆里令奴婢夺药就不是自毁名声?你当药馆里
几百人是瞎子聋子?”
何敬胜气得伸手握住剑柄要去刺何敬青,察觉何敬焱犀利目光射来,缓
缓松手。
何敬青冷声道:“何十一的爹战死北地,何十一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我
爹在世时怕他有什么闪失,不让他从军,也不让他回乡,叫他在府里当个奴
仆,一直由府里护着。”
何敬胜挑眉道:“刚才你可没说。”
何敬青道:“现在说了也不晚,何十一若是没命,你妹妹就等着宫里的
惩罚。”
“你莫忘了你用剑刺伤云妹。宫里若惩罚云妹,也会惩罚你。”何敬胜
愤怒拂袖,拉着何敬焱胳膊去医馆。
他与何敬焱同岁,容貌有三分相似,身高也一般,若是都穿着军衣,前
后看都是亲兄弟。
何敬青追上来,道:“我只是吓吓她,哪知她穿得那么单薄,剑尖轻轻
一滑就刺透她的衣服,伤了她的胳膊。”
寒冬正月,北风呼啸,天地冰冷,长安富贵人家的女子为了保持苗条婀
娜的身条,都不肯穿厚实的衣服。
何敬云容貌美丽,自是不想穿着臃肿被别的少女比下去,穿得就少些。
何敬青一个少年哪里会想到这些,眼下心里有了愧意,只是碍于面子不
想道歉。
“何十一若能保住性命,胜哥代云姐赔偿百两银钱给他。青哥向云姐道
歉,转给她两盒膏。这事就此翻篇,莫传到宫里,惹得长辈过年生气烦心。
”何敬焱心里惦记回家,只是遇到这事,若是不管怕两方又打起来。大过年
在长安城里真不想再看到流血死人。
何敬青、何敬胜都未吭声,在医馆等到何十一醒过来,就按着何敬焱所
说去做。
何敬云从医室里出来,何敬胜问道:“你的伤势如何?”
何敬云瞪了何敬青一眼,缓缓道:“回春居士的止血粉、止痛活血膏药
效也是极好。我只涂了一点就止住了血,也不痛了,女医师说明个就能痊愈
,只是手臂会留下剑痕。”
何敬焱一听上了心,立刻指使何敬青的奴仆去斜对门的药馆买了一瓶止
血粉、一盒止痛活血膏。
何敬青没好气道:“你只是手臂留下淡淡剑痕,何十一的小腹却是留下
一个铜钱大的剑疤。”
何敬云冷哼一声,道:“我出剑时,没有尽全力,只是替你教训他。他
根本不会死,受点伤让他长点记性,下次莫再当街叫嚷损害皇族女子名声的
缺德事。”
何敬胜道:“何十一冒犯郡主,藐视皇族,按律法杖型八十,流放三千
里,云妹刺何十一是保了他的命。”
何敬青低头道:“我府里的奴仆自是由我家人来处置。”
何敬云无意瞧到何敬胜手里拿着两个绿色小圆盒,问道:“哥哥,你手
里的药膏可是去斑膏?”
何敬胜将两个小圆盒交给何敬云,道:“这是他给你赔罪的去斑膏,分
文不收。”
何敬云仔细端详,小圆盒三枚铜钱大,盒面草绿色,上印“去斑膏”三
字,盒底深绿色,上印“回春居士制”五字。圆盒用蜡封了,若是打开,药
效就会散去。
她面露喜色,收了药膏,从荷包里取出两张百两银票交给何敬青,道:
“我刺伤你的奴仆,他的药钱我出了。”
何敬青只收下一张银票,道:“待何十一病愈,我让他给你磕头赔罪。
”
何敬云嘟嘴道:“这还差不多。”
“今个的事肯定已经传到府里,你们此时回去少不得被罚,你们的奴仆
罚得更重,不如都去我家,我府里派奴仆给你们两府带口信,等后个由我爹
送给你们回府。”何敬焱三言两语说服了三位堂哥、堂姐。
且说曲正的爹与几个堂兄弟在山里耗了两个时辰,挖了三十几条冬眠的
活蛇,交给了李晶晶。
李晶晶只在药室留下九条活蛇掩人耳目,其余的都收入了回瑃药府。
等到夜里曲氏睡着后,李晶晶进入回瑃药府,叫玉玉将活蛇的胆汁取出
,又取了回瑃药瓶的灵水。
她到药室配好药,制成了蛇胆明目液,为了达到更好的药效,叫玉玉把
蛇胆明目液储于回春瓶。
次日初三下午,李晶晶带着蛇胆明目液去了曲正家,给曲正解了蒙眼的
棉布,往他眼睛里点了药液。
曲正的亲人面带悲苦之色站在旁边,这几天都按着李晶晶所说,心里再
难也是背着曲正哭泣。
李晶晶柔声问道:“正哥哥你的眼睛还疼吗?”
曲正躺在床上,弱声道:“不痛了。很清凉。晶妹子,我会瞎吗?”
卧室里安静无声,气氛压抑沉闷,李晶晶等了半刻钟,伸住右手在曲正
眼前晃,道:“正哥哥,你慢慢睁开眼瞧瞧这是什么?”
曲正紧张的缓缓睁开眼,用几乎要哭的声音道:“我看不清。我眼睛瞎
了。”
曲正的四个亲人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便连望莲、望月都怜悯惋惜的长
叹。
李晶晶柔声道:“你别急。你说看不清,不是看不见,我现在点了灯,
你在瞧瞧。”
曲正奶奶急道:“快去点了油灯。”
曲正爹举着油灯走到床边,李晶晶再把手掌伸到曲正眼前来回晃动,让
他睁开眼。
曲正疑惑道:“好像是纸。”
曲正的亲人听他竟是把手看成纸,无不难过的抹泪。
李晶晶道:“我的手掌五指并拢,从你的角度看,跟纸差不多。”
曲正娘狐疑的举起手在眼前晃了几下,又去寻了纸在眼前晃动。
李晶晶笃定道:“正哥哥的眼睛没有瞎,只是视力大幅度下降,需要好
好恢复。你们千万不要气馁难过,更不能心生绝望痛哭流泪。”
曲正爷爷走上前,抢过曲正爹手里的油灯,扶起曲正,将油灯在他眼前
晃动,哑声问道:“正伢子,你瞧到是啥?”
曲正轻声道:“光。不对,是火。”
“晶妹子,真是多谢你。我们差点误以为正伢子……”曲正奶奶跪在地
上道:“我给你磕头,求你治好正伢子的眼睛。”
曲雨、曲正爹娘统统跪地磕头。
曲正爷爷放下油灯跪下道:“晶妹子,正伢子就是我们一家人的命根子
,起先你的药救了他的命,这回你又保住他的眼睛,才三天就制出药水让他
能够睁开眼看到东西。我知道你是个心地极善的,要是有好药肯定给正伢子
用,我们一家都嘴笨,不会说话,正伢子的眼睛能不能完全恢复,那得看他
的命,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是我们一家人一辈子的大恩人。”
曲正爹道:“你救了正伢子的命,我们夫妻愿意给你做牛做马,当你的
奴仆。”
定朝朝规,爹娘奴籍者不得参加科考。此前若是放在十天前,曲正一家
绝对不会生此心思。
如今曲正毁容、眼废,就算是才高八斗,也无法参加科考。
曲正一家人经过三天两晚的深思熟虑,为了报答李晶晶救了曲正性命,
曲正爹娘做她的奴仆。
曲正爷爷、奶奶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好,不够资格给人当奴仆,曲正家
不想给李晶晶添麻烦。
望莲、望月上前扶起曲正一家人。
曲正家人感恩图报,李晶晶却不能趁火打劫,摇摇头,道:“正哥哥的
眼睛要慢慢恢复。你们做为他的亲人,一定要鼓励他,给他创造恢复视力的
环境。叔叔、婶婶不要再说这样的话,让正哥哥心里有压力。”
曲正家人更是感激涕零。
曲正哽咽道:“晶妹子,多谢你。”
李晶晶道:“正哥哥,你好好休养,每日早晚在双眼里滴三点蛇胆明目
液滴,过几天我再来看你,给你带去除伤疤的药膏。”
曲正娘问道:“正伢子容貌也能恢复?”
李晶晶保守的道:“正哥哥这么小,受伤的脸用上我的去疤膏,肌肤重
新生长,一个月应该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曲正家人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望莲、望月面带自豪跟着李晶晶出了曲正家。
望莲瞧到前面几丈远三个道士背影,疑惑道:“好像是广明子师伯。”
李晶晶一看走在中间的道士穿着缩口袖子的特制道袍,心说:根本就是
广明子好吧。大声叫道:“广明子,新年好!”
三道士同时回头,中间的广明子哈哈大笑,高声道:“李药师,我来给
你拜年。”
李晶晶以为另外两名道士是望风、望阳,结果竟是观主石通、武道士望
枫。
原来年三十望枫在李家见过曲雨,回到观里去问了观主石通,又想了两
天终于下了决心,今个找到石通,请他来曲家村提亲。
碰巧广明子要去找石通要药材,听到两人对话,临时起意来给李晶晶拜
年。
三道士到了李家,老族长、曲快手闻讯赶来。
老族长听到望枫要娶侄女曲雨为妻,开始以为耳朵听错了,后来带着三
道士去了曲义家,直到望枫拿出三个十两的银锭下聘礼,这才知道是真的。
曲雨前夫是陈家村人。
曲雨去年年初被休,使得曲族颜面大扫,曲族对曲雨前夫家非常厌恶。
陈家村跟曲家村的矛盾更加激化。
曲义奶奶田氏虽是高兴,可是家里太穷,曲雨的嫁妆早就用光了,曲正
读书以后用银钱的日子还多着呢,三十两银钱到底是给曲雨置办嫁妆,还是
给留下给曲义。
“我常年在观里,准备把家安置在曲家村。”望枫看向老族长,问道:
“族长,不知族里可有无主的空院子、田地?”
老族长有心要促成这门亲事,非常诚恳的道:“有是有的,就是不太吉
利,你要是想买,我跟族里人商议一下算便宜些。”
曲义爹目光闪烁,问道:“大伯,你说的可是村头的那两间房跟两亩地
?”
村里的空院子、无主的土地,原来的主人是去年被毒公牛杀死的王哑巴
。村里人嫌那里晦气,都不让孩子玩耍,更何况买下来。
老族长点头道:“不错。那两间房不旧,一天刷墙,第二天就能办喜事
。”未了瞧了田氏一眼。
曲义爹还想说什么。
田氏立刻道:“正月办亲事喜上加喜。我虽舍不得雨妹子,但要是再留
着她在家里,那就是害她。如今望枫道长诚心娶雨妹子,又怜惜她,把家安
在村里,我心里欢喜的很。”
望枫被准岳母娘称赞了,难得脸红了一回,平素也是痛快的人,立刻说
要买房跟田,按照老族长开得超低价格,拿出八两银子买下王哑巴的两间屋
、两亩田,也是为了让曲雨踏实,房契、地契都写她的名字。
他跟曲雨相互交换生辰八字,写下婚书,老族长、石通当场在婚书上头
盖了手印。
几人在堂屋说笑谈着三日后正月初六办喜酒的事。
老族长趁着曲义爹去厨房烧水,赶紧跟出去,低声道:“侄儿,你道我
为何着急定下亲事。”
曲义爹摇摇头。他有着一把子力气,就是老实过了头,若是个聪明灵活
,家里也不至于这么贫苦。
老族长语重心长问道:“望枫道长若在太清观是个普通的武道士,能请
得动石通观主帮他提亲?”
曲义爹想想点点头。
老族长一本正经道:“此事传出去,不出一天陈家村的人就能知道,他
们为了搅了雨妹子的亲事,能无耻的给武枫道长送去一个未成亲的妹子。”
太清观的道士每月有月钱,最少的也比种田的农民多,又有着太清观庇
护,根本不愁娶妻。
近年小桔村、陈家村、太和镇、浏阳县都有女子嫁给道士,偏偏曲家村
没有一个。
之前老族长不知道原因,后来他让太清观当管事的大儿子细细调查才知
道,才知晓原来陈家村在太清观当俗家火工的人时刻关注单身年青道士动态
,只要有道士表露出想娶妻的意思,就立刻回村禀报里正。
里正就将村里的几个妹子送过去,像货物一样让道士挑选一个。
道士也是男人,自然喜欢美貌年青的妹子,又得陈家村如此看重,顺水
推舟挑选妹子,做了陈家村的女婿。
曲义爹满脸愤怒,道:“绝对不能让陈家村得逞。”
老族长嘱咐道:“你娘脑子转得比你快,趁热打铁给雨妹子定亲事,婚
书都写好了。明个一早,你拿婚书再去镇里备案,等三天后喜宴摆了,雨妹
子跟武枫道长拜了堂,这事才算彻底成了。”
曲义爹连连点头。
曲雨二次嫁人,心情感慨多于欢喜。当年她前夫来下聘礼,所有东西加
起来不过五两银钱,更别说体贴大方的给她在曲家村置了房、田。
李氏陪着曲雨,喜极而泣,抹泪道:“妹妹好命,遇到了贵人相助,给
你寻了这么一门好亲事。”
曲雨心里自是无比感激李老实夫妻牵线,脸微红轻声道:“嫂嫂莫哭了
,多笑喜事才会多。”
广明子对任何亲事都不感冒,根本没去曲义家,而是到了曲正家,一头
扎进卧房,瞧看曲正的病情,听李晶晶细说前后用得什么药,用的多少剂量
。
广明子目光热切,问道:“李药师,蛇胆明目液可还有吗?”
李晶晶摇头,道:“我只制出了一瓶,给了正哥哥用。开春蛇出洞,你
找人多捕些活蛇,我才能再制出一瓶送给你。”
爷爷李炳的信特意嘱咐她少出新药,她也怕风头太过,给无权无势的家
惹来灾祸,这就将制药速度放慢。
广明子不疑有他,兴高采烈道:“除了活蛇还需要什么药材,你列个单
子,我一并给你弄来。”
次日老族长召集二十几个本族汉子,将曲雨买的小院两间屋都刷了白灰
,又砌了个新厨房,将牛圈改成杂屋,还在院子外围上粗柴篱笆,在窗户上
贴上红双喜字,处处透着喜气。王哑巴若是活过来都瞧不出这是他家。
曲义爹绝意不肯用掉曲雨的彩礼钱,再让她因为嫁妆少成亲后受委屈。
他用二十两在镇里买了一张新的雕花柳木大床、一套新的家具、四套春
夏被褥,另有碗筷、盆、厨房用具等家伙,与五两银钱一起当成嫁妆,剩下
五两银钱置办五桌酒席。
待到成亲的头一晚,爱哭的李氏脑子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忘记给曲雨置
办新嫁衣。
曲雨总不能穿着第一次成亲的嫁衣。
曲族倒是有妹子马上要出嫁,可嫁衣是早就定好的,肥瘦大小都按本人
的身材制的,就算愿意出借,曲雨也穿不了。
一家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李去病陪着曲氏来了,将当年贺氏只穿过
一次的红嫁衣送给曲雨。
曲氏道:“时隔十几年,这身嫁衣还跟新的一样,你嫂子说,要是不嫌
弃明个就穿着它。”
贺氏初到曲家村时骨瘦如材,身子骨也没长开,匆匆忙忙跟李老实成亲
,嫁衣都是李炳现去镇里买得最好的红布做的。
贺氏现在个子在全村妇人当中排第一,多年前的红嫁衣早就小了穿不得
,不如送给需要它的人。
曲雨感激道:“我岂会嫌弃。多谢姑姑、嫂嫂。”
曲氏拍拍曲雨瘦弱的肩膀,道:“我跟你嫂嫂心疼你,也谢谢你那么忙
还抽空给龙凤胎做千层底的鞋子。这套红嫁衣就送给你,另有一支钗当你的
嫁妆,你明个记得一定要戴在发上。”
待曲氏、李去病走后,曲雨打开盒子,里面竟是一支桃花银钗,当场感
动的哭出声来。
曲义、李氏、田氏、曲正爹都过来先后拿着银钗细细瞧看。
他们一家为报李晶晶救治曲义的大恩,只有一闲下来就去药田、药兽圈
干活,从未想过要李家一点好处,更不会奢想李家以这样的方式给辛苦银钱
。
正月初六,曲义家摆了几桌喜宴,请了老族长、几家亲戚及李家人,将
曲雨送上迎亲的花轿,吹锣打鼓在曲家村走了一圈,送进了新房。
曲雨与望枫成亲刚一天,亲事的前后过程就传到了陈家村。
曲雨前夫早在休掉曲雨之后的第二个月就娶了新妇,不过新妇至今没有
怀上子嗣。
曲雨前夫家的人派小桔村的亲戚打着拜年的旗号来曲家村瞧看,得知曲
雨上没有守寡的怪婆婆压着、下没有毛病多的小叔子小姑子烦心,望枫道长
挣得多,给她许多银钱花,整日吃鱼肉,还能天天回娘家,日子比在陈家村
强百倍。
曲雨前婆婆恶毒的骂道:“贱人过得再好有个屁用,一样下不出个蛋来
,用不了多久,那好色道长就会厌烦把她休了!”
转眼到了三月,曲正的眼睛已经恢复到能看到三丈内的物品。
曲正一家加入到给李晶晶收拾药田、看管药兽圈的队伍,跟曲义一家共
同打理,非常默契的一家一天轮流。
曲义家传出喜讯,曲郎中诊断,新婚刚两个月的曲雨怀孕了。
望枫道长自从成亲当日亲身体验知道曲雨有落红时,就开始期盼着她何
时怀孕,等从大舅哥曲义爹里听到这个消息,已经高兴的找不到北,赶紧从
观里赶回曲家村。
曲雨比成亲前胖了十斤,初为人母,脸上肌肤有了光泽,嘴角时常上扬
带着笑意,精气神跟昔日截然不同,竟比几年前还要漂亮。
望枫道长感激不在家时,岳母、哥嫂对曲雨的精心照顾,出了十五两银
钱将曲义家的茅草房变成砖房,又扩建了两间。
一时间曲雨成了族里姐妹羡慕的对象。
望枫道长对曲雨无微不至的好,与前夫形成鲜明对比,曲雨怀孕的事是
对前夫家最好的还击,等于狠狠的扇前夫的脸。
“陈家村的那个牲畜一家造谣我们族里的曲雨不能生,都是狗屁的话。
曲雨才跟望枫道长成亲,立刻就怀上了。”
“到底是谁不能生?”
“曲雨前婆婆嘴毒的能杀了人,不积阴德,把曲雨那么好的儿媳妇都给
休了。”
“曲雨再婚,如同从蛇洞入了蜜罐,倒是曲雨前夫不能生,再娶了新妇
手笨的连最简单的薄底鞋子都不会做,更别说做衣裤千层底的鞋了。活该!
”
曲族女外嫁在浏阳县各镇村,迅速将这些话传了出去。
曲雨前夫终于悄悄的去了一趟浏阳县邻县望城县医馆瞧看身体,被告知
一切正常。
直到他后娶的堂客被他娘“押”着去太明观找女医师道姑瞧看身体,女
医师道姑经过细细盘问,终于真相大白。
原来曲雨前夫是个愚昧无知的粗汉,爹爹早逝,在家族小辈排行老大,
一直没有人给他讲过房事窍门。
他前后娶了两个堂客,成亲六载,竟然将女子下面的排泄洞当成了消遥
洞。
此洞非彼洞,但是给他带来的愉悦感觉一样,所以就算他把两个堂客的
掬花捅穿了,也不会有子嗣。
他是个无比自私自大的人,根本不会懂得怜惜堂客,不会多动脑子想一
想,更不会去求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特别是这种事传得极快,竟是成了方圆几百
里的一大奇事,不但是曲雨前夫,就连陈家村的男子都抬不起头来。
周边村子的人家觉得陈家村的男子个个都是那方面的蠢材,还对堂客极
恶,吓得不愿把女儿嫁过去。
有一家是女方要退亲,退亲的对象正是曲雨前夫的大弟。曲雨前婆婆气
得脑子一热,去县里告状。
浏阳县令开堂审案,待女方爹气愤的说出曲雨前夫的荒唐事,堂内的人
包括县令在内实在憋不住大笑出声,而堂外的老百姓更是笑的前翻后仰。
县令大手一挥,判除亲事无效,女方将聘礼退回。
此事扩散到整个浏阳县都知道,甚至潭州的人都听说了,害得陈家村在
浏阳县书院读书的秀才脸上无光,几个学子竟是说不上好亲事。
曲雨前夫家至此名声一落万丈,陈家村的人都跟他家不来往,从前刁难
曲雨的前小叔子、小姑子亲事难上加难。
待贺氏听到此事,轻笑几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不去求医
,直接将成亲五年侍候他全家老小的曲雨休弃,等同夺了曲雨的命,这是他
应得的报应。”
李晶晶大眼睛闪放崇拜的光芒,原来自家娘有颗扶助弱小的侠义之心。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此案牵扯的事太过离奇,成为人们茶前饭后
的谈资。县令得到潭州府乃至湖南道官员称赞,竟是升了一级,调离浏阳县
,去潭州做官。
三月底县令离开浏阳县之前,派人叫来老族长。
县令问道:“老伯,你的二孙子曲定林是否定了亲事?”
老族长压抑住内心的激动,答道:“回县令大人的话,定林一直未曾定
亲。”
县令笑道:“那可巧了,我的侄女如今也没有定亲。”
县令叫江叶帮,祖上在前朝开朝出过探花,爹爹是潭州书院的先生,大
哥生前是正五品官员,大嫂白氏出身潭州清贵人家。
江叶帮大哥早年去世,白氏有一儿一女。儿子现在潭州书院读书,跟曲
定林是同窗好友,去年在潭州府考中秀才。女儿今年十七岁,幼时定亲的男
子三年前患病去世。
江叶帮要给曲定林说的亲事对象就是侄女江容。
按理说曲定林只是秀才,自已身份低,曲族更是配不上。江容就算之前
定过亲男方早逝,再次定亲的对象也轮不到曲定林。
只是江容的哥哥对曲定林学识、人品非常了解,江叶帮又认定曲定林年
少有为,中举考上进士入朝为官是迟早的事。
江叶帮的爹、娘、大嫂在潭州书院暗中调查了曲定林,得知他是二子,
不是长子,成亲之后堂客不用留在曲家村侍奉长辈,这才同意将江容许配给
曲定林。
去年曲族出了事,还被陈家村的人告到潭州府,江叶帮只能将这门亲事
延期至今。
老族长倒是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婉转的问了江容及江家的基本情况,
而后果断的下了决定,非常诚恳的道:“三日后,我家去潭州请了官媒到大
人府里下聘礼。”
江叶帮笑着点头答应。
两人说完正事。江叶帮特意留了老族长用饭,酒过三杯,夸赞去年曲族
处理紧急突发事情得当。
老族长听江叶帮三次称赞处理紧急事情的人,也不说破主意是贺氏出的
,只是点头憨笑。
“曲族的学子想要出人头地,曲族先得自强,有个好名声。”江叶帮看
老族长是个外憨内精的老人,提议曲定林的爹辞掉太清观管事,回族里接了
老族长的位置,好好经营曲族。
老族长深以为然,点头道:“大人所说及是。后年本朝第二次科举,我
族七名秀才参加府试,十七名学子参加县试。我族若想再出佳绩,名声上绝
对不能差了。”
江叶帮夸赞老族长一点就通,暗示等曲定林与江容成亲,会向潭州书院
推荐曲族学子。
潭州书院是湖南道乃至全国最好的书院之一,历史悠久,名师众多,几
百年来曾经出过两位状元、六位榜眼、十四位探花。
学子进入潭州书院凭真本事考入或是有名士推荐。
曲定山、曲定林就是凭真本事考了两回才进的潭州书院,学了几年,参
加浏阳县县试,拿下第一、第三。
曲长久连考九次失败,曲多连考三次失败,若不是潭州府下令多给曲族
县试名额,根本考不中秀才。
由此可见潭州书院多么难考,考进去后便是前途无量。
老族长大喜,连忙鞠躬行礼,江叶帮倒是十分随和的双手扶起他。
数日后,曲定林与江容定亲的喜讯自曲家村传开,这个消息像乌云一样
笼罩在陈家村人的头上。
陈家村村长兼里正原想使个诡计,毁了曲族的名声,让曲族的七个秀才
受牵连无法参加府试。
如今老族长家与潭州有权势的江家联姻,江家的江叶帮只要透个口风,
浏阳新的新县令能把陈家村压死了。
眼下陈家村绝对不能针对曲家村,只有等两年后两村的秀才在府试上一
较高低。
端午节过后,下了一整天大雨,紧接着进入天气炎热的小暑。
黄昏时分,曲家村的天际红通通像被火烧过一般,云彩在以肉眼能看到
速度变幻形状。
两辆门帘左侧挂有白色巴掌大玉佩的华丽四轮双马马车,由两个梳着妇
人发型不戴任何头饰、穿着八成新青衣黑裤的中年女子赶着,缓缓从土路驶
进了村口。
曲族几个老头、老婆子正坐在梨树旁边聊天,瞧到这只有潭州城府富贵
人家才有的气派马车,以为是老族长的亲家江家来人了,生怕礼仪错了被江
家瞧不起,都惶恐的站了起来。
圆脸的中年女子下了马车,手里攥着缰绳,操着一口潭州口音,问道:
“敢问各位叔叔、婶婶,李长生的家在哪里?”
平素嘴皮子利落能把潭州府官差说得无言的曲族老婆子哑了声,倒是一
个不爱说话的老头子走上前,缓缓道:“你说的李长生可是李老实?”
旁边的几个老头子、老婆子没有回过神来。
圆脸女子听到这个绰号愣了一下,缓缓道:“李长生的夫人姓贺。”
“那就是李老实了。他家在村尾。院子前后都有药兽圈,圈里养着许多
药兽,好认的很。”老头子余光瞟了一眼马车车帘前随夏风轻晃的玉佩,心
里估算着这得值多少银钱、能买多少亩地。
两辆气派的马车驶向村尾,一路上引来许多村里的大人孩子观望,家家
户户的狗站在门口朝着皮毛发亮陌生的大马乱吠,悍卫着领地权。
远远的空气里飘来一股牲畜粪尿臭味,两个赶车女子已经看到了前面上
坡露出半边的砖瓦药兽圈,怕车里的贵人等急了,扬鞭打马催促快行。
一个梳着包子头穿着黄丝绸缎上衣、青色长裤,皮肤雪白,眼亮如星,
模样打扮气质都与刚才站在大门前瞧看马车的村里小女孩不同的小女童,站
在村路边,手里提着一个装着槐花的小竹篮,正在打量马车。
小女童身后紧跟着两个练过武的中年女子,目光始终在她身上,这是怕
马车撞了她。
圆脸女子一勒缰绳,下马指着梨树探出枝的小院子,笑问小女童道:“
请问这里可是李长生的家?”
李晶晶反问道:“请问你们从哪里来,找他干什么呢?”
圆脸女子自是不会正面回答,道:“你不知道李长生的家?”
李晶晶露出无害的笑容,点头道:“知道,所以要问你。”
圆脸女子不知如何回答,便去瞧望月、望莲,竟然被两女无视了,便回
头朝跟过来的几个小孩子问道:“你们可知李长生的家。”
若在别的村子,小孩子肯定会抢着回答。
今个在曲家村,几个小孩子竟是一起摇摇头装作不知道,而后笑着跑到
了李晶晶身旁,把她围在了中间。
圆脸女子赶的马车帘子掀开,从里面走下来一个梳着双丫鬟的清秀少女
,穿着跟圆脸女子一模一样,不同的是戴着一幅鱼形银耳环,四处瞧看,声
音清亮,语速略急,自语道:“真是奇怪了,刚刚老伯伯说的就是村尾前后
有药兽圈的小院子。”
清秀少女正要进小院子去问,一个穿着米色半袖短衣、青色长裤浓眉大
眼的小童从院子里跑出来,一眼瞅到了双马马车,兴奋的高声道:“小叔叔
,快来瞧看好大的马车哦。”
李去病走出来道:“霄伢子,你刚用过饭,快莫跑急了伤着胃。”
马车里的贵人听了“霄伢子”三个字,再也忍不住,令奴婢掀开马车车
帘,露出一张面似芙蓉美丽却显憔悴的脸,大眼明亮,点了胭脂的朱唇很是
诱人,乌发梳成了椎形髻,只戴着一支青色玉钗,却是彰显典雅贵气。
方脸女子很有眼色的将小方凳放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一个中年容貌普通
眉尾长着一颗绿豆大黑痣的奴婢先下来,尔后站在一旁,双手扶着贵人下了
马车。
贵人身上穿着暗绣云纹的紫绸长裙,腰间系着一个蝶形白玉佩,脚下踏
着米色绣着紫色小碎花的绵鞋,看上去二十五、六岁,身材十分清瘦,仿佛
塘边柔弱的杨柳随时会被风吹走。
李晶晶的小伙伴哪曾见过这样美貌气质高贵的妇人,都瞧得傻眼了。
不远处村里的男人女人只是看到贵人的背影、侧面便自惭形秽,哪敢跑
到近处瞧看。
贵人瞅着丝毫不怕大马欲要去摸马毛却是被少年阻止住的小童,试探的
唤了声,“李云霄?”
“嗯。”李云霄条件反射的答应,顺音望去,见贵人双手轻提长裙,脸
带激动笑容,大眼含着热泪快步走过来,竟是不害怕的迎了上去。
贵人走到跟前,喜的一把将小肉球李云霄抱起,双臂便是生痛,也不肯
放手,亲了他胖嘟嘟的脸颊,操着定朝朝廷官方语言长安话,柔声道:“霄
郎,我的宝贝乖外甥,我是你亲姨,你娘嫡亲的姐姐,你快带我去见你娘。
”
“哦,我有姨了。”李云霄闻着贵人身上淡淡的花香,丝毫不怀疑她的
话有假,开心咯咯笑着,朝小院子大叫道:“娘,姨来了,你快出来哦。”
李去病被清秀少女瞧得有些害羞,抱起了走过来的李晶晶,跟着贵人与
李云霄进了小院子。
李晶晶不想让外人知道家里的私事,特别是关于贺氏的事,朝小伙伴们
挥挥手,笑道:“明个我去找你们玩。”
贺氏刚涮完锅,手里还拿着涮锅专用的老丝瓜,从光线昏暗的厨房出来
,瞧到院子中央多了几个女子,目光落在抱着李云霄的贵人身上便定住了。
贵人与贺氏四目相视,突然间同时大哭出声,一个叫着“怡娘”,一个
叫着“姐姐”,迈步跑向对方,就这么在绿油油的桔子树旁抱在一起痛哭,
中间还夹着一个不知所措的李云霄。
曲氏在卧室听到这么大动静,赶紧将银票收放好,整了整衣服这才出来
,瞧到贺氏与一个从未见过面的贵人抱着哭得死去活来,吓得问道:“这是
怎么回事?怡妹子,出了什么事?”
长痣的中年奴婢正在抹泪,瞧到了曲氏,连忙上前恭敬的道:“您可是
府上的老夫人?”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曲氏被问的莫名其妙,李家何时成了府,她只
是中年婆子一个,即不老也不是夫人。
李晶晶高声道:“奶奶,你莫担心哦,我姨找到咱们家,来跟我娘相认
了。她们许久未见,心里有许多话说不出来,都化成了眼泪哭出来了。”
曲氏以前从未听贺氏说过有个姐姐,心里非常惊讶,上前去仔细瞧瞧满
脸泪水的贵人,觉得只有三分相似。
贵人带的四个奴婢当中,清秀少女、长痣的妇人陪着贺氏与贵人大哭。
李晶晶想到贺氏每年仲秋节祭奠亲人时悲痛欲绝的痛哭,今个见了贵人
,肯定想起了当年的往事,道:“霄伢子,莫让娘跟姨哭了。让她们到屋里
头坐着喝水说话。”
李云霄已被两个女人在耳边大哭弄烦了,叫道:“好吵啊,我要下地去
玩!”
贺氏、贵人这才收了哭声,一瞬间院子里就恢复了宁静。
贺氏给贵人介绍了曲氏、李去病、李晶晶,激动道:“姐姐,我夫君李
长生与大儿子李云青在太清观。”
贵人满眼宠溺疼爱的望着李晶晶,刚才在轿子里将李晶晶的话都听见了
,夸赞道:“原来你就是龙凤胎里的晶娘,真是个聪明机灵的小娘。”
李晶晶声音软糯,叫道:“姨。”
这一声把贵人叫的心都化了,朝李晶晶点头。
曲氏喜道:“原来你是亲家姐姐。”
贵人语速放慢,缓缓道:“婶婶,我叫贺慧淑,与怡娘是双胞胎。”
曲氏一听,目光惊诧,激动道:“你竟跟怡妹子是双胞胎。你们姐妹多
年未见,今日相逢,真是大喜事。”
若让贺氏穿上华衣梳了高髻,气质不亚于贵人。可是贵人看上去年龄要
比贺氏大好几岁。
贵人不说,曲氏还真是猜不到她与贺氏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双胞胎姐
妹。
李晶晶心里涌出无数的问题,只是此时不是问得时候,扭头道:“望莲
,劳烦你跑一趟太清观,把我爹跟哥哥请回来。”
“好。”望莲当即快步出了小院子。
两个赶马的中年妇人先后走到望月身旁,方脸妇人问道:“你是太明观
的武道姑?”
望月点头道:“不错。你们是?”
方脸妇人激动的道:“我们是清云观的武道姑。我是望昙、她是望茗。
”
望月赞叹道:“原来你们出自清云观,难怪走路无声。”
望昙好奇的低声问道:“你与刚才那个道友怎会在这里?”
贵人所在的府地位很高,便连湖南道都督见了都要礼让三分,清云观是
奉了道教总部白云观观主之命,给贵人府里派了两个武道姑保护重要的女眷
外出安全。
望昙想不出李家这样的家境,会是什么原因能让两名武道姑在此守护。
望月面带自豪,答道:“我们是奉观主之命日夜保护李药师安全。”
曲氏请着贵人到堂屋里坐,贵人非常守礼的让着曲氏这个长辈先行一步
。
贺氏这时才发现手里还握着涮碗的老丝瓜,赶紧放回厨房,洗净双手,
出了厨房招手叫过李晶晶,把她也抱了起来进了堂屋。
两姐妹抱着两兄妹,坐在堂屋里头说话,倒是不像刚才那样痛哭流涕,
改为无声哭泣,泪水落在怀里两兄妹的衣服上,湿了一片。
李去病懂事的早早将油灯点着,怕贵人觉得光线暗,又取了四根蜡烛点
上,却是招了蚊虫飞蛾。
贺氏道:“乡下地方蚊虫多。家里养了药兽,夏天味重,也招蚊虫。”
“你倒是记得我爱洁净。”贵人目光落在贺氏容光焕发很是年青的脸上
,想到贺氏刚才涮锅,这些年怕是没少干家务,可是却这样年青,气色极好
,再瞧着曲氏一脸和气,便知贺氏的日子虽辛劳但是没有受气累心,过得很
幸福。
贺氏激动的问道:“姐姐,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贵人接过清秀少汝奴婢小晴递过的帕子,道:“去年腊月,我站在清云
观送子娘娘殿高处看到你、妹夫、霄郎三个。我瞧着像你,便叫了一声,你
回过头来,我正要再叫,霄郎不知说了什么,你们三个快步走了。等我急急
追出去,已不见你们身影。”
贺氏操着长安话道:“我当时听到你的叫声,就是想不起是谁,凑巧霄
郎的千层底鞋丢了一只,他叫唤起来,我跟夫君见人多怕挤着,不敢回头去
寻,就出去了。”
贵人道:“我回到府里,给兴郎的爷爷写了封信,求他帮我寻找你的下
落,前些天收到回信,告诉你的住址及情况。我当时恨不得Сhā翅飞过来与你
相见,可是府里有件事要处理,只有等着办好事,这才出府来见你。”
贺氏笑问:“你去送子娘娘殿干什么?”
贵人脸微红道:“我一把年纪,府里的老老夫人非逼着我每隔一季都去
那里拜拜。你呢?”
贺氏指着李云霄道:“呶,我是带着他去玩。”
李晶晶朝李云霄笑道:“霄伢子,若不是你闹着要去送子娘娘殿,姨跟
娘还见不着面呢。”
李云霄美滋滋的点头,乖乖的坐在贵人怀里,也不嚷着去外头玩耍。
姐妹俩说话,曲氏Сhā不上嘴,也不想打扰她们重逢,得知贵人一行人都
未用饭,便去厨房准备吃食。
长痣的叫做何嫂的中年奴婢追了过来,诚恳的道:“老夫人使不得,快
让奴婢来做这些粗活,您请到屋里歇着。”
曲氏笑道:“你第一次来,对我家里不熟,今个你给我打下手,明个再
说。”
何嫂见曲氏这般的随和,心里替贺氏有这样随和勤快的好婆婆感到高兴
。她与小晴一起帮着曲氏弄饭。
李去病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盛凉,见望昙、望茗进进出出卸马车里的物
品,便去帮忙。
望昙道:“二爷莫动手了,只给我们说这些东西放在哪里。”
李去病想着是嫂嫂的亲戚送来的礼物,就让她们把东西都放在了李老实
夫妻的卧室。
李晶晶指着堂屋的八仙桌上的新鲜桃子,道:“姨,吃果子。”
贵人微笑着摇头,道:“姨不喜吃凉物,你喜欢吃就吃些。姨还给你带
了些水果。”
贺氏问道:“姐姐,刚才听你说兴郎,他可是我那外甥?”
贵人道:“我跟你姐夫成亲多年,只有兴郎一个儿子。兴郎大名秦敏兴
,今年十一岁,去年考中秀才,如今在潭州书院读书。”
贺氏喜道:“姐姐真是有福气,兴郎如此聪慧好学,后年府试定能中举
。”
贵人轻声道:“兴郎的爷爷秦雄晃十几年前被陛下册封国公。”
定朝开国受封的国公一个巴掌数的过来。秦雄晃祖籍在潭州府,湖南道
人人皆知前朝祖上是强盗的秦家出了个从一品的国公爷。
贺氏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道:“原来那晚派人救走你的是秦国公。”
贵人点头,又轻摇头,手指指两个龙凤胎,示意当年的事不要让孩子们
听到。
贺氏领会的不再提。
贵人道:“兴郎嫡亲的大伯秦楠是世子。兴郎的爹也就是你的姐夫秦跃
如今是正五品下的宁远将军,我沾了你姐夫的光,有个正五品下的诰命。”
李晶晶心情复杂,抬头仰视贺氏,见她露出一个诚心的笑容。
贺氏目光坦然,道:“姐姐,我家的情况想必你已知晓了。你妹夫如今
在太清观里当着伙房帐房,你大外甥青郎在太清观药房当帐户。”
李云霄叫道:“娘,你忘记说妹妹是药师了。”
“对。”贺氏笑着俯身亲了李晶晶额头一下,自豪的道:“姐姐,你外
甥女晶娘拥有药师文书会制药。”
贵人一字一句非常认真道:“怡娘,你比我有福,日后肯定会得富贵。
”
贺氏关切的问道:“姐姐,我瞧你身子单薄了些。”
贵人轻叹一声,道:“我的身子是不太好。”
贺氏忍不住问道:“姐夫他对你可好?”
“现在倒是还行,日后就不知道了。”贵人打量着贺氏,轻声道:“我
那妹夫想必是对你很好。”
贺氏点头道:“他除去在观里做事不常回家,别的都让我满意。”
贵人真诚的道:“知足常乐,你这样想就对了。”
曲氏做好了饭菜,三菜一汤,以贵人的喜好为主,少油多素,不放辣椒
与蒜,煸炒芸豆丝、槐花煎蛋、滑溜木耳莴笋片、香菇玉半片汤。
小晴进堂屋禀了贵人,这才将饭菜端上八仙桌。虽是在外头,也绝对不
会乱了规矩。贵人独自在堂屋用饭,小晴在一旁侍候。何嫂、望芸、望茗在
外边小院子支了张矮桌吃饭。
此时天色已暗,李去病怕何嫂三人在院子里吃瞧不见,特意从堂屋移了
一支蜡烛放到矮桌。
何嫂连忙起身道谢。
李去病又去帮着曲氏拾掇客房,把干净被褥换上,再去找了艾草在客房
里点了熏走蚊子,最后去厨房烧水给贵人沐浴。
贵人将曲氏、李去病做的一切事都瞧在眼里。
她事先没下贴子,也没带口信,突然间到访,就是为了瞧看贺氏在李家
到底过的什么日子,有没有吃苦受欺侮。
邓氏一手提着两只活鸡来到李家,道:“瞧到你家来了马车,想必是贵
客,你哥让我拿四只肥鸡过来,让你宰了给贵客吃。”
半个时辰功夫,已有十几波人去曲家知会曲快手,就连老族长都去了。
他们将李家来的女贵客、奴婢及双马马车都细细的说了。
曲快手一听都是女贵客,曲氏也没来叫他,觉得冒然过去不合适,就派
了邓氏把鸡拿过去。
贺氏已经嘱咐过曲氏,不要跟任何人多说贵人的事。
曲氏知道怎么打马虎眼,含糊的道:“来得是怡妹子在外地的亲戚,找
了怡妹子好多年,这才刚刚找到。”
邓氏问道:“这个亲戚有没有出五服?”
曲氏摇头道:“不晓得。她们说的都是北方话,我一句听不懂。”
邓氏站在厨房外头听了一会儿,堂屋里偶尔传出贺氏的声音,什么娘、
郎的,的确听不懂。
曲氏送走了邓氏,见四只鸡有两只是大公鸡,怕明个公鸡早上打鸣扰了
亲家姐姐睡眠。
她给李晶晶打了招呼,就把鸡都关进药兽圈,等明天白日再把鸡宰了烧
了给亲家姐姐吃。
夜幕下垂,月上梢头,蝉鸣蛙叫,小村人家。
贵人用饭沐浴之后,换了条华美的淡蓝长裙,头发简单的盘了斜髻,坐
在院子里跟贺氏紧挨着低声说话。
李去病去给李云霄洗澡。曲氏要给李晶晶洗澡,再一次被拒绝了。
这时李老实、李云青、望莲满头大汗回来了。
贵人借着月光看到李老实时,轻轻点头,对妹夫的长相还算满意。
刚才贵人已听妹妹说了,妹夫年龄比妹妹小三岁,这是个小女婿。
李云青在观里见过无数贵妇人娇小姐,还没有一个气质风度能超过眼前
的贵人,行了个大礼,目光尊敬,朗声道:“云青拜见亲姨。”
贵人喜道:“这是青郎,已经这么大了,只比我家业郎大一岁,个子却
是高半个头去。”
贺氏笑道:“你家业郎还是秀才呢。”
贵人从荷包里取出一块通透的白玉佩放在李云青手里。李云青见贺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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