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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药女晶晶 > 第三章!

第三章!

头,便高兴的收下了。

李老实憨憨的笑道:“姐姐。”

贵人应了一声,问道:“你姐夫比你大七岁。你可是习过武?”

李老实答道:“我十岁开始习武,至今已有十六载。”

贺氏道:“姐姐,你坐了一天马车,早就困顿了,这也见过他们了,就

去歇息吧。”

贵人一直未睡,就是为了等着看妹夫跟大外甥。

李云青道:“姨,我娘说的是,您快去歇息,养足­精­神,明个再跟我娘

说话。”

贵人彻底放心了,知道李家眼下虽然没有得到应得的富贵,过上贵族生

活,但是李家人都对贺氏很好,贺氏的儿女个个都好,贺氏真的如她自己所

说日子过得好。

贵人拉着贺氏的手,道:“你今个得陪着我。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许多年前,姐妹俩一个床上睡觉,一个房间读书、绣花、弹琴,说说笑

笑,从出生起彼此从未妒忌伤害过,亲情深似海。

贺氏从未想过,惨忍的老天爷终于放过贺家,让她跟贵人姐妹团聚,能

在这样的一个安静的夜晚,再一次同床共枕,说说心里话。

她眼睛涌出泪珠,惹得贵人鼻子发酸哭了。

李晶晶抱着贺氏的大腿,道:“娘,你还没有沐浴吧,那快去啊,别不

沐浴睡觉夜里熏着姨哦。”

贵人抹泪道:“我不会嫌你娘。”

贺氏破涕而笑,给曲氏打了招呼,就挽着身上香喷喷的贵人去了客房,

把急匆匆赶回来李老实、李云青都甩在一边不管了。

夜深人静,客房里传出嘤嘤的哭声,贵人与贺氏侧躺在床,面对面两双

手紧紧握在一起。

许多年前冬季的夜晚,在长安­阴­暗冰冷的牢房,她们分别时的最后一晚

,饿着瘪瘪的肚子,坐在铺着落有血迹­干­草的地上,缩着瘦弱的身子紧紧挨

着。

同一牢房十几个罪官家眷已经先后被官兵带走,都是送去当官伎或是军

妓。

那些女子都曾是长安城贵族高官的妻女,谈吐高雅,­精­通诗琴书画,身

份尊贵。

有个­性­烈的女子年龄比她们大三岁,身体已经发育了,被官兵摸了一把

胸,当时就烈­性­的一头撞死在墙上。

贵人轻声道:“怡娘,还记得娘的遗言吗?”

贺氏回想到生母怀着六个月的身孕却不得不吞毒而亡,泪水潮涌,哽咽

道:“一定要活下去,保住贺家血脉。”

“我们都活下来了。”贵人轻叹一声,“可是我们怎么保住贺家血脉。

客房里突然静了下来,姐妹俩都心知肚明。

贵人如今是国公府嫡子的原配正妻,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就算生十个儿

女,也不可能有一个随了她姓贺,何况她身体如此差,再次怀孕生子会要了

她的命。

贺氏倒是生了两男一女,李老实一切听她的,可是曲氏将子嗣看得很重

,肯定不会同意孙子孙女改姓贺,只有等着李炳回来才能开口提此事,最终

能不能成,完全要看李炳。

良久,贺氏泪眼幽幽,道:“姐姐,你的身子不太好,明个让晶娘给你

把把脉。”

贵人好奇的问道:“晶娘小小年纪,是如何当了药师?”

贺氏一说起小女儿,脸上立刻浮现笑容,兴奋自豪的从李晶晶一点点大

对药草感兴趣说起,一直说到白云观道教首席大药师元洪子代师收下李晶晶

做记名弟子。

贵人听得认真,时而微笑时而赞叹。贵人说起唯一儿子,贺氏也是笑着

倾听。

不知不觉姐妹俩说到了夫君,贵人道:“我成亲之夜就给你姐夫说过,

你若纳妾,我便自请下堂。他如今外头有人,只是不带回家。我便睁一只眼

闭一只眼了。”

贺氏轻叹一声,劝道:“姐姐,以姐夫的身份、地位,能做到这样,可

见还是对你心怀敬重。”

贵人淡淡道:“眼不见为净。我不知他对我如何,我是对他无心。我的

心都用在教导兴郎。”

贺氏赞同的点头道:“母凭子贵。姐姐,你这样想就对了。”

次日贺氏比贵人先醒来,瞧到已是日上三竿,将贵人摇醒,笑道:“你

还说比我先醒呢。”

贵人打了个呵欠,含糊不清的道:“我以前在府里都睡得很轻,怎么到

了你家睡得这么沉,连梦都没有。”

她怎知昨晚李晶晶已在她喝的水里悄悄放了助睡眠的宁神粉。

贺氏俯身亲密的搂着贵人,撒娇道:“姐姐,你在我家多住几天,我有

很多话跟你说。”

贵人慵懒的抬抬哭得红肿的眼皮又闭上,伸手抚摸着贺氏的乌发,道:

“你婆婆纵着你,家里大小事,都不用你­操­心。我可没你那好命,我婆婆虽

在长安,可是潭州府里我婆婆的婆婆要我侍候,一大家子人等着我支派活。

昨晚贵人已跟贺氏说了。

正经的国公府在长安,潭州国公府住得是秦国公的生母明氏。

明氏只生了秦国公一个儿子,自是由秦国公养老送终。十几年前秦国公

把明氏接到长安,明氏患了水土不服之症,据说连皇后娘娘都医不好。

秦国公只好把明氏送回潭州,安排二儿子秦跃在明氏跟前尽孝道。那时

秦跃已跟贵人成亲,明氏年龄大不愿­操­心,贵人就成了潭州国公府的当家主

母,府里大小事都由她安排。

贵人生着一颗七巧玲珑心,不但学问好,家也管的好。明氏对贵人赞不

绝口。

贵人虽然娘家没有人,但是娘家人在世时名声极好威望很高,开朝、定

朝名士都极为推崇。她为了替娘家人正名,写了一部诗集,得到皇帝何冬的

朱批,皇后的赏赐。

秦国公祖上是强盗,整个国公府缺得就是名声,贵人正好给国公府赢来

了名声。秦国公对贵人这个儿媳­妇­非常满意。

后来贵人生有儿子,儿子还很争气。

贵人在潭州国公府日子总体不错,就是­操­心劳神。

曲氏早早的起来做好了饭。小晴、何嫂愧得连声陪罪。

贺氏起来用了一点,就让小晴撤下了,等贵人起床漱洗完毕,何嫂与小

晴已做好了午饭。

李晶晶睁大眼睛望着贵人,笑眯眯问道:“姨,你在家里也不吃早饭?

贵人闹得个大红脸,道:“我只是在你家这般随意。我在我家里起得很

早。”

李晶晶绕着贵人转了一圈,“我不相信哦。”

贵人辨解道:“真的。我在家起得早,也吃些点心。”

李晶晶笑道:“我娘要我给你把脉呢,就等你吃过午饭吧。”

李云青下了学堂回来,跟贵人行过礼,去净了手,李家就开始用饭。

大中午外头热得像蒸笼,蝉虫烦躁的叫着,丝毫影响不了李家人的好心

情。

主客在堂屋坐了两桌,贵人带的四奴婢、武道姑与李家的两个武道姑坐

次桌。

主桌十个菜,次桌六个菜,次桌炒了葱爆腊狗­肉­、红烧草鱼、凉拌酱肘

花、素炒笋片。

曲氏正要说话,贺氏轻摇头。

贵人招手叫过小晴,道:“你来这里要按李府的规矩摆饭。以后两桌的

饭菜一样。”

小晴恭敬的答道:“是。”

李云霄幸灾乐祸朝小晴做了个鬼脸。

贵人忍俊不禁,慈爱的伸手摸摸李云霄的头发,对贺氏道:“兴郎小时

候­性­子跟霄郎一样活泼顽皮,后来被我管得完全变了。”

贺氏道:“我那未见面的外甥年少考中秀才,肯定是好的。你下次可一

定要把他带过来让我瞧瞧。”

贵人点头道:“等着大暑书院休课,我带他来你家多住几日。”

曲氏瞧着姐妹俩哭得红肿的快要睁不开的眼睛,体贴的道:“亲家姐姐

,你要是来村里不方便,就让怡妹子带着霄伢子、晶妹子去潭州瞧你。”

李云霄兴奋的叫道:“好哦。我要去姨家玩。”

贺氏与贵人大喜,均是多谢曲氏。

次桌的小晴与何嫂见贵人频频露出笑容,也跟着十分欢喜。

主客正热闹的吃着午饭,就听见外头传来十几个男女急促的哭嚷声。

一个苍老焦急的老者声音在院子里响起,“珠妹子,你家晶妹子在吗,

快请她救救你六叔唯一的外孙子。”

又一个悲痛的老者声音响起,“珠妹子,求你省省好,让你家晶妹子救

救我苦命的外孙子,他快断气了。”

曲氏顾不得摸嘴上的油,率先离了饭桌去了屋外。

贺氏朝着一脸诧异的贵人道:“姐姐,这是来找晶娘求药的,你在堂屋

里坐着用饭。我们去外头瞧瞧。”

李晶晶道:“姨,你千万不要害怕哦。”

贵人点头道:“放心。姨的胆子很大,不会害怕。”

李家人都放下碗筷出了堂屋,贵人非常沉得住气,仍是优雅的吃着饭菜

,站在她身后的小晴也是未移动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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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人抱抱!

☆、63 继母蛭杀原配子 慧淑苦命失二孩

李家的小院子面积不小,种了果树、菜、药草,空地还空着近百多平米

,一下子来了十几个男女,也能站得下。

来者当中为首的是老族长、老族长长子曲顺、曲郎中及老族长的六堂弟

,其余的人是老族长六堂弟三个儿子、三个儿媳­妇­、四个孙子孙女,老族长

堂弟唯一的女婿。

老族长六堂弟的长子曲大的手里抱着一个三、四岁昏迷不醒的小童,这

就是苦命被继母差点害死的苦主。

老族长六堂弟的女婿是小童的生父,家在小桔村。小童的生母前年去世

,生父续弦娶了个十分­阴­毒的女人,已是不止一次虐待小童,小桔村的人都

知道此事。

老族长六堂弟已经七十岁,身体还算康健,就是腊月怕冷只能缩在被窝

里不能出屋。

他走上前就朝曲氏跪下磕头,哭道:“珠妹子,华伢子是你堂妹唯一的

骨血,我们全家给你跪下,求你让晶妹子救救华伢子的命。”

他身后的儿子、孙子立刻跟着跪下磕头。三个儿媳­妇­对以前数次拒绝接

收养小童心怀愧疚,也先后跪下说着好话。

曲氏已不是第一回被族里的人跪求,每回内心都非常希望李晶晶能救下

人命,扭头目光期盼看了李晶晶一眼。

李晶晶轻轻点头,问道:“小弟弟患得什么病?”

她认得小童。她只比小童大一个月。

前几年小童娘在世时,过年牵着他挨家挨户的拜年,那时他穿着新衣,

脸上的笑容跟李云霄一样灿烂。

小童娘去世之后,小童爹再娶的那个月,小童被外公接到曲家村小住十

天,那时他跟在她与小伙伴的后头玩,还不知道为生母去世悲痛。

曲郎中答道:“他长期身体受伤,几日前中了湿毒,昨个发了高烧。”

李晶晶疑惑道:“小弟弟身体怎么会长期受伤?”

老族长六堂弟一家全部怒气冲冲瞪眼望向小童的爹爹。

“他是被毒继母虐待打的。”曲郎中一脸严肃的接过小童,直接坐在桔

树下的座椅上,伸手脱下小童的衣裤,让他只穿着里裤,露出血迹斑斑没有

一块好­肉­的皮肤,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曲氏失声道:“可怜的细伢子,他继母的心能有多毒,才下得了这么狠

的手。”

李云霄吓得扭头抱住了李老实大腿。李去病躲到了李云青身后。

何嫂得了贵人的令特意走上前瞧看小童,便回了堂屋低声描述,未了忍

不住道:“就是大人也受不了这样的虐待,何况是个才三尺高娇­嫩­的小孩子

。”

院子里曲郎中不由得声音提高八度,愤怒道:“我行医多年,从未见过

如此狠毒的­妇­人,将去世原配留下唯一的儿子虐待成这样,平时打骂不给饭

吃还不够,几天前又令他光着身子下到水稻田里摸鱼,害得他沾水的皮肤全

部贴满了吸血的蚂蟥中了湿毒。”

蚂蟥又名蛭,灰褐­色­环体动物,以吸人兽的血为生。蚂蟥叮吸人血后易

引人体感染。

湖南道是鱼米之乡,稻田里到处是蚂蟥。大人、小孩子要是身上有血伤

,绝对不能下稻田。

小童的继母将他除了脸之外身体打得遍体鳞伤,故意让他下稻田摸鱼,

明摆着是要让他的血被蚂蟥吸光。

小童继母的心思如此歹毒,使得李家人听了个个脸带怒容。

贵人在堂屋里面听得真切,面­色­微变,又派何嫂去院子里瞧看。

李云霄气得骂道:“好坏的继母,打死她!”

李云霄是从李晶晶嘴里知道的“继母”一词。

有一次,他过分顽皮捣蛋惹了贺氏生气,李晶晶就悄悄说他要是把贺氏

气得跟李老实和离了,李老实娶了继母,头一个就把他打死。

贺氏一语中的,道:“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华伢子继母狠毒,华伢子

的爹就没有过错吗?”

李晶晶伸手去摸小童的额头,烫得惊人,见他脸­色­惨白,嘴­唇­烧得红紫

,真是担忧他命活下来脑子却是烧坏成了傻子,责问道:“小弟弟昨个发高

烧,为何不及时请郎中呢?”

曲郎中气道:“他继母拦着他爹不让请郎中,旁边邻居堂客正好是咱们

族里的,实在瞧不下去,今个悄悄回来给六叔带口信。”

他不说是哪个嫁到小桔村的曲族女带得口信,也是为了保护这个人。

小童爹突然间蹲下来抱头痛哭,道:“我不是不想救华伢子。我那堂客

以腹中胎儿要挟,我要是去请郎中,她就跳河去死。”

小童外公骂道:“蠢东西,你要让她跳河试试,她才舍不得死!”

当初他就是瞧着小童爹老实憨厚透着傻劲,绝对不会对女儿有二心,才

把女儿嫁过去,谁知女儿死了,小童爹再娶这个优点就成了缺点。

“六爷爷一家去小桔村把华伢子抱出来,直接送到镇里让我瞧病。我给

华伢子诊脉时,他只剩下一口气,活不过今个。李药师,我只有把他带到你

这里,看看你有没有药能救他一命。”曲郎中停顿一下,环视华伢子的家人

,最后目光落在了老族长与曲顺身上。

老族长朝曲顺微点头。

曲顺已经辞去了太清观管事,回到了族里,接任族长之位。

他上前三步深深鞠躬,恳求道:“李药师,你今个只要施手相救,哪怕

救不活华伢子,都是我们曲族的恩人。”

李晶晶点头,小眉头紧蹙,开始给小童把脉,余光瞟到蹲在地上抱着头

无声哭泣的小童爹站了起来往这边瞅过来,心说:现在关心有什么用,早­干­

什么去了。

她长叹一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自语道:“救活小弟弟,他还得回去受

虐待啊。”

小童外公抹了眼泪,道:“不,华伢子不会回小桔村。我这回一定要把

他留下来,就是卖了棺材寿衣也要养着他。”

小童的三个舅舅听了老爹这番话,再不表态就是大不孝,争先抢后都表

示愿意养小童。

贺氏在曲氏耳边低语几句。

曲氏厌恶的瞪了小童爹一眼,高声道:“六叔,你要养就让华伢子不姓

田改姓曲,自此跟他生父继母断了关系!”

曲郎中愤然道:“珠姑姑说的对。”

田华爹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小桔村村民田姓居多,田族从未发生过儿子改姓的事。小童姓田名田华

,若改姓曲,就叫曲华。

曲顺肃声道:“六叔,我今个就去小桔村跟田老族长说此事,若是不同

意,就将华伢子爹与继母都告上堂去。”

定朝律法没有一条说爹娘不能买卖儿女,但是常年打仗,为了增加人口

,开国皇后向开国皇帝进言,今年新下的法规多了一条:残害未成年孩童者

严惩不贷。

田华继母当初想要卖掉田华,被田华外公发现之后,要夺回田华的抚养

权,田华爹已经三十岁,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当然不肯。

田华继母不懂律法,认为将田华虐待至死,没有人能把她怎么样。

李晶晶听到此话,这才跑到药室装作拿药,从回瑃药府里取了保命丸、

去烧药粉、内用去毒丸、止痛活血膏,而后返回小院子,给田华吃了保命丸

,接着用温水冲了去烧药粉给他喝下。

“你守着小弟弟。”李晶晶把一小罐止痛活血膏交给曲郎中,就去厨房

净手,而后拉着李家人回堂屋继续用饭。

何嫂将亲眼目睹的经过细细说给贵人。

贺氏进堂屋里,朝沉浸在惊诧中的贵人微笑,道:“姐姐,下午你让晶

娘给你把脉瞧瞧。”

李晶晶仰着小脑袋问道:“姨要等着小弟弟活过来,才会信我,让我把

脉。对不,姨?”

贵人心思飘远,没有听到贺氏母女的话。

站在贵人身后的小晴忍不住道:“二夫人?”

贵人恍过神来,贺氏又把话重复一遍。

贵人将手腕伸出来,缓缓道:“我怎会信不过晶娘,只是我这病是长年

累月积下的,已吃过无数付药,身体对药物已没有反应。”

昨晚贺氏已知贵人很难再有子嗣,不想让外人知道贵人的隐私,

道:“姐,等着下午晶娘睡醒了。”

李晶晶自是领会贺氏心意,道:“姨,我还没有吃饱,我饿着可睡不着

的。下午我把你把脉哦。”

贵人微微一笑,把手收回来。

曲郎中一直抱着田华,不时的给他把脉翻看眼底,直到半个时辰之后,

他退了烧保住命,这才取止痛活血膏给他全身伤口处都涂抹了,给他吃了内

用去毒丸,跟他外公一家报了平安。

田华外公对曲氏感激不尽,道:“珠妹子,你家李药师救了华伢子一命

。我那苦命的女儿唯一的血脉总算保住了。你命真好,养了李药师这个好的

孙女。你与李药师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

田华外公全家人不敢打扰已经午休的李晶晶,向李家人再三表示感谢后

就离开了。

李晶晶醒来爬起来穿衣裤,要去隔壁客房给贵人把脉,窗外响起李去病

的声音,“娘,村里响锣了,族长顺舅舅召集族人到宗祠说事,先生提前放

了学。”

曲氏问道:“你可知说得什么事?”

李去病道:“我听了一下,族长顺舅舅是要拿着族里每家户主的联名信

到小桔村去要华伢子。华伢子爹若不肯让华伢子改姓曲,跟华伢子断了关系

,顺舅舅就把联名信与状纸一起告到县里去。”

曲氏点头道:“你顺舅舅做的好!”

李去病接着道:“顺叔叔说等事成之后,华伢子姓曲就要入族谱。华伢

子是个没娘被爹跟继母差点害死的苦命孩子,成了曲族的人,就不能再受人

虐待欺负,也不能饿着,族里人要对他多多照顾,谁要是敢害他,直接开祠

堂用族规重重惩罚。”

李晶晶头发披散着从卧室里走出来,见几个大人都坐在小院子的梨树下

乘凉,径直走到贵人跟前,拉着她的手撒娇道:“姨,你到房里给我梳头,

好不好啊?”

“姨愿意天天给你梳头,就怕你娘舍不得你跟我去潭州呢。”贵人亲了

李晶晶脸颊一口,牵着李晶晶的手去了客房。

小晴跟了过来,李晶晶笑道:“我跟姨有秘密要说,不许别人进来听哦

。”就把她关在了门外。

贵人自带着梳妆盒,取出一把半尺长的­精­贵弯月型象牙梳,温柔的给李

晶晶梳着细软浓密乌亮的长发。

李晶晶拿着镜边镶着宝石的铜手镜照自己的头发,见贵人葱似的玉手灵

巧的穿过乌发,又去照贵人的脸,见她跟贺氏一样的娴静美好,只是清瘦得

让人心疼。

贵人给李晶晶梳好头,走到她正面,俯身双手握着她的小肩膀,满脸笑

容,目光宠溺,赞叹道:“我们的晶娘真美!”

贵人见李晶晶很随意的将手镜放回梳妆盒,没有半分留恋,心里暗自夸

赞妹妹教的好。

贵人以为李晶晶要出去给院子里的人瞧看漂亮的新发型,却是被她拉到

床边坐下了,右手被她的小手握住,手腕上搭着她五根小巧可爱的漂亮手指

李晶晶低着头轻声道:“姨,你的身子生产时大亏过吧?”

贵人被眼前小人儿的话问得愣住了。

李晶晶问道:“是血崩还是胎盘迟迟在肚里出不来?”

贵人表情惊诧,亏得小人儿是亲外甥女,若是别人,定当成妖孽来看,

点头道:“你都说对了。我在生你业哥哥时,先是血崩后是胎盘迟出,险些

没命。”

李晶晶仍是低头,低声道:“姨,业哥哥不是你的头胎吧?”

贵人目瞪口呆,半晌缓缓道:“我的晶娘,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李晶晶道:“我是我娘的女儿,你的外甥女啊,所以懂这么多哦。”

贵人握住李晶晶的小手,道:“我的晶娘,我知你是个早慧的孩子,我

给你说,你好好听进心里头。你未成亲之前,可不能这么在给­妇­人瞧病时说

这些话,这会毁了你的名声。”

李晶晶抬起头道:“你是我的姨,我才给你说啊。若是别人,我只是个

药师,才不会说医师能说的话呢。”

贵人把李晶晶搂在怀里,道:“你怎么这样聪慧可心呢。”

李晶晶见贵人落泪了,怕是刚才问到她伤心处,可是她若不说实话,怎

么给她按症开药呢,道:“姨,你在业哥哥之前还怀过孩子吧?”

贵人哭道:“你说对了,我在你业哥哥之前,曾经流过两胎,第一胎不

知是男是女,第二胎已经成型了,是个小娘。”

原来当年她被秦国公带回潭州府,只有十三岁,刚养了一个月,身体还

没有康复,就跟十六岁的秦跃成亲。

秦跃少年血气方刚,在当地是个不讲理的混世小霸王,哪晓得疼惜她,

当晚不顾她的拒绝,愣是霸王硬上弓跟她洞了房,之后房事也是频繁。

秦跃不懂,她却是懂的。

她不敢年龄太小怀孕,怕怀不住孩子,也怕流产伤了身子,就悄悄的喝

避孕汤。

秦跃不知怎么知晓了,暗中将避孕汤换成了易孕汤,使得她十四岁就怀

了身孕,后果是不到三个月就流产。

秦跃比她还伤心,从此再未换过她的汤药。

没想到她事隔半年,又怀上了,这回竟是秦跃的生母米氏悄悄安排人把

避孕汤换成了易孕汤。

她的第二胎怀了六个月,引产生出来一个成型的死女婴,悲痛欲绝,一

年都不跟秦跃同床。

外头的小晴听到贵人哭声,立刻关切的在门外道:“二夫人,您还好吗

?”

“我跟我的晶娘在一起,有什么不好的。”贵人搂着李晶晶的小身子,

若是那个成型的女婴还活着,如今都有十四岁了。

“晶妹子,开门让我进去。”贺氏知道小女儿给贵人瞧病,心里担忧贵

人身子到底是什么状况。

李晶晶打开门只让贺氏进来,仍是把小晴关在门外。

贺氏瞧着贵人伤心的抹泪,急忙问李晶晶,“你姨身子如何?”

李晶晶如实回复,低声道:“娘,姨十四岁、十五岁连落两胎,十九岁

生业哥哥时亏了,十几年吃了数不清的汤药、药丸,把肠胃弄坏了,肝也受

了损。”

无论中、西药,是药三分毒。中药比西药见效慢,但是副作用比西药少

许多。

长期吃中药的人,体内毒素积多,肠胃不好是很正常的事,要是再吃的

过了伤到肝,时间久了会引发各种疾病,最常见的是就是失明。

贵人现在的状况相当不好,若是再吃下去,两年之后恐怕视力会下降,

引起焦虑神经衰弱,郁郁寡欢,大概用不了几个月就会病逝。

贺氏联想到自己这些年的日子,失声道:“姐姐,你的身子怎地会弄成

这样?”

原来贺氏同样是十三岁被李炳带到李家。

当时李炳就让她跟只有十岁的李老实拜堂成亲。

只是李炳对曲氏、李老实嘱咐过,等贺氏身体康健年满十六岁,李老实

才能跟她圆房。

曲氏将李炳的话奉如圣旨,直接让贺氏跟她住一个屋。

李老实偶尔从太清观回来,曲氏不让他跟贺氏独处超过一个时辰,更别

说同房。

李老实更是个视爹娘为天的孝子,真的等到贺氏十六岁,他十三岁时,

得到曲氏同意,这才终于跟贺氏圆房。

贺氏十七岁生得长子李云青,生头胎自是极痛,但是她的身子被曲氏养

得很好,顺利生产之后又做了四十五天的大月子,没落下半点病根。

贺氏有了李云青,并不急着怀二胎。曲氏比贺氏晚一年生下李去病。婆

媳带着两个顽皮的小男婴,累却快乐着,日子过得飞快。

直到李云青快七岁了,贺氏才怀得二胎,一举生了龙凤胎,又是做的四

十五天大月子。

贺氏怀了两胎,现有三个儿女,身子没有半点损伤。

反观贵人怀了三胎,流了两个孩子,现只有一个儿子,身子亏损得厉害

,已经伤了根本。

贵人哭道:“是我命不好,害了我那两个未出世的孩子。”

贺氏想到国公府是从一品的高门,贵人在那样的高门生活,锦衣玉食,

呼奴唤婢,却是经历这么多的坎坷,真的还不如她在小门小户的李家过得平

安幸福。

贺氏劝慰道:“姐姐莫哭。你有兴郎。他小小年纪就考中秀才,日后必

有一番大作为。你一个孩子抵别人好几个。”

贵人长叹道:“我的身子如此差,万一哪天去了,兴郎的爹娶了继室,

兴郎别说有一番大作为,只怕连­性­命都难保。”

田华继母以捉鱼为名,让元配之子下稻田中了蛭毒,新伤旧伤引发高烧

奄奄一息。若不是李晶晶有“神药”,田华今个便死了。

农村贫苦的农民家里都是这样,更何况利益诸多的富贵人家,继室害嫡

子的事开朝定朝比比皆是。

不是她想得多心思重,而是现实便是如此血淋淋。

“姐姐,你多虑了。”贺氏面­色­苍白,瞧着哭成泪人的贵人,心如刀绞

,这就把曾未见面的姐夫秦跃恨上了。

贵人摇头道:“妹妹,我的­性­子你是知晓的,我是那种胡思乱想的人吗

。我在潭州清云观瞧过病,我公公又请了白云观两个大医师、两个大药师到

潭州给我瞧病,都只是给我开了一堆大补的药,让我静心调养,一切顺其自

然听由天命。”

李晶晶听了这话,心里更加断定诊断是正确的,拿着帕子给贵人擦眼泪

,柔声道:“姨,你怎么那么悲观呢?不是还有我吗,我可以给你制药的。

贺氏咬住嘴­唇­不说秦跃不会再续弦的话,怕惹贵人更伤心,拉过李晶晶

到跟前,用从未有过的严肃口吻,道:“娘从未向你开口求过什么,这回娘

求你,无论如何也要制出能调好你姨身子的药。”

贵人忙道:“晶娘这么小,你别为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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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晶晶医贵人顽病 慧淑晚归国公府

李晶晶仗着身份是小孩子,双手叉腰,嘟着嘴道:“姨,你也太小瞧我

了吧。”

贵人抹­干­泪道:“我哪会小瞧我的晶娘。”

李晶晶对贺氏道:“娘,你只求姨身子好,就没有别的要求吗?”

贺氏倒是知道小女儿­性­子古灵­精­怪却从不会吹牛,心里大喜,故意嗔怪

道:“莫闹了,快说你的药最大程度能将你姨身子治成什么样?”

李晶晶环视四周,装成说很隐密的事,做了个息声的手势,小声道:“

娘,我要让姨身体康健,变得给你一样年青。”

贺氏喜得岔话道:“当真?”

李晶晶眨眨眼道:“娘,姨长得比你漂亮,姨要是变得跟你一样年青,

那可比你更加漂亮了。到时,你可不要生我的气哦。”

她可是瞧出来了,这个亲姨从昨个到今个,还不到十二个时辰,已经换

了三身华服,到她家做客,竟是带了两个梳妆盒,光是梳子就有象牙、玳瑁

、桃木制的三把,镜子有大小中号圆镜、手镜五个,不是一般的讲究爱美。

果然,贵人听了不落泪了。

贺氏破涕而笑,道:“顽皮,竟是开起我跟你姨的玩笑。你姨比我年青

漂亮,我替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晶晶接着道:“我还要姨给我生几个小弟弟、小妹妹。娘,你说好不

好啊?”

“当然好。”贺氏喜不自禁一把搂住李晶晶献上香吻几枚,手指着她的

小额头,道:“这还差不多,不枉我求你一次。”

贵人惊喜交集,仿佛耳朵听错了,忙急问道:“怡娘,晶娘说得能成真

吗?”

“她不会骗我。你放十二分心便是。”贺氏瞅了李晶晶一眼,笑着催促

道:“还不快去给你姨制药。”

李晶晶开了门,扭头朝紧紧挨着面带喜气说话的贺氏贵人笑笑,摇头晃

脑,右手食指刮脸颊,大声道:“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娘和姨羞羞哦!”

“这个小东西,真是讨打。”贺氏说是这么说,心情无比喜悦自豪,乐

得合不拢嘴。

小晴见门微开着,端了两杯水小心翼翼进来放下,见贵人刚哭得脸竟是

带着笑容,漂亮的大眼睛惊人的亮,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喜事让贵人如此欢

喜。

当日贵人用过晚饭,就吃到了李晶晶制的内用去毒丸、胃舒丸、保肝丸

李晶晶从回瑃药府里拿出来的药,最大的特征就是没有任何副作用,哪

怕是健康的人同时吃下几十种药,也不会伤身体。

“姨,你的身子在完全康复之前,只能吃我制的药。”李晶晶认真的道

:“要是被我发现你还悄悄吃别人制的药,我就不跟你玩了。”

贵人笑着点头。

这一晚贵人与贺氏因着昨晚与白天哭得时间过久,耗神太多,疲乏的很

,就早早睡了,都睡得很沉。

次日贵人醒来时,旁边的贺氏早已起床出屋了。她觉得腹胀,就去屋里

的粪桶解了大手。

小晴进来侍候,瞧着贵人气­色­很好,问道:“二夫人,半夜电闪雷鸣,

您睡得可好?”

贵人点点头,疑惑道:“雷打得响吗?”

小晴点头道:“雷打的可响了,我跟何嫂都被惊醒了。”

到了陌生环境,人难免有些不适应,雷雨天气就更加如此。小晴跟何嫂

都是等着雷过了才睡着的。

贵人一想便知是李晶晶的药药效发作,让她昨晚一夜无梦,深睡得连打

雷都听不见。

她不跟小晴多说,穿戴洗漱好,便出了卧室,瞧着小院子的地都是湿的

,桔树、梨树的绿叶滴着晶莹的水珠,估摸着半夜的雨时间短却是下得又急

又大,要不然怎会打雷打得扰了小晴与何嫂的美梦。

何嫂将特意给贵人留的早饭端上来,贵人一见是儿时最爱吃的茄丁、豆

角、蘑菇素三样汤面条,突然间觉得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这种饥饿的感觉

几年未有过了,连着吃了两碗,怕把胃撑着,听了贺氏的劝不敢再吃。

贵人明个就要回潭州,自是珍惜跟贺氏在一起的时光,跟贺氏在堂屋坐

着吃瓜果说话。

只是半个时辰,李家竟是陆续来了七拨人。

贵人在堂屋里听着外面声音,来得有老头、汉子、­妇­人、小孩子,无一

不是给李家送东西。

一只活鳖、两斤黄鳝、四条河鲤、一斤多河虾、一盆河蚌、一堆黄瓜、

一大把香葱。这些人把东西放在厨房门口就走,不会到堂客里坐下喝茶。

贺氏笑道:“村里人生了病,去镇里找郎中开了药方,回来就到我家找

晶娘配药。晶娘都不收银钱。村里人为了感谢晶娘,时常给我家送些时令蔬

菜。”

贵人问道:“那怎么还有活鳖、黄鳝?”

贺氏道:“每次暴雨过后,河里突然间涨水,河水混浊,鱼儿乱游,村

里人去河边捞了河鱼、黄鳝、鳖、虾、蚌,就会给我家送过来一些。”

外面传来李晶晶的声音,“霄伢子,这鳖我要来制药,你莫把它玩死了

。”

李云霄大声道:“上次你就说拿鳖制药,不让我吃它的­肉­,这回你还说

制药。”

李晶晶霸道的道:“我是用来给姨制药的。”

李云霄怏怏道:“好吧,你拿去给姨制药吧。”

李晶晶得意的高声叫道:“望月,帮我把鳖拿到药室去。”

《药兽书》记载:鳖浑身是宝,头、甲、骨、­肉­、卵、胆、脂肪均可入

药。鳖血外敷能治面神经,可除中风口渴,虚劳潮热,并可治疗骨结核。鳖

的脂肪可滋­阴­养阳,治疗白发。(摘自《本草纲目》)

前些天她把一只雄活鳖送入回瑃药府,玉玉高兴的很,一个劲的催她快

再进一只雌鳖,但愿这次的鳖是雌的。

李去病下了学,李家准备吃午饭,仍是分成主、次两桌,菜是一样的,

都是六菜一汤。

黄瓜片爆炒鳝段、炸小河虾、红烧河鲤、酒蒸公­鸡­、醋溜菜心、蘑菇烧

冬瓜、豆腐河蚌汤,五荤两素,荤菜比昨个多了。

李晶晶拉着贵人的手,坐到八仙桌前,俯在她耳边道:“姨,我娘悄悄

告诉我,你小时候嘴馋,就喜欢吃荤。你从今个起可以吃荤。你瞧,我特意

给她们多做荤的给你吃哦。”

贵人喜上眉梢,瞟了贺氏一眼,道:“怡娘,你怎地揭我老底呢。”

李云青问:“娘,你揭姨什么老底了?”

贺氏笑道:“你姨的老底多了,等回头我讲给你们听。”

贵人眯眼道:“好像你没老底似的,你那年为了一本书被老鼠啃了,气

得哭了三天。”

李云霄咯咯笑道:“娘被老鼠气哭了。”

贺氏脸微红。李老实想着下回去潭州一定给她买些新书回来。

李晶晶午睡之后,提着小篮子,带着望月、望莲去了田华外公家复诊,

回来告诉曲氏,“­奶­­奶­,华弟弟已经醒过来,能够说话吃饭了。他已经改名

叫做曲华,以后就是曲族的人。”

曲氏心里怜悯苦命的曲华,叫贺氏收拾了几身李云霄的旧衣、鞋子,拿

了些瓜果、点心,带着李云霄过去瞧看。

曲华被继母虐待,两年来身体就没怎么生长,个子比李云霄矮一个头,

李云霄去年的衣服鞋子他完全可以穿。

村里人给小孩子做衣服的布、鞋都是最薄的那种,穿了一、两年就洗得

破了。

李家给龙凤胎做衣鞋的布料都是正常棉布,穿个几年都不会破。

曲氏想着曲华年纪小,给他银钱,不见得落得他手里,不如给他衣鞋吃

食,都是日常能用到的。

李老实、李云青在家里呆着也没闲着,都去药草田、药兽圈­干­活了。

李家人口简单,个个心思纯善。

贵人呆了三天就把李家人都瞧透了,完全放下心来,道:“妹妹,你好

好守着家,跟妹夫过日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富贵盈门。”

贵人说李家要得富贵,绝非信口开河,而是从秦国公的信里得出的结论

贺氏想着李炳上封信说仲秋节之前必归家,结合贵人几次暗示,心里有

些期望。

当晚贺氏与贵人进了卧室,准备洗漱歇息,李晶晶提着小篮子敲门进来

贵人已认得李晶晶的小篮子,里面不是装着药,就是药草,笑道:“晶

娘是来给我送药的?”

李晶晶点头,揭开小篮子上面蒙着的蓝布,露出四个大小不一样的黑罐

“姨,我说的你都记好哦。两个最大的罐子里分别装得是保肝丸、胃舒

丸,每日饭后各一丸。”

“这个罐子里装得是羊|­乳­美肌膏,每日涂抹肌肤。”

“最小的罐子装得是驱虫膏,往露在衣服外的肌肤涂一点,就能驱除蚊

虫蛇蚁。”

贵人伸手指用指肚沾了一点羊|­乳­美肌膏,往手背上抹点,问道:“妹妹

,你肌肤这么白­嫩­,可是摸了此膏?”

贺氏点头道:“是。”

贵人大喜,赶紧往脸、颈上涂抹,问道:“这叫什么膏来着?”

李晶晶抗议的举起小拳头,叫道:“啊,姨,你没记住羊|­乳­美肌膏的名

字。你都不认真听我说。”

贵人笑道:“我的晶娘,我错了,你再说一遍,这回我用心记着。”

贺氏问道:“姐,这几天你睡前,我都给你涂抹了驱虫膏,你觉得药效

可好?”

贵人微感惊讶,道:“我说怎么蚊虫不叮我了呢。”又道:“我的晶娘

,你业哥哥在书院读书,书院建在山里,蚊虫很多。你若还有驱虫膏,就给

你业哥哥一点。”

李晶晶点头,跑出屋子,一会儿拿来一个小罐,跟四个小罐放在一起。

贺氏伸出手掌,问道:“还有呢?”

李晶晶轻叹一声,取出一个青­色­小瓷瓶放在贺氏手掌里,无奈道:“娘

,我是想着明个送给姨的,你非要让我现在拿出来。”

贵人好奇的问道:“什么?”

“保命丸。你一定要随身带着。”贺氏在贵人耳边低语,贵人望着李晶

晶的目光又多了些感激与宠溺。

次日清晨天降大雨,将近午时才停。

贵人出府之前给老老夫人明氏说好了时间,若是今个不回,府里必然会

非常着急,派人到处寻她,下次她再想到李家小住几日就难了,所以她必须

赶回去。

贺氏知道高门规矩多,潭州国公府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连饭也不敢留

贵人吃,叫着李老实、李云青一起,把贵人送到太和镇的官道。

贺氏回家后这才去卧室瞧看贵人带来的礼物。

三个装满珠宝的首饰盒,分别是给她、曲氏、李晶晶。

一套长安老字号的文房四宝是给李去病,两柄宝剑给李老实、李云青,

几套益智玩具给李云霄,另有点心、­干­果四提篮,包有银票的红皮信封一个

若再加上贵人送给李云青、龙凤胎的见面礼,三块价值不菲的玉佩,竟

是多达八千两银钱。

贺氏手里拿着一大叠三十两一张的银票,轻声道:“姐姐,真是有心了

,知道李家不富裕,特意将三千两银票换成一百张面值三十两的银票。”

李老实道:“怡妹子,姐姐的银钱,你先收着,回头你去潭州府瞧看她

,把这些银钱都买了礼物送给她。”

贺氏有些懊悔道:“我该将晶妹子卖药赚银钱的事透露给姐姐,好叫她

不要以为我们过的拮据。”

李老实低下头问道:“姐姐可是瞧不上我?”

贺氏嗔怪道:“你从哪里看出姐姐瞧不上你?”

李老实缓缓道:“姐姐就算不说,我心里也知道。我没有做官,给不了

你富贵。”

贺氏主动的靠着李老实肩膀,柔声道:“姐姐说你要是以后富贵了,也

能对我如现在这般一心一意,才能算是我的好夫君。”

李老实揽着贺氏的腰,柔情似水表白道:“此生无论富贵贫穷,我只会

有你一个堂客。”

且说贺慧淑坐着双马马车赶了四个时辰路,直到天黑透了才抵达潭州国

公府。

她进了府下了马车,连洗脸吃饭都顾不得,就直奔向老老夫人明氏的院

子。

守院门的两个小奴婢行礼恭敬的道:“二夫人。”

院子里的一个二等奴婢赶紧迎上来,轻声道:“二夫人,二老爷今个申

时就回府了,一直陪着老老夫人呢。”

贺慧淑嘴角上翘,待进了屋子,见白发苍苍的明氏躺在铺着凉席的红木

贵妃榻上,眯着眼睛面带倦意听着秦跃说话,四个一等奴婢低头垂手站在一

旁,柔声道:“孙媳­妇­给­奶­­奶­请安。”

明氏细长的眼睛睁开,伸出左手,由秦跃扶着坐了起来,­操­着潭州话嗔

怪道:“你再不回来,我就叫跃伢子去寻你了。”

“今个浏阳县那边一早下了大雨,一直落了两个时辰,我出来晚了,这

就没赶上陪您用晚饭。”贺慧淑朝秦跃微点头便是打了招呼,坐在明氏身旁

,给她捏着肩膀,问道:“­奶­­奶­这几天过得可好?”

明氏摇头,怏怏道:“不好呢。别人讲书都不好听。我只想听你给我讲

书。”

明氏的娘家原是湘江打渔的,她大字不识一个,晚年了偏好听书。

贺慧淑对明氏­性­格非常了解,专讲她爱听的家常里短的小故事,又说得

绘声绘­色­,她特别喜欢听。

明氏今年已有七十七岁高龄,牙齿早落没了,偏偏特别的馋嘴。

贺慧淑当姑娘时也是馋嘴,后来因为肠胃不好,无法吃荤腥,十分了解

明氏的心情,换着法子让厨房给明氏做不用牙齿咬的吃食。

贺慧淑真心实意对明氏,明氏虽老却不傻,自是很喜欢她,也非常依赖

她。

“­奶­­奶­要是不好,那可是我的罪过呢。”贺慧淑陪着笑脸,道:“我给

您讲个新的小故事,您听了就去歇息,可好?”

秦跃牛眼盯着贺慧淑,见她随意的梳着斜髻,穿着雪青­色­长裙,却是面

若桃李,眉梢含喜,­精­神奕奕,比­精­心打扮过还要漂亮,哪里有从浏阳县坐

马车到潭州的疲惫之­色­。

明氏一听有新故事了,笑道:“好啊。”

贺慧淑今个在马车里用了点心后,吃了李晶晶给的宁神丸,睡了一路,

根本没有琢磨小故事,眼下为了哄明氏高兴,就把在曲家村亲眼止睹的继母

用蛭毒杀元配子的事讲了。

明氏听得又气又怒,将继母大骂一通,而后听完结局,感动的热泪盈眶

,道:“女药师、族长可真是大好人。”

贺慧淑见明氏情绪宣泄完了,问道:“您不觉得小童的外公一家人好吗

?”

明氏道:“那是他们应该做的。你说对不对?”

贺慧淑点头道:“对。您说得再对不过。外公一家人是小童嫡亲的亲人

,收养小童天经地义。”

明氏要贺慧淑还讲一个故事,贺慧淑摇头道:“­奶­­奶­,你瞧天­色­已晚了

,您快歇息。明个我再给您讲一个新故事。”

“你明个讲的新故事,要比今个的­精­彩才行。”明氏提出了要求,由两

个一等奴婢扶着去沐浴歇息,其余两个一等奴婢将贺慧淑、秦跃送出院子。

贺慧淑刚出了院子,就被等候多时府里的三个管家、四个管事婆子围住

了,都是有急事要禀报。

秦跃冷不丁从后面走出来,门神一样站在贺慧淑身旁,道:“什么破事

,非得今个跟二夫人说?”

他的口音是不伦不类的长安腔。

七人吓了一跳,平时这位主子可是在外面风流快活,从未在这个时候出

现过,慌忙行礼低头恭敬的道:“二老爷。”

贺慧淑刚才在明氏那里只吃了些点心,现在饿得肚子咕咕叫,道:“你

们都先回去,明个卯时初在北院客厅候着。”

往日她都是卯时未在北院客厅给各位管事派活,明个提前到卯时初。

七人走了五人,胖管家与一个方脸管事婆子没有动。

“二夫人,实在是有件急事等着你来定夺。”胖管家硬着头皮,恨不得

把十句话缩成一句话说了,道:“昨个长史府的十二少爷夭折了,明早出殡

,咱们府里还没送去丧银。”

秦跃愣了一下,问道:“长史的十二少爷可是咱们本家九姑娘所生?”

潭州国公府建府不过十几年,前来攀亲的不少于二百人。

这个本家的九姑娘是秦跃快要出五服的堂妹,家里原是做小买卖的,搭

上国公府的这条线,把生意做大了,有了银钱更觉得权势重要,非要把花一

样的少女九姑娘嫁给快五十岁的潭州长史当平妻,这才刚成亲不过两年。

胖管家点头,道:“二老爷,你说对了。九姑娘为此事伤心欲绝,听说

情况不太好。”

秦跃疑惑道:“怎么个不好法?”

“疯了。”胖管家艰难的说出这两个字,惊恐的低下头,生怕秦跃一怒

之下跑去砸了长史府。

贺慧淑轻哼一声,道:“当时九姑娘要嫁到臭不可闻的长史府,我不是

没拦着她跟她家里人。她嫁到长史府,被正室当抢使,连着害了三个小妾落

了胎,如今轮到她失了儿子,她受不了或是被人下了药疯了,她家里人就求

到我这里,让我给她出头?早­干­什么去了。”

秦跃听完了紧握醋坛子似的拳头松开了,怒气消失得无影无踪,道:“

她这是自作自受。你不用替她出头。”

贺慧淑道:“嗯。我跟二老爷的想法一样。你就按平时的惯例派人送去

丧银。”

胖管家退下,走出几步在没有光线的暗处摸了一下额头的汗。

他就知贺慧淑会这么处置,只是必须得禀了她才行。他把袖子里塞着的

三百两银票拿了出来,这个得赶紧退回九姑娘的娘家。

贺慧淑和颜悦­色­的瞧着方脸管事婆子,道:“你说吧。”

方脸管事婆子道:“禀二老爷、二夫人,前个夜里打雷劈死了老老夫人

最喜欢的一只雄孔雀。”

贺慧淑道:“你们跟老老夫人说,雄孔雀怕雷飞走了,回头还会飞回来

。我会安排人去寻一只模样差不多的雄孔雀送到兽园。”

秦跃不悦道:“这点芝麻小事还来麻烦二夫人?”

方脸管事婆子面露恐惶。

贺慧淑挥手让婆子退下,温声道:“二老爷,这不怪她,是我早就立下

规矩,府里头老老夫人最大,她老人家的事,无论大小缓急,都是大事,必

须在第一时间禀报我知晓。”

方脸管事婆子走到不远处听到这番话,目露感激之­色­。

转眼将至大暑时节,潭州府的太阳毒得能把地烤化了。

潭州府的大小书院按照惯例将在大暑之日起停课半月。

潭州书院历史悠然,学风蔚然,停得只是日常的课程,仍按往年一样于

早辰时、晚戌时开设名师讲堂,请来两朝闻名天下的名士讲课。

这一日正是大暑时节的前两天,书院脚下的一座外简内奢两进的院子里

来了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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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李家入住别院 云霄结交众小童

贺慧淑派何嫂带着两个马车夫,将李家人全部接了过来,安置在潭州书

院国公府给秦敏业读书专门买的一座别院,而不是国公府。

原来,明氏年龄大,­精­神头少,原就是个非常不讲究的,天气炎热,在

屋里恨不得只穿个里衣里裤,非常不喜见客人。

潭州国公府住的正经亲戚没几个,贺慧淑不想这么早就让心思纯朴李家

人接触国公府的人。

贺慧淑只禀了明氏一声,说是来了个亲戚,没说贺氏是亲妹妹。

明氏老糊涂了,哪里记得二孙媳­妇­这么年没有娘家亲戚,突然间蹦出一

个亲戚,也没感到纳闷,不以为然的点头同意李家人住到离国公府二十里远

的别院。

别院面积一亩,两进的院子,两排房子坐北朝南,两头是通行的长廊,

每排房子九间,房子后面是厨房、杂房、马厩,后院有两分地的池塘,塘里

种着睡莲、荷花,塘边养着芙蓉花、垂柳。

贺慧淑给秦敏业配了两个踏实稳重的书童,四个威武会武的奴仆,两个

厨艺极好的婆子。

李家人要来,贺慧淑暂时给别院增加两个婆子,四个中年奴婢。

李家到的时候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未时,贺慧淑正在国公府给明氏说着

小故事,秦敏业还在书院读书,别院的奴仆就以何嫂为首,听她安排指挥,

将李家人的行李从马车里卸下来安置在指定的客房。

李家人在客房里洗了把脸,在院子里走走认了路,而后来到大厅。

别院里一年四季都备有冰块,何嫂让厨房的婆子将冰碎了与切好的新鲜

果子拌在一起端上来给李家人解渴。

李晶晶从出生至今,头一回吃到果香扑鼻冰凉透顶又甜又沙的果冰,这

一吃发现果子竟是潭州府市面上根本没有卖的荔枝、香蕉、菠萝、龙眼。

“真好吃啊!”李云霄吃了两碗还要,贺氏怕他吃多了凉着胃,拦着不

让奴婢给他盛。

李云青收到李去病的眼神,道:“娘,我与小叔叔去书院里面瞧瞧。”

“莫走远了。”贺氏刚才下马车时,已看到不远处在苍翠巍峨岳麓山里

隐现白墙青瓦名声远扬的潭州书院,心生向往,只是她是一个女子,还是不

要抛头露面。

何嫂安排一个中年奴仆给李云青叔侄带路。

曲氏、贺氏、李老实在大厅里说笑着,李晶晶嫌外头热,不愿跟着李云

霄去池塘边玩,就去了书房。

贺慧淑之前特意吩咐过,李家人的孩子喜欢读书,可以到秦敏业的书房

里看书。

院子里的奴婢不敢拦着李晶晶,她大摇大晃进了书房,仰视四座高高堆

满书的书架,又在书桌画案上翻看了秦敏烽写的杂文、画的画,暗自惊叹学

霸表哥的强大。

“望月,你给我取下书柜第二行从左边数起的第三、四、五本书。”李

晶晶指着书架高处的三本游记。

她对政治历史都不感兴趣,只知道新朝是定朝,皇帝皇后叫什么,其余

的一律懒得记。

她喜欢看的是轻松活泼的游记,通过作者的文字,想象秀丽山河,了解

民风人文,让心情舒畅,视野开阔,生活张弛有度便于钻研制药。

李云霄正在池塘边捉蜻蜓玩,一个红­色­皮球自墙外飞入,扑通一声落到

了他眼前的地上,滴溜溜朝池塘滚去,他瞧着皮球好玩,便跑上前追。

“李家二少爷,可不能落水湿着身。您可真是吓着奴婢了。”守着他的

中年奴婢叫了一声,亏得会些功夫,眼急手快,一把抱起李云霄,又飞快一

脚将将要滚进池塘的皮球踢到一边。

李云霄下地跑过去抱红皮球跑起来,朝着皮球飞过来的方向好心的大声

道:“这是谁的皮球,用不用我把皮球丢过去啊?”

半晌不见有人应声。李云霄就把红皮球当成自己的玩具来踢,在后院玩

得满头大汗不亦乐乎。

一会儿从前院走来一个奴婢,道:“李家二少爷,书院院长家的牛五少

爷说是往咱们院里踢进一个红皮球,想把红皮球要回去。”

李云霄已经将红皮球玩上瘾了,恋恋不舍的抱着红皮球去了前院大厅,

见是一个五、六岁,穿着半臂蓝衫青裤,白­唇­红齿十分漂亮的小童,身后还

跟着两个十二、三岁的奴仆,怏怏道:“你的红皮球,还给你。”

牛家五少爷没有去接皮球,嘴­唇­勾起笑容,­操­着长安口音,道:“这位

小郎瞧着是个好的,我有好几个朋友,你跟我们一起去外头玩皮球吧?”

潭州书院博士、师长都说官方长安话。他们的子弟从小就学习长安话,

口音很正。

李云霄喜得咯咯笑,倒也不忘记跟贺氏打招呼。

牛家五少爷走向前向贺氏鞠了一躬,道:“婶婶,您请放心,我们不会

惹祸,也不会欺负你家的小郎。”

贺氏心赞说不亏是几百年世家牛家培养出来的,小小年纪就这般片面俱

到。笑道:“真是个聪慧的小郎。我家霄郎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他跟你

出去玩,你多照顾些他。”

牛家五少爷拉着李云霄的手出去了。仍是那个会武中年奴婢跟了去。

别院外就是前往潭州书院的大道,道旁绿树成荫,七个年龄相仿的小童

正站在树下盛凉等着呢,瞧到牛家五少爷不但从国公府别院要回了球,还带

出一个生得虎头虎脑的小童来,都围上来说话。

李云霄最不怯生,道:“我叫李云霄,今年五岁多,腊月生的,你们年

龄比我小的,都得叫我哥哥!”

用不着牛家五少爷开口,便有一个容貌清秀李姓小童慢条斯理道:“我

们这里不按年龄排大小,是要按照学识排。”

曲家村男孩子在一起玩,就是比爬树、小溪摸鱼、拣稻穗、采野果、拣

柴。

李家没有稻田,拣不了稻穗。曲氏把孩子看得重,不让李云霄爬树,不

让去小溪摸鱼,山里更是不让去,采不了野果,拣不了柴。

李云霄好奇问道:“怎么个按学识排啊?”

李家小童道:“我们每人给你出一个学问题,你给我们每人出一个学问

题,输给你的人,都叫你哥哥,你若输了,则叫对方哥哥。”

胖呼呼的董家小童道:“你要是学问不好,没有关系,直接把我们大家

都叫成哥哥就行。我们一样跟你玩的。”

李云霄在家里比学问回回都输给李晶晶,想想方道:“我的学问是跟我

娘学的,不知道好不好。今个就试试吧。”

个子最小的顶多四岁的米衣小童头一个提问,道:“三字经倒数第十二

句是什么?”

李云霄两岁就将三字经倒背如流,轮到他来考米衣小童,同样出的是三

字经,只是问的是里面两句话的意思。

米衣小童只答出了一句,第二句不会,便痛快认输,叫道:“霄哥哥。

李云霄应了一声,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米衣小童笑道:“我上月刚过了三岁生日。”

李云霄心道:亏得我学问比他好啊。我五岁多,他才三岁,我要是叫他

哥哥,太丢脸了。

灰衣小童、蓝衫小童都输给了李云霄,轮到董家小童,道:“你听好了

,《诗经》共有多少篇,有题目无内容的有多少篇,叫做什么诗?”

李云霄张口答道:“《诗经》作品共有305篇,其中的6篇有题目无内容

,叫做笙诗。”(摘自百度)

董家小童伸出右手大拇指,道:“你答对了。你来考我吧。若是我也出

来了,那就按年龄排大小。”

他是刚学的《诗经》,以为能难住李云霄,没想到从国公府别院的小少

爷这般厉害,不愧是书院奇才秦敏业的亲戚。

李云霄让董家小童解答《诗经》两句诗的意思。

董家小童脸红摇头,含糊不清的叫了声哥哥,道:“你的学问真好。我

比你大两个月,不如你懂得多呢。”

李云霄咯咯大笑,又赢了两人,最后只剩下牛家五少爷。

牛家五少爷笑眯眯问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

德载物。这句话出自哪里,说的是什么道理?”

李云霄想想摇头,却不气馁,道:“轮到我问你了。君子之中庸也,君

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牛家五少爷漂亮的小脸表情尴尬,缓缓摇头。

李云霄笑道:“快叫声霄哥哥!”

牛家五少爷只比李云霄小三天,无可奈何的道:“霄哥哥。”

七郎一见牛家五少爷回答不出李云霄的问题,对李云霄心生敬佩,叫他

哥哥的声音都变大了。

牛家五少爷道:“霄哥哥,这里是大道,马车来回行驶不安全,我们去

后山寻个开阔的地方踢球吧。”

“好啊。”李云霄与八个小童去了后山。

九童分成两组抢皮球玩。

两组小童相隔十五丈面对面而站,把皮球放在中间,由一名奴仆喊开始

,两组小童跑去抢皮球,最终把皮球放在对方组的地盘就算赢了。

李云霄与牛家五少爷各带一组。

刚三岁的米衣小童分在李云霄率领的五人组,以前八个小童玩这个游戏

,他总是拖后腿的,哪个组都不愿意要他。现在李云霄来了成了九个人,他

成了香饽饽,只个组都愿意要他,多一个组员。

“开始!”奴仆一声令下,九小童撒开小腿拼命的往前跑去抢球,以前

总是牛家五少爷与董家小童跑得最快,今个都被最能跑的李云霄比了下去。

李云霄跑得快手也快,抱起红皮球往前冲,牛家五少爷带着三个组员去

抢。

李云霄大叫道:“你们快往前跑,我把球扔给你们!”

两组比了七回,每回都是李云霄这组胜利,牛家五少爷提议重新分组,

李云霄觉得老赢也没意思就点头同意。

董家小童归了牛家五少爷这组。

将近申时未,书院散学了,先生学子陆续下山去学舍用饭,众童已玩了

一个多时辰,肚子都饿瘪了,便约好明个下午再来玩。

李云霄回到别院,远远的就听到大厅欢声笑语,兴奋的叫道:“姨!”

他风似的跑进大厅,扑到迎上来蹲下抱他的贺慧淑怀里。

贺慧淑香衣沾了李云霄的汗臭,不恼反而笑道:“我的霄郎,你这是去

哪里玩了,一身的泥土。”

李云霄乐呵呵,道:“姨,我跟几个小孩子在后山玩球。”

贺氏板着脸道:“你把你姨的衣裙弄的又脏又臭,快下来。”

贺慧淑道:“不妨事。”

李云霄惊讶道:“姨,你变年青了!”

贺慧淑笑容更胜,自从涂了羊|­乳­玉肤膏,肌肤一天一个变化,不到一个

月已恢复到二十二、三岁时的状态。

她这些天已听了许多的赞美,不过还是更相信孩子的话,问道:“那你

看我跟你娘哪个年青?”

李云霄道:“我娘啊。”

“原来我没有你娘年青。我好难过。”贺慧淑故作伤心。

李云霄不知如何哄她,急道:“姨,你莫难过,你会跟我娘一样年青的

。”

李晶晶坐在一旁吃着葡萄,道:“霄伢子可真笨。娘跟姨是同年同月同

日生的,一样的年青。”

李云青带着李云霄去客房擦洗换­干­净衣裤。

贺慧淑叫过中年奴婢,问道:“刚才跟霄郎玩球的都是哪府的少爷?”

中年奴婢刚才跟众童的奴婢、奴仆站在一起互相问过,必恭必敬的答道

:“回二夫人的话,牛院长府的五少爷、董副院长府的七少爷、李将军府的

二少爷、丁博士府的五少爷、刘博士府的六少爷、洪博士府的二少爷、林博

士府的三少爷、邓先生府的二少爷。”

贺慧淑跟李家人道:“潭州书院共有一正、两副三位院长,二十二位博

士,六十七位先生,学生有两千七百人,师生的家眷奴仆约有万余人。陛下

特在书院设下两千名官兵当护军。”

曲氏惊叹道:“书院竟有这么多人。”

贺慧淑道:“长江以南各府的年青才子几乎都在潭州书院求学,是以人

多了些。”

中年奴婢将八童与李云霄互考的事禀报。

曲氏满脸自豪,道:“霄伢子聪明的很,他娘每次讲一讲就懂了。”

贺氏道:“别的小郎把他考住才好。不然他会骄傲。”

贺慧淑笑道:“你且放心。霄郎今个赢了那些小郎,很快就会有别府的

小郎来找他比学问。”

李去病好奇的道:“姐姐,这里兴比学问?”

贺慧淑点头,道:“潭州书院比的就是学问,从小到老,人人都爱学。

几年前业郎刚住进别院,附近府里的小郎就结伴而来找他比学问。”

李晶晶问道:“除了比学问,还比什么?”

贺慧淑道:“再大些会比武功、箭术、骑术。”

李晶晶疑惑道:“不比琴棋书画吗?”

贺慧淑浅笑道:“书院只有名士与女子才比琴棋书画,少年郎比的是学

问武功。”

正说着一个少年奴仆快步走进来行礼之后道:“二夫人,少爷与几个学

子被齐博士留下来,要晚点回来,派小的来带个口信。”

“学生被博士留下来多半是解题,不是坏事是好事。”贺慧淑跟面露担

忧之­色­的曲氏解释,心里更是觉得曲氏纯善。

日落西山,秦敏业终于回来了。

他个子比李云青高半个高,体型粗壮,长着一张国字型脸,皮肤黝黑,

五观­精­致随了贺慧淑,长发打着发髻,用根黑丝带缠绕固定,穿着宝蓝­色­绸

缎短衫,腰间一根浅蓝­色­腰带,米­色­绸缎长裤。

年仅十一岁的他却并非潭州书院年龄最小的秀才,学业繁多,学子之间

竞争激烈,生母要求非常严格,使得面相年少老成,看上去十五、六岁。

“敏业见过姨外婆、姨、姨父、小叔叔、哥哥、弟弟、妹妹。”秦敏业

一进大厅便先给李家人鞠躬行礼,而后向贺慧淑叫了一声,“娘。”

“晶晶见过业哥哥。”李晶晶心里惊了。心说:皮肤真心的黑。大姨要

是在晚上生的他,没有蜡烛的话,接生婆还能找得他吗。

秦敏业感激道:“妹妹,谢谢你的药治好我娘的病。”

李晶晶笑道:“姨可是我的姨,我治好她,不用你谢哦。”

贺氏一见秦敏业锅底似黑的皮肤,粗壮的身材,便想象到了姐夫的模样

,传言秦国公祖上是强盗,真是如此,柔声道:“业郎下学累了吧?快去卧

房洗把脸喝点水,再到大厅来说话。”

贺慧淑笑道:“你姨心疼你。你快去。”

秦敏业很快便返回,这回李云青、李云霄在了,把李家人全部认下了。

贺慧淑道:“你爹昨个刚领了差事,不知几日才能回来。我这几天早晚

都在府里,只有中午、下午在别院。你明个上学,后个起就停课了,除去早

晚听名士讲课,平素就留在别院陪着你姨一家子。”

秦敏业答道:“是,娘。”

饭厅就设在大厅旁边,里面早已飘出浓郁的饭菜香味,贺慧淑请着李家

人去用晚饭。

随行的望莲、望月就按国公府的规矩,去了后院厨房跟奴婢一起用饭。

今个晚上是李家人在别院用的第一顿饭,贺慧淑早就嘱咐厨房按照李家

每个人的喜好做了菜肴。

六道凉菜、十八热菜、两道汤,酒四种,主食五种。

凉菜­鸡­丝拌瓜丝、麻辣肚片、爽口麻油萝卜条、五香仔鸽、芝麻野水芹

、金丝蜜枣。

热菜葱爆牛柳、蚝油仔­鸡­、鲜蘑菜心、爆炒田­鸡­、百花鸭舌、山珍蕨菜

、盐煎­肉­、香烹狍脊、湖米茭白、什锦豆腐、红烧辣狗­肉­等。

汤是蟹­肉­羹、三鲜木樨汤。酒有米酒、桂花酒、白酒、葡萄酒。主食有

米粉、扬州炒饭、荷叶蒸饭、烩面、素三鲜蒸饺。

曲氏瞧着这么多未吃过的吃食,心花怒放,道:“都喝点酒。”

贺氏笑问:“娘,你喝什么酒?”

曲氏直爽的道:“我没喝过桂花酒、葡萄酒,今个都尝尝。”

小晴往曲氏跟前又摆了一个酒杯。曲氏跟前的两个酒杯,倒上了桂花、

葡萄酒。

李老实、李云青、李去病学着曲氏。贺氏幼年时喝过这两种酒,觉得不

如桂花酒好喝,就要了桂花酒。

秦敏业见连龙凤胎都被允许喝米酒,便望向贺慧淑。

贺氏直接给外甥做主了,道:“小饮怡情,大饮伤身。业郎想喝什么,

给业郎杯里倒满。”

“谢谢姨。”秦敏业露出笑容,牙齿雪白,衬得皮肤更加的黑。

贺慧淑将李晶晶给的药吃了一个月,已可以喝少量的酒,今个着实高兴

,跟贺氏喝了好几杯。

贺氏秀美灵动,贺慧淑妩媚风流,姐妹俩坐在一起,仿若神仙妃子下凡

众人正吃着欢快,守门的奴仆走进来,行礼禀报道:“二夫人,本家来

人求见。”

贺慧淑问道:“来得是谁?”

奴仆答道:“是本家的七叔公及他的长子,说是要您为他家做主。”

贺慧淑一脸不耐,指着秦敏业道:“你去跟他们说,国公府一开始就未

给他们做主让九姑娘嫁到长史府,如今自是不会做主去长史府将九姑娘要回

来。”

秦敏业拿着帕子擦了嘴起身去了,一会儿板着脸回来,走到贺慧淑身后

,俯身要跟在她耳边低语。

贺慧淑目不斜视,道:“这里没有外人,你直说就是。”

秦敏业站直了,缓缓道:“娘,七曾叔公说,不是为了九姑娘,这次是

为了十姑娘的亲事,家里要将十姑娘给都督当贵妾,都督府那边的夫人递来

话,只需您同意就去抬人。”

贺慧淑凤眼一瞪,道:“好生生的女儿,非得送去给人做平妻做妾!你

回了他们,我仍跟上回一样不同意。”

秦敏业去了返回道:“娘,他们没说什么就走了。”

贺慧淑挥手让秦敏业入座,跟贺氏道:“我在府里吩咐过,不见七叔公

一家人。七叔公就寻到这里了。”

贺氏提醒道:“你平素这个点已回了国公府,今个要不是我们来了,也

不会在别院用晚饭。”

贺慧淑不以为然,道:“我的车子有标志,潭州的人都认得。七叔公应

是派人跟着我的车子。你放心,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害我。”

众人用过晚饭,贺慧淑与贺氏说了会话,就回了国公府。

李云青早就听贺慧淑说过秦敏业从五岁起开始习武,叫了他到后院池塘

前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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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去病神往书院 晶晶治洪博士蛇毒

秦敏业换了早上练功的宽松衣裤,来到池塘前,见李去病、龙凤胎在一

旁观战,更不想比输了。

两少年先是比拳,李云青略胜一筹,再比兵器,李云青又胜了。

秦敏业面子上挂不住,垂头丧气不吭声。

李云青由衷的夸道:“业弟,你文武双全,真是厉害。”

秦敏业抬头眼睛一亮。

李晶晶道:“霄伢子,你要跟业哥哥一样文武双全才是好的。”

秦敏业问道:“我都比输了,怎么还好呢?”

李晶晶一本正经道:“你比我哥哥小一岁,已中了秀才,武功还这么厉

害,自是很好。”

李云霄竖起双手大拇指,道:“业哥哥,你很好。”

秦敏业家世好,在外面一天要被人夸赞好多回,可是极少得到贺慧淑的

夸赞。

李家人算是贺慧淑的娘家人。秦敏业得李家人的夸赞,内心十分高兴。

李去病终于开口问道:“敏业,你能给我说说你去年参加县试的经过吗

?”

秦敏业点头,一五一十的将自身的经历都说了。

李去病听到疑惑处就提问,秦敏业耐心的一一解答。

李晶晶心说:这个学霸表哥除去皮肤像黑炭,其他方面都很优秀。这是

培养驸马的节奏吗?

李去病凝视秦敏业,道:“我明个按着你说的试题写一篇策论,你帮我

看看离中秀才还有多少差距。”

秦敏业诚恳的道:“小叔叔,我才学浅薄,不能判定你的文章,不如我

拿给几位博士瞧瞧。”

李去病激动道:“麻烦你了。”

李云青道:“我与小叔叔今个下午去了你们书院。小叔叔心生向往。”

秦敏业慎重的道:“小叔叔,你若是想到书院读书,让我娘给院长写封

推荐信便可。你来了就跟我住在别院,我也有个伴。”

李去病感激道:“谢谢你。”

李云霄跑过来笑道:“业哥哥,我也想到书院读书啊。”

李晶晶没好气道:“你哪是想读书,你是想跟那些细伢子踢球玩。”

李云霄­阴­谋被拆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秦敏业伸手抚摸龙凤胎的头发,道:“我总盼着有个弟弟、妹妹,现在

终于有了。”

李晶晶见秦敏业总不笑,眨眨大眼睛,道:“业哥哥,你小时候晚上玩

过捉迷藏的游戏吗?”

秦敏业想想点头道:“玩过四次。”

李晶晶心说,果然是学霸,还记得玩得次数。问道:“那你是不是一藏

到暗处,谁都找不到你?”

秦敏业疑惑道:“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李晶晶朝李云霄使个眼­色­,对她从来不记“仇”的李云霄立刻咯咯笑了

几声道:“因为你长得黑啊。”

秦敏业双手停顿在半空。

龙凤胎齐齐的跑开,又不约而同站住回头朝秦敏业做鬼脸,而后就跑远

了。

李去病、李云青哭笑不得。秦敏业嘴­唇­微动。

次日清晨,碧空无云,岳麓山脚下山风送凉。

国公府别院的炊烟袅袅,厨房的几个婆子正在准备丰盛的早饭。

曲氏仍是起得最早,穿好衣服梳洗完毕,就去了大厅,突然间没有活可

­干­,有点不适应,见厅里的家具古董已擦的一尘不染,前院已扫得­干­­干­净,

只有­干­坐着喝茶。

李云青起来洗漱完毕,去大厅跟曲氏打了招呼,就去了后院,却见秦敏

业早已到了在打拳,惊讶道:“业弟,你起得真早。”

秦敏业几年如一日,天天早起习惯了,道:“青哥哥,明个你起床就叫

醒小叔叔,我带他一起去书院听名士讲课。”

一会儿李晶晶披头散发来到大厅,曲氏牵着她的手回屋,给梳好头。

李晶晶将从家里带过来的小篮子一提,去后院的池塘边挖了一株芙蓉,

又叫奴婢拿竹竿捞起一株睡莲、一株荷花。

秦敏业、李云青正在对打,目送李晶晶离开。

李晶晶提着小篮子出了院子,望月、望莲跟着她一直走到后山脚下的竹

林。

李晶晶延着竹林里的青石小路走走停停,拿着迷你小锄头挖着路边的蘑

茹、药草。

从远处飘来悦耳动听的琴箫声,似两个人在合奏,弹的曲子李晶晶从未

听过。

不愧是潭州书院,大早晨就有雅士弹琴吹箫,人文环境真好。

突然间前面竹林一群鸟儿惊飞,传来几个男子惊恐的叫嚷声,“毒蛇!

”“洪博士被咬了。”“这是最毒的五步蛇。”“洪博士万万不能动。你们

快去叫院里的医师来瞧看。”

尖吻蝮,又名五步蛇,头呈三角形,背部有灰黄|­色­菱形斑块,常活动在

潮湿的岩壁、灌木丛和农宅内,剧毒,人畜被咬后五步之内昏倒、百步内死

亡,毒­性­胜过眼镜蛇。

《药兽书》记载五步蛇蛇毒具有祛风除湿、抗凝抗栓、去除纤维蛋白元

、降低血液粘度、扩张血管、改善微循环、降低血脂的作用。(以上两段摘

自百度)

李晶晶听到“五步蛇”三字,立刻蹙着眉头站起来,提着小篮子指着声

音方向,急道:“望月,快抱我跑过去救人。”

望月、望莲在太明观时,每年夏季都会发生村民被五步蛇咬了在抬到观

里的途中死亡事件,深知五步蛇毒之剧。

三女取捷径在竹林里飞奔,很快就来到事发现场。

从山下流下来的潺潺小溪旁边有两块半人高的巨大岩石,其中一块上面

放着一张黑­色­古琴。

六个穿着锦衣男子面带焦急悲伤站在岩石不远处围成一圈,中间的地上

躺着一个已经晕厥过去的中年男子。

望莲急道:“你们快让开,李药师要瞧看患者病情。”

六男回头一看,见是两个身材圆胖穿着寻常的­妇­人,其中一个怀里抱着

一个提着小篮子清秀漂亮眼睛异常明亮的小女孩子。

三人面孔很陌生,都不是书院里的医师、药师。

除去乌发用白玉簪束发蓝衫俊美少年没有动,其余人都让开了。

俊美少年盯着两­妇­一女童,问道:“请问哪位是李药师?”

“我就是由白云观、朝廷下发药师文书的李药师。”李晶晶下地将小篮

子放在一旁,从五人让开的地方走进去。

俊美少年目光疑惑,道:“我在自长安呆了数年,未曾听说白云观有年

龄这么小的药师。你们可曾听说过?”

另外五人都摇头,可是眼下洪博士身重剧毒,救人如救火,万一小女孩

所说是真,又有真的解蛇毒药丸,若是阻止她,就等于是害了洪博士­性­命。

望月道:“李药师没有骗你。她说的是真的!”

李晶晶嘀咕道:“天下这么大,你没听说过的事多了。”

她蹲在中年男子身边,看到了他光着右脚,脚踝内侧有两个蛇牙洞痕,

周边巴掌大的肌肤已经变成乌黑­色­。

一个白发苍苍穿着玄衣右手拿着长箫的老头子见李晶晶给洪博士把脉的

姿势娴熟,蹲下来问道:“你能否救治老夫的挚友?”

李晶晶点头道:“可以。我现在给他吃内用解毒丸,先保住他的­性­命。

回瑃药府里的内用去毒丸能除百毒,药效见效非常快。

亏得她今个早上来挖药草,正好碰到,不然这个中年男子不死也得废掉

一条腿。

俊美少年再次开口,像盯着贼人一样盯着李晶晶,道:“等等,我要看

看你的药丸。”

“你是药师吗,你看了我的药丸就能分辨出真假来?”李晶晶头都没抬

一下,朝望月打个手势,让她捏住中年男子腮帮让他张开嘴,将内用解毒丸

放了进去。

俊美少年上前要抢药,被望莲挡住,急道:“你到底给洪博士吃的什么

药丸?”

李晶晶站起来,双手叉腰,瞪着俊美少年,道:“五步蛇,学名尖吻蝮

,剧毒,人畜被咬后五步之内昏倒、百步内死亡,毒­性­胜过眼镜蛇。”

众人一听,脸­色­一沉,更加担心中年男子洪博士的安危。

玄衣老头子用衣袖抹泪,无比自责道:“洪老弟,是我害了你。我不该

选了今早又是在溪边让你抚琴。”

旁边的几人跟着一脸自责。若不是他们想要早上听老头子与洪博士琴箫

联奏,洪博士岂会被蛇咬。

俊美少年叫道:“你说的是常识,人人都知道。”

李晶晶没好气道:“我刚才说过,给他吃的是内用去毒丸。这个药丸我

只有一粒,你若是拿了把它毁掉。他不死也得断条腿。”

俊美少年脸反问道:“我岂会把药毁掉?”

李晶晶道:“你会逼着我吃下以示药丸无毒。对不对啊?”

几人望向俊美少年,小女孩倒是说对了,这还真是他一惯作风。

李晶晶伸手指捅捅玄衣老头因默默哭泣压抑悲痛情绪导致颤抖的肩膀,

道:“老爷爷,你别难过。我现在已保住你挚友的命,他不会死了。”

玄衣老头将箫放在地上,双膝跪地,扶起了洪博士,大声唤着他的名字

俊美少年目光难以置信,道:“你给他吃了药丸后,连他的脉都未曾把

过,就说保住他的命,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子?”

李晶晶见旁边几人也都怀疑的目光打量自己,便道:“他体内毒素已清

,不过体外还有毒,伤口在脚踝,肌肤上有蛇毒。你们来决定,是等着别的

医药师过来把他染毒的血­肉­骨头都剐去,还是让我现在以外用去毒药粉给他

解毒?”

望莲愤然道:“你们竟然不信李药师?”

李晶晶特意嘱咐过望莲与望月,不能对陌生人说她是药神的弟子。不然

两女一上来就会说了此事。

玄衣老头激动的叫道:“洪老弟醒了。”

他怀里的洪博士眼睛微睁,目光却是望向李晶晶,缓缓道:“李药师,

求你给我去除体外的毒。”

众人先是目瞪口呆,而后大喜。

洪博士醒了,思维清楚,吐词清晰。事实排在眼前,打消了所有人的疑

心。

玄衣老头感激道:“李药师,多谢你求了我的挚友。”

李晶晶朝面­色­尴尬的俊美少年吐吐舌头,未再出言讥讽他,提着小篮子

到一边,背着众人假装在药草里翻找,其实是从回瑃药府里拿出外用去毒药

粉。

她用一片孩童手掌大的蘑菇盛着一小搓药粉,走到洪博士跟前,把药粉

一点点涂抹在他的伤口及中毒的肌肤,做完这些,便提着篮子要走。

洪博士抬起手来,急道:“李药师,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请问你家在何

处,我要去你家拜谢。”

“我家离这里可远了。”李晶晶头也不回往前走,“我肚子好饿啊。”

俊美少年追了上去,诚恳的道:“李药师,我孤陋寡闻,刚才误会你。

李晶晶招手让俊美少年弯腰,在他耳边轻语道:“你是三岁小孩子啊。

我不会跟你计较。”

俊美少年愧得脸颊通红。

李晶晶咯咯笑两声,手朝前方一指,望月抱着她与望莲如同来时飞奔离

去。

过了一会儿,两个学生领着洪博士的爹娘妻儿跑来。

洪博士见到年迈的双亲、美丽青春已逝的妻子、已经定亲的长子及只有

五岁的幼儿,都是哭得满脸是泪跑得气喘吁吁,想到差点与他们­阴­阳两隔,

不禁落泪道:“我不幸被五步蛇咬伤中了剧毒晕厥,却万幸遇到药术高超的

李药师赐药保住­性­命除了余毒。”

一家人转悲变喜,都说要全家人去拜谢李药师。

又过了一会儿,书院里七十几岁高龄衣袖不整披头散发的大医师由两名

学生搀扶着小跑而至,后面跟着背着皮革药箱身材肥胖满头大汗张大嘴喘着

粗气的中年男药师。

大医师问道:“谁被五步蛇咬了?”

洪医师道:“是我。”

大医师瞪眼道:“你胡说呢,你被五步蛇咬了早就晕厥不省人事,还能

站在这里跟我说话。你肯定只是被普通的水蛇咬了。”

他昨个半夜出了趟急诊,刚回到家里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学生拍门

叫醒,说是洪博士被五步蛇咬了,把他急得头发都来不及束起就带着药师赶

着投胎一样跑来。

玄衣老头子道:“他真的是被五步蛇咬了。那蛇被我们打死,蛇尸就在

那边。”

“牛院长亲眼目睹五步蛇咬了他?”大医师顺着众人所指方向,瞧到丢

在岩石下面不仔细瞧就看不到的蛇尸,便去给洪医师把脉。

牛院长挨个指着在场的十几人,道:“当时我们都在场,全部看得真切

,绝对假不了。”

众人纷纷点头。

俊美少年上前道:“洪博士被五步蛇咬了之后,很快就晕厥过去,我们

将他抬放在地上,不敢移动,派五个学生去请您,又派两个学生去将洪博士

的家人请来。”

“他体内无毒。”大医师把完脉看过洪博士眼底,眉毛一竖,见牛院长

频频点头,便没开口骂人。

俊美少年继续道:“不一会儿,来了一位自称拥有白云观与朝廷下发药

师文书的李药师,她给洪博士吃了内用去毒丸,洪博士很快就醒了,她又给

洪博士伤口涂抹了外用去毒粉。”

大医师没好气道:“怎不早说?”

众人心里那个郁闷。

大医师蹲下叫来胖药师一起瞧看洪博士脚踝伤口,肌肤上有着两个蛇牙

印、正以­肉­眼可见速度消失的乌黑蛇毒,都显示着洪博士确实刚刚被五步蛇

咬伤中了剧毒。

大医师动作飞快的取出一根银针,扎在洪博士乌黑肌肤处,而后将银针

针头放在阳光下瞧看,针头乌黑无比,面­色­复杂,失声道:“竟然真的是中

的五步蛇毒。”

俊美少年­干­咳,道:“大医师,我们一直说洪博士中的是五步蛇毒。”

大医师看了一眼伸手去沾洪博士脚踝上残留药粉目She­精­光已经忘记喘气

的胖药师,深知就算他与胖药师及时赶到联手医治,也只能做到保住洪博士

的­性­命,却是要跺下洪博士的整条小腿。

如果他与李药师联手,那将是一对横扫湖南道医药界的无敌组合。

胖药师激动无比的赞叹道:“好神的内用去毒丸、外用去毒粉!”

大医师急问道:“李大药师人呢?”

众人皆答道:“她急得回家吃早饭,走了。”

大医师道:“你们可知她家在哪里,我就拜访她。”

众人摇头道:“从未见过这位李药师,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大医师一听这些人竟是不问清楚李药师的家址,就让她走了,气得跺脚

道:“糊涂!迂腐!”

被大医师惦记上的李晶晶已回到了别院,正在享用国公府级别的早饭。

她倒是没有瞒着家人,饭后简明扼要的说了救治洪博士的事。

秦敏业竟是朝李晶晶深深鞠躬,正容道:“多谢妹妹救了我师长一命。

原来洪博士是秦敏业的一位授课师长。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秦敏业感

激李晶晶是人之常情。

李晶晶道:“你不要主动告诉洪博士。看他能不能找到我哦。”

秦敏业点头,要出门上学。

李云霄问道:“妹妹,你是不是要跟洪博士玩捉迷藏?”

李晶晶瞧着秦敏业板着黑脸逃似的快走出门,笑道:“对啊。”

李家人用过早饭,由别院的两个奴仆带路登闻名湖南道的岳麓山。潭州

书院就建在岳麓山脚下,国公府别院到岳麓山不到二里路,李家人步行前去

即可。

午休之后,贺慧淑从国公府坐马车来了,带上李家人去坐船游湘江,晚

饭便在船上用了。

黄昏,李家人返回别院,却见大门口站着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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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探花郎秘任巡视官 云霄给小友送药

为首的是牛家五少爷,其余的除去昨个下午玩球的小童,还有四个没见

过的小童。

每个小童都有随身的小厮,二十几人将别院马路两边站满了。

众小童等着李云霄一下马车,就不约而同的叫道:“李云霄,今个下午

你爽约。”

众目睽睽之下,李云霄羞的脸通红,从未这般丢脸过。

“我二哥今个有说要跟你们玩球来着,只是不好拂了长辈的意,就跟着

我们全家外出。”李晶晶上前握着李云霄的小手,走到众小童跟前,道:“

他刚到这里,连书院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更不说挨个找到你们的家去打个

招呼。”

李云霄连连点头,面带愧意道:“我走时给守门的叔叔说了一声。”

众小童都笑了,将两人围着说话。

贺氏让车夫将马车赶回国公府,邀请众小童进别院里说话。

牛家五少爷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红皮球,在李云霄面前一晃,笑道:

“我们去后山玩吧。”

李云霄咯咯笑着点头,立刻跑去跟贺氏打了声招呼。

众小童热情的邀请李晶晶一起去后山。

李云霄返回看到急了,叫道:“她是我的妹妹。”

众小童笑道:“我们知道啊。”

李晶晶嘱咐道:“二哥,刚才­奶­­奶­瞧看天空,说是燕子低飞要下雨。你

早点回来,莫被雨淋着。”

李云霄点头。

李晶晶在李云霄耳边低声道:“你若不听话,明个我让娘不带你去湘江

寺。”

“你好啰嗦。”李云霄被牛家五少爷拉着手,跟众小童嬉笑着跑去后山

平地。

刚加入的四个小童轮流跟李云霄比试学问,虽是都输了,叫他“哥哥”

,却输的心服口服。

十三个小童分成两组开始抢球,叫喊声传得很远。

从竹林那边走来两个穿着长衫的学生,等着众小童一局结束,问他们可

否见过一个提着小篮子挖药草非常漂亮的小女童。

李云霄想到早上李晶晶说的要玩捉迷藏,高声叫道:“没有。”

书院漂亮的小女童好几个,都是众小童的姐妹,不过没一个提着小篮子

挖药草。

众小童都摇摇头。

两个学生失望的走开。

众小童正玩得高兴,天空开始掉下毛毛细雨。

李云霄伸手抹抹掉在脸上极小的雨珠,道:“我要回去了。明个再跟你

们玩。”

众小童取笑李云霄怕妹妹。

李云霄觉得很没面子,留下来又跟众小童玩了两局,就不肯再玩。

中年奴婢直接背着李云霄,跑回国公府别院。

说来也巧,两人刚进大厅,毛毛细雨就变成中雨,而后电闪雷鸣,狂风

骤起,天空泄下倾盆大雨。

天黑的像要塌下来,奴婢将门窗都关得严实,大厅里灯火通明。

李家人除去李去病在书房里埋头写策论,其余的坐着吃水果聊天,待风

停雨小了,回卧室沐浴歇息。

次日早上仍是飘着毛毛细雨,李晶晶便没有去后山挖药草、蘑菇。

李去病将写好的策论交给秦敏业。

“小叔叔,今个是名士讲课的第一天,你随我一起去。”秦敏业主动邀

请。

李去病激动点头。两人用过早饭便去听了一个时辰的大课。

李去病获益匪浅,决定在别院的日子将名士的课都听了,就去跟贺氏说

了。

贺氏赞同的点头。

曲氏知道了,不由得想到昨日游江时贺氏说的话。

李去病已经十一岁了,后年便要参加科考,在曲家村的学堂跟秀才哪有

在潭州书院跟着博士名师读书把握大,且能住在国公府别院,衣食住行都比

在家里强,又有秦敏业这样的好读伴,贺慧淑这般上心的监护人。

曲氏内心不由得将心思放宽,若是李去病主动提出要在书院读书,就不

再把他拘在家里,顺了他的意。

巳时初,雨停天晴,国公府的两辆马车来到别院门外。

李家人、秦敏业坐了马车,从潭州书院行了三十里路,来到与清云观齐

名的湘江寺。

佛教自北方传入南方。

定朝之前的七个朝代都是奉佛教为国教,北方几乎每座城府都有一座千

年古寺,南方几乎每座城府都有三百年以上的古寺。

拥有几百年历史的湘江寺原本是依江而建,后来连着九年汛期都被湘江

发洪水淹没,便遗址到现在的沿江山脚下。

如今道教大兴,道观香火鼎胜,抢了寺庙不少香客。

湘江寺名声在外,湖南道来这里烧香许愿的香客还是不少。

曲氏娘家祖上男子都是刽子手,都不信鬼神,到了她这里,是因为李炳

长年在外,担心他安危,这才去观里、寺里烧香给他祈福。

因此李家说是来湘江寺,实则是游玩沿江山。只在湘江寺转了两刻钟,

就去爬沿江山。

下山时湘江寺寺门前竟是摆了十一具男女尸体,围了许多百姓瞧看。

李晶晶在李老实肩膀上坐着,看到所有尸体都沾满了淤泥,很是奇怪,

听到老百姓的议论才知道,原来昨个山里半夜泥石流,将两户佃农家淹了,

里面的十一口人都死了。

今早寺里几个僧人发现佃农的茅草屋没了,竟被泥石流冲到十几丈之外

,吓得赶紧禀报主持。

主持命僧人把尸体刨出来,摆放在寺门前,报了官府,等着仵作验过尸

体,做一场法事就全部火化。

李晶晶前世时,南方山里一落大雨,也会发生泥石流。

有一回她去山区村里拜访一个当地闻名老中医药师,在途中就听说整个

村子十二户人家的房子被泥石流冲走,一个营的军队奉命前去挖活着的人跟

尸体。

她拿着军官证跟营长沟通,希望能放行,让她去老中医药师的房子寻找

记录制药的手记,却是被严厉拒绝。

后来她等了七天,营长的解救工作全部结束之后,亲自陪着她去房子找

到了老中医药师的遗物—两小箱被奇臭无比的淤泥覆盖的制药手记及古药书

人群中传来一个少年激动的声音,“李药师!”

李晶晶顺音望去,竟是昨天那个怀疑过她最终认可向她道歉的俊美少年

,他旁边的四人也都是昨天在溪边见过面的。

俊美少年这一喊,四人也发现了李晶晶,都高声叫道:“李药师!”

五人快步走到李家人身边。

俊美少年星目闪亮,笑容灿烂,道:“李药师,可算找到你。这几位都

是你的亲人?”

李晶晶道:“对啊。”

秦敏业上前鞠躬行礼,恭敬的道:“学生秦敏业见过博士、师长。”

俊美少年自是认得秦敏业,老成的拍拍他的肩膀,问道:“敏业,你是

李药师的?”

“学生是她嫡亲的表哥。”秦敏业将李家人一一介绍。

五人都十分感激李晶晶救了洪博士的­性­命,先后自我介绍。

原来俊美少年名叫狄玉杰,年仅十五岁,出自拥有几百年历史的蜀地名

门狄家,于去年长安殿试被皇帝李冬亲点为第三名探花,现在潭州书院当师

长。

其余四人都是外地来潭州书院讲课的名士,只在书院呆半个月就走了。

狄玉杰奉牛院长之令,陪同四位名士浏览潭州府名景。

今个大课结束后,狄玉杰听闻湘江寺十几个佃农死于泥石流,临时改变

游玩路线,带着四位名士来到这里,却是见到了李晶晶一家人。

李去病见五人当中的灰衫中年男子正是今早讲课才学渊博的郑博士,激

动的行礼,却因不是书院的学生,不知道怎么自称合适,有些怯懦的站在秦

敏业身后。

五人的目光都落在李晶晶身上,根本没注意到李去病。

“你们是要上山吧,我们已下山了哦。”李晶晶眨眨眼睛,道:“我肚

子好饿要回去了。”

五人只有目送李家人离开。

郑博士笑道:“昨个李药师也是借着饭遁走掉。”

另一位博士道:“我们已知李药师是秦国公府二夫人贺氏的外甥女,回

去就告之洪博士。”

“听闻这位二夫人贺氏是前朝大名士清官贺栋之的遗女,李药师的生母

小贺氏跟她是姐妹,那便也是贺大名士的女儿。”

“我未曾见过二夫人贺氏。今个初见小贺氏,觉得她大气端庄,不愧是

贺大名士的女儿,李药师的生母。”

狄玉杰在长安时听说过在开朝号称文曲星下凡贺栋之惨死之事,当时心

情很是沉重,对入仕为官产生怀疑,甚至不想参加会试。

后来他被家人劝慰,又得知贺栋之的女儿活着,老天为贺家留下一丝血

脉,这才去参加会试。

他在殿试时又是想到此事,回答皇帝李冬提的问题,故意言语激烈,锋

芒太露,以为不会排在前三名,未想到李冬是明君,心胸开阔点了他做探花

两个月后,李冬对他委以重任,秘密册封他为湖南道巡视使,派他到潭

州书院当师长,实则调查湖南都督、潭州长史及十几位权贵。

他指着通向山顶青石路,道:“潭州府山清水秀,地洁人灵。我们登高

望远俯瞰潭州府全景,也不枉今日一行。”

李家人在贺慧淑提前安排好的一家酒楼用过午饭,而后返回国公府别院

午休。

李云霄只睡了一会儿就爬起来穿好衣服,跟贺氏打了招呼,就带着中年

奴婢出了门。

众小童先后带着奴仆来了,跟李云霄有说有笑,又来了两个陌生的小童

,跟他比试过学问,仍然输给他,把他美得咯咯直乐。

董家七少爷四处张望,疑惑道:“牛哥哥平时这时早出来了,今个怎么

还来?”

“我们都去找他吧。”众小童一齐去了书院牛院长府,由董家七少爷叫

开府门,守门的奴仆认得他们,把他们请到了大厅。

李云霄见大厅富丽辉煌不亚于国公府别院,比自家堂屋面积大了十倍,

摆设华贵百倍,倒是没有心生自卑,只当是开了眼界长了见识。

众位小童不是第一次来牛府,没有觉得拘束,都站着小声说话耐心等待

一会儿,牛家五少爷容貌绝­色­的生母白氏穿着素雅的淡青­色­长裙,身后

跟着两个秀美的奴婢,不急不慢走进来。

众小童纷纷鞠躬行礼,道:“见过夫人。”

白氏秀眉微蹙,像是描述一件极平常的事,缓缓道:“昨个浩星做错事

,被他爷爷用家法打了十藤鞭,禁足三个月不能出府。”

众小童面面相觑,没有开口再问。

只有李云霄走上前,仰起小脑袋问道:“婶婶,牛弟弟犯了什么错,牛

爷爷打他十藤鞭啊?”

他没有亲眼见过藤鞭打人,可是听曲快手说过,藤鞭打人特别痛,最厉

害的几十下就能把好生生的活人打残甚至打死了。

白氏一听这个虎头虎脑陌生面孔的小孩子叫她婶婶,答道:“昨个傍晚

浩星贪玩,落雨仍不归家,雨下大了,他才急匆匆跑回府,途中一辆马车迎

面奔过,他的随从为保护他,被马车撞成重伤,现在还未醒来。”

众小童昨晚都是晚归被雨淋着,想到疾奔而至的马车,均是后怕得小脸

苍白。

李云霄急急问道:“牛弟弟呢,他被藤鞭打了会很痛,他还好吗?”

白氏眼睛突然隐现水光,赶紧望向别处,再望李云霄时又恢复原样,道

:“浩星现在正守着他的随从。”

众小童向白氏行礼之后,拉着还有好多话想问的李云霄出了牛府。

董家七少爷问道:“我们还玩球吗?”

众小童答道:“玩啊。”

“我不去玩球,我有事要做。你们去玩吧。”李云霄说完,就跑回国公

府别院。

曲氏刚打开门,李云霄从她胳膊下钻了进去,忙道:“霄伢子,你妹妹

在睡觉,莫吵她。”

李晶晶睁开眼就瞧到李云霄一张胖呼呼被放大的脸,他圆溜溜葡萄一样

大眼睛里竟是含着泪水,关切的问道:“霄伢子,你怎么了?”

李云霄道:“妹妹,我的好朋友挨了十藤鞭,他肯定流血了很痛。你给

我药,我去给他涂上他就不痛了。”

李晶晶坐起来,问了事情经过,就让李云霄去厨房拿个小碗。

她下床从屏蒙着布的小篮子里取了一罐止血粉,用勺子盛了半碗给李云

霄,又嘱咐几句。

李云霄认真的记下了。

曲氏后怕道:“霄伢子,昨个亏得你回来的早。以后你可不能落雨天还

在外头玩。”

李云霄应了一声,双手捧着药碗跑去牛府。

白氏见李云霄去而复返,还带来了用碗盛的药粉,便对他有了好感,问

道:“我瞧着你面生,你是哪府的公子,你爹爹是哪位?”

书院的博士、先生都是朝廷的文散官,特派到此教书,最低的也是七品

李云霄道:“我是李家的二儿子,我爹叫李长生。”

身后的中年奴婢不卑不亢道:“夫人,我家云霄少爷姓李,是国公府贺

二夫人嫡亲的外甥。”

白氏一听,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就是学问考倒浩星的李家二少爷。”

李云霄点头脸微红。

白氏身后的奴婢在白氏耳边低语几句。

白氏突然间热泪盈眶,道:“浩星昨晚挨了十藤鞭,疼得晕过去,半夜

痛醒来得知他的随从重伤昏厥不醒,就非要去守着,他随从不醒来,他就不

吃饭,到现在他还没吃上一口。”

李云霄小嘴微张,急道:“婶婶,你快带我去瞧瞧牛弟弟。我劝他吃饭

。”

白氏用帕子抹泪,让奴婢带着李云霄去了后面奴仆居住的房间。

飘漫血腥味的屋子,光线­阴­暗,三张单木床并排挨着墙壁,最里面的木

床上躺着一个脸上毫无血­色­的男子。

富贵人家的奴仆死了也就死了,若是重伤成了瘫子就当白养了个人。

牛浩星趴在中间的木床上,正在默默的哭泣。另有两个奴仆都是一幅哭

丧脸,在一旁默默坐着。

不远的桌子上摆放着刚端上的飘着­肉­香的饭菜、水果及茶水。那是白氏

第六次派奴婢给白浩星端过来的吃食。

白氏的奴婢柔声唤道:“五少爷,李家二少爷来瞧看你。”

牛浩星抬起头,露出哭得红肿似桃子的眼睛,小脸苍白,额头上全是密

汗,十藤鞭造成的皮­肉­疼痛令他咬紧牙关,话都说不出来。

“牛弟弟。”李云霄把药碗交给了中年奴婢,上前抱着牛浩星的小肩膀

,道:“你别下地,我带来了止痛止血的药,你一涂上就立刻不痛了。”

白氏的奴婢面­色­微变,道:“李家二少爷,我家五少爷已涂过止血药粉

。”

中年奴婢道:“此药是拥有白云观药师文书的女药师制的,药效极好。

两个男奴仆上前给牛浩星脱光上衣,露出触目惊心、纵横交错血迹斑斑

的后背。

中年奴婢瞧到心一怵,忍不住盯着白氏的奴婢问道:“竟是真下手打?

牛府情况复杂,导致牛浩星受罚挨罚鞭鞭打实了。白氏的奴婢不好道出

其中隐情,只能长叹一声。

李云霄难过的呜呜哭着,急着让两个奴仆去弄些开水、一点盐、­干­净的

布。

他将李晶晶所说一字不差的讲了一遍,白氏的奴婢依言,用些许开水把

布泡了,把盐倒进剩下的开水,用布蘸了盐开水将牛浩星的伤口都清洗一遍

牛浩星痛得小手紧握砸床,吡牙咧嘴差点晕过去,等到白氏的奴婢把止

药粉涂抹在伤口上,立刻感觉被涂过的地方阵阵清凉,竟是一点也不痛了,

叫道:“快给我都涂上了。”

白氏奴婢恨不得生了十只手立刻给牛浩星的伤口全部涂好止血粉。

牛浩星背后清凉,疼痛消失,便从床上爬起来下了地,哪知饿的眼晕,

差点昏倒。

白氏的奴婢落泪扶着牛浩星。

李云霄见床单被浸出一大片汗渍,为牛浩星所承受的痛苦感到难过。

中年奴婢道:“牛家五少爷,我们二少爷希望你能爱惜自个身子,把饭

菜吃了。”

李云霄这才想起刚才向白氏承诺要劝牛浩星吃饭的事,道:“牛弟弟,

你不吃饭,身子会变坏,你亲人也会心疼为你哭。”

“霄哥哥,谢谢你来看我,给我带来好药。”牛浩星左手胡乱抹着眼泪

,右手指着身后的昏迷的奴仆,道:“我的随从为了救我身受重伤,还没醒

过来,我吃不下饭。”

李云霄蹙眉道:“你不吃饭,他也醒不过来啊。你不如把吃饭,等他醒

来看到你身子健康的。”

牛浩星倔强的摇摇头。

中年奴婢忍不住问道:“可曾找了书院的大医师给他瞧看?”

白氏的奴婢答道:“昨个夜里下暴雨,府里不敢请年迈的大医师过来,

就去请了王医师来,给他看过了,说是脑袋有淤血,只有等他醒来问过了才

能知道骨头有没有粉碎。”

外头传来男女的说话声,白氏哽咽的哭道:“大医师,劳烦您给我儿子

瞧瞧。”

一个苍老急躁的老头声音道:“胜郡王说他的马车撞了你家奴仆,请老

夫来给你家奴仆瞧病。你让我给你儿子瞧病,到底老夫要给谁瞧病?”

中年奴婢面­色­微变,难怪白氏始终不提是谁家马车撞的,原来昨夜差点

撞了牛浩星的马车是从长安城特意赶到潭州书院听名士讲课的何敬胜郡王的

郡王是从一品,何敬胜是立王爷嫡亲的二儿子、皇帝何冬嫡亲的侄子。

牛院长的官级是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

郡王可不是从三品大夫能够招惹起的。

何敬胜别说马车撞伤牛府的一名奴仆,就是把牛浩星撞了,也没什么事

因是此事牵扯到了皇室的人,中年奴婢一脸肃容,立刻向李云霄做了个

息声的手势,让他等会不要开口说话。

“您顺便瞧瞧我儿子背上的鞭伤。他今年才五岁,昨晚结实的挨了十下

藤鞭,疼痛难忍。他又担忧随从的伤热,到现在都没吃一口饭。”白氏让着

大医师老头先进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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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大医师银针术高超 洪家拜谢晶晶

大医师径直去给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随从把脉。

两个背着红木医箱的容貌普通目光纯正少年医徒,跟在白氏后头进屋。

今个不是急症,大医师便没带胖药师,只带了两医徒过来。

白氏瞧见牛浩星已下了床,穿着换过的­干­净衣服稳稳的站在地上,桌上

的饭菜仍是未动,忍不住落泪道:“星郎,你怎地还是不吃饭呢,你是要让

娘心痛死吗?”

牛浩星低头道:“娘,随从救了我一命,我是想等着随从醒来,跟他一

起用饭。”

白氏的奴婢手指只剩个底的药粉碗,俯在白氏的耳边低语几句。

白氏望向李云霄的目光多了一分感激。

大医师回头跟白氏道:“你回避一下,老夫要查看他身体。”

屋里的三个女人都出去了。

大医师叫两个医徒把随从的衣裤全部剥光,让随从正面朝天平躺。

“老夫先把他弄醒了。”大医师打开一个红木医箱,从里面拿出一块Сhā

满各种型号银针的厚布,取下银针一根根扎进随从头颅、脸、脖颈、耳后的

|­茓­道。

大医师下手扎银针,旁边的牛浩星与李云霄目不转睛瞧着,在心里都默

数着,在往随从的右眼角|­茓­道扎下第二十四根银针时,随从终于发出轻微的

痛苦呻吟。

牛浩星激动的叫道:“牛十一!”

“莫吵。”大医师头也不回厉声给了牛浩星一句,将第二十四根银针拔

出来,又扎进去。

牛十一竟是叫了一声,站在外头的三个女人都听到了。

大医师俯在牛十一耳边,大声道:“牛十一,你脑子里有血块,王药师

不敢给你下针,老夫若是不冒险试试,再过三日你就死了。”

牛十一竟是眼角涌出泪水。

“你恢复意识,就是暂时不能说话。老夫这回冒险对了。”大医师有些

兴奋的道:“你别着急,你身体健壮,被马车撞了,内脏未受伤出血,我再

给你瞧看你身体其他地方有没有受损。我用小锤敲,你要是痛就叫出来。”

牛十一点点头。

大医师朝两个医徒使个眼­色­。

两少年火速取出一个半尺长极小的木锤,轮流在牛十一手臂关节、手指

、两腿膝盖、脚面等处敲打。

牛十一连着嗷嗷叫了十几声。

牛浩星难过的呜呜哭出声来,李云霄握住他的小手,不知怎么安慰才好

大医师回头道:“你哭什么?傻孩子,他叫了说明他骨头没有碎、神经

没有死,是有知觉的。他叫了好!”

因着牛浩星对牛十一十分仁义,入了大医师的眼,对他的态度温和了许

多。

牛浩星收了眼泪,李云霄朝他笑笑。

大医师高声道:“牛十一,你真是好命,被马车撞了,除了脑子里有个

小血块,暂时不能动弹,身体擦破点皮,别处无事。老夫给你开点汤药,你

连喝七日便能痊愈。”

众人一听都面露喜­色­。

大医师又给牛浩星把脉,瞧看他的伤口,惊叹道:“你家里的止血药粉

药效真是好。明个你的伤口就能都好了。我再给你开两天的汤药,你喝了保

管不会留下半点病根。”

白氏满脸笑容送走大医师,听奴婢说牛浩星已经用饭了,十分高兴,特

意取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送给李云霄当做见面礼,邀他常来府里玩陪陪牛

浩星。

李云霄兴高采烈回家,把文房四宝放下,抱着李晶晶亲了两口,给李家

人讲了经过,就跑出去玩球了。

黄昏时分,贺慧淑坐马车赶过来,见李家人等着她用晚饭,面带歉意道

:“今个下午府里来了贵客,我陪着老老夫人见来的贵客,这就来晚了。真

是对不住。”

这个贵客就是胜郡王。

胜郡王到潭州的第二天,去的第一家就是潭州国公府。

明氏是从一品的诰命夫人,品级跟胜郡王一样,只是因他是皇室的人,

仍得穿着朝服向他行礼。

明氏出身就是个打渔女,老了沾了儿子秦国公的光,成了国公府老老夫

人,于礼仪上一点不懂,也耐不下­性­子学,初到长安时没少闹笑话,­干­脆借

着水土不服为由返回潭州。

贺慧淑自是­精­通礼仪,今个早上给明氏说了半个时辰,下午见胜郡王时

才没有失礼。

曲氏瞧着贺慧淑面露倦意,善解人意的道:“亲家姐姐,我知道你很忙

。你莫跟我们客气。”

贺慧淑用过饭,秦敏业禀报了今个游山所见所闻。

贺慧淑听到湘江寺的泥石流惨案,轻叹道:“前几年发生过类似的事,

都没有这次死的人多。”

秦敏业问道:“娘,为何湘江寺不将佃农都迁到安全的地方,非要让他

们住在易发事故的山脚下。”

贺慧淑语重心长的道:“业郎,你有这样的想法没错,只是要往深里想

。你可知湘江寺有多少田地、果园、菜园,雇着多少佃农,要把这些佃农都

迁走,要花费多少银两?”

秦敏业低头不语。

李云青轻声道:“业弟,我所在的太清观雇了几百佃农,不给佃农提供

房子。湘江寺想必也不会给佃农提供。佃农只能在无人的山上建房居住。”

秦敏业抬起头,道:“是我考虑不周,把事情看得简单了。”

贺氏道:“业郎,你不过十一岁,整日只读圣贤书,哪里知晓百姓生活

。你不要气馁,更无需自责。眼前你好好读书,后年在府试、会试甚至是殿

试取得好名次,为你娘争气便是了。”

她跟贺慧淑曾经三次谈过秦敏业的前程。

秦跃是秦国公的嫡二子,不是世子,无法继承国公府。

秦敏业做为国公府的嫡孙,却因是二房秦跃的儿子,也不可能继承国公

府。

贺慧淑从小就把秦敏业培养成文武双全的人才,日后等他考取功名,文

、武官都能胜任。

等着秦国公百年之后,秦跃这一房就分出去,不能再跟长房的人混住在

一起。那时秦敏业已有了功名成了亲,能够独立开府。

中年奴婢上前来禀报了下午李云霄去牛府的事。

贺慧淑问道:“我的霄郎,今个见到牛家小五郎的娘,有没有觉得她比

姨与你娘漂亮?”

李云霄点点头。

李晶晶朝李云霄做了鬼脸,道:“真笨。”

贺慧淑跟贺氏道:“牛院长娶了一妻一平妻两贵妾五妾,可是只有牛家

小五郎的爹这么一个儿子活到成年。”

贺氏轻哼一声,道:“牛院长两妻七妾,后宅安稳了才怪,能有一个儿

子已算是老天开眼。”

贺慧淑点头,接着道:“牛家小五郎的爹名叫牛坤,前后娶了三位夫人

,都得病死了,每个夫人给他留下一个几岁的小娘。”

曲氏摇头道:“他是克妻的命。”

贺慧淑道:“牛坤到观里、寺里都去算过,说他根深命太硬,只能跟一

个根浅命薄的女子白头偕老。牛坤娶的第四位夫人,就是这个白氏。”

贺氏已猜到白氏出自何处,便在曲氏耳边低语一句。

曲氏老脸通红。

贺慧淑道:“白氏一举得男,生下牛家小四郎,接着又生下牛家小五郎

、牛家小六娘。”

李云霄微笑道:“原来牛弟弟跟我一样有一个亲哥哥、一个亲妹妹。”

李晶晶小声嘀咕道:“他还有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呢。”

贺慧淑缓缓道:“牛坤为了白氏,将府里的三个妾都遣送回娘家打发了

。三个妾是牛院长的正妻与两个贵妾塞给牛坤的。牛坤这么做等于是打了嫡

母与两个姨娘的脸。白氏在牛府的日子岂能好过,连带着牛家小四郎、小五

郎、小六娘都不能犯一点罪。”

中年奴婢恍然大悟,难怪牛浩星实实在在的挨了十下藤鞭,原来他生母

白氏在牛府里有三个“敌人”。

李云霄似懂非懂,贺慧淑招手唤过他,搂着他笑道:“我们的霄郎心真

善,竟是晓得去给新交的朋友送去止血粉。”不再说牛府的事,更是只字不

提胜郡王。

这时,门奴进来双手呈来一张贴子,道:“二夫人,洪博士府的管家送

来的贴子,人就在门外等着。”

贺慧淑打开看过后,环视李家人,目光最后落到李晶晶身上,笑道:“

我的晶娘,洪博士出自湖北道几百年的世家,他是前朝最后一界科考的榜眼

,­精­通琴技,被本朝陛下册封为四品下官职的国子博士。他曾在书院教过你

业哥哥弹琴,你姨父在国公府设宴都请不到他。你昨个救了他一命,他全家

人要来拜谢你救命之恩。”

李家人包括一向喜怒不流露于外表的贺氏均是一脸自豪。

李晶晶道:“我昨个远远的在竹林里听过他弹的琴,是蛮好听。我人小

什么也不懂,姨跟娘替我做主要不要见他全家人吧。”

曲氏跟李老实夸赞道:“晶妹子懂得最多了,都能把人救活。”

秦敏业走过来抱起了李晶晶,笑道:“妹妹真是谦虚。”

李晶晶道:“霄伢子,天黑了,业哥哥要跟咱们玩捉迷藏。”

秦敏业面­色­微变,却是没有放下李晶晶,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跟李云

青、李去病道:“咱们都去捉迷藏。”

李云霄大喜,咯咯笑着往厅外跑。李晶晶被秦敏业抱着不放手,只有跟

他们去玩了。

李老实已被洪博士的身份震住了,跟贺氏道:“家里的事向来由你做主

。”

贺慧淑见贺氏点头,便跟门奴道:“你去跟管家说,不要大张旗鼓,晚

上来了见晶娘一面即可。”

众人本以为洪博士一家明晚才来,谁知不到一刻钟就来了。

洪博士夫妻、洪博士爹娘、洪博士两个儿子,洪府的四个抬着四担礼物

的奴仆,一共十个人。

贺慧淑与李家人跟洪博士一大家子相互见过礼,奴婢将在后院玩的李家

孩子与秦敏业都请过来。

洪博士的二儿子轻声道:“霄哥哥。”

李云霄一瞧,竟是玩球的小伙伴洪家二少爷,喜得冲过去抱住他,道:

“你来找我玩啊。”

洪家二少爷摇头,拘紧的低声道:“不是。我是来拜谢救我爹爹一命的

李药师。”

李云霄指着李晶晶,自豪的道:“你要谢的李药师是我妹妹。”

洪家二少爷望向李晶晶,羞涩的小声道:“原来你就是李药师。我们昨

个见过的。”

李晶晶想不起昨天在别院门口叫嚷的小童里面有没有洪家二少爷,便笑

道:“欢迎你常来找我二哥玩。”

在外人面前,只要李云霄乖,她还是相当的给他面子,要叫他哥哥的。

洪博士的爹是个头发灰白的老头子,道:“我活了一辈子,就只有他一

个儿子,小时候他连着打几个喷嚏,我跟夫人都能哭得两眼通红。”

可怜天下父母心。曲氏、贺氏、贺慧淑听了非常动容。

洪博士的爹接着道:“昨个两个学生来家里报讯,我们吓得一佛出世,

二佛升天,原本跑去要见他最后一面,就都随他去了,谁知有惊无险,李药

师从阎王手里把他的命夺回人世,我们也不用跟着去死了。”第一个向李晶

晶跪下磕头,他的夫人白发苍苍跟着跪下。

两夫妻的岁数比曲氏还要大,李老实夫妻赶紧把他们扶起来。

洪博士夫妻、两个儿子跪下磕头。

洪博士今年四十一岁,他的妻子美丽温柔,跟他感情极好。他若是死了

,她不会苟活于世。

洪博士的长子今年十八岁,已经定亲,下个月便会成亲,如果洪博士昨

个去世,长子不能成亲,须为他守三年孝。

洪家二少爷年仅五岁,若是失去洪博士这个爹爹,将会十分可怜。

贺慧淑、秦敏业去扶了洪博士夫妻,李云青去扶了洪博士长子,李云霄

把洪家二少爷扶了起来。

因着贺慧淑刚才话里有话,洪博士一家当面拜谢李晶晶后,便不再打扰

走了。

贺慧淑嘱咐道:“我的晶娘,日后你要救就救知恩图报的好人,万万不

能救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小人。”

李晶晶两世为人,深以为然,将此话铭记于心。

转眼李家人在书院又呆了五天。

牛浩星背后的藤鞭伤早就痊愈,他的随从也能说话行走,只是动作有点

慢,还要恢复些日子。

胜郡王发贴子请了潭州书院权贵人士及名士,在湘江畔的几百年老字号

酒楼饮酒做诗。

秦敏业代表国公府去了,若不是坚持拒绝,差点被有些醉酒的胜郡王赐

下一个歌伎。

后来胜郡王再发贴子请人,贺慧淑以秦敏业染了伤寒为由推辞了。

牛院长因唯一的儿媳­妇­白氏出身风尘,也不再参加胜郡王的酒宴。潭州

书院的几位博士及外请的名士也都未去。

胜郡王前脚离开潭州府,狄玉杰后脚就将他以酒宴为名广收湖南道权贵

重礼、拉拢名士的事如实的写成秘折上报给皇帝李冬。

出公差的秦跃迟迟未回到潭州府,也未捎个口信报平安,贺慧淑心里担

忧他的安危,派奴仆前去军营打听。

奴仆回来禀报道:“二夫人,小人去军营问了一个留守的陪戎副尉,他

说潭州三百里外的鹰啸岭有恶虎出现,咬死七个村民、三头耕牛,当地县令

派了十个衙役去杀虎,反被虎咬死六个,县令将此事报给潭州长史,二老爷

无意中得知此事,就向湖南道都督请令,率五百名将士去杀虎。”

陪戎副尉是从九品上武散官。能任这个官职的大多是萌­阴­祖上的人,没

什么本事,上不了战场,只能在后方留守。

贺慧淑听了右手抚额,等奴仆下去,气得去了国公府别院,跟贺氏说了

此事,美眼圆瞪,道:“你那个姐夫就是个莽夫,怎地别的将军听到此事没

有去,偏偏他去了?”

贺氏蹙眉道:“姐姐是觉得此事蹊跷?”

贺慧淑道:“我是觉得不对劲,可是一生气就想不出所以然来。你快帮

我想想。”

贺氏站起身,在大厅里踱步。

李家人、秦敏业听了都陷入深思。

贺氏突然间停下来,道:“姐姐,能咬死三头耕牛、六个会武衙役的虎

,不是一头,应是几头。我以前在书上曾看过,虎成年后是独居动物,不会

群居,能让几头虎和平共处是有人将它们从小养大。”

李晶晶目光崇拜望着自家老娘。

她在回瑃药府的《药兽书》里看到虎的生活习­性­,本来想过一会儿说出

来,谁知自家老娘年幼时广读杂书、聪慧无比先说出来。

贺慧淑惊道:“鹰啸岭的恶虎不是一只,而是由人养得一群虎!”

贺氏道:“八九不离十。”

秦敏业非常沉稳的道:“娘,爹武功高强,又有五百将士,不会有事。

贺慧淑目光闪烁,道:“你爹不会有事的,对吧?”

秦敏业笃定道:“不会的。”

用晚饭之前,贺氏特意走到最后,低声问道:“姐姐,姐夫身上可带着

晶娘制的保命丸?”

贺慧淑道:“晶娘一共给了我四粒。老老夫人、业郎、我跟你姐夫各一

粒。”突然间气道:“你姐夫是个蠢材,关键时刻,该不会把保命丸给了别

人,自己的命却没有保障。”

贺氏握着贺慧淑微凉的手,“你当姐夫是十几岁的血­性­少年,不知道珍

惜自个­性­命。你放心,他会平安回来。”

晚上贺慧淑回到国公府,总觉得心神不宁,上床前吃了宁神粉,这才睡

着了。

次日她依旧早上先处理了国公府的大小事务,中午陪着明氏用饭,下午

给明氏讲了两个小故事,就坐着马车去了别院。

她进了大厅,喝茶跟李家人、秦敏业说着话,呆了不到两刻钟,国公府

的一个胖管家带着一个穿着盔甲的军官骑马奔至求见。

三伏天气,日头又毒又辣,潭州府无比炎热,便是岳麓山脚下的国公府

别院也是酷热。

军官大概二十几岁,身材高大,生着一双墨剑一样的浓眉,厚厚的嘴­唇­

,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不停流下,整个人湿漉漉像是从水里涝出来的,浑身

散发着汗臭,一丈外都能闻见。

李晶晶从书房里听到动静,便去了大厅,见李云霄还没出去玩球,正站

在贺氏身旁,用好奇的目光望着年青的军官。

胖管家急道:“二夫人,这位是二老爷麾下的致果副尉张义,他有重要

急事向您禀报。”

致果副尉是正七品下的武散官。

张义是个孤儿,婴孩时就被爹娘抛到道观门口,从小就当武道士,十二

岁时被特召到军队,凭着自身能力入了秦跃的眼,后来屡次立功,由秦跃一

步步把他提到这个官职。

贺慧淑认得张义,站起来道:“这厅里都不是外人,你直说就是。”

张义扑通跪下,突然间哭道:“二夫人,我们将军出公差遇凶险身受重

伤,现在返回潭州的途中,将军怕惊了老老夫人,派我提先一步请示您,将

他送到何处?”

“夫君。”贺慧淑无力的叫了一声,面­色­苍白,身子摇晃,两个贴身奴

婢扶住了她。

“娘。”秦敏业眼睛含泪,忙去安慰贺慧淑。

贺氏眼睛圆瞪,急急问道:“我姐夫伤在何处?”

张义抬头见是容貌跟贺慧淑有三分相似的美貌少女,却梳着­妇­人发型,

不敢再看,低头哭道:“随行的军医师诊断,我们将军背部三块脊骨粉碎,

内脏受伤,本该早就断气,可是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活着,时醒时昏迷。”

“他现在在哪里,何时才能到潭州?”贺慧淑话未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外面传闻贺慧淑嫌弃秦跃貌丑言谈举止粗俗,恨不得秦跃夜夜不归府。

秦跃心苦之极常找朋友喝酒,张义就曾陪秦跃喝过十几次。

今个张义见贺慧淑这般伤心,与外头传言完全不符,很是动容道:“二

夫人,下官骑得是马,将军坐得是船。下官估计将军的船再有一个半时辰就

能抵达潭州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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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月下旬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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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秦跃屠虎重伤 半粒丸续命两天

“我这就去接他……见了他再决定是回国公府还是回到别院。”贺慧淑

说平时再大的事,也不见惊慌,今个却是浑身颤抖,只说了几句话,愣是咬

了两次舌头。

“娘,我跟您一起去。”秦敏业怕贺慧淑再有个好歹来,扶着她坐下。

曲氏想着贺慧淑这么年青,要是当了寡­妇­,今后的日子可多难熬。心里

怜悯,跟着一起抹泪。

贺氏用前所未用的凝重口气,跟李老实道:“你与我带着晶妹子去码头

迎姐夫。”

“那是。”李老实连忙点头,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姐夫很是担心。

李云青道:“娘,我想去接姨父。”

李云霄道:“娘,我也要去。”

贺氏摇头道:“码头人多,你们去了太乱。”

“让他们去见见姨父。”贺慧淑开口说话,嘴角竟是流出鲜血,把众人

吓坏了,以为她气得吐血了。

秦敏业慌了,哭道:“快去找书院的医师来给我娘瞧病。”

“我是咬了舌头。我没事。”贺慧淑拿着帕子擦­干­血迹,手指着匆匆走

出大厅的奴婢,含糊不清的道:“你回来。我让少爷去书院请王大医师,一

起去码头。”

李晶晶蹙着小眉头,呈上一个黑­色­小瓷瓶,道:“姨,你吃下这个内用

止血粉,舌头就不会流血。”

秦敏业定住神抹了泪,待贺慧淑吃了药粉,便带着两个奴仆出了府。

贺慧淑给总管下了几道命令,其中一条是严禁国公府的人将此事禀报给

明氏。

总管领令离开返回国公府。别院的奴婢将被褥抱进马车,直等着王大医

师来了就前往码头。

一会儿,秦敏业请着一个背着红木医箱白发苍苍­精­瘦的老头、一个肥胖

背着红木药箱的中年男子进了大厅。

老头子微点头,不卑不亢道:“二夫人。”

肥胖的中年男子一路快走,累得气喘吁吁,鞠躬行礼,没有说话。

两人都是朝廷封的医药官员,派驻潭州书院。

老头子官居六品上,中年男子官居七品上,品级比贺慧淑低。

贺慧淑哭道:“王老,我夫君此时正在船上,一个时辰后就到潭州码头

,请您与邓药师随我们去码头。”

老头子痛快的道:“这就走吧。”

除了曲氏、李去病,李老实一家人都跟着同去。

男子跟王大医师、邓药师同乘一辆马车。贺慧淑姐妹、龙凤胎、望月、

望莲乘一辆马车。

府里的四个奴婢、奴仆则是乘着隔壁董府的马车。

张义骑马先行一步到了人流如织、嘈杂无比的潭州码头,直接包下一条

客船。

众人到后下了马车,都进了客船等待。

贺慧淑望着辽阔的江面,秀眉紧蹙,问起张义事情经过。

张义怕身上汗臭熏着贺慧淑,特意站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道:“二夫

人,事情要从十几年前说起,此去二百多里,有个鹰嘴岭,岭高二百丈,前

后有两个村子,前村往北行五里就是座无名庙。”

李云霄一听讲故事了,赶紧跑过来坐下听。

张义道:“无名庙的主持是十几年前从长安来的高僧,武艺高强,还懂

些医药术。几年前,后村紧挨着的山里常出现一个骑着虎的野人,村民害怕

虎伤了人畜,就请了高僧去除虎。”

贺慧淑与贺氏对视相望,心里都想到了前朝开朝长安寺院几百个武功极

高的僧人,都能以一敌百,这位高僧应是其中一员。

张义接着道:“高僧与村民合力抓住了野人,老虎逃了。高僧念在野人

没有伤及村民,饶他一命,将他收在庙里看管教导。野人在庙里呆了没多久

,老虎就寻来了。高僧心肠慈悲,没有杀老虎,让野人把老虎管好了,不要

下山伤人。这只老虎在无名寺定居,居然还引来了两只雌虎,四年之内生下

六只小虎。”

众人一听,都惊呆了。

秦敏业失声道:“三只成年老虎、六只小虎,共是九只虎。”

张义长叹一声,道:“不久前高僧被雷劈死了,无名庙的两个僧人将他

焚化,竟是出了一颗十分稀罕的头骨舍利,就按照佛教规矩带着舍利去长安

。”

李云霄好奇的问道:“舍利是什么?”

张义道:“是佛家的宝贝。”

李云霄又问道:“野人没有跟去长安?”

张义道:“野人独自在庙里,无人做饭给他吃,就带着群虎去山林猎兽

,把前村在山里吃草的两头耕牛当成了野兽给猎食了。”

贺氏道:“两头耕牛再厉害也难逃九虎之口。”

张义点头,道:“耕牛就是村民的宝贝。前村跟后村一合计,两村派出

四十个壮年男子由两个猎户领着进山下了陷阱屠虎,只杀死了一头小虎,却

是死了七人。”

李晶晶道:“村民死了好可怜啊。”

曲氏叹道:“他们的家人更可怜。”

张义道:“两村里正禀报当地县令,县令派了二十五个衙役、本县壮士

百人去山里屠虎,谁知野人出现,一人就杀了三个衙役,八虎又杀死三个衙

役,杀伤几十人。”

李云青道:“这群老虎与野人不除,日后必会有更多的人畜被它们咬死

杀死!”

张义感慨道:“我们将军听到此事时,也就是这么说的,就向都督请令

,带了五百­精­兵去了鹰嘴岭。”

李云霄夸赞道:“姨父真勇敢,敢去杀群虎。”

贺淑慧目光幽幽,道:“从我认识你姨父起,他就是这么爱打抱不平。

可是他为了别人着想,谁为他的家人我们着想。”

李云霄跑到张义跟前,他身上再臭也臭不过李晶晶的药兽圈,急道:“

你快接着讲。我要听我姨父杀恶虎。”

张义道:“说来不巧,我们军队到了山林,连着五天下雨,虎毛影子都

没瞧见。好不容易要天晴了,­干­粮又快没了。将军派五十人去附近的后村借

­干­粮。五十人取了­干­粮回来时遭遇虎群袭击,十二人被咬伤。”

秦敏业道:“虎群有了野人就等于有了智慧,知道挨个击破,伏击人少

的军队。”

张义道:“将军大怒,亲自带着五十人去取­干­粮,以身作饵,诱了群虎

现身,向天空发信号,我与两位军官从三处出现用弩箭­射­杀群虎。当时就­射­

死六头。”

李云霄激动的拍手,道:“恶虎死了。”

张义情绪激动道:“野人听得群虎惨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手持一

柄长半丈的铁禅杖杀进去救虎。那野人身中十几只弩箭,如同刺猬一般,浑

身是血,竟是凭着一口气冲出重围,临死之前用尽全力双手铁禅杖铲向我们

将军后背。”

贺慧淑听得差点急晕过去,贺氏忙掐她的虎口,把她弄醒了。

张义哽咽道:“千钧一发,一个名叫马元的亲兵替将军挡了一铲,整个

穿着盔甲的右肩被铲掉,便是如此,铁禅杖只卸了七成力,还有三成力击中

我们将军后背,把他击得吐血伤了内脏、背部脊骨碎了。”

“夫君。”贺淑慧再一次悲痛的泣不成声。

秦敏业一边抹泪一边安慰贺淑慧。

贺氏心疼贺淑慧,难过的哭了。

李云霄叫道:“高僧不该救野人,也不该不杀虎啊。”

李晶晶心道:高僧救野人与虎没有错,怪就怪老天打雷劈错人,让他死

了。他不知自己会死,没来得及嘱咐两个弟子照顾野人,野人没有饭吃,饿

肚子这才带着群虎去猎食了村民的耕牛。

王大医师把张义叫到一旁,问道:“除去秦将军,你们还有几人重伤,

几人轻伤?”

张义满脸是泪,道:“我们将军一人重伤,十五人轻伤。”

王大医师蹙眉道:“重伤的至少两人才对。”

张义笃定道:“只有将军一人重伤。”

邓药师急道:“你刚才说了,五十人取­干­粮遭虎群袭击,十二人被咬伤

,亲兵马元的右肩被野人一铲削去。他们难道不是重伤?”

张义解释道:“虎群咬伤的十二人,幸好伤口都不是致命处,又及时涂

了将军给的药效极好的止血粉,当时就没再流血,一夜后就结了痂,也无人

发热。马元右肩没了,今个早上我骑马前去给夫人报信,特意问了医师,他

说马元是残废了,但是­性­命无碍。”

王大医师伸手阻止邓药师再问。

他已从胜郡王那里得知,长安药神夫人医神的药铺里售卖的由神秘大药

师回春居士止血药药效奇好,失血过多者用后伤口不会感染,更不会引起发

热。秦跃是秦国公的二爷,能拥有回春居士的止血粉并不奇怪。

张义指着远处江面的一艘小型客船,高声道:“夫人,我们将军就在那

艘船里。”

“我去迎他。”贺慧淑望了一眼,抹了眼泪,急匆匆下茶楼,往码头快

步走去,恨不得Сhā翅飞到那艘船上。

张义与国公府的两个奴仆在最前头开路,秦敏业、李云青紧跟在贺慧淑

与贺氏身后,李老实驮着李云霄,望月驮着李晶晶,王大医师、邓药师走在

最后也是快行。

客船停在码头,船上的十几个将士下来将满脸是泪的贺慧淑呣子及李家

人等迎了上去。

贺慧淑想到在马车上商量好的,猛回头叫道:“晶娘,你快到前头来。

望月跑至将李晶晶放下。李晶晶拉着贺慧淑冰冷发抖的手进了舱门。

舱内门窗敞开,江风穿窗而过,一股浓郁的汗臭味扑鼻,差点把人熏个

跟头。

紧贴着舱壁的一张简易木床,一个体型高大肥壮似熊的壮汉趴躺着。

他上身光着,露出整个后背油黑的皮肤、水桶似的粗腰、瓷实的­肉­,下

身穿着黑­色­薄裤,光着双脚。

他的脸侧躺朝着舱门,皮肤黝黑,满脸络腮胡子,浓眉大鼻子,不厚不

薄的嘴­唇­,眼睛紧闭,不像是奄奄一息昏死过去,倒像是在午休打盹。

木床旁边站立一位穿着灰衫的男子,鞠躬行礼,十分恭敬的沉声道:“

下官军医师胡明见过夫人。一个时辰前,将军微醒,叫了三声您的名字,一

声少爷的名字,而后一直昏迷,气息若有若无,心跳微弱。”

他是随行的军医,官位正八品上,见了五品诰命夫人自是要行礼。

“夫君。”贺慧淑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扑上去跪在了低矮的木床边,

双手握住了秦跃的手,来回摇晃,哭道:“你不能抛下我跟业郎。”

李晶晶则趁着胡明跟进来的秦敏业说话,赶在王大医师进来前,急将手

里的保命丸塞进便宜姨父秦跃的嘴里,非常郁闷的是他咬着牙关嘴­唇­紧闭塞

不进去。

她只能将保命丸攥在手里。

李云青上前给秦跃­祼­露的后背盖上薄被。

贺氏进来后瞧到秦跃的块头跟容貌,竟比之前想象更加粗鄙。

虽说秦跃爹救了姐姐一命,可姐姐给秦家生了秦敏业这样好的子孙。

姐姐十三岁就嫁了秦跃,被他折磨得身体大损,在家里辛苦­操­持、教导

秦敏业,这些年他在外头还有女人。

如今姐姐身子刚好些,秦跃又莽撞的出了这样的祸事,害姐姐伤心欲绝

贺氏心里实在是堵得慌。李老实握住她的手。

王大医师进来立即给秦跃把脉,而后肃声连发十三问,直问得对他十分

敬畏的胡明又急又躁,嗓子都要说哑了。

王大医师瞪着胡明,道:“两日前秦将军内脏出血,你到底给他吃了什

么药,吊着他的命,让他迟迟咽不下最后一口气,让他受了两天两夜的折磨

?”

胡明面­色­苍白,却是敢于跟王大医师对视,道:“下官给秦将军用的药

,刚才已全部给您说过。”

邓药师忍不住岔话道:“你说的那些药,没有一种能令病人内脏出血续

命两天两夜。你再好好想想。”

胡时摇头道:“事关秦将军­性­命,下官不敢有半点隐瞒,已经全部说过

了。”

王大医师面­色­无比失望,如实跟贺慧淑道:“二夫人,府里给秦将军准

备后事。”

贺慧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晶晶心里疑惑保命丸的药效未在秦跃身上发挥出最佳药效。

王大医师与邓药师出了船舱,得知失了右肩的马元在隔壁躺着,便过去

瞧看,把过脉看了伤口,病情如同胡时所说,残废却是保住­性­命。

王大医师听到隔壁贺慧淑、秦跃悲痛无比的哭声,长叹一声,跟邓药师

道:“我们留下也救不活秦将军,还是回书院。”

两人刚下了船,船舱里胡明突然间拍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秦将

军刚受伤时,神智还清楚着,从贴身衣服里找出一个粉红­色­香包,取出一个

小药瓶,将里面的药丸分成两半,一半给了马元,一半自己吃了。”

王大医师一直问得是他给秦跃吃了什么药,未问秦跃都曾吃过什么药。

他脑子一根筋,刚才心又急,压根未想起这件事。

张义叫道:“我也想起来了。当时我们将军说,药只有一粒,马元救了

他的命,他不能看着马元死。他跟马元分吃一粒神药,要活一起活,要死一

起死。”

贺慧淑泪流满脸,气得用力掐秦跃手臂的粗­肉­,仿佛多掐几下就能把他

掐醒,声音嘶哑哭道:“马元受得不是重伤,根本不会死。你怎地如此蠢,

把我千叮咛万嘱咐给你保命的药丸分给马元一半。”

李晶晶恍然大悟道:“原来姨父只吃了半粒保命丸。”

“保命丸我有,我带着。我这就给爹爹吃。”秦敏业就跪在贺慧淑旁边

,从贴身粉­色­香包里取出一个药瓶,倒出里面的一粒药丸,拨开秦跃的嘴­唇­

往里塞,可是秦跃牙关咬紧,怎么也塞不进去。

“让我来。”李老实上前双手把秦跃下巴用力一捏,直接把他下鄂卸下

来。

秦跃大嘴张开,有些滑稽,可是在场的人谁也笑不出来。

秦敏业将药丸放进秦跃嘴里,看着药丸顺着他的舌头滚进咽喉。

李云青问道:“姨父把药吃进去没有?”

“姨父体重是常人一倍,一粒不够。”李晶晶见秦跃跟黑熊一样高壮,

一粒半保命丸计量都不够,将手里的药丸放进他的嘴巴。

贺慧淑急得顾不得礼仪,伸手往怀里掏香包,道:“我这有一粒,都给

他吃了。”

张义、胡明、李老实连忙出了船舱回避。

李晶晶正给秦跃把脉,低声道:“姨,你那药先留着。姨父连吃两粒保

命丸,再多吃也无用了。”

贺慧淑紧张的问道:“你姨父能保住命吗?”

之前她在马车里跟李晶晶交谈过,觉得秦跃不但能活下来还不会残废,

现在王大医师已让她给秦跃准备后事,她心理期望立刻降低到只要秦跃活下

来,哪怕成了瘫子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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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晶晶救姨父命 秦跃初提儿女亲事

李晶晶双手抱着贺慧淑,柔声道:“姨,你千万别急,我们陪你再等半

个时辰。”

贺慧淑岂能不急,哭道:“你姨父半个时辰后会怎样,能活过来吗?”

秦敏业问道:“我爹能保住­性­命吗?”

李晶晶道:“姨父两天前受了重伤,吃了半粒保命丸护住心脉,一直坚

持到现在,刚又吃了两粒,他的块头那么大,药效在体内发作比常人要慢些

。”

去年她给被疯牛撞成重伤的怀孕母牛吃了两粒保命丸,半个时辰母牛好

转,两日后才能站起来吃食。

秦跃体重倒是比母牛轻,估计醒过来需要三刻钟。

可惜王大医师走了,不然以他­精­湛的银针术,现在给秦跃扎几针就能醒

来说话。

“姐姐,你莫跪着了,快坐着等姐夫醒来。”贺氏将哭得只剩下半条命

的贺慧淑扶起来,又见秦敏业与李晶晶紧挨着并排跪在秦跃床前,想到贺慧

淑前些天的玩笑话,不由得蔑视自己,这个人命关天的紧要时刻想这些­干­什

么。

众人在闷热汗臭冲天的船舱里呆着度日如年。

李云霄踩着板凳,趴在窗户边瞧看江景,数着外面共有多少艘客船,无

意中回头余光瞟见秦跃右脚脚趾头动了一下,连忙跑下地站在秦跃床边,盯

着他的右脚,见到又动了一下,叫道:“姨父脚动了,他醒了。”

众人上前将秦跃围了起来。

李晶晶再次给秦跃把脉,伸手翻看他的眼底,道:“姨父心跳比刚才有

力,已保住­性­命渡过危险期。”

贺慧淑喜出望外,问道:“我的晶娘,你姨父真的活下来了?”

李晶晶慎重的点头,道:“姨,你要是着急想跟姨父说话,就叫那个胡

军医用银针扎姨父|­茓­道。”

贺慧淑摇头道:“不用。我听说银针刺|­茓­伤身。我要等你姨父自已醒过

来。”

贺氏道:“姐姐,晶娘的话从未有假。你安心就是。”

李老实父子三人都跟着向贺慧淑保证李晶晶所说是真。

贺慧淑紧紧攥着贺氏的手,哭道:“多亏你生下了晶娘。”

秦敏业抱着李晶晶,感激道:“妹妹,多谢你救了我爹的命。”

李晶晶拿着小帕子给秦敏业擦眼泪,柔声道:“你爹是我姨父,我救他

是应该的。”

在场的国公府奴婢均是目光感激向李晶晶道谢。

贺氏将贺慧淑拉到一旁,低声问道:“姐姐,一会儿姨夫醒来,你是将

他送到国公府,还是府里的别院?”

贺慧淑用极低的声音道:“我原本以为你姐夫活不过今晚,准备把他抬

回国公府,让老老夫人见他最后一面。”

李晶晶坚起耳朵听到此话,心道:姨夫是国公府的嫡二公子,生命弥留

之际,嫡亲的­奶­­奶­必须要见他一面。姨若若不把姨夫送到国公府,老老夫人

肯定会生气,还会落下口实。

贺氏知道贺慧淑当家非常不容易,道:“姐姐,莫说这些丧气话。姐夫

已保住命了。”

贺慧淑面­色­复杂,缓缓道:“如今你姐夫命保住了,可三节脊骨粉碎瘫

了。我想让他先去别院,我给长安写信禀了业郎爷爷­奶­­奶­。”

贺氏点头道:“姐夫办的是公差,出了这么大的事,湖南道都督肯定要

给国公爷写信赔罪。长安国公府那边你立刻禀报就对了。”

贺慧淑道:“等你姐夫能说话身子好些了,我这边跟老老夫人透些口风

,让老老夫人有个心理准备,知道她的二孙子再不也站不起来,我再把你姐

夫抬回府。”

贺氏道:“潭州国公府这边,老老夫人身边的人都听你的话,只要不让

老老夫人接触外人,能瞒些日子。”

贺慧淑长叹一声,抹泪愁道:“你姐夫瘫了,我不知道如何给业郎爷爷

­奶­­奶­下笔写信说这件事。”

贺氏伸手叫过李晶晶,用前所未有过的严肃语气,道:“你姨父会变成

瘫子吗?”

李晶晶摇头,道:“我一直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啊。”

贺慧淑一愣,细细回想,近两个时辰里李晶晶确实未说过这样的话。

秦敏业走过来,哭着问道:“妹妹,你能治好我爹的脊骨,让他站起来

走路?”

李晶晶一本正经道:“要是姨父能忍住痛,粉碎的脊骨就得再生,接下

来姨父要是能听话坚持做康复运动,就能站起来走路。”

贺慧淑呣子不约而同急道:“此话当真?”

李晶晶点头道:“比珍珠还真啊。”

“姐姐,上次你在我家时,我给你说过,去年村里的一个七岁的小郎被

疯牛顶了,脊骨、臀骨粉碎,晶娘用药将他治好了,如今他活蹦乱跳,上山

砍架都没问题。”贺氏若是没有把握刚才不会问李晶晶。

“我想起来了。你说过的。”贺慧淑喜极而泣。

秦敏业激动无比道:“那太好了。我爹最不怕痛,也最听我娘的话。我

娘让他做康复运动,他肯定不敢不做。如此他身子能完全康复,不会瘫了。

贺慧淑嗔怪道:“你这孩子,你爹是最有主意的,他岂会听得我的话。

这回为了他不瘫了,我只有搬出你爷爷来压他。”

这时秦跃嗓子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众人吓了一跳。

李晶晶俯到秦跃喉咙前细听,道:“姨父嗓子­干­说不出话,把他下巴合

上,给他喂点温盐水解渴。”

李老实赶紧将秦跃的下巴恢复原样。

秦敏业问道:“为何要喝要在水里放盐?”

“姨父流了好多汗,身体缺盐,要吃点盐补充。”李晶晶摇头晃脑道:

“人的汗水、眼泪都是咸的,不信你尝尝你自己的啊。”

李云霄仰头道:“业哥哥,你尝尝姨父的汗是不是咸的。”

“二夫人,船上简陋,只能用碗喝了。”站在外头的张义赶紧端进来一

碗放了少许盐的温水。

李老实抬起秦跃的大脑袋,贺慧淑连忙跪下亲自端着碗给秦跃喂水。

秦跃喝了一碗水,声音粗哑,道:“痛,胳膊好痛。”

贺慧淑惊道:“你不是脊骨粉碎吗,怎地胳膊也痛?”

李云霄好心的提醒道:“姨,刚才你拧了姨父胳膊好多下哦。”

贺慧淑喃喃道:“我以前一直这样拧他,他也没叫过痛。”

李晶晶憋着差点笑出声来,就在这时秦跃缓缓睁开大而圆的眼睛,惊诧

道:“我这是死了,魂回国公府?”

贺慧淑哭道:“你想死阎王不收。我的晶娘把你的命救了。”

秦跃牛眼圆睁,不错眼珠的盯着贺慧淑,难以置信的问道:“慧淑,你

哭得这般伤心,是为我吗?”

贺慧淑没好气道:“不为你还为谁?你莽撞的去屠虎,身受重伤奄奄一

息,明明别人­性­命无忧,你还将唯一的保命丸分给别人一半,你是要叫业郎

与我当孤儿寡母?”

秦跃伸手给贺慧淑抹泪,柔声道:“慧淑,这次是我大意轻敌,也是我

考虑不周,害你与儿子担忧。你一哭我心里像针扎一样。你快莫哭了。”

贺慧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这是潭州码头的客船,我、业郎与妹

妹一家人都来接你。”

秦跃这才将目光移向别处,瞧到了儿子跟一家子陌生人,站在妻子身后

年轻美貌的少­妇­正打量着自己,这个少­妇­个子比妻子高,容貌跟妻子有三分

相似,气质端庄大气比起几百年世家的主母也不差,试探的问道:“妹妹?

贺氏点头应了一声。

秦跃面露尴尬之­色­。

他本想带兵除了恶虎,让贺氏看看她姐姐嫁的人虽粗蛮却是个有本事的

英雄。谁知差点被养虎的野人杀死,浑身臭不可闻以这么个方式跟贺氏见了

第一面。

李老实道:“姐夫。我是你妹夫李长生。”

秦跃打量李老实,向贺慧淑的招手,让她俯到耳边,轻声道:“妹夫比

我英俊,可是妹妹也比你好看。”

贺慧淑嗔怪道:“命都差点没了,还说浑话?”

李家三个孩子先后跟秦跃行礼叫了“姨父。”

秦跃见李云青生得皮肤不黑不白,容貌清秀,眼睛­精­亮有神,体魄强健

,李云霄皮肤白里透红,浓眉大眼,虎头虎脑非常可爱,又招手跟贺慧淑嘀

咕道:“敏业没有妹夫跟妹妹的儿子英俊,不过敏业可是考中了秀才。”

“这会子你还有心思比这些。”贺慧淑真想再狠狠的拧秦跃胳膊一把。

秦跃目光落在李晶晶身上,温声道:“你长大了就跟着敏业一起叫我爹

爹。”

李晶晶仗着年龄小,装着听不懂。

秦敏业脸黑,又低着头,瞧不出是害羞还是不满意。

贺慧淑抹泪缓缓道:“你总算说了句正经话。”

李老实、李云青面­色­微变。国公府哪里是他们小门小户的李家能高攀起

的。

张义一听秦跃竟是思维清晰说了这么多话,喜得跑到外头跟一脸衰­色­的

胡明说了。

哪知胡明却误以为秦跃回光返照,哭着跑进来给秦跃把脉竟是差点摔了

一跤。

贺慧淑站立不动宛如玉兰,恢复了贵­妇­人的高雅,道:“我要带着你们

将军回国公府别院,你们替将军向都督如实禀报军情。”

秦跃嘱咐道:“我病着,所有事都由二夫人做主。”

张义抱拳称是,极为恭敬的道:“请将军与二夫人放心,余下的事都交

给下官。将军在府里安心养伤,军中有什么要事,下官会去别院向将军禀报

。”

贺慧淑下令将秦跃抬到马车上去,国公府的四个奴仆进来等着胡明一脸

震惊的把完脉,就把舱门卸了,而后与两个将士将体重二百多斤重的秦跃抬

下了船舱放入马车。

“妹妹要跟我们坐一起。”秦敏业从望莲手里接过李晶晶上了秦跃、贺

慧淑的马车。

贺氏不方便再与贺慧淑同乘一辆马车,便与李老实带着李云青兄弟、望

月、望莲坐了第二辆马车。其余人都挤在第三辆马车。

马车渐渐远离喧哗的码头,第一辆马车里面贺慧淑拿着扇子给汗流浃背

的秦跃扇着风。

原本薰着香的马车沾了秦跃的汗臭,气味难闻极了,便是他自己都嫌弃

自己,话都不想说了。贺慧淑最是洁净之人,却没有埋怨一句。

李晶晶从小荷包里面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往手掌里倒出一点淡绿­色­的

药汁,抹到鼻前、太阳|­茓­,问道:“姨,­精­凉香,我给你抹点吧。”

贺慧淑点头。李晶晶小手给她涂了之后,见秦敏业伸长脖子探过来,也

给他涂了,最后给秦跃抹了。

秦跃道:“这味道没有花香甜腻,闻了脑子里清凉,神明清醒,真是好

。”

李晶晶点头,微笑道:“嗯,姨父说对了,­精­凉香是用薄荷制成的,专

门用来治乘船坐车头晕。”

­精­凉香是前世­精­凉油的提升版,又是在回瑃药府里制成,效果极好,也

不油腻。

贺慧淑问道:“我的晶娘,我瞧着你姨父瘦了好多,他现在能吃东西吗

?”

李晶晶心说:姨父肥壮得跟熊一样,没看出来瘦啊。回答道:“当然可

以啊。”

贺慧淑接着问道:“有没有什么忌食的?”

李晶晶摇头道:“没有。姨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哦。”

贺慧淑立刻道:“业郎,快把柜子里的点心、果子拿来给你爹吃。”

李晶晶扭头见秦敏业将车厢深处角落里的柜子拿了过来。

贺慧淑把扇子交给秦敏业,让他给秦跃扇着凉风。

她打开柜子,将里面的点心果子一样样拿出来的问秦跃,不喜欢的就放

回去,喜欢的就喂到他嘴里。

秦跃本不爱吃甜味的点心,可是饿了三天,肚子早就空了,每样点心都

吃了,口渴了又吃了一个梨子。

贺慧淑柔声道:“夫君,久饥不能暴食,等回到别院沐浴之后,你再用

些饭菜。”

李晶晶瞧着姨父幸福的朝着姨笑露出上下两排整齐雪白牙齿,若是给他

ρi股上按个毛茸茸的尾巴,简直跟哈巴狗一样了。

秦敏业听爹叫娘“慧淑”,娘叫爹“夫君”,心里暗喜。

傍晚时分,众人回到国公府别院,已焦急担忧等候多时的曲氏与李去病

终于见到了秦跃,得知他吃了李晶晶的保命丸已保住­性­命,放下心来。

秦敏业带着六个奴仆侍候秦跃沐浴。

贺慧淑简单的沐浴,换身衣服与李家人简单用了晚饭,就去陪着秦跃,

叫秦敏业去用饭。

李晶晶提着小篮子进来时,秦跃正趴着躺在床上,张大嘴巴享受着大美

人贺慧淑亲自喂饭。

贺慧淑目光宠溺,柔声道:“我的晶娘来了,快过来坐在我身边。”

李晶晶坐下道:“姨父脊骨三节粉碎,周边七块骨头骨裂,等姨父用过

饭,我让业哥哥给他后背都涂上我制的药膏。”

秦跃眼巴巴瞅着贺慧淑。

“你业哥哥在用饭,还是我来吧。”贺慧淑跟李晶晶道:“你之前说涂

了药膏会很痛,是吗?”

“嗯。特别的痛。”李晶晶俯身跟秦跃四目相视,问道:“姨父,姨亲

自给你涂药膏,你要是痛就想想姨,为了姨也要忍住不能动哦。”

秦跃信誓旦旦道:“我少年时,被人拿刀割­肉­,也能忍住不吭一声。不

信你问你姨。”

贺慧淑嗔怪道:“你又说浑话。”

哪知李晶晶接着道:“真是有刀割­肉­那么痛,而且连着一个月,每天至

少痛一个时辰。姨父,你一定要忍住不动,不然就脊骨就会变形成了驼子。

秦跃听得牛眼圆瞪,见贺慧淑的眼泪落进碗里,急道:“慧淑,你莫哭

了。我能忍住痛,不会变成驼子。”

李晶晶将装有蚁虎再生骨膏的罐子拿出来放在桌上。

贺慧淑给秦跃的后背涂满了黑呼呼散发着淡淡药香的药膏,手上沾了药

香,怕被明氏闻出来多想,净了手后,道:“­奶­­奶­在府里等着,我得回去。

秦跃抓着贺慧淑的手不放。

李晶晶识趣的提着小篮子带着奴婢们离开将门关好,里面竟是传来贺慧

淑娇羞的惊呼,愣是装作没听见。

秦敏业沐浴换衣用完饭要去瞧看秦跃,被李晶晶拦住,一本正经的道:

“业哥哥,姨父正跟姨说悄悄话呢。”

秦敏业问道:“妹妹,我娘可曾给我爹涂了药膏?”

李晶晶道:“涂了啊。”朝秦敏业摆摆手,“我衣服好臭,去沐浴了。

好一会儿,贺慧淑才红着脸从卧室里出来,月­色­下瞧见秦敏业坐在不远

处桂树旁边的石凳,正好有话要跟他嘱咐,便坐在他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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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去病考上书院 晶晶拒学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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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郎,我这就回国公府,别院这里交给你。你爹刚涂了药膏,已经睡

下。我安排两个下人守着他,有什么动静你就叫你妹妹。你莫觉得你妹妹年

龄小,不信任她。”

秦敏业星目含泪,动容道:“娘,今个王大医师都说爹爹没命了,若不

是妹妹,爹爹岂能活下来,更别说治骨碎。妹妹之前用药治好了洪博士的五

步蛇毒,如今又是用药活了爹的命。我对妹妹的药是十成的信任。”

贺慧淑点头,低声道:“你这样想就对了。你妹妹天资聪慧,非寻常同

龄的小娘能比。”

秦敏业微微点头。

贺慧淑心里很是欣慰,慎重道:“今个你爹在船上的话,你是听到了,

我也是这般想的。你待妹妹除了真诚,还要与待别人不同,这样才会让她觉

得你好。”

秦敏业低头,双手不知放于何处。

贺慧淑自是瞧出自家儿子害羞了,轻声道:“李家不是普通人家,只是

晚比我们家得到富贵。用不了多久,李家就会一步登天,你妹妹身份不会低

过你。”

秦敏业惊愕抬头,贺慧淑已经起身走向大厅,应是去跟曲氏、李家人打

招呼离开。

深夜别院客房檀木雕花华贵大床上,李老实翻来覆去睡不着,贺氏睁眼

要起夜解手,见李老实正瞅着她,柔声道:“怎地不睡?”

李老实缓缓道:“我在想姐夫说的话。咱们家高攀不上姐夫家。”

贺氏去解了手回来,轻声道:“儿女都还小。再者就算说亲事,也轮不

到咱们做主,有爹爹呢。”

李老实心里不踏实,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贺氏浅笑,道:“姐夫不是长子,不用继承国公府,不会处处被人盯着

。姐姐家里事事说了算。业伢子小小年纪文武双全,前途无量。”

李老实急道:“你愿意把晶妹子许配给业伢子?”

贺氏道:“刚才我说了,儿女的亲事需由爹爹做主。爹爹若不同意,我

想跟姐姐亲上加亲也不行。”

李老实想想也是,感慨道:“业伢子的确极好,晶妹子也好,就是我们

李家远不如秦家。”

秦国府的别院已是处处富贵奢华,比李家强百倍,潭州府国公府、长安

国公府已不是他能够想象的,更别说以后当亲家。

他是老实人,不会有任何的奢想。

贺氏伸手搂着李老实脖颈,细声道:“你莫多想。晶妹子救人命,积下

许多的­阴­德,肯定会有个好姻缘。”

次日早晨,湖南道都督便派了嫡长子带着贵重材料前来探病,其中有一

枝百年的人参。

秦跃根本没有要命的迹象,躺在床上能说能笑能吃,只是不能下地,都

督府嫡长子心里巨石落下了。

当晚都督就将秦跃除群虎杀妖人(野人)的事细细描写上了一个折子,

用五百里加急送往长安。

又过了两日,秦跃气­色­比刚回别院时好多了,每天近一个时辰的剧痛非

常人能忍的折磨能够承受,咬紧牙关做到一声不吭,这让李云霄更加崇拜他

,也让贺慧淑十分的心疼。

贺氏见秦跃恢复的很好,就让李老实、李云青先回了曲家村。她要陪着

给秦跃治疗的李晶晶,又怕传出流言,特意请着曲氏留下来。

李老实、李云青在太清观只请了十天假,必须得回去了。

之前曲氏跟曲快手说的是在潭州呆十天,如今要呆一个多月,怕曲快手

担心,让李老实、李云青去打声招呼。

潭州书院的名士授课结束后恢复上课。秦敏业头一天下了学堂回到别院

,就给李去病带来好消息。

“小叔叔,你的策论三位博士都看过了,都是点评写得保守,但是胜在

沉稳,提议若在书院学习一年,广阅群书,后年参加县试九成考中秀才。”

李去病谦虚的道:“三位博士给了我这么高的评价。我受之有愧。”

李晶晶趁机拍娘亲的马屁,得意洋洋道:“小叔叔,你不看看瞧你读书

的是谁,那是我娘。我娘多厉害啊。”

贺氏给小叔子和儿女讲课全凭记忆力,从不拿书,深奥的句子讲得浅显

易懂。

曲家村的秀才先生才学远不如她,便是书院里的博士也不见得有她教的

好。

李家人是通过李云霄跟书院同龄的小童比学问,才知道贺氏学识很高。

李云霄兴奋的大声道:“小叔叔,你进潭州书院读书,我跟你一起啊。

曲氏笑容满面,忍不住主动问道:“去病,你想在书院读书?”

李去病激动道:“娘,我已想好了,要在书院读书。”

李云霄立刻跑到贺氏跟前,拉着她的双手来回摇,叫道:“娘,我要跟

小叔叔一起在书院读书。”

“霄伢子才五岁,年龄太小,不能离开家里。”曲氏立刻否了。

“我都跟他们说好了,在书院呆着不回去了。不能失信啊!”李云霄气

呼呼一ρi股坐倒在地,就要满大厅打滚。

李晶晶上前用脚踢李云霄ρi股,叫道:“不许耍赖皮,给我起来。你不

起来,我就让娘不放你出去玩球。”

李云霄张嘴哇哇大哭。李去病过来把他抱了起来。

贺氏叫李云霄站在跟前,肃声道:“你小叔叔到学堂读书是经你爷爷同

意过的。你想要到学堂读书,等你爷爷仲秋节回家,你去求他。”

李云霄急道:“仲秋节还早着呢。我等不了。”

曲氏望着贺氏,道:“霄伢子未满七岁。我不会让他离开家。”

李云霄听了哭声更响,从李去病怀里挣脱,又是一ρi股坐在地上要打滚

李晶晶高声道:“望月,去把­鸡­毛掸子拿来,我要替娘行家法。”

李云霄叫道:“你是妹妹,不喊我哥哥就算了,你还要打我啊?”

李晶晶叉腰叫道:“你在地上耍无赖,我就要打你。”

秦敏业忍俊不禁。

潭州国公府被贺慧淑管得极好,府规甚严,厅内外站着的下人,均忍住

不敢笑出声。

贺氏朝曲氏使个眼­色­,曲氏这才晓得她刚才那么说只是缓兵之计,便道

:“霄伢子,你爷爷回来若同意,我也同意。”

李云霄叫道:“可是爷爷仲秋节才回来。你们下个月就带要我走了。”

李晶晶瞪眼道:“­奶­­奶­已让步了,你还不满意,得寸进尺。快起来!”

李云霄见望月提着一尺半的­鸡­毛掸子走进来,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朝

李晶晶做鬼脸,跑了出去。

众人笑过之后,秦敏业非常诚恳的道:“小叔叔,以你才学,完全可以

通过考试光明正大考入书院。两日后书院举行秋季招考,考中的学子,七月

初正式进入书院。”

李晶晶问道:“业哥哥,你可是一次就考进了书院?”

秦敏业点头浅笑。

李去病望向贺氏,见她点头,方道:“好。我参加招考。”

秦敏业道:“小叔叔,我已带回这几年春秋季招考入学的题,你要不要

瞧瞧?”

“敏业,你想的真周到。谢谢你。”李去病喜出往外,立刻跟秦敏业去

了书房。

曲氏忍不住心里激动,跟贺氏笑道:“后个潭州书院秋季招考,去病命

好,正好赶上了。”

潭州书院每年春秋两季招考,每次报名的学子数千人,名额只有一百人

曲家村老族长的长孙、二孙就是通过在县里书院学习几年,而后考了两

次才考进潭州书院。

曲快手的儿子、孙子连续考了几年好几次都未考进,仍是在县里的书院

读书。

去年县试老族长长孙、二孙在县试排名前三,而曲快手的儿孙排在最后

几名。

贺氏道:“娘,弟弟天资聪慧,读书又十分努力用功,这回肯定能考中

潭州书院。”

曲氏感激道:“你教的好。业伢子又对去病上心。我替去病谢谢你们。

贺氏亲昵的握着曲氏的手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曲氏点头,笑道:“这倒是。我在别院住了这些天,真没觉得这是别人

家住着拘束。”

贺氏道:“姐姐说你原来在村里,时常去邻居家串门跟姐妹聊天,怕你

在这里觉得闷,特意请了几个说书、唱戏的,明个起每天下午过来说唱一个

时辰。”

曲氏最好听花鼓戏,非常高兴。

当日李去病就去书院门口报了名,过两天考完试,开始焦急的等待。

秦敏业下了学堂特意去打听,回到别院告诉李家人,李去病通过考试了

“去病真是好的,我们李家出了个正经的读书人。”曲氏欢喜的落泪。

她没有邓氏、林氏那般心高,可是也盼着儿孙读书有个好前程。

贺氏见李去病喜不自禁,待过了一天书院张贴出名单,这才把他叫到跟

前,说些勉励的话,语重心长的让他戒骄戒躁。

李去病面­色­微变,低头道:“我这些天是浮躁了些。嫂嫂教导的极是。

李去病比李云青小一岁,儿时跟着李云青一起听贺氏讲书、说道理,简

直是把她当成母亲。

贺氏见李去病听进去了,心里欣慰,缓缓道:“你年龄小,未经过什么

事,突然间得到三位博士的肯定,又考上了潭州书院,得意是正常的,日后

沉稳些便是。”

次日李去病就恢复了晨练,跟着秦敏业一起练功。一会儿李晶晶提着小

篮子来了,转了一圈跟他们打声就走了。李云霄跑来时凑热闹练功时,他们

已练了两刻钟。

转眼进入七月,夜里一场大雨淋透了潭州府。清晨阳光灿烂,空气清新

,一扫往日的燥热。

潭州书院岳麓山山脚下竹林,绣满野花的草地散发着泥土的清香,一条

青石小路横穿竹林,蜿蜒伸向山顶。

悦耳琴声、鸟鸣、潺潺溪水声自前处传来,李晶晶置身竹林,手持小锄

头挖了一株野菊放入脚边的小篮子,抬头仰望碧空,幽远无际,心旷神怡。

潭州书院所在的岳麓山受到官府保护,不能砍伐树木杀害动物。这里的

药草、药兽品种是曲家村的十几倍。

李晶晶来了这些天,已挖了三十余种新药草送进回瑃药府。

狄玉杰身着青衫,双手背负从山上青石路快步走至,笑道:“李药师,

真巧又遇到你。”

他身后跟着一个生得粗壮青年奴仆抱着一把琴,朝李晶晶鞠躬行礼。

李晶晶起身,挥挥小锄头,道:“狄师长,你今个晚了哦。”

早上只要不下雨,她就会到这里挖药草,跟在前面弹琴的狄玉杰已经相

遇了九次,就是昨个还遇到过,这也叫巧?

“今个弹琴,引来两只蠢兔子。我捉了它们送给你。”狄玉杰放在背后

的双手伸到前面,竟是一手提着一只雪白的半斤重蹬腿挣扎的灰毛兔子。

“有点瘦哦,煮­肉­炖汤不够吃。”李晶晶走过来,仔细瞧瞧,又道:“

倒是可以用来试试我新制的毒丸。”

狄玉杰蹙眉道:“你是这样想的?”

李晶晶点头,一本正经道:“是啊。你都叫我药师了,药师见着小动物

都会这么想。”

狄玉杰无奈道:“我把它们送给你,那就随你处置。”

“望月,把兔子收了。”李晶晶一声令下,望月憨笑接过兔子。

狄玉杰蹲下,指着小篮子里的药草,一一问名字。

李晶晶不但说了,还简单介绍药草的药效。

狄玉杰瞧着李晶晶说得神采飞扬,问道:“李药师,你听我弹琴可好?

李晶晶笑道:“好。能把蠢兔子引来,当然好了。”

狄玉杰真诚的道:“从此处沿着青石路往前走二十丈,有个枫亭,我每

天在那里弹琴。你若是想学琴,明个早上就去找我。”

李晶晶犹豫了。她喜欢听琴,不代表要学弹琴。

青年奴仆小声道:“我家少爷的琴技与洪博士不相上下,书院多少小娘

要做他徒弟,他都不收呢。”

望莲嘀咕道:“我们药师,洪博士说了三回要教她弹琴,她都没答应呢

。”

李晶晶瞧着狄玉杰一脸尴尬,笑道:“你还想着上次的事啊,是不是觉

得说话太尖刻,对不住我,为了补偿就要教我弹琴呢?”

狄玉杰突然间忍俊不禁,摇头道:“你真的只有五岁?”

李晶晶反问道:“难不成我跟你一样大?”

狄玉杰低声道:“我教你弹琴,是为了让你多一门技艺,将来你能寻门

好亲事。”

他动用了手里的隐秘权力派人打听过了。

李晶晶生母贺氏与贺慧淑是前朝贺大名士的孪生女儿。

李晶晶的生父虽无权贵,但是她的外祖父贺大名士名声远播,她本人是

前途无量的药师,她姨是秦国公府二夫人,以后她长大了肯定不会嫁给寻常

男子。

他快要离开潭州书院,即然李晶晶是崇拜的贺大名士的外孙女,又有一

颗善良的心救了洪博士一命,起了教她弹琴的心思。

他只教李晶晶几个月,足够她弹琴入门,以后她长大嫁了名门,参加宴

会时能知道关于琴的常识,不至于被人看低了。

至于学问,他自知不如多年前曾在长安有着“贺氏双姝,才貌无双”好

名声的贺氏姐妹,就不教李晶晶了。

李晶晶无语望天。

前世她所在的社会那么开放,艺术特长班招小学,也没有用“寻门好亲

事”打广告。今世闻名天下潭州书院的师长竟是给她一个五岁的小女娃说这

个。

狄玉杰缓缓道:“过几天书院会跟往年一样举办七夕香果会。许多女子

将在香果会献技展现才能。”

李晶晶道:“她们练了那么久,总得有人欣赏。我就是那个欣赏的人。

狄玉杰见李晶晶压根不想学弹琴,心里很是失望,正要接着劝服,不远

处传来少年焦急的叫声,“妹妹!”

李晶晶扭头望去,竟然是秦敏业,挥挥小锄头,道:“业哥哥,你怎么

来了?”

秦敏业一袭蓝衫,星目闪亮,向比他个子矮半头的狄玉杰行过礼后,拿

过李晶晶手里的锄头与小篮子交给空手的望莲,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往前

走,高声道:“娘叫我寻你回家。”

李晶晶疑惑问道:“姨这么早就来别院了?”

秦敏业朝李晶晶眨眨眼,道:“昨晚下了大雨,草地湿气重,你怎地不

穿蓑鞋?”

李晶晶笑道:“我贪玩忘记了。”

待离狄玉杰很远了,秦敏业放下李晶晶改成背着她快跑。

李晶晶不安的问道:“业哥哥,发生什么事?”

秦敏业肃声道:“我爹的事,府里上下都瞒着我曾­奶­­奶­。昨个本家有人

故意在我曾­奶­­奶­跟前说我爹重伤。我娘昨晚回去跟我曾­奶­­奶­好一通解释,我

曾­奶­­奶­这才没对她发火。”

李晶晶小手握拳,心里十分气愤。

秦敏业沉声道:“半夜我曾­奶­­奶­做了恶梦,晕死过去,亏得守夜的大奴

婢给她吃下你制的保命丸,不然她就没命了。今个一早,我娘就带着我曾­奶­

­奶­来别院看望我爹。”

李晶晶心惊­肉­跳。不用想也知道昨夜潭州国公府有多少乱。

秦敏业道:“刚才我曾­奶­­奶­见到我爹,哭得很伤心。我娘怕我曾­奶­­奶­再

次晕过去,叫我赶紧把你叫回家。”

四人跑回别院,秦敏业背着李晶晶直奔卧室,在门外将她放下,蹲下给

她整理好衣衫,牵着她的手,在明氏身边的两个二等奴婢鞠躬行礼之中,走

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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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慧淑犯小人 明氏突发旧疾

卧室里秦跃仍是趴躺在大床上,床前站着明氏的两个一等容貌秀丽的奴

婢将他视线挡住了,他不耐烦的挥手让两女闪到一边去。

贺慧淑顶着两个肿成桃子似的眼睛,在明氏的身后站得笔直,朝李晶晶

浅笑,示意已经摆平让她安心。

明氏是个肤黑极胖生着宽脸扫帚眉大嘴的丑老­妇­人。

她白发稀疏,简单梳个斜髻,不戴任何发饰,长而厚的耳垂戴着一对赤

金镶金刚石耳环,穿着铁绣红绸缎圆领开襟上衣,暗灰­色­八幅长裙,银­色­软

认底锦鞋,靠坐在太师椅上半眯着眼,像尊黑胖的弥勒佛。

李晶晶瞧到这主都担心太师椅会不会突然塌掉。心里暗说:姨父父子的

黑皮肤原来不是随了强盗爷爷,而是随了打渔­奶­­奶­。

“­奶­­奶­,这是曾孙最喜欢唯一的嫡亲表妹李晶晶,是她救了爹爹的­性­命

,治好了爹爹的脊骨。”秦敏业声音洪亮,将李晶晶带到了明氏跟前。

屋内外站着的明氏的四个奴婢望向李晶晶的目光立刻多了一分恭敬。

李晶晶鞠躬行礼,声音软糯,道:“晶晶见过秦家曾­奶­­奶­,祝您长命百

岁,康健如意。”

明氏瞧着一对皮肤黑白分明很有喜感的小人儿,笑道:“我的乖曾孙把

我的大恩人找来了。”

秦敏业点点头。

“我的大恩人,亏得有你,不然我的二孙子没命了,脊骨碎了瘫了,我

昨晚也去了阎王殿。”明氏之前听贺慧淑讲过几个李晶晶无私用药救人的小

故事,这次二孙子、自己又被李晶晶救了­性­命,心存十二感激与喜欢。

李晶晶关切的问道:“您现在身子可好些?”

明氏扭头手指着秦跃,缓缓道:“我亲眼见到你姨父,心里踏实,身子

好多了。”

秦跃赶紧道:“孙儿让您担忧了。”

明氏嗔怪道:“这么大的事,你就让你堂客一个人抗着。你以后好了能

走动了,莫再做惹你堂客生气的事。”

贺慧淑感激道:“多谢­奶­­奶­护着我。”

明氏见李晶晶不往跟前凑,与本家、外府的细妹子都不同,心里又高看

她几分,招手叫大奴婢把耳朵上戴的赤金镶金钢石耳环摘了下来,放在李晶

晶手里,道:“不要嫌旧就好。”

她来的十分匆忙,什么也没带,浑身上下只有这一副首饰,好在是儿子

送的,说是非常名贵,送给李晶晶当见面礼也拿得手。

李晶晶见赤金耳环上雕刻着九种不同的花式,金钢石共有六颗,每颗都

有四分,吉祥贵重,价值万银,连忙还了,道:“秦家曾­奶­­奶­,我的耳垂小

,戴不了这么闪耀光芒的耳环。”

“等你长大了戴。”明氏手劲很大,愣是把耳环塞进李晶晶手里。

李晶晶将耳环放进了香包,收下了明氏真诚的心意,笑道:“您可真大

方啊。”

明氏感激道:“你立下了大功劳。”

李晶晶道:“不都是我的功劳。我娘常说我姨是有福的人,嫁了好人家

。我姨夫沾了我姨的福气,逢凶化吉,这回平安度过凶劫。”

秦跃道:“慧淑,是你给我带来了福气。”

贺慧淑­干­咳一声警告秦跃,长辈小辈都在跟前莫说浑话。

明氏问道:“那我呢。你娘觉得我可有福气?”

李晶晶道:“您是有福气的人啊,整个国公府的人都是沾您的福气。您

与我姨互相沾福气。我姨过得很好。您昨夜平安无事。”

明氏好话听得耳朵起茧子,可是从年仅五岁的小女童嘴里说出来,觉得

是真话,笑道:“我的大恩人,来跟前让我仔细瞧瞧。”

李晶晶上前两步,明氏竟是把她抱坐到在肥胖的大腿上,亲了她脸颊一

下,疑问道:“你身上怎地有草泥味?”

李晶晶摊开双手,放在明氏眼前,道:“曾­奶­­奶­,我刚才去挖药草了,

手上还沾着泥哦。您嫌不嫌我手脏啊。”

“真的是泥。”明氏瞧仔细了,笑了几声,诚恳的道:“我像你这么大

,整天在河边剖鱼,手上都是鱼血、鱼肠子、鱼腮,比泥可脏多了。我不嫌

你手脏。”

贺慧淑呣子见李晶晶投了明氏眼缘,都面带微笑。

外头的二等奴婢进来禀报早饭好了。

明氏刚才说了要跟亲家李家人一同用饭,便起身一手一个牵着李晶晶、

秦敏业去了饭厅。

曲氏、贺氏、李云霄、李去病等着明氏坐在主座,这才依照辈分年龄坐

下。

明氏瞧着曲氏比儿媳­妇­年青多了,跟坐在旁边的贺慧淑小声嘀咕道:“

你妹妹的婆婆比你婆婆小几岁?”

贺慧淑小声道:“十一岁。”

“难怪瞧着这么年青。”明氏又好奇的问道:“没瞧见你妹妹的公公?

贺慧淑解释道:“叔叔去北方做生意了,年年给家里捎来银票,几年回

来探望一次。”

明氏听多了小故事,不由自主的脑补了李炳做生意赚了银钱花天酒地不

回家,心里替曲氏担忧,问道:“该不会有了小妾吧?”

贺慧淑轻轻摇头,道:“不会的。叔叔跟婶婶关系很好。”

“这可说不好。”明氏好心的道:“不如你派两个奴仆去北方查一查,

莫让你妹妹的婆婆被蒙在鼓里。”

贺慧淑面露难­色­,低声道:“若是我妹夫,我早就这么做了。可是叔叔

是长辈,我不好Сhā手。”

李晶晶的五觉比常人略强些,听到明氏与贺慧淑的对话,强忍着没把饭

笑喷出来。

明氏小时吃鱼虾太多,当了从一品诰命夫人之后就不再吃鱼虾,今个早

饭的鱼­肉­粥、蟹黄包子一口不吃,将­鸡­­肉­米粉、猪­肉­香葱小笼包、鲜­肉­馄饨

、油条、豆浆吃个遍。

明氏胃口之大,曲氏、贺氏、贺慧淑合起来都没她吃的多。

李晶晶看在眼里,结合贺慧淑以前描述明氏的症状,猜测明氏患有高血

压、脑血栓。

用过早饭之后,秦敏业与李去病去书院读书。

明氏本想跟祖上是刽子手的曲氏谈天拉家常,可是神耗多了,困得直打

呵欠,便由贺慧淑扶着去客房里睡下。

两个一等奴婢在房里守着,两个二等奴婢在外头候着。

贺慧淑从昨晚一直折腾到现在,亏得身子骨比原来强,心力只是有些憔

悴。

贺氏心疼的直抹泪,叫贺慧淑快去歇息。

贺慧淑着实累了,便去客房眯了近一个时辰,醒来瞧到贺氏就坐在床边

,心里很是高兴。

这么多年她在秦家经历过无数风浪,喜怒哀乐,受了委屈,得了赞扬,

都无处可说。

如今她找到了妹妹贺氏,等于有了娘家人。

她伸手轻拍贺氏的背,柔声道:“妹妹,你怎地没教霄郎读书。”

“我让他练字磨­性­子。”贺氏扭头问道:“我刚听晶娘说了些事。秦家

本家是谁在老老夫人跟前给你上眼药,让老老夫人责备你?”

贺氏一直没能跟贺慧淑说上话。这会子才有机会。

贺慧淑面­色­一沉,大眼闪过一丝狠辣,道:“你还记得刚到别院头一日

用晚饭时,秦家本家来了两个人,问我是否同意他们家将女儿送到都督府当

贵妾吗?”

“记得。当时你没同意。”贺氏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们。”

贺慧淑咬牙切齿道:“他们吃了雄心豹子胆,昨个以办族里七巧节花会

为名骗了老老夫人院里的门奴,进了院到了老老夫人跟前,说你姐夫为了讨

我高兴,去屠老虎剥虎皮做裙子,反被老虎咬的断手断脚浑身鲜血淋淋。”

贺氏冷声道:“他们其心可诛。”

贺慧淑幽幽道:“好在我之前给老老夫人透过口风,老老夫人听了他们

的话,没有当场发作,等着我晚上回去这才询问。”

贺氏道:“老老夫人心里是信你的。”

贺慧淑点头,坐起来道:“我将事情细细给老老夫人说了,又将业郎爷

爷的亲笔信拿来给她念,说是业郎爷爷让我瞒下此事。老老夫人这才没有骂

我。”

贺氏握住贺慧淑的手是热乎的,按着李晶晶所说血液循环好。

贺慧淑道:“可是到了半夜,给老老夫人守夜的大奴婢突然间听不到她

的鼾声,警惕的去瞧看,发现竟是断气了,慌乱之中想到我的嘱咐,连忙从

老老夫人挂在脖颈的荷包取出保命丸,给她吃了。”

贺氏吓了一跳,失声道:“大奴婢是不是弄错了,老老夫人岂会断气?

李晶晶给她说了老老夫人发病的事,可没说是断气了。

“大奴婢曾在道教学过医术,不会弄错。”贺慧淑缓缓道:“等我赶过

去,老老夫人已经活过来了。大奴婢哭得死去活来,把本家的那两个牲畜骂

得狗血喷头。”

“我问你此事,就是提醒你,绝对不能放过本家那两个人。”贺氏拍拍

贺慧淑的手,喊守在屋外的小晴把李晶晶叫来,问道:“你的保命丸能将断

气的人救活?”

李晶晶摇头道:“不能。”

贺慧淑将昨晚老老夫人发病的事细细说了。

李晶晶想想方道:“姨,没有气息,有时不是真死是假死。老老夫人太

胖了,年龄又大,造成假死的原因很多。比如说夜里打鼾造成窒息假死。”

她刚才路过明氏睡觉的客房,那鼾声比男子还响,跟曲快手有一拼了。

贺慧淑与贺氏觉得不可思议,不约而同问道:“打鼾也能没了气息?”

李晶晶点头,道:“一定要立即把人叫醒,不然窒息时间一长,人就死

了。”

贺慧淑低头回想,突然道:“大奴婢说她给老老夫人吃保命丸时大声喊

叫,老老夫人就醒了。”

李晶晶怕贺慧淑纠结浪费了一粒保命丸,道:“姨,反正老老夫人命保

住了,事情已经过去,你莫多想了。”

奴婢小晴进来服侍贺慧淑穿了一条新的淡紫­色­华美长裙,端了洗好的新

鲜水果进来。

李晶晶拍手赞道:“姨真美。”

贺氏真诚的道:“姐姐,你要是身子再丰盈些会更美。”

贺慧淑微笑道:“我吃了晶娘制的药,能吃荤腥,胃口是原来的两倍,

短短几十天就胖了十三斤,若再这么下去,几年后体型就跟你姐夫一样了。

三人在屋子里头说了会话,贺氏见贺慧淑气­色­好多了,这才与她去了大

厅。

明氏跟前的一个长脸二等奴婢急匆匆跑来,道:“二夫人,老老夫人刚

起床就倒下昏厥过去。”

众人一听老老夫人又发病,都觉得病情比昨夜来得更凶猛。

贺慧淑急道:“王医师过去了吗?”来时怕明氏路上有闪失,特意让府

里的王医师跟过来。

二等奴婢答道:“王医师已过去给老老夫人扎针。”

贺慧淑牵着李晶晶,贺氏、曲氏跟在后面小跑着赶了过去。

宽敞的客房里飘散着淡淡的檀香,明氏闭眼躺在床上,床边坐着一个青

年男子正给她施银针扎|­茓­。

两个一等奴婢站在男子的身后,为明氏的病情焦急担忧的抹泪。

贺慧淑蹙着眉头问道:“王医师,老老夫人病情如何?”

王医师低头道:“回二夫人的话,老老夫人刚才起床起的猛了,脑里充

血,情况危急。”

贺慧淑问道:“你能否医好?”

王医师坦诚道:“我的医术有限,只能用银针封了老老夫人头部|­茓­道,

不让血块变大。您快派人去请书院王大医师。”

王大医师是开朝的太医,银针一绝,享誉医界,到了定朝仍是留在太医

院,后来与院长在医术上有严重分歧,闹得不可开交自请回乡。皇后惜才,

特将他派到潭州书院。

贺慧淑自是听说过王大医师银针术厉害,立刻派了两个奴仆带着李云霄

火速去书院请他。

秦敏业、李去病都在学堂读书,别院的少爷只有李云霄。

李云霄年龄虽小,但是口齿清楚,身份摆在那里,王大医师不会认为国

公府轻视他。

贺慧淑一脸愁容,见李晶晶使眼­色­,就让王医师退出客房。

李晶晶上前来给老老夫人把了脉,翻看她的眼底,见充满血丝,又去问

了两个一等大奴婢几个问题,心里确诊,方道:“姨,老老夫人已不是头一

次发作,只是这次病情来得比以往都凶猛。”

贺慧淑与两个一等奴婢听了都难过点头,哭出声来。

李晶晶正要开口细说,门外传来奴仆快要哭的声音,“二夫人,二老爷

闹着要来瞧看老老夫人病情。”

李晶晶急道:“姨,姨夫再有七天才能动弹,他现在若是动了,前功尽

弃,真的会变成驼子。”

贺慧淑朝门外快步走去,气道:“这个不省心的主,这时候又来给我添

乱。我恨不得老天将我劈成两个,一个守着老老夫人,一个去拦着他。”

贺氏上前拉住了贺慧淑,肃声道:“姐,你呆在这里守着老老夫人。我

去拦着姐夫。”

贺慧淑停下脚步,高声道:“你替我狠狠的骂他,他要不听还要过来。

你就告诉他,他若成了驼子,我就跟他和离不过了。”

曲氏劝道:“莫说和离的话伤他的心。”

贺慧淑瞧着贺氏离开,抹着泪跟曲氏道:“婶婶,我也不想的。可他总

是这么让我不省心。”

李晶晶上前抱着眼睛又落泪的贺慧淑,柔声道:“姨,你别哭。我姨夫

不会过来。老老夫人的病也会好的。”

贺慧淑抹泪道:“被你姨夫这个不省心一打扰,都顾不得听你说老老夫

人的病情。你快接着说下去。”

客房里外的人都竖起了耳朵,听李晶晶道:“老老夫人犯了几次的病叫

做脑溢血。她脑子血管里有了血块,堵住了,血液循环不畅通,如果不及时

有效的治疗,重则死亡,轻则瘫了。”

贺慧淑十分担忧道:“那如何是好?”

李晶晶把手里的药丸塞给贺慧淑,道:“你把这粒保命丸给老老夫人吃

了,先保住她的命。”

贺慧淑感激道:“我的晶娘,谢谢你又救老老夫人一命。”

客房内的两个一等奴婢自是知道保命丸的珍贵,跪下磕头谢恩。

贺慧淑亲自给明氏吃下保命丸。

李晶晶道:“我二哥已去请王大医师了。我这就去药室给老老夫人制解

栓丸,大概需要半个时辰。到时双管齐下,保管老老夫人晚上就能恢复如初

。”

秦敏业前些天特意让奴仆将一间杂房收拾出来,买了制药工具及一大堆

瓶罐,给了李晶晶当药室,让她在别院也能像在李家一样随时制药。今个就

用上了。

贺氏带着晴儿未走到卧室,远远的便听到秦跃烦躁暴躁的怒吼声“把老

子衣服拿来,老子要下床去瞧看老子­奶­­奶­!”

卧室门口站着两个拿着秦跃衣衫已急得要发疯的奴仆,瞧到竟是极少探

望秦跃的贺氏来了,赶紧行礼,恭敬道:“贺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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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贺氏提析产分居 慧淑问明氏寿命

秦跃在里面用坛子一样大的拳头砸着名贵的红木木床通通作响,听到贺

氏来了,立刻停了手。

贺氏站在门口,并未进去,冷声道:“秦跃,你打虎受重伤,老老夫人

知道了一天之内两次犯病濒临死亡。你今个下了地,脊骨歪了成了驼子,老

老夫人会如何?你这是要去瞧看她病情,还是去催她的命?”

卧室安静无声,秦跃像是消失了一般。

贺氏知道秦跃竖起耳朵听着,索­性­一次说个痛快。秦跃自个不珍惜脸面

,就不给他留了。

“你自个去打虎,不是我姐姐让你去的。你受了重伤九死一生只剩一口

气,是我姐姐把你接回别院,替你给长安国公府写信禀报长辈,替你瞒着老

老夫人。”

“我姐姐三伏酷暑天,从别院到潭州国公府,一天来回几趟,没有功劳

也有苦劳。”

“你们本家随便两个人几句话,就把我姐姐给冤枉了。你就没想着给我

姐姐出口气。”

“老老夫人又犯病了,你还要行动添乱变成驼子。你还想不想让我姐姐

活了?”

“你是潭州国公府唯一的成年男子,这么多年来从未管过府里的大小事

,里里外外全是我姐姐­操­持。我见到我姐姐时,她瘦成一把骨头,只有几年

命可活的。”

“秦家对我姐姐有救命有恩,我姐姐为秦家生下文武双全的敏业,我们

贺家的孩子也救了你们秦家两条人命。”

“我姐姐可以跟你析产分居,如此不会损了国公府与敏业的名声,她搬

出国公府单住,无需再为府里的事烦心,也不用碍着你们本家人的眼,更不

会阻了你娶平妻抬妾进府。”

“你若同意,等老老夫人病好了,我就让我姐姐给国公爷去信禀了此事

。”

卧室里突然间传出秦跃沙哑伤心的声音,“我不同意。”

贺氏喝道:“秦跃,你不同意,那就听我姐姐的话老实躺着,敢动一下

试试!”

半晌,秦跃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牛眼含泪,高声叫道:“妹妹,我错了

。我听你姐姐的话。”

门口的两个奴仆走进来,弱弱的道:“二老爷,李家夫人已走了。”

“你们滚过来。”秦跃嚷了一声,问清昨个本家在老老太太跟前说了什

么话后,气道:“怎地没有人在我跟前说此事?”

奴仆道:“二夫人说您病着不能动弹,吩咐不让说给您听。”

另一个奴仆低声道:“二老爷,少爷下令让几个管家黄昏在别院候着,

看样子是要处置两个本家人。”

秦跃沉默片刻,声音狠厉道:“传我的令,几个管家现在就将两个嚼舌

本家人狠狠的打一顿,把他们的产业没收了,放出风去,谁敢救济他们,就

是与国公府为敌。这点小事几个管家若办不好,还留着­干­什么,都滚蛋!”

以前他只会把人往死里打,闹出大事来由贺慧淑想尽法子摆平。后来他

就改成把人往残里打,仍是贺慧淑善后。

如今他终于学会只把人打一顿,而后毁了产业,让人受穷一辈子生不如

死。

巳时末,天气炎热。

李云霄带着两个奴仆急匆匆跑在潭州书院的竹林小路,爬了几十个台阶

,到来盖在枇杷林里的二层木楼医局,说清事由。

王大医师上次曾带着邓药师去了潭州码头接秦跃,认得李云霄是贺慧淑

的外甥,立刻叫上两个医徒,又派人去药局叫邓药师。

医徒道:“师父,邓药师一早去山里采药草,明早才回来。”

“实是不巧。那老夫先去给老老夫人瞧病,需要汤药、药丸的只能由府

里人去外头买。”王大医师边往出走边说着。

书院的药局只有邓药师一位药师,其余的都是药徒。

王大医师诊断的病患一般都是急症,开的方子重要,制出的药更重要。

他可信不过药局的这些药徒,宁愿让人到外面药馆去取药。

李云霄小声嘀咕道:“我妹妹就是药师会制药,不用去外头买。”

王大医师问道:“听闻你姨父保住­性­命,在别院养伤?”

李云霄点头,道:“是啊。”

“这真是奇了。”王大医师是从医徒嘴里得知此事,已经纳闷了好几天

。他放下话让秦府准备后事,秦跃没事活得好好得。他很想知道那日下船后

,又发生了什么事。

李云霄道:“不奇啊。”

王大医师这回听到了,反问道:“起死回生还不奇吗?”

李云霄一本正经道:“我姨父没有死,好好的躺在床上,只是不能动,

再过几天才能动,要做康复运动,两个月后可以走跑跳,再去打恶虎。”

王大医师以为是顽童说笑逗他老人家玩。

几人火速赶到了国公府别院,守在门口的何嫂带着王大医师直奔明氏的

卧室。

明氏吃了保命丸,已经醒过来,脑袋上扎着几根银针。

王大医师给明氏把了脉,翻看眼皮,问了发病原因状况,叫王医师把她

脑袋上的银针都取了。

他亲自给明氏重新扎针,脑袋、脖颈、双手扎了近三十根银针。累得出

了一头汗。

两刻钟后,他将银针都拔了,开了三个药方,也不是独家不传的珍稀药

方,就让秦府派奴仆去外头的药馆取药,又嘱咐明氏控制饮食、不要着急发

怒。

明氏倒是看得开,道:“我年老了,想着能活一天是一天,从不亏待嘴

。看着好吃食不能吃,不如杀了我。”

王大医师以前给明氏看过病,知道她的­性­子,不再多说,鞠躬行礼带着

两个医徒离开。

仍是李云霄送王大医师出府,夏风拂来,空气里带着药香,王大医师嗅

了几下问李云霄旁边的奴仆道:“你们府里有人在制药?”

奴仆答道:“制药的是二夫人的外甥女李家三小姐。”

李云霄自豪的道:“王爷爷,是我妹妹在制药。”

王大医师一听是小顽童的妹妹,息了去瞧看的心思,这就走了。

李晶晶在药室里装模作样制药,弄出了药香,特意打开窗户散味,用了

不到半个时辰,听着王大医师走了,这就立刻出来去了卧室,把从回瑃药府

取出来的解栓丸、化血粉,给明氏吃了。

明氏喝了些米粥,被银针扎的身子虚,发了一身汗。四个奴婢给她擦了

身子,服侍她睡了。

别院的奴仆从外头买药回来时,明氏正在打着雷声一样的鼾熟睡,贺慧

淑不敢打扰她,就把药放起来。

明氏醒来后,嚷着要大解,将腹里的脏物都排泄了,竟是觉得神清气爽

,前所未有的舒畅。

原来李晶晶的药里有刮油的药效,把明氏堆积多年的脂肪刮了一回。

有钱难买老来瘦。明氏的打鼾、高血压、脑血栓都是跟肥胖有关,要想

她今后少发病,只有先让她瘦下来。

李晶晶给坐在太师椅上的明氏把了脉,瞧看眼底、舌苔,微点头道:“

脑子里的血块已散去了,身体恢复如初。”

众人听了大喜。

李晶晶问道:“秦家曾­奶­­奶­,我姨父再过八天就可以动了。您在别院休

养,吃八天药,等过了七夕节跟我姨父一起回国公府,好吗?”

明氏年岁大,病情复杂,不是扎一次针吃一次药就能痊愈的。

她给明氏制的药是九天一个疗程。明氏在付用药期间,身体每天都会有

变化。她必须天天给明氏检查身体。

“好。我听大恩人的话。”明氏就是为了担忧秦跃才发的病,即然能天

天看见秦跃,那就坐在别院。

贺慧淑这些天两头跑累得跟狗一样,就是为了看望明氏与秦跃父子,这

下不用来回跑了,让潭州国公府几个管家、管事婆子每天早上到别院来禀报

别院的下人数量增加了一倍,好在房间够多,下人们挤挤也住得下。

因着今个老老太太差点没命,贺慧淑就停了说书、戏班子,怕曲氏心里

别扭,特意去大厅给她赔礼。

曲氏真诚的道:“亲家姐姐,你太客气了。论辈份亲家­奶­­奶­是我长辈,

她病着我岂能听戏。今后几天都停了。”

贺慧淑感激的点头。

贺氏缓缓道:“姐姐,晶娘在书房,你随我过去跟她说话。”

“刚才当着老老夫人的面,不好多问她的病情。”贺慧淑跟曲氏解释一

句,就与贺氏出了大厅。

“你真想让我跟你姐夫析产分居?”贺慧淑已从小晴嘴里听说贺氏将秦

跃骂了一通,没有用和离威胁,用的是析产分居。

她非常了解贺氏,看着温柔好说话,实则坚毅主意正,说出来的话必是

经过了深思熟虑。

国公府权势涛天,国公爷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又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

。她当时说和离只是气话,从未想过和离,也未想过析产分居。

贺氏道:“他再这样不省事下去,我不放心你跟他过。”

贺慧淑轻声道:“高门家的主母哪个不是像我这般里里外外­操­不完的心

。”

贺氏摇头道:“你身子本身不好,总这样­操­心不落好,秦跃又不领情在

外头花天酒地,你何苦来。”

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中年奴仆从长廊快步走过来,跪倒在地朝着贺慧淑

磕头,道:“二夫人,小的求您去瞧瞧二老爷。”

贺慧淑急问道:“他怎么了?”

奴仆低头用快哭的声音求道:“二老爷要见您,哪怕一面也好。”

贺慧淑神­色­惶恐,问道:“他是不是动了,导致脊骨歪了?”

“不是。”奴仆摇头,道:“二老爷整整三个时辰都没见着您,前后七

次派小的几个来请您过去,您都不去。二老爷怕您跟他析产分居。”

“老老夫人的病情刚稳定,我忙得午饭都没顾得着吃,没空跟他析产分

居。你让他等着,晚上再说。”贺慧淑心里松了一口气,望向贺氏,见她眼

睛瞧着天空,知是她拦着下人不让禀报。

奴仆磕头退下。

贺氏挑眉道:“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贺慧淑菀尔,道:“他是个病人,你莫跟他计较。”

李晶晶坐在书房的檀木椅子上,听到外面的三人的说话声,小手用书本

捂着脸,笑得前翻后仰。心说:自家老娘可真是威猛,不出手则已,一出手

便是秒杀狗熊姨父。

姐妹俩进来时,李晶晶已经腰板坐直了装做聚­精­会神看书。

贺氏将门紧紧关上,站在了窗户边,目光能看到窗外院子左右路过的下

人。

贺慧淑低声问道:“我的晶娘,你给姨交个底,老老夫人的身体还能坚

持多久?”

老老夫人的寿命是国公府忌讳的话题。若非李晶晶是嫡亲的外甥女,贺

慧淑才不会问。

李晶晶放下书,正容答道:“长则五年,短则一个月。”

贺氏嗔怪道:“这是什么话?不许胡闹,好好说实情。”

“我说的就是实情。”李晶晶起身从椅子蹦下地,仰视道:“你们亲眼

瞧见了,今早老老夫人看到姨父,心情大起大落,上午睡觉起床就猛的昏死

过去,这还是在昨个半夜吃了一颗保命丸的情况下。她这个病发作起来非常

凶猛,药吃得慢了,或是针扎得晚了,就没得救了。”

贺慧淑目光复杂,道:“老老夫人待我不薄……”

李晶晶道:“姨,老老夫人患得不是一种病,要是换个人家,早就去世

了。她现在七十七岁高龄,已是长寿了啊。”

贺慧淑恳求道:“我的晶娘,你想想法子,帮姨让老老夫人多活几年。

当年明氏离开长安时,国公爷请了皇宫里七位太医给她把脉,甚至连皇

后也给她瞧过病,都暗示最多能活几年。

贺慧淑对她用尽心思­精­心侍奉,时常用补药给她滋补,府里的事不让她

­操­半点心,每天哄她高心,她活得舒畅自在,发病了几回都活下来了,愣是

活过了十几年。

国公爷看重贺慧淑,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极孝顺明氏,让明氏活到现在。

“那以后千万不要刺激她老人家,不能让她情绪激动。”李晶晶道:“

我再给她制些药丸,让她瘦下来,这样病发起来就没那么凶猛,应是能活个

五年吧。”

贺慧淑心里大喜,浅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就不谢你了。”

李晶晶摇头,道:“不谢可不行。你亲亲我吧。”

“我的晶娘,怎么这般惹人爱。”贺慧淑抱起李晶晶,跟她嘴对嘴亲了

几口,亲昵如母女。

外头有奴婢禀报,说是府里的几个管家、管事婆子都来了,有事请示。

贺慧淑将李晶晶轻轻放下,整好衣裙出去了。

书房里只剩下母女俩,李晶晶抱着贺氏大腿撒娇说话。

贺氏牵着李晶晶的手,坐在椅子上,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业哥哥后年

春天参加府试,他读书非常勤奋,几位博士都说他必能考中。你姨不想让他

秋天参加会试,要他在潭州书院苦读两年书,巩固学识,再游学一年开阔眼

界,五年后参加会试,考个好名次进入殿试面圣。”

李晶晶低头数着手指,道:“业哥哥今年十一岁,两年后十三岁中举,

五年后十六岁中状元,好厉害啊。”

贺氏道:“状元岂是那么容易中的。你业哥哥能中个探花,你姨就知足

了。”

李晶晶问道:“娘,老老夫人若是去世,业哥哥就不能参加府试、会试

了,对吗?”

贺氏摇头道:“朝廷规定,爹娘去世儿子三年内不能参考,祖母去世孙

子一年内不能参考。你业哥哥是老老夫人的曾孙,已出了三代。”

李晶晶面露疑惑。

贺氏用极低的声音道:“老老夫人若是去世,国公爷必会将你姨父召回

长安。你姨不想这么早回长安。”

潭州国公府正经主子只有明氏、秦跃一家三口,每天就有这么事。

长安国公府里,秦国公有一妻三妾,十几个通房,嫡庶儿女六个,嫡孙

子、孙女三个,人多心思多,再加上长安皇族贵族多,人事错综复杂,一天

的事能抵得上潭州国十天的。

明氏活着,秦跃一家留在潭州替国公爷夫妻侍奉她,尽了孝得了好名声

,还不用回到长安跟一帮子人相处、与各府搞好关系,不用劳心费神甚至影

响秦敏业的学业。

李晶晶算着回瑃药府里的保命丸数量,半晌,方道:“老老夫人一定能

再活五年,亲眼瞧着业哥哥考中状元。”

贺氏笑道:“我的宝贝,你可真是你姨一家的福星。”

“老老夫人待我很好,瞧她给我送的礼物。”李晶晶把荷包里的金钢石

耳环取了出来,笑道:“我没有耳洞。娘,我给你戴上吧。”

“这是老人家的心意,你收好了长大戴。”贺氏把耳环原自放进荷包。

从去年腊月至今,广明子已付给李晶晶三次银票,共计四万七千余两。

贺氏跟曲氏各得了两万银票。李晶晶只要了七千余两。

黄昏,秦敏业、李去病下学急匆匆回来。两人已听奴仆说了明氏犯病差

点没命的事。

院子里的几个管家给秦敏业请安,“少爷,二老爷中午就吩咐过了,我

们几个已把事办完了,并且禀报了二夫人。”

秦敏业去给明氏请安,见她与贺慧淑正用饭,就陪着她们一起吃。

菜式比以往减了两样大荤的菜,增了两道素菜。主食除去米饭外都是粗

粮。

明氏牙齿都落光了,吃饭速度却不慢,头一个吃好,等秦敏业吃完,便

道:“我身子好多了。你去瞧瞧你爹。你娘生他的气,从我发病到现在都没

瞧过他。”

贺慧淑道:“我顾不得生他的气,是他自己多想了。”

秦跃又不是头一回犯浑,她早就习惯了。她当时是气,气过就忘记了,

若是还生气,以前早气死了。

秦敏业见娘面无表情,倒不像生着气。这就出了客房,去了前进院子的

卧室。

秦跃趴在床上不动,旁边桌上摆着一个盘子的丰盛饭菜,不远处两个奴仆

兢兢战战站着待命。

“你娘呢?”

“爹,我娘陪着曾­奶­­奶­用饭。”秦敏业端起了饭碗,往里面夹了秦跃再

爱吃的菜,坐到床前,道:“儿子侍奉您用饭,一会儿娘就过来。”

秦跃愁得一个几个时辰下巴生出了胡子,挥手拒绝用饭,道:“你娘要

跟我析产分居。”

秦敏业心里吓了一跳,问道:“我娘怎么跟您说得?”

秦跃急道:“不是你娘说的,是你姨今个训斥我时说的,我听你姨口气

是真的。这些天你姨只跟着你娘瞧看我两回,每回都不跟我说话,也不曾叫

过我姐夫。你姨不想你娘跟我过了。你说怎么办?”

李晶晶站在外面听的真切,心说:熊姨父,这回你真相了。

望莲指着门,李晶晶摇头示意先不要进去。

秦敏业缓缓道:“姨不会平白无故的说这这样的话,定是您做错了事,

惹了娘生气。”

秦跃面露惭愧,将事情说了。

秦敏业目光复杂。

这个爹常在外饮酒夜宿不管府里的事,还总­干­出与年龄不符的破事让娘

收烂摊子,之前娘没有娘家,现在有了娘家人,就立刻为娘打抱不平了。

做为儿子,以前无法开口说爹,只能好好听娘的话,努力成为娘期盼的

文武全双人才。

现在爹问他怎么留下娘,他仍然不会开口。

可是他的心情非常沉重,娘与爹析产分居后会怎样,她还能过着锦衣玉

食的生活吗。

卧室里突然间异常安静,李晶晶担心秦跃对秦敏业有看法,进了卧室,

给秦跃查看病情,道:“姨父,你不吃饭不行啊。姨会生气的。你快吃吧。

“我的晶娘,你可来了。”秦跃跟着贺慧淑这么叫李晶晶,有时还会叫

她儿媳­妇­,问道:“你姨要跟我析产分居,怎么办?”

李晶晶摊开小手,问道:“析产分居是什么啊。”

秦跃牛眼含泪,瞟了一眼明明很聪慧却不帮着出主意的儿子,答道:“

就是你姨带着你业哥哥搬出国公府,去外头住。”

李晶晶故意问道:“姨是要住到别院吗?”

秦跃摇头道:“不是。别院是国公府的产业,你姨很有骨气,她不会住

。”

李晶晶问道:“那姨要去哪里住啊?”

“她去不是国公府产业的地方住。”秦跃说着心里难过,牛眼通红,想

到贺慧淑从曲家村回来后神采飞扬,一天比一天年青美貌,后面“她会去你

家住”的话闷在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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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发的章节是上周预存的,希望到了今天,月票榜的名次能靠前一些

感谢亲们的支持与鼓励!

周日愉快。

☆、74 失母少年自谋姻缘 百人遭蜂蜇

李晶晶眼珠一转,道:“你舍不得我姨,那就跟着呗。她去哪里,你就

跟到哪里。这不就行了。”

看在黑熊姨父确实很在意姨的份上,她娘唱黑脸,她就唱红脸吧。

秦跃道:“你姨不会让我跟着。”

李晶晶反问道:“她不让跟你就不跟了?姨父,你好呆哦。”心说:好

女架不住赖汉子追。何况姨跟姨父是夫妻,还有一个小黑熊儿子。

“你个臭小子白当我儿子了,还是儿媳­妇­孝顺我。儿媳­妇­,回头等我病

好了,送你几件好东西。”秦跃想了一下午的对策没有想个所以然,突然间

茅塞顿开,胃口也有了,把桌上的饭菜一扫光。

贺慧淑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两个奴仆瞧到她立刻惊喜的高声道:“二夫

人。”

秦跃牛眼直勾勾的瞅着如同仕女画上走下来的贺慧淑,失声道:“慧淑

,我听你的话一直没有动。”

此时的他早已没有了打虎前的意气风发,只是个卧床近一月需要亲人关

心的病人。

卧室里的两个小家伙及奴仆都识趣的退下将房门关上。

待她脸颊绯红从卧室里出来,已过了一个时辰,月上梢头,候在院子的

何嫂呈上一个请柬,道:“二夫人,书院七夕前一天香果会的请帖。规矩跟

往年一样,十岁以上未定亲成亲的男子及未定亲成亲的女子都能赴宴。”

“香果会年年都有,去年敏业参加了一次,得了十几个香果香包手帕,

今年本想不让他去了,只是他不去,去病跟我的晶娘去了没人领着谁也不认

识。”贺慧淑拿着请帖去了大厅。

李云霄瞪着圆溜溜乌亮的大眼睛,兴奋的跑到贺慧淑跟前,仰头叫道:

“姨,我要去香果会!”

贺慧淑笑道:“你是听牛家五少爷说的香果会?”

“是啊。”李云霄点头,激动的道:“我们几个商量好了,那天都去瞧

热闹。”

贺氏摇头道:“这个小东西已经在他­奶­­奶­跟前闹了好半天,非要去香果

会。”

贺慧淑把请帖递给贺氏,道:“去就去吧。让业郎带着去。”

李云霄高兴的手舞足蹈,朝李晶晶做鬼脸。

李晶晶翻了一个白眼,道:“你去就去呗。好像你去我不去似的。”

贺氏看完请帖,问道:“姐姐,贴子上不准十岁以下的男子参加。”

贺慧淑菀尔,道:“书院年年都这么规定,可是年年都有年龄不够的小

郎穿着小娘的衣裙抹着胭脂混进去。这些小郎都是博士、师长府里的少爷,

牛院长老眼昏花瞧不出来,其余人都装作不知道。”

贺氏笑道:“还能这样啊。”

“能啊。”贺慧淑去吩咐何嫂,让她立刻按着李云霄的身材准备一身裙

子。

“霄伢子比晶妹子胖,要是身材一样就好了。”曲氏觉得特意给李云霄

做一身新裙子只穿半天就没用了很浪费。

七月初六清晨起下了一场长达一个时辰的小雨,天公做美,到了中午晴

空万里,风清云淡,阳光普照大地,岳麓山拥有几千年历史的森林空气潮湿

清新。

山上的几条溪流在山脚下汇成一个深五尺直径四丈清澈见底的小潭,水

清无鱼,潭底只有奇形怪状五颜六­色­漂亮的鹅卵石。

小潭的旁边有几个巨石,几个少年学子穿着青衫,乌发用玉簪高高别起

,盘腿坐在石上吹着竹笛。笛声悠扬动听,带着溪水落潭声飘向远方。

小潭不远处是一片偌大绿油油的草坪。潭州书院的香果节年年就在此处

举行,有山有水,端得是个好地方。

草坪上几百张桌椅摆放成巨大的四方形,中间空出百平米草坪。

引人注目的是草坪中央,有一座红­色­桔子、黄澄澄的梨、红­色­苹果、紫

­色­甘蔗、绿­色­柚子等水果堆成了两人高直径半丈的小果山。

这些水果是未成亲定亲的学子们自掏腰包凑钱买的,为的是营造气氛,

吸引更多的书院博士、师长府里的小姐。

未时刚过,学子们基本上都到了,人人穿上华美长衫,­精­神奕奕,朝气

蓬勃。

站在外围的一群少年学子瞧到远处来了三个人,其中有两人穿着桃红、

黄|­色­的裙子,激动的道:“有两位小姐来了。”

“不知是哪府的小姐。”

等三人走到近处,众学子好不失望,原来穿着桃红、黄|­色­裙子的是两个

不到十岁肥胖的小男孩装扮得,脸上胭脂涂得跟鬼一样,已不能称为可爱,

而是滑稽可笑。

“我的两个弟弟昨个兴奋的睡不着,恨不得今个一早就过来。我娘不知

从哪里借来的裙子,把他们拾掇成这样,我都不好意思跟他们站在一起。”

两个小胖男孩的哥哥跟熟识的学子打着招呼。

“你前几年不也这么穿着混进香果会。”众学子哄笑着打趣这个当哥哥

的。

众学子有人高声叫道:“敏业弟,你今年来得这么早,可是春心萌动?

“春天早就过了。”身为秦国公府二少爷的秦敏业从考入书院的第一天

起,就被许多人关注着。

他的身份别说是在潭州,就是在长安也是正经的高门嫡少爷。

此时他黑脸没有表情,穿着平时的衣衫,仿佛是去上学。

李去病生得瓜子脸单凤眼,­唇­红齿白,在曲氏唠叨下穿了贺慧淑送的浅

紫衣华贵的崭新长衫,深紫­色­云纹腰带,系着一块白里透着淡绿的古玉佩,

俊秀非凡,倒像是王孙贵族。

有学子将李云病认出来,惊诧道:“这不是去病小弟吗。”“真是佛靠

金装,人靠衣装。”“去病小弟是要在花果会上觅到佳人吗?”

学子们只知道秦敏业叫李去病小叔叔,不知道李去病的家世。不过从秦

敏业对他的态度,猜测家世不会差了。

李去病是凭着真本事考入书院,模样好­性­子好,从不争强好胜,人缘还

不错。

一些学子打听到他没有订亲,倒是起了心思,准备给府里长辈说,看能

不能与府里的未成亲的姐妹结个姻缘。

李去病俊脸羞红,低头不语,还不知道刚在书院读了几天书,就被人盯

上了。

李晶晶梳着双丫鬟,发戴镶珍珠的小金簪,穿着玫红­色­的长裙,星眸­精­

亮,灵气逼人,秀美绝伦,将场上的十几个同龄的小姐比了下去。

她听到许多学子说话还是鸭公嗓,正是变声期的少年。心说:这么小就

想着亲事,发育好了吗?

李云霄穿着打扮跟李晶晶一样,只是头上戴的是素面的小银簪,被贺氏

与贺慧淑故意的在胖嘟嘟的脸蛋及小嘴­唇­上涂了红红的胭脂,人见人笑。

众学子当中有十几个气质高贵容貌俊美谈吐与众不同的少年,都带着奴

仆。他们不是出生世家就是高官子弟。

湖北道都督的嫡二少爷祁子阳身材高大魁梧,生得剑眉星目,以玉冠束

发,穿着宝蓝长衫,风流倜傥,因凭着真本事考进来,没什么架子,出手又

很大方,人缘最好。

他身边围着七、八个学子当中,不泛溜须拍马、妒忌之辈。

他今个特意­精­心穿戴一番是有原因的。

原来他的生母是湖北道都督元配。生母共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上

面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妹妹。两年前生母去世,比大哥年龄还小一岁的

继母嫁进府。

继母出身不高,却是嘴甜如蜜,还大方的把陪嫁的美貌奴婢给了他爹当

通房,哄的他爹找不到北,把府里的当家权交给她。

他哥哥已经成亲,又是嫡长子,不是继母能够摆布的,去年有了官职之

后,直接带着他们生母贵重值钱的嫁妆及小妹搬出去另开府住了。

继母把主意到了他头上,今年已几次想把娘家侄女、外甥女嫁给他,都

被他祖母婉拒了。

他人在书院不在府里,亲事一天不定,心里就不踏实,无法专心读书。

今个他来参加香果会是诚心想找一个能入了眼缘家世清白的小姐。

如果成功了,他就给祖母写信,派官媒来求亲,把终身大事定了,断了

继母龌龊心思,等后年考中进士当了官也搬出去开府单住。

他比秦敏业年龄大两岁,同年同期入书院读书,也是去年考中秀才。两

人关系很好。

祁子阳一直坐着不动跟众学子谈天,直到看见秦敏业,立刻起身迎了过

来。

他家的背景比不得秦敏业家。他跟秦敏业关系交好不是势利,而是对很

多的事的看法想法一样。

他被继母逼得自个张罗亲事,就得到了秦敏业的赞同。

秦敏业微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热情的祁子阳介绍了龙凤胎。

祁子阳跟李去病认识,今个是头一回见到常被秦敏业挂在嘴上的龙凤胎

他目光落在李晶晶身上,惊赞道:“敏业,你表妹可真是个小美人。”

心思飞快的转着,暗说:要是再大几岁就好了。我能娶到贺大名士的药师外

孙女,是极好的姻缘。

他知道今个龙凤胎会来,早就准备好了见面礼。从身后的奴仆手里接过

一只凤形金钗,双手送给李晶晶,笑道:“李药师,书院的蚊虫厉害的很,

往年过夏天我痛苦不堪,今个沾了敏业的光,用了你制的驱虫膏,过了一个

消停的夏天。此物赠你,祝愿你长成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李晶晶见祁子阳生得俊美,又如此会说话,­性­子可比沉闷的小黑熊表哥

活泼。

秦敏业点头示意李晶晶收下。

祁子阳想起了比李晶晶大不了几岁的小妹,如今小妹跟哥嫂过着,日子

肯定比在府里跟着爹爹与继母强。

他伸手去摸李晶晶的头发,秦敏业不着痕迹的挡在前面。

李云霄把李晶晶拉到身后,大声道:“妹妹是我的。”

祁子阳瞧着一大一小护着李晶晶,这情景眼熟。曾经他与他大哥也是这

么守着小妹不让外男碰。

他又从奴仆手里接过一柄套子镶有宝石的匕首,双手递给李云霄,道:

“我听你表哥说你不但书读的好,武功也练的好。宝剑赠英雄,你以后长大

当个文武双全的大英雄。”

李云霄接过份量不轻的匕首,拔出有着锋利剑刃的匕首,举高放在阳光

下照耀,闪烁银光,又跑到广场边找了棵倒霉的小树砍断几根手指粗的树枝

,喜得叫道:“好锋利的小剑。”

祁子阳指着不远处前排摆放有盛有水果竹篮的桌子,道:“敏业,我坐

在那里,你们坐我旁边。如何?”

秦敏业摇头道:“今年我坐在后排。”

去年他头一回参加香果会,跟着祁子阳坐在前排,收了小姐们送的一堆

的荷包、帕子、鲜花。

贺慧淑去参加酒宴,收到十几个贵­妇­的暗示,有的竟直接要她派官媒婆

去府里提亲,把自家女儿与秦敏业的亲事定下。贺慧淑光是婉拒就费了好多

的心思。

今年他才不会坐前排引人注意。

“霄哥哥。”“霄哥哥今个可真美啊。”李云霄的十几个小伙伴跟他一

样穿着新裙子戴着漂亮发饰,脸上涂着香喷喷红通通的胭脂,由府里的叔叔

、姑姑、哥哥、姐姐领着来了。

牛浩星同父同母嫡亲的哥哥牛浩日今年十岁,正好符合香果会对于男子

年龄的要求,终于不用再像往年那样穿女裙混进来凑热闹。

牛浩日跟好不容易被解了禁足的牛浩星嘱咐几句,就去找同年同期的学

子聊天。

牛浩星、董家七少爷、李家二少爷、洪家二少爷、刘家六少爷等小童将

龙凤胎围起来说话。

李云霄瞧着众小童滑稽的模样,笑得前翻后仰,指着众小童,打趣道:

“星妹子,董妹子,洪妹子……你们今个都是我的妹妹!”

牛浩星立刻叫道:“霄姐姐,你今个是我们的姐姐。”

众小童哄笑。李云霄嘟着嘴。

董家七少爷猛的冲上前抱着李晶晶,在她脸上亲了两下。

李云霄急忙上前用力拉开董家七少爷,叫道:“不许你亲我妹妹。”

董家七少爷无辜的道:“你刚才说我是小娘。那我跟你妹妹都是小娘,

怎么亲不得啊。”

李家二少爷从后面抱着李晶晶,在她耳朵上亲了一下,得意的道:“哦

,我亲了霄姐姐的晶妹妹。”

李云霄叫嚷着扯开李家二少爷,力度过大竟是把他扯到在地,发上戴的

钗也掉了。

“你好小气啊。”李家二少爷双手裙子都沾了泥,也没生气,爬起来目

光纯真,笑着挥手让小伙伴去亲李晶晶。

众小童拿出抢球的劲冲向李晶晶,见她惊惶失措要跑,牛浩星反应最快

,冲上去正好亲到她嘴­唇­一下。

不远处秦敏业瞧到了,大步走过去。

李云霄怒道:“妹妹是我的。不许你们亲她。”

众小童见李云霄真的发火了,便停下脚步,让李晶晶跑掉了。

秦敏业一把抱起李晶晶,问道:“可是吓坏了?”

李晶晶摇头。她岂会被一群小顽童吓着,只是脑袋被他们喊叫声吵得嗡

嗡响。

一会儿李云霄的一个小伙伴穿着裙子跟着六岁的姐姐来了,这个姐姐长

得漂亮,也得到了特殊待遇,被十几个穿着裙子的小童冲过来群亲了。

李云霄动作敏捷,连着亲了小姐姐两下,心理平衡些了。

书院各府­精­心打扮美貌漂亮的千金由奴婢陪伴着陆续到了,裙摆轻飘,

香风袭袭。

书院的杂役将装满名贵水果的两个竹筐抬到果山旁边。

牛院长、副院长与十几位师长在学子、小姐的掌声中入席就坐。

由副院长宣布才艺展示名单,香果会正式开始,之前报过名的学子、小

姐依次走到果山旁施展才华,唱歌、咏诗、跳舞、弹琴、做画、吹笛。

潭州府不似长安那般开放,富贵人家对未成亲的女儿家教管得严,不让

抛头露面。

众位小姐出自博士、师长的府里,都是自幼苦学琴棋书画,只有参加宴

会、香果节才有机会展示才艺,博得好名声,易于嫁到名门。

今个最先上场的四位小姐气质、容貌都好,正值芳龄,又有才气,获得

满场掌声。

李晶晶瞧着她们的才艺比前世艺术学院学生不差,只是当着这么多的人

面表演,十分羞涩腼腆,这才显得清纯可爱,似幽谷百合静静绽放,引得少

年学子心生情愫。

秦敏业见李晶晶看得津津有味,轻声问道:“妹妹觉得好看?”

“好看。”李晶晶道:“你以为我只知道制药啊。其实我很有生活情趣

。”

秦敏业问道:“你想学琴吗?”

李晶晶摇头道:“不学。我听听就好了。”

秦敏业笑道:“我弹给你听,可好?”

李晶晶在别院的书房里没有看到琴,狐疑道:“你会弹琴?”

秦敏业谦虚的道:“会。弹的不太好。”

坐在前面的一个圆脸少年学子似脑后长了耳朵,回头瞪圆眼道:“敏业

小弟,你与祁子阳的琴技是洪博士亲传,连最挑剔的狄师长都说好。你还说

弹的不太好?”

李晶晶道:“业哥哥,你弹的这么好,也没弹给我们听过,是不是我们

说你长得黑,你生气不想弹琴给我们听。”

秦敏业眉毛一挑,缓缓道:“我说不生气那是假的。”

圆脸少年扭过头去,忍俊不禁。

李云霄坐不住,只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趣,突然看到牛浩星跟他打手势

指着外围,又看到董家七少爷同样的动作,跟李去病打了声招呼,就钻了桌

子,从桌子底下往外爬,一直爬到外围跟众小童汇合。

牛浩星提议道:“咱们都去那边玩。等香果节散了,跟大人们回府。”

众小童把一个大桔子当成皮球,嘻嘻哈哈刚玩了一会抢桔子。两个学子

跑过来撵他们到远处去玩。

众小童见小潭周围无人,就去了那边。

“你们看,树上有几个戴着斗蓬的怪人!”牛浩星手指着小潭上面的森

林大叫。

众小童都走过来,顺着牛浩星指的方向望去,疑惑道:“在哪里?”“

没有瞧到。”

牛浩星道:“你们站在我这个位置瞧看。”

李云霄走过来依言行事,只是眺望到枝叶非常茂密的几百年参天大树,

没有看到人,更别说戴斗蓬的怪人。

董家七少爷、洪家二少爷站在李云霄旁边,抬手放在额头前遮住刺眼的

阳光,先后叫道:“真的有啊!”“我看到了,树上站有戴斗蓬的怪人。”

李云霄再次去瞧,见一棵树杆粗壮叶子茂密的槐树上站着一个穿浅绿衣

裤、戴着白纱斗蓬瞧不到脸的男子,道:“我也看见了。咦,他站在树上­干­

什么啊?”

牛浩星板着小脸,道:“白日戴斗蓬站在树上偷窥,肯定心有鬼祟之事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告诉大人。”

李家二少爷的爹是书院的护军将军,警惕意识很高,往广场外跑去,“

我去那边告诉守军。”

牛浩星飞快的跑去告诉坐在外围的十几个学子,让他们去森林里瞧看,

又准备从桌子底下爬到里面去,见李云霄跑了过来,道:“我要告诉我爷爷

。”

“我刚才爬出来,手被人踩了好几脚,可痛了。你别爬了,咱们一起从

桌子间的缝隙挤进去吧。”李云霄拉着牛浩星,眼看着就要到了爷爷牛院长

跟前。

远处传来十几个小童、学子的惨叫救命声。

“大蜂子蜇人了!”“救命!”“痛死我了。”

花果会人闻声纷纷站起来,草坪中央正在弹奏古筝容貌秀美的小姐也停

了下来。

众人叫道:“蜂子怕水,快跳到水潭里!”“把衣衫脱了蒙着头。”

李云霄、牛浩星个子矮瞧不到,爬上桌子见小潭那边。

数不清的蜂子漫天飞舞蜇人,已将几个小童蜇的疼痛无比惨叫满地打滚

,余下的小童吓得哇哇大哭被学子抱着、挟着玩命似的往广场跑着躲蜂子。

小童脸上有胭脂花香,一大群蜂子追着飞到了广场。

众人仔细看去,每只蜂子足有一寸长,黄黑两­色­相夹,是能够吃掉蜜蜂

毒­性­厉害的大马蜂。

“好大的蜂子。”“是能蜇死人的大马蜂。”

它们速度极快,见人就群起蜇之,蜇过了又换一人继续蜇。

坐在外围的学子顾不得形象了,解了外衫罩在头上朝四面八方散开逃跑

,仍是有十几人­祼­露在外的皮肤被蜇了,痛得尖喊尖叫。

秦敏业不知何时挤了过来,黑脸沉着,一手一个抱起李云霄、牛浩星,

跑了出去。

他一直留意的在外头玩的李云霄,不然怎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李云霄叫道:“小叔叔跟我妹妹呢?”

秦敏业跳过两张倒地拦路的凳子,答道:“他们已跑出去了。”

牛浩星扭头去看,见牛浩日正在人群里寻找他,大叫道:“哥哥,我在

这,我没事。”

李晶晶已被吓得面­色­苍白浑身发抖的李去病背着逃到广场的安全地带。

外围的人全跑了,蜂群被风一吹分散开,几只一组的去蜇里面来不及跑

开的人。

“马蜂毒很厉害,蜇多了人会死。”

“马蜂蜇过的肌肤会留疤,几年都消不了。”

“小姐回避一下。我要脱外衣捕马蜂。”有个来自山村的少年,跟同学

要了几块­干­净帕子,迅速的将脸蒙住,把手包出,脱下衣衫勇敢的去扑马蜂

近千只马蜂漫天嗡嗡飞,他一个人哪里扑得过来,将外衫罩着的几只嗡

嗡飞的马蜂捏死,又接着去扑。

大多数学子来自城府,见马蜂把人都蜇昏倒了,不敢以身犯险去扑马蜂

有两个小姐、三个奴婢倒霉的被马蜂蜇了脸,痛得捂面尖叫,慌乱中身

体撞倒了几张桌椅。

椅子东倒西歪,绊倒往外跑躲马蜂的人,桌上的水果滚落在地。

马蜂群在外围蜇了人,嗅到浓郁的果香、脂粉花香,亢奋的往果山与女

子身上飞,造成全场人恐慌四处逃跑。

狄玉杰一急站上桌子,高吼:“我们书院医药局有足够的好药能治马蜂

蜇咬。大家不要惊慌,不要攻击马蜂,都往广场下面走,不要急跑撞着人。

早已有学子去医药局请医师药师。

今个这么多人被蜂子蜇着,是书院近年来最大的群伤事件,现场目击者

多达千人,用不了一个时辰,能传遍整个潭州府。

牛院长气急败坏红眼叫道:“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这么多马蜂?”

狄玉杰沉声道:“院长,马蜂似从森林飞过来。森林的树木都是几百年

,树上有许多马蜂窝,大的足有半人高,一窝蜂少说有几千只。”

“年年都在此举办香果节,从未有过马蜂蜇人。今年怎会飞出来这么多

马蜂?我去瞧瞧。”牛院长心急如焚,担心出人命,脱了衣衫罩在头上,往

潭水方向跑去,半路被几个博士拦住。

最开始发现大马蜂的几个少年学子抱着小童终于拼命跑了过来。

他们的脸、手都被马蜂蜇的红肿起来,痛得呲牙咧嘴。十个小童吓得哇

哇大哭,被同样被吓坏了的亲人搂着柔声哄着。

洪博士没见着二儿子,急得问邓师长府的二少爷,“我家洪志远跟你一

起玩,他人呢?”

邓家二少爷呜呜哭着直摇头。

当时他看到漫天大马蜂,已吓得魂飞魄散,被学子挟起逃命,什么都不

记得了。

洪博士心里一沉,连忙又问别的小童。

丁博士家的五少爷指着潭水方向哭道:“远弟弟跑得时候被一块石头绊

着,摔了一跤,好多的蜂子扑向他的脸。后面我就不知道了。”

洪博士心里对于同意二儿子参加香果会懊悔无比,一下子泪流满脸,叫

着二儿子的名字,就往小潭那边跑去。

三个学子死命的把洪博士抱住,叫道:“洪博士,大马蜂数量多,又十

分厉害,您过去是送死。”

洪博士眼里只有小潭边躺着的几个小人,不知哪个是二儿子,着了魔似

的往前冲,哪肯停下来。一个学子急中生智将他打昏了。

逃出生天的几个学子喘过气来,顾不得疼痛,立刻将情况禀报给牛院长

“院长,小潭上头森林的树上有几个戴着斗蓬的歹徒偷窥香果会,被小

童们发现,叫了我们上去瞧看。我们刚进了森林,歹徒就将树上两个的大马

蜂窝踢落。窝里的马蜂顺风飞下蜇我们。歹徒趁机逃跑。”

牛院长气得心里吐血,叫道:“这场灾祸竟是人为的!”

董副院长专管学院安全,站在牛院长旁边,吼道:“护军­干­什么吃的,

快去把歹徒抓了!”

李家二少爷已将广场巡逻的二十几个护军叫来。

“你们两个立刻去禀报李将军,火速把山封了,不让歹徒逃出山。其余

人跟我入林。”护军的小队长见小潭附近有许多的马蜂,便带着士兵从下面

的小路跑进森林去抓歹徒。

李去病神情慌里慌张,抱着李晶晶的手臂都在颤抖,急道:“敏业,我

们快回家去。”

在曲家村时,一旦村里发生突发事情,村民都赶紧回家关好门窗不出门

,等着险情已解除的锣声响了,才敢出门。

他头一个念头就是要跑回别院躲起来。

秦敏业见李去病脸­色­苍白吓得不轻,连忙安慰道:“小叔叔,马蜂飞不

到这里来。”

李云霄指着小潭那边已经被蜂子蜇得倒在地上根本不动弹的几个小童,

叫道:“小叔叔、业哥哥,我想过去瞧瞧他们。”

“他们被马蜂蜇死了。”牛浩星牙齿咬住嘴­唇­呜呜哭,心里惊恐担心后

怕。刚才若不是他、李云霄、李家二少爷去叫人,此刻躺在地上的人里面就

有他们三个。

李去病头摇的像拨浪鼓,道:“那里有好多马蜂,护军与他们的亲人都

不敢过去。你绝对不能去。”

“把驱虫膏抹了,任何蜂子不会蜇。”李晶晶取出了一个小瓷盒,将里

面的药膏涂在­祼­露在外的肌肤上,道:“小叔叔,你把我放下。你给脸、脖

颈、耳后、手上摸了药膏,大马蜂闻了药膏味躲着你飞。”

秦敏业惊叹道:“你制的驱虫膏连马蜂也能驱?”

李晶晶面­色­凝重,这时候顾不得逗小黑熊表哥,道:“能。你要是随身

带着,就赶紧涂抹了。”

秦敏业立刻将两小童放下,从怀里取出驱虫膏抹了。

望莲、望月急奔而至,瞧到李家人无事,从李去病手里接过李晶晶。

她们刚才一直在草坪广场下面的树林­阴­凉地候着,看到许多人惶恐慌张

的跑出来,也没问原因,赶紧跑过来找李家人。

李晶晶肃容道:“望月,速去别院,给我娘、我姨报个平安,去药室把

摆在第二层铁架的四个青­色­罐子放在我的小篮子,用布蒙着火速拿过来。”

“是。”望月扭头便朝别院方向狂奔去。

李去病蹙着眉头问道:“晶妹子,你要­干­什么?”

李晶晶道:“我要去瞧看那几个中了蜂毒倒下的细伢子,看能不能救下

他们的命。时间非常紧迫,一刻都耽误不得。”

《药兽书》记载:马蜂学名“胡蜂”。体大身长毒­性­也大,是一种分布

广泛、种类繁多、飞翔迅速的昆虫。雌蜂身上有一根有力的长螫针,群起攻

击,可以致人出现过敏反应和毒­性­反应,严重者可导致死亡。(摘自百度)

李去病颤声道:“你不能去,那里有几千只大马蜂,会把你蜇死。”

“小叔叔,你放心。我涂了驱虫膏,大马蜂躲我还不及,怎会蜇我。”

李晶晶摸摸李去病冰冷的手,道:“你与望莲带着霄伢子、星伢子在这里等

着。我跟业哥哥过去瞧看。”

李去病叫道:“不行。”

李晶晶瞪眼喝道:“不行也得行。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望莲会保护你们

。”

李云霄叫道:“我要过去瞧看。”

李晶晶瞪眼凶道:“闭嘴。这时候你少添乱。”

李去病叔侄都不吭声了。牛浩星嘴巴微张,惊叹李晶晶的凶悍。

秦敏业依言背着李晶晶跑向小潭,问道:“你有药能救中了蜂毒的人?

“中蜂毒严重的人,我得给他们诊过脉了,才能回答你的问题。”李晶

晶俯在秦敏业耳边道:“中蜂毒轻的人,我刚才已让望月去取药了,一日就

能解毒消肿不留疤痕。”

两人跑到了马蜂的区域,十几只寸长的马蜂迎面飞来。

秦敏业顾不得夸赞李晶晶药术­精­湛,赶紧停下把她放下,拿出手帕遮住

她的小脸,把她抱在怀里。

他紧张的不敢动,就在他以为要被蜇伤时,已冲到距离脸部一尺的两只

一寸长的黄黑­色­相夹的马蜂竟然嗡嗡倒飞,而后逃了,剩下的十几只马蜂在

与他同样的距离也倒飞逃了。

李晶晶不耐烦的把手帕拿开,嗔怪道:“我刚才给你说了,驱虫膏能驱

大马蜂啊。快跑,去救人!”

秦敏业惊喜无比,抱着李晶晶,勇猛的朝马蜂猖狂的区域冲过去,所过

之处,群蜂无不退飞逃蹿。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诡异离奇,比那个捕蜂少年更加引人注目。

众人惊呼道:“那个背着小娘的学子是谁,怎地大马蜂躲着他?”

“他头脸手都没蒙着,也没举着火把,大马蜂都不敢蜇他。”

祁子阳眼尖,跳到桌子上用尽全力声吼道:“敏业,你用什么法子退马

蜂!”

秦敏业头也不回,高声答道:“涂了驱虫膏。我给你的那种特殊的驱虫

膏。”

湖南道潮湿火热,蚊子特别多。药馆里售卖的驱虫膏只能驱普通的蚊子

,对那种长着花纹的小毒蚊子无效,更别说驱蚂蚁、马蜂了。

他特意加了后面那句,就是怕被众位学子误会涂了药馆的驱虫膏就学他

往马蜂群里冲。

狄玉杰正在带着学子把桌椅烧了欲生成浓烟驱走马蜂,听到祁子阳与秦

敏业的对话,眼睛闪放­精­光。

“我天天都带着你给我的驱虫膏。”祁子阳像打了­鸡­血一样站在桌上就

往肌肤上涂驱虫膏,涂完了将瓶子丢给随身奴仆,叫道:“你家少爷我先去

宰马蜂,你涂了就跟上。”

他为了香果会寻门好亲事,­精­心准备了才艺,竟被一大群马蜂搅了。大

马蜂又把他恩师洪博士的二儿子蜇成重伤,现在小人儿还在小潭旁边的重蜂

区躺着救不出来。他心里把马蜂恨得要死。

奴仆心里恐慌,瞪大三角眼,不知点头还是摇头好。

狄玉杰手快一把抢过奴仆手里的驱虫膏,涂了之后还给他,朝小潭跑去

祁子阳仗着武功好,踩着桌子跑向马蜂密集的地方,见东倒西歪的桌椅

中间躺着五个女子,发现是刚才被马蜂蜇伤脸吓昏的两位小姐、三个奴婢,

十几只马蜂还在围着她们的脸蜇。

五女脸蛋已经红肿到瞧不清原来的模样。

“死马蜂,小爷弄死你们!”祁子阳跳下地面,伸手抓住几只大马蜂活

活捏死,余下的马蜂嗅到他身上的药膏味飞逃了。

他将五女一个个的背到安全地带放下,再去救别的女子。

秦敏业、李晶晶赶到小潭时,四个重度昏迷的小童已被最开始出身寒门

脱衣捕大马蜂的少年学子抱到了不远处的草坪平放躺着。

勇敢少年学子在刚才搬人过程中,脑门、后颈的肌肤不小心­祼­露出来,

被马蜂蜇了几个大包,痛得双手捂住脑袋呻吟。

四位昏迷的小童脑袋被蜇的红肿得似猪头,脑门、眼皮、脸、脖子、双

手全都被蜇了,没一块好­肉­,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亲人坐在地上抱着他们的小身子怎么摇都不摇不醒,叫也叫不醒,悲痛

欲绝的哭泣。

洪博士哭得快要昏死过去,看到李晶晶就像看到大救星,抱着怀里的洪

志远,连滚带爬过去­鸡­捣米似的磕头,求道:“李药师,我的二儿子刚断了

气,您看他有没有得救?”

其余三童的情况比洪志远略好些,还有微弱的气息。他们的亲人见洪博

士求的是个小女孩,又是药师,不敢托大,要等着书院王大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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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晶晶连救三童命 子阳因药喜得佳妻

李晶晶二话不说,蹲下就给洪志远把脉、翻看眼底,伸手到他鼻前探过

,心里已有了诊断,他是过敏型体质,中了重度蜂毒,血液循环不畅导致心

脏停止跳动假死,再过几分钟就会真正死亡。

此时洪志远就算吃了保命丸也无用,必须先让他恢复心跳。

她板着脸让洪博士把洪志远平放于地上,双手用力给他按压胸口做心肺

复苏,同时叫洪博士给洪志远做人工呼吸。

她只按了几下,感觉力气不够,立刻换上在一旁红着眼关注的秦敏业。

秦敏业学着李晶晶的模样双手按下去,可是不敢用力。

李晶晶盯着秦敏业的手,高声道:“你要用力。他的胸骨是按不断的。

洪博士抬起头,眼泪鼻涕都掉到了二儿子的嘴里,哭道:“敏业,你听

李药师的话。”

洪博士心里明白,二儿子已停止呼息,李晶晶要救活他必须要用非常手

段。

旁边的几人都睁大眼边哭边瞧着。狄玉杰跑过来时正好瞧到这一幕。

洪博士给二儿子渡着气,脑海里浮现二儿子出生时全家人的喜悦,他与

夫人李氏带二儿子时的点点滴滴。

他与李氏同岁,三十六岁时得的二儿子,年龄差得太多,当成孙子一样

的疼爱,他爹娘更是把二儿子看着眼珠子。

如果二儿子死了,他就不用说了,李氏及他的爹娘必然也是伤心欲绝活

不下去。

时间对于他来说仿佛停止了,短短的几十秒如同渡过了十几年那么漫长

李晶晶非常镇定的伸手放于洪志远鼻前,感觉到有了微弱气息,再给他

把脉,道:“洪博士,你儿子已有了心跳,保住­性­命,下面我给他吃内用去

毒丸,给他去体内蜂毒。”

洪博士颤声问道:“我的远郎活了?”

秦敏业紧张着急得出了一身汗。

狄玉杰蹲下伸手放在洪志远鼻前,点头道:“洪博士,你二儿子有气息

,他活了。”

洪博士竟是欢喜的一ρi股坐倒在地,盯着给二儿子喂药的李晶晶发起呆

来。

李晶晶给洪志远喂的是保命丸与内用解毒丸,双药齐下,确保他­性­命无

忧,解去溶入血液里的大量蜂毒。

望月涂了驱虫膏提着小篮子气喘吁吁跑至。

李晶晶见小篮子上盖着蓝布,朝望月赞许的微点头。

她为了不暴露回瑃药府的秘密,特意给望月、望莲嘱咐过,为了防止灰

尘脏了药草、药品,小篮子上面一定要盖着蓝布。

如此紧急的情况下,望月细心的记着这点,她自是要表扬。

李晶晶揭开蓝布的一角,从里面拿出两个蓝­色­罐子,交给狄玉杰,道:

“大的罐子里面装得是外用去毒粉,涂抹在肌肤红肿处。小的装得是内用去

毒丸,吃下解体内蜂伤。你去拿给受伤的人用了。不够再来找我。”

狄玉杰接过罐子像对待失传的古书一样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跟三位小

童的亲人非常镇重的道:“这位就是一个月前解了五步蛇毒救下洪博士一命

的李药师。”别的不多说了,让他们自己选择。

李晶晶指着那个痛得呻吟的寒门少年道:“你先给这个大哥哥用药。”

狄玉杰点头道:“我正有此意。”

寒门少年感激的道:“李药师,我叫吴冬至,谢谢你。”

李晶晶摇头道:“不用谢。你冒着生命危险把四个细伢子从群蜂堆里抢

出来,真是英勇啊。”

洪大博士连忙抱着洪志远要向吴冬至磕头道谢。

“洪博士,我是您的学生,这可使不得。”吴冬至赶紧拦住了。

其余三童的亲人感激的向吴冬至道谢。

李晶晶又取出两个蓝­色­罐子交给秦敏业,重复了同样的话,最后眨眨眼

睛,道:“业哥哥,望月来了,有她守着我。你快去救人吧。”

她制的药已经白送了书院两罐,这两罐总得让秦敏业赚点人情吧。

秦敏业领会的点头。

此时风向终于转了,将草坪的十几张桌椅燃起的大火形成浓烟往森林方

向刮,把天空无数只大马蜂熏的撤退离开草坪。

书院出了这么大的蜂祸,百人被蜇,医局医师医徒、药局药师药徒紧急

倾巢出动。

王大医师、四位医师、二十位医徒人人背着医箱,邓药师及两位药徒背

着药箱全部赶到事发现场。

牛院长老泪纵横请着王大医师、丁医师、邓药师及六位医药徒先去给被

大马蜂蜇成重伤的四位小童。

其余的医师医徒药徒去诊治被大马蜂蜇成中度受伤、轻度受伤的患者。

王大医师等人跑到水潭附近的空地时,李晶晶已给被大马蜂重度蜇伤的

两个小童诊治过了,并且洪志远已经清醒过来能够说话。

牛院长惊呼道:“李药师!”

王大医师盯着李晶晶,原来贺慧淑的外甥女就是他仰慕多日的李大药师

,此时顾不得震惊套近乎,道:“李大药师,这里还有两个病童,你我一人

诊治一个。”

大药师对于药­性­的了解远超于医师及药师。极大多数的大药师都会医术

,具有医师的诊断水平。

比如道教药神赤灵子,药术炉火纯青,医术也不比医师差,遇到医师给

病人误诊,会立刻指出来。

李晶晶听说王大医师对患者一视同仁,对他心存好感,现在救人要紧,

也不谦让,点头道:“好啊。”

众位医师医徒以往跟王大药师出诊,会不错眼珠从头到尾把他给病人诊

断的整个过程看下来记于心里,今个实在是好奇李晶晶,目光都落在她的身

上。

李晶晶不是头一次被人关注,这回不过换成医师医徒而已沉着冷静十分

老道的给病童把脉,诊断的步骤不变。

王大药师给丁博士府的五少爷诊断之后,说出病情,见邓药师连忙从早

已打开的药箱里取药,连忙摆手制止,道:“李大药师,我要用你的药。”

李晶晶痛快的道:“好啊。”

三个病童相继醒过来了,他们的亲人喜极而泣,均感恩的向李晶晶磕头

洪志远已经能够下地走路,只是有些摇晃,形象很是滑稽。洪博士赶紧

把他抱在怀里。

李晶晶扶起众人,道:“老爷爷,四个病童明个复诊的事都交给你了哦

。”

“好。走,我们去患者的集聚处。”王大医师忍不住赞叹道:“你的解

毒药可真是霸道,五步蛇毒、马蜂毒都能解了。”

李晶晶道:“你的银针术也很厉害。我听我二哥说你用银针术救了牛府

牛浩星的随从一命。”

王大医师回头瞟了一眼急怒攻心恨不得上吊的牛院长,心里埋怨他为何

没有早说出李晶晶就是李药师的事。

半个时辰后,被大马蜂蜇伤的人数已经统计出来,共计一百二十三人,

重伤差点死亡者四人,脸部、脖颈、双手被蜇面积五成者三十四人,余下的

人都是肌肤轻度被蜇。

各府的小姐共有十五人中度被蜇昏迷。其中两位小姐胆子小,吓得溺尿

,清醒过来后羞愧无比生了自尽的心思,当场撞树,被亲人救下抬回府去了

李晶晶的四罐药都用完了。书院就用起药局邓药师与药徒制得解毒药。

别院的奴仆奉贺慧淑之令跑来四趟瞧看,将现场情况报给她知晓。

贺慧淑、秦跃、明氏得知李晶晶让秦敏业拿着药现场救了许多的学子、

小姐,为国公府赢得极好的名声,极为高兴。

夕阳西下,秦敏业、李去病、龙凤胎终于回到了别院。

明氏、曲氏、贺氏、贺慧淑见四人疲惫不堪,似打了败仗,心疼的赶紧

让他们喝了水去沐浴,而后用晚饭。

一大家子人正吃得香时,守门的奴仆进来禀报,道:“二夫人,王大医

师派了一名药徒带来一封信,说是他在给病人出诊,不能亲自上门,药局解

蜂毒的药药效差,怕各府的小姐用了脸上落下疤痕,求咱们府里的李大药师

再赠些解蜂毒的药。”

明氏笑道:“王大医师倒是实在人,直接承认书院药局的药差。”

贺慧淑接过了信看了之后,给了贺氏,道:“­奶­­奶­,他只有说得诚恳,

又亲笔写封信,我的晶娘才会给他药。”

明氏点头乐道:“那是。”

李晶晶看过信,立刻去药室取了两罐子药,亲自交给站在大门焦急等待

的药徒,嘱咐清楚,让他复述一遍这才回饭厅接着用饭。

一大家子人用过饭后到了大厅,明氏之前听奴仆说过了现场情景,觉得

说得太粗,又让秦敏业细细的讲。

偏偏秦敏业是个内向­性­子,什么事都到了他嘴里都会讲得­干­­干­巴巴,让

人只听了几句就没有再听下去的欲望。

曲氏好奇心不亚于明氏,道:“去病,你给娘从头到尾说一遍。”

明氏激动道:“对。你就从你们四个进入香果会时说起。横竖今晚没事

,我们刚才又都吃得多,听一个时辰,就当消食了。”

李晶晶心里暗道:老老夫人今个估计没听我姨讲小故事,在这里等着我

小叔叔讲哦。

李去病便从四人到了香果会见到祁子阳开始说起。

这几年每年年前祁子阳都会代表湖北道都督府给明氏拜早年。明氏因他

每回送礼都是由秦敏业亲自领着来的,对他有印象。

贺慧淑跟贺氏说了祁子阳的家里境况。贺氏听后轻叹一声。曲氏听了一

耳朵,觉得高门的人际关系实是复杂。

李去病讲到大马蜂时,用手指比划着大小。几位­妇­人均是惊呼,“竟有

这么大的马蜂。”

李晶晶瞧着无­精­打采闷闷不乐的李云霄,招手让他过来,道:“你想不

想去瞧瞧你的好朋友伤势?”

李云霄立刻眼睛一亮点头。

李晶晶柔声道:“我有一些宁神粉、止烧药粉。你叫业哥哥带着你,给

他们挨家送去,他们吃了今晚不会做恶梦,也不会发热。”

李云霄喜的双手抱住李晶晶猛亲,笑道:“妹妹,你真好。”

贺慧淑笑问道:“霄郎为什么事欢喜呢?”

李云霄便把事情说了。

贺慧淑连声夸赞李晶晶,吩咐四个奴仆去抬轿子送秦敏业与李云霄过去

半个时辰后,两人送完药回来,大厅里讲故事的人换成了李晶晶。原来

后面李晶晶被秦敏业背着闯进水潭边救人,李去病没有跟去讲不了,就由她

本人描述。

次日是七夕节的正日子。

往年这一天的晚上,书院外面不知名的小河会聚集许多未成亲定亲的男

女放河灯许愿,那些在香果节展示才艺的学子、小姐会收到仰慕者送的河灯

今年香果节发生百人蜂蜇大案,书院的学子猜想各府的小姐惊魂未定,

今晚肯定是不会去了。

秦敏业与李去病下学回来,祁子阳跟着一起来了。

“子阳见过两位婶婶。”祁子阳向贺慧淑与贺氏鞠躬行礼。

贺慧淑瞧着祁子阳红光满面,让他坐下说话,微笑问道:“阳郎昨个救

人大展身手,今个瞧着气­色­不错,可是有什么喜事?”

祁子阳朗声道:“今个一早,小侄就收了十几位博士、师长府里送来的

礼物,感谢我昨个及时将被蜂子蜇昏倒下的人背到安全的地方。我饮水思源

,想着驱虫膏是敏业弟所赠、李药师制的,特来道谢。”

贺慧淑点头,柔声道:“你英勇果敢,在那样的凶险环境里,敢于救人

,是个好小郎。”

祁子阳谦虚的道:“多谢婶婶夸赞。敏业弟昨个背着李药师冲进了大马

蜂群,又将府里的药及时发放给伤者。我比起他还是差一些。”

“好了,这厅里没有外人,我们再莫互相夸赞吹捧了。你与我家业郎都

是好的。”贺慧淑浅笑,道:“上次你看望你叔叔,来去匆匆,都没留你用

饭。今晚你留下跟我们一起用个便饭。”

祁子阳跟着秦家、李家人用过饭后,到了大厅,突然间脸­色­羞红,终于

朝贺慧淑开口道:“婶婶,小侄有一事相求。”

贺慧淑刚才已听秦敏业简单说了,心里有了底,道:“你与业郎是好友

。有什么事直说就是,我能帮上的自是不会推辞。”

祁子阳一听心里很高兴,便将事情细细说了。

原来今个他收到了各府的礼物,其中有三府各送了一盏图案喜庆喻意吉

祥的河灯。

三府都有未定亲成亲的小姐,还不止一位,昨个都参加了花果会,也都

被祁子阳背过。

祁子阳心里中意的是在花果会上展示过筝技的丁博士府里嫡出的四小姐

。可是丁博士府里还有一位未定亲成亲的三小姐。

他怕弄错人了,又不好去丁博士府里问,只有求到贺慧淑这里,让她帮

着去问一下。

贺慧淑早已细细想过了,问道:“如果丁府答复,三小姐未嫁,四小姐

不好议亲事呢?”

祁子阳道:“那我愿意等四小姐。”

贺慧淑又问道:“如果丁府的意思是想让你将三小姐、四小姐都娶了呢

?”

听闻丁博士府的三小姐是庶出,生母是丁博士­奶­­奶­赏的姨娘,生产时血

崩过世。三小姐从小就养在嫡母身边。听闻她与嫡母亲生的四小姐关系很好

祁子阳摇头道:“我即是心怡四小姐,诚心求娶,便不会委屈她。我不

会同意此事。我只娶四小姐。”

贺慧淑赞赏的点头,道:“好。我知道你的心意了。这就派人给丁府送

贴子去。”

明氏、曲氏、贺氏听了祁子阳的回答,均又对他高看一眼。

李晶晶朝秦敏业伸出大拇指,表示他这个朋友是个好的。

很快奴仆就回来禀报,说是丁府主母丁博士的夫人随时等着贺慧淑过去

叙话。

贺慧淑笑道:“早就听说丁夫人是个极聪明的人,看来已知晓我去突然

拜访的目的,盼着我早点过去。”

明氏比谁都着急知道结果,催道:“你这就去吧。”

“打铁需趁热。我这去丁府问问。”贺慧淑便出了别院,带着祁子阳的

托付去了丁府。

半个时辰后,贺慧淑回来了,带来了好消息。

原来丁博士与丁夫人昨晚商议过了,觉得那个危急时刻出头救人的寒门

少年是个好的,又有秀才功名,打算把­性­子弱的三小姐许配给他,这样三小

姐以后嫁过去,不会被他欺负去了。

四小姐是嫡出,是丁夫人的心头­肉­,容貌、才华、­性­子都极好,又学会

管家,本是准备要把她嫁到名门当嫡长子主母。

可是昨个丁博士见到祁子阳救了那么多人没有受半点伤,有勇有谋有闯

劲,认为他虽是嫡二子,以后肯定前途无量,改变主意要把四小姐许配给他

贺慧淑笑道:“我给丁夫人说了你中意的是四小姐。她说等着你府里来

求亲。”

祁子阳大喜,再三道谢,回了学舍立刻给祖母写信,派亲信连夜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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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恶毒秀才报复 两府意定晶晶为媳

十日后,寒门秀才家里请了潭州的官媒登了丁博士府求娶三小姐。半月

后湖北道都督府的官媒便带着贵重的彩礼登了丁博士府为祁子阳求娶四小姐

半年后,丁府的两个女儿,庶三小姐嫁了寒门秀才,嫡四小姐嫁了都督

府的嫡二少爷。

几年后两女的夫君都中了进士做了官。寒门秀才最高当到正四品官职。

祁子阳官拜从二品,竟是比其父及嫡兄的官职都要高,且一生只有四小姐一

个妻子。这些都是后话。

且说书院护军全体出动,搜索了三天两夜,终于捉住了四个偷窥香果会

打落大马蜂窝的绿衣歹徒。

四人已饿得走不动路,护军根本用不着严刑烤打,只用八个冷馒头就让

他们招供。

原来四个歹徒都是男子,有三个潭州的二流子,一个是曾经养过蜂子的

奴仆。

这个奴仆名叫丰三,主子是望城县家有百顷田、十座茶园、九座酒楼的

大富人苟四海。

苟四海年仅十七岁,年幼时偏爱读书,十五岁继承祖产后,将产业交给

管家打理。

去年参加望城县县试考中秀才,极为得意骄傲,便在六月参加潭州书院

入学考试,失败之后动了歪心思,于年前使了一千两银子托到长史府,请长

史写了信送到潭州书院,以为今年春季能进入书院读书,岂料书院张出榜单

,竟然没有他的名字。

他哪敢去找长史理论,只有把苦水咽下。今年六月第二次来参加书院考

试,又没考中,恼羞成怒之下,无意中听到客栈里同样落榜的人说花果会,

便想出一个毒计,即能报复书院,又能让潭州长史丢了乌纱帽。

他把丰三派到岳麓山摸清地形,又派胖奴仆花银子雇了四个二流子。

他叫丰三在岳麓山森林里寻了四个巨大的马蜂窝,在花果会的头一天从

把大马蜂窝都用绳子绑在树杆上,准备花果会进行时,派四个二流子用刀把

绳子砍了,四个蜂窝落地,上万只大马蜂将会嗅着果香飞到香果会蜇人。

计划若是成功,书院学子少说会被蜇死十几人、受伤几百人,书院名声

毁了,正副院长及护军将军全部都要流放千里,潭州长史乌纱帽也会不保。

而他则会带着丰三及胖奴仆远赴长安,销声匿迹两年,待此事平息了再

回来。四个二流子只认得胖奴仆,不认得他,官府打死他们也查不到他。

岂料,花果会前一晚一个二流子吃了的­肉­菜患了痢疾,拉出血来,都无

法下地走路,更别提去做案。

这个二流子偏偏是最熟悉岳麓山地形的,另外三个二流子没有他带路,

连后山都找不到。

苟四海只有派丰三带着三个二流子去森林。

四人到达目的地之后,换了绿衣,戴上特制挡蜂的斗蓬、手套,爬上树

刚一会儿,就被十几个小童发现了,还教了几个学子进林。

丰三着急之中,割破绳子,一个大马蜂窝从高空落地碎了,两千多只大

马蜂飞出来。

三个二流子到了关键时刻胆怯了,顾不得割绳子,下了树就跟着慧三逃

跑。

书院先有二十几个护军从小潭树林进去追捕,接着李将军下令将整个岳

麓山封住,将四人活捉。

此案因为牵扯到潭州长史,李将军将四名罪犯交给湖南道都督审判。

三日后,官府张贴判决通告,苟四海、丰三死罪立即斩首,三个二流子

判杖打五十、流放三千里不得返乡,患痢疾的二流子杖打二十、流放一千里

三年。苟四海家产全部没收,赔偿书院受害人。

牛院长向朝廷写了奏折,将此件事件书院应付的责任全部揽下,请何冬

降罪重惩。

狄玉杰以湖南道巡视官的身份,写了一封长达万字的密折报给何冬。

密折里面细细写了香果会毒蜂蜇人案的经过,包括亲眼目睹李晶晶救了

三位小童的命,苟四海贿赂潭州长史千两白银,而湖南道都督判案压根未提

起此事。

午后天空­阴­沉,乌云密布,落了半个时辰大雨,云散日出,天际悬挂一

道炫丽的彩虹。

两名黑马驮着两个中年身材高大的太监,由潭州国公府的管家骑马带路

,自官道奔进潭州书院,来到别院大门前。

两名太监是皇帝何冬所派,从几千里外的长安而来,考虑到秦跃养伤不

能动弹,特意在卧室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秦跃恪尽职守,天道酬勤,厚德载物,除群虎

有功,淳淳口碑。特此封为明威将军。”

“贺慧淑端庄大方,天昭祺吉,鹣鲽情深,温柔静正,褒嘉纯良,则实

嘉之,晋为从四品下诰命夫人,钦哉。”(圣旨词汇摘自百度)

明氏磕头起身,因听不懂圣旨念得什么,又不好当场问,等着两名太监

去大厅吃茶,这才悄声问贺慧淑。

“­奶­­奶­,陛下连升您二孙子两级官职,现在他是从四品下的明威将军,

我沾了他的光,成了从四品下的诰命夫人。”

如今北方军队正在跟匈奴大战,立功提官职的武官都是有战功的,似秦

跃在安稳的后方,凭打虎提官职的武官寥寥无几。

明氏大喜,笑道:“陛下真是英明。”

秦跃乐得大嘴合不拢。

贺慧淑摇头道:“你从鹰嘴岭回来命都快没了,连着一个月每天骨头重

生疼得要命,这会子升官倒是威风了。我倒情愿你什么事都没出过,平安在

家呆着。”

明氏老眼含泪,感慨道:“亏得老天开眼,帮着咱们秦家,你的命保住

了,还升了官职。”

秦跃见明氏哭了,想到差点令她伤心去世,心里愧疚自责收起笑容。

贺慧淑缓缓道:“陛下这回仍是给你册封的武官散职。你若是聪明人,

下回就不要去打恶虎出什么风头。”

国公府秦雄晃、秦楠都在军队任得实职,手握八万兵权。

何冬给秦跃任了武官散职,没有给他兵权,用意十分明了,就是让他老

实在潭州呆着,给明氏养老送终。

秦跃息了再次立功的念头,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两名太监稍坐片刻,见贺慧淑扶着明氏来了,连忙起身问候明氏身体,

说是皇后娘娘特意嘱咐要他们代问候明氏安好。

皇后慕容英曾亲自给明氏把过脉,并且帮着明氏谎称水土不服的病治不

好,帮了明氏的忙,让明氏用这个借口回到了潭州老家。

明氏自是记得皇后,感激的热泪盈眶,道:“真是多谢皇后娘娘想着我

这个快要入土的老婆子。皇后娘娘身子可好?”

年龄略大些的太监答道:“皇后娘娘身子康健。”

贺慧淑送给两个太监每人一张百两银票,等他们走后,立刻将好消息告

诉李家人。

曲氏、贺氏都替贺慧淑高兴。

贺慧淑搂着李晶晶亲嘴,笑道:“若不是我的晶娘救了我的夫君一命,

我们夫妻今个哪里来的荣耀。”

李晶晶道:“我早就说了,姨父是沾了你的福气。没有你,我不认识姨

父是谁呢。”

守门的奴仆进来禀报,说是洪博士夫人李氏派管家送上贴子,想要拜访

曲氏与贺氏。

贺氏看了贴子,跟贺慧淑疑惑问道:“晶娘救了洪博士二儿子一命,昨

个洪家人已来拜谢过了,今个送贴子来想见我跟娘,是为了何事?”

贺慧淑握住李晶晶的小手,又叫过李云霄,哄道:“你姨父升官职,我

刚才说了他几句,浇了他冷水。我的晶娘、霄郎,你们去瞧瞧你姨父可好。

龙凤胎被支开了。

贺慧淑脸­色­复杂,方道:“亲家婶婶,妹妹,你们是当局者迷。昨个洪

博士一家人来,我站在一旁瞧着仔细。李氏一手牵着她的二儿子,一手牵着

我的晶娘呢。洪博士一家是要跟你们做亲家,要让我的晶娘当他们洪府的儿

媳­妇­。”

曲氏、贺氏相视对望。

曲氏先喜后愁,道:“洪博士府里人口简单,洪博士爹娘、洪博士夫妻

感情好,一家人十分明理懂得报恩,都是极好的,只是我们李家小门小户,

没有一个做官的,这门亲事实是高攀不起。”

贺慧淑听完曲氏的话,目光落在贺氏身上。

贺氏心里对洪博士一家的看法跟曲氏一样,不过李家并非高攀不起,缓

缓道:“娘,晶娘才五岁,年龄太小了。她的亲事以后再说。李氏若是问起

来,我就以这个理由回绝,怎样?”

“好。过几年等晶妹子长大些再议。”曲氏想想再过几年李去病考中秀

才,说不定好好学习,能考中举人,李家的门槛高些了,那时要是洪博士家

仍是很有诚意的要娶李晶晶当二儿媳,便应下这门好亲事。

洪府的李氏得了口信,立刻带着已经恢复康健的洪志远来了。

李云霄抱着洪志远有说有笑,很是亲热。

洪志远清秀的小脸肌肤通红,时不时偷偷瞧一眼站在贺氏身后的李晶晶

李氏见二儿子如此钟意李晶晶,心里更加坚定听夫君与公婆的话把李晶

晶变成儿媳­妇­。

她只跟曲氏、贺氏聊天拉家常,不说令李家尴尬的祖史,而是说公婆高

龄生得洪博士,如何辛苦的把洪博士养大,又说她与洪博士同年出生,如何

在五岁定得亲事。

她只字不提为二儿子求娶李晶晶。

贺慧淑送走李氏呣子,就去了卧室,跟秦跃道:“我的晶娘被洪府盯上

了。”

秦跃瞪着牛眼,十分不悦道:“洪府敢打我儿媳­妇­的主意?”

贺慧淑秀眉一竖,道:“洪博士的夫人李氏每回宴会瞧着不吭不哈,都

以为她是个闷葫芦,没什么正主意。今个我才知道她是个不简单的,话多心

思远,让人不由得心生亲近。”

她把李氏的话一字不差的复核一遍,道:“李氏说她与洪博士同年出生

,五岁定亲,长大后办了亲事,日子过得极好。这是暗指我的晶娘跟她家二

儿子同年,而跟咱们的业郎年龄相差大吗。”

秦跃急道:“等我能下地了,就去找洪博士,我当面告诉他,晶娘是我

的儿媳­妇­,以后是嫁给我的儿子,让他们家识相点赶紧打消这个念头。”

“你说有什么用。我听业郎曾经说过,洪博士是个十分有骨气的人。你

越这样,他越是要把晶娘娶回洪府当儿媳­妇­。”贺慧淑心情不由得烦闷。

夫妻俩正说着话,守门的奴仆进来禀报,说是牛院长府里的白夫人派管

家递来贴子,想拜访明氏与贺慧淑。

贺慧淑跟秦跃低声道:“白氏出身低,倒是有自知自明,从来不参加宴

会,更是不去各府跟夫人们走动。她来咱们府里,怕是为了牛院长官职的事

相求。”

秦跃道:“牛院长是好人,这回运气太差,被个­阴­毒的秀才给整了。”

贺慧淑轻叹一声,道:“书院一百多人被蜂子蜇伤,这么大的事,陛下

就算再惜着牛院长的才华,也不可能轻罚了。”

下午午休之后,白氏带着牛浩星来到别院,只带了水果点心,贵重的礼

物没带一件,根本不是来求人的。

明氏是头一次见到传说中湖南道第一美人的白氏,老眼也不花了,瞧得

仔细的很,点头夸赞道:“比画上的人还美。”

白氏菀尔。

曲氏在一旁陪坐,见白氏言谈举止没有半点轻浮,丝毫不带风尘气息,

心里暗暗称奇。

白氏见贺氏进了大厅,话题立刻一转,竟是出人意料的说起了她的出身

原来她的爹爹是开朝科考的榜眼,后来任四品黄门侍郎,是天子近侍之

臣,后来得罪了皇帝宠爱的贵妃的哥哥,全家被斩。

她因生得美貌,行刑之前被人用女死囚替了,从牢房里偷出,卖到青楼

她是个烈­性­子,坚决卖艺不卖身。青楼的老鸨见她不卖身赚的银钱更多

,名声更响,便允许了。

牛院长跟她爹爹是挚交,费尽人力物力终于把她从青楼赎回来。嫡长子

牛坤第三任妻子病逝,牛院长就让他娶了她当第四任妻子。

四位­妇­人只道白氏从出生时就养在青楼,未料到她是前朝官员的嫡女,

家人全被斩首惨死,命运这般的凄惨。

明氏、曲氏同情的落下眼泪。

贺慧淑、贺氏想到贺家及自身命运,跟白家、白氏有相似之处。如果当

年秦雄晃、李炳晚来一步,她们会跟白氏一样,被送去当官妓。

姐妹俩轻轻抹着泪,瞧着白氏怜悯的目光里又多了些亲近。

大厅里­妇­人们说着话。牛浩星拉着李云霄去外头玩耍,玩了一会儿就去

药室找李晶晶。

药室里飘散着清淡芬芳的梨子、桔皮香味,六个铁皮炉子排成一行,每

个炉子上面都有一个黑­色­的药罐,里面正熬着淡黄|­色­的汁。

李晶晶额头齐齐的留海,露出清秀弯弯漂亮的眉毛,梳着包子头,上穿

豆绿­色­开襟领着系着飘带的衣裳,下穿鹅黄|­色­的长裙,足蹬千层底黄|­色­锻面

软鞋,坐着一尺高的小板凳,手里拿着竹扇聚­精­会神守着炉子上的药罐。

李云霄对这个药味太熟悉了,笑问:“晶妹子,你又要熬秋梨膏。”

李晶晶道:“马上要到秋天了啊。我熬好了是要留给姨一家人吃。”

“你制的秋梨膏很好。去年村里的细伢子、细妹子吃了,没一个咳嗽过

。”李云霄很想替小伙伴要一些,可是当着牛浩星的面开口,要是被李晶晶

拒绝,太丢脸了。

牛浩星害羞的转过身从怀里取出一个用红绸布包裹的东西,而后转回去

,双手呈上,道:“晶娘,这本药书是我跟我爷爷求来抄下的,我把它送给

你。”

“真是多谢你。”李晶晶目光闪过一丝惊诧,放下小竹扇,特意去净了

手,用帕子擦­干­净了,这才接过,打开红绸,里面是一本用白纸白绳装订略

厚的册子,封面用草书写着“民间药书”四个大字。

她打开《民间药书》,里面的字体都是小楷,每个字瓜子大,一笔一画

非常工整。

牛浩星见李晶晶极为认真的翻看《民间药书》,心里很高兴,不枉他向

爷爷求书,又抄了整整四天。

李云霄问道:“妹妹,这本书好吗?”

李晶晶点头道:“好。《民间药书》记载的是从古至一百年前各朝民间

流传的药方。”

李云霄咯咯笑着,道:“牛弟弟,我上回送你药,婶婶已经送了我礼物

。这回你又抄了这么多字的药书来谢我。你有没有把药书的字抄错?”

牛浩星连忙摇头,道:“我抄完后,我念我娘对着原书对。我没有抄错

一个字。”

“你真是抄的仔细认真。我瞧瞧你的字。”李云霄凑到李晶晶跟前,看

到册子页面上十几行字,工整到每个字都是一般大小,不好意思挠挠脑袋,

道:“你的字比我写得好多了。”

幸亏当初是比学问,不是比字。要是比字,他得叫牛浩星做哥哥。

李晶晶看了几页,听李云霄说炉子火大,就把册子合上,微笑道:“牛

弟弟,你真是有心了。这本《民间药书》我很喜欢。”

牛浩星腼腆的道:“我爷爷还收藏着几本药书,回头我抄好了送给你。

李云霄与牛浩星在后院里玩了一会,白氏的奴婢把牛浩星叫回大厅,白

氏带着他走了。

李云霄手指比划着书的厚度,激动道:“娘,牛弟弟又来谢我给他上回

送药。刚刚他送了一本手抄的药书给妹妹啊。”

贺氏笑着让李云霄把李晶晶叫来,看过了牛浩星手抄的药书,道:“姐

姐,牛院长藏书广泛,竟是有这么古的药书。他府里没有子孙会制药,他大

方的把这本药书送给晶娘。”

“封面的字应是白氏所写,里面的小字是星郎写的。这孩子小小年龄,

字写得这般好,平日里下了不少功夫。”贺慧淑拿着册子仔细翻看了每一页

,心情有些复杂。

李晶晶道:“霄伢子,你不好好练字,日后写得字更拿不出手。到时牛

弟弟都不叫你哥哥。”

李云霄嘟着嘴道:“我去练字。”

秦敏业、李去病下了学堂,先去洗脸净手,而后到了大厅。

贺慧淑笑道:“业郎,三日后你爹就能动了。我跟你­奶­­奶­商量过了,到

了那天咱们都回府去,请你姨一家去那边住些日子。”

秦敏业有些诧异,见贺慧淑暗使眼­色­,便未开口询问。心道:不是说好

了,在别院再住十日,姨一家子直接从别院回曲家村,初冬再到府里小住。

怎地提前了。

一连三日,李氏、白氏都带着小儿子来别院拜访。两人似是商量过的,

李氏上午来,白氏下午来。

第四日上午,洪府的管家仍是拿着帖子来到国公府别院大门,却见停着

四辆华贵的马车,跟门奴打听之后得知李家人今个跟着明氏、秦跃夫妻去国

公府小住,立刻带着帖子返回洪府禀报。

李氏自语道:“秦将军夫人的口风真是紧,怕是被我们知道了,要了李

家的家址吧。”

她等着洪博士一回来就说了此事。

洪博士笑道:“夫人,稍安勿躁,为夫今个已正式收李去病为徒,从明

日起开始在咱们府里教他弹琴。李去病是我徒弟,岂会对我隐瞒家址。到时

我问李去病,他家人可时回府,他告诉我日子,我们去李府为远郎正式提亲

,可比去国公府议亲更显得有诚意。”

李氏喜道:“夫君高瞻远瞩,棋高一着。”

且说明氏等人坐着马车前往潭州国公府。

府里几个管家早就得了贺慧淑的指令,将一切安排妥当,派了两个奴仆

,一个守在五里外的街口,一个守在两里外的街口。

马车队在五里外的街口一露面,第一个奴仆就立刻骑马回府报信。国公

府正门朱­色­沉重的铜门大开,下人按着男女、等级分列正门大路两旁相迎。

------题外话------

四月的最后一天。

明天五一开始放假。

五月一日、二日,我要带老妈、老公、女儿去爬山,我自己也想缓解一

下疲劳,实在太累了,向亲们请假两天。请亲们体谅。

五月三日早上就恢复更新。

祝亲们及家人节日愉快!每人抱抱!

亲们五月三日早晨记得来看文哦!

☆、77 晶晶初入国公府 秦跃发威驱本家

马车队到了两里外的街口,第二个奴仆骑马飞奔至正门,右手打手势,

四个奴仆将准备好的红­色­鞭炮挂在正门前两座威武的石狮子上,等着车队出

现在视野里,立刻点起鞭炮。

一时间,九挂鞭炮同时炸响,震耳欲聋,喜庆吉祥,引得隔壁府里的奴

仆及路人侧目观望。

“国公府有什么喜事?”

“二老爷除群虎、野人有功,陛下连升他两职,如今是从四品下明威将

军。”

“二夫人被封从四品诰命夫人。”

秦跃带兵除虎的事被鹰嘴岭的老百姓口口相传,已在湖南道传开了。

潭州百年老字号的湘江茶馆,掌柜特意带着茶馆的说书人请了秦跃手下

的两个军官用饭,将整个故事编成了长达四个时辰的说书。

说书人在茶馆里每天说半个时辰,连说八天讲完,已经讲了第三轮了,

每天茶馆都满座。

这几天,茶馆掌柜得知了潭州书院出了大马蜂蜇百人的大案,国公府及

时送出药救了许多学子、小姐。

他特意让说书人把这件事加在了秦跃除虎故事的后面,夸赞国公府仁义

如今潭州国公府的声望更上一层楼,在湖南道百姓心里名声极好,之前

瞧不起秦家祖上是强盗出身的人都闭上了嘴。

马车队缓缓停下,车夫待马车停稳了,由几个大奴婢掀起车帘,将明氏

、曲氏、贺慧淑姐妹、龙凤胎请下马车。

秦跃被四个壮实的奴仆抬下马车,由两个奴仆搀扶着,站在大门前,阳

光照耀在肥壮结实小山似的身体,抬头瞧到正门门匾金光闪闪的三个字“国

公府”,激动道:“我秦跃回来了。”

贺慧淑瞟了秦跃一眼,在贺氏耳边道:“你姐夫这个傻子,以前常常夜

不归府,这回在外头、别院住了一个多月,晓得想家了。”

“别院也是他的家。”贺氏已看到了大门里面站在两侧穿戴整齐低头垂

手恭迎的百十个下人,根据贺慧淑之前的描述,潭州国公府共有两百余名下

人,这些只是五成而已。

曲氏早上是由贺氏梳的发型,挑的衣裙、首饰,简洁却是透着低调奢华

她的衣裙、首饰都是贺慧淑所赠,在别院时穿过两回,这是第三回穿,

看上去九成新,正符合走亲家。若是新衣裙,太引人注意,倒是不好了。

她瞧着国公府的气派,真的不是寻常富贵,这只有在说书里面才能听到

的人家,却是长儿媳姐姐的婆家。

李家跟秦家真是有云泥之别。一个在地,一个在天。

她原来从未觉得儿子李老实配不上儿媳贺氏。

这一个月来,得知贺氏是开朝状元之女,又有了贺慧淑做对比,她才知

晓贺氏这样的女子是能够当高门嫡子的夫人。贺氏在李家是吃苦了。

李云霄目光落在了披满红鞭炮碎片的两只大石狮子,道:“好大的狮子

,跟潭州书院大门前的一样大。”

李晶晶小声道:“忘记我给你嘱咐的了,不要东张西望,让国公府的下

人瞧不起啊!”

李云霄嘟着嘴,道:“这不是姨父跟姨的家吗,他们没有瞧不起我就行

了。”

明氏走在前面,其次是曲氏、秦跃夫妻,最后是贺氏手牵着龙凤胎,进

了大门,往前走了二十丈的青石板路,这才到了国公府用来迎客的正院。

这一路,贺氏感觉到无数带着各种用意的目光望过来,知道是国公府的

下人们心里将她与贺慧淑做对比,目不斜视往前走。

她娘说的话有道理,要比就跟自己比。她从小到大从未想过跟贺慧淑比

正院的面积就有别院那么大,迎客厅的面积是别院客厅的四倍,角落置

有九件名贵古董,地上铺着来自波斯国的地毯。

清一­色­的檀木家具。茶杯、水果盘都是官窑烧的一等瓷器,每一件瓷器

都印着一幅画,喻意吉祥富贵。

几个管家、管事婆子进来给明氏磕了头就站在一旁。

明氏内急,就由四个一等大奴婢扶着去正院的净房解手,出来后在门口

瞅见本家的几个老头子柱着拐杖往迎客厅里去,便道:“我乏了,这些天本

家人谁都不想见。扶我回院去。今个晚上我再与亲家用饭。”

明氏跟前的一个大奴婢去了迎客厅,见李家人都站了起来,本家的几个

老头子倚老卖老都不用正眼瞧着就大大咧咧的受了曲氏、贺氏的礼,心里暗

笑他们愚蠢,朝着贺慧淑复述了明氏的话。

一个老头子瞪着混浊的眼珠子,理直气壮道:“我们是来瞧看嫂子,只

瞧她一眼,说几句话就走。”

原来这四个老头子是明氏丈夫远房的堂弟。论辈份比曲氏高。曲氏这才

向他们行礼。

四个老头子在贺慧淑这里不是头一回碰壁,只能改求明氏。

大奴婢向众人行礼就退下了。

贺慧淑跟四个老头子不紧不慢的道:“老老夫人如今身体欠安,从别院

坐马车过来肯定累着了。你们若是无事,就在这里等着,我再去问问,稍后

给你们回话。”

四个老头子都说好。

贺慧淑立刻请了李家人出了迎客厅,走到远处跟小晴吩咐道:“半个时

辰后,你去跟厅里的人说,老老夫人听了国公爷的话,从今个起都不见本家

人了。”

小晴点头称是。

贺慧淑又沉着脸跟何嫂道:“吩咐下去,国公爷亲笔信写得原话,未经

我许可,带本家人去见老老夫人,一律乱棍打死。”

曲氏听得心惊­肉­跳。

贺氏倒是不诧异,问道:“姐姐,这是带我们去哪里。”

贺慧淑脸上恢复笑容,道:“瞧我糊涂的忘记告诉你们了,我要带你们

去芙蓉院。以后你们每次来就住在那里。”

潭州国公府曾是前朝开朝湖南王的王府,被定朝开国皇帝何冬赐给了秦

国公。

潭州国公府共有十二座院子,都是以花命名。

老老夫人住的是牡丹院。贺慧淑夫妻住在玉兰院。秦敏业住在墨菊院。

本家的九对孤儿寡母都住在丁香院。

李家人住芙蓉院挨着玉兰院与墨菊院,面积房间跟别院差不多,内有一

座池塘,塘边植满了芙蓉。

贺慧淑将李家人安顿好了,准备在芙蓉院里用饭。贺氏让她去陪着秦跃

“我都陪了他这么多天了。让他自己用饭去。”贺慧淑又道:“你放心

,老老夫人舍不得他一个人吃,肯定去了我们院子跟他一起。”

李晶晶将芙蓉院都转过一遍,笑道:“姨,你给我弄了一间药室、一间

药库啊。谢谢你哦。”

贺慧淑道:“我的晶娘,你莫谢我,这是你业哥哥回来吩咐下人弄的。

李云霄激动的道:“姨,后院的马厩里有一匹白­色­千里小马驹,下人说

是姨父送给我的。是吗?”

“是。”贺慧淑摸着李云霄的头发,柔声道:“你姨父安排属下张义教

你骑马,等你学会了,就让张义带你去军队瞧瞧他在鹰嘴岭抓住的两只老虎

。”

李云霄兴奋的又蹦又跳。

他本来很不愿意离开别院来国公府。贺慧淑告诉他有小惊喜,他这才来

的。

小晴从迎客厅急匆匆过来,禀报道:“二夫人,我将您的话说给本家人

听,他们竟是不相信,闹着要看国公爷的亲笔信,还说若是不给,就派人去

长安当面问问国公爷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贺慧淑冷哼一声,道:“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你跟他们说,信在老老

夫人那里。他们再说别的,你不要理会。”

小晴领命退下。

曲氏担忧的瞧着贺慧淑,道:“秦家本家的长辈时常过来生事?”

贺慧淑点头,道:“他们来不是要银钱就是求官。这回来了四个,肯定

是大事,不然不会去求老老夫人。”

曲氏摇头道:“哪有这样的亲戚。”

曲族的长辈要是都像秦府本家长辈这样贪婪自称,早就完了,哪会度过

难关,蒸蒸日上,出了七个秀才。

贺慧淑将奴婢都支开,低声道:“业郎爷爷当年为了名声,认了本家这

些亲戚。如今后悔的不得了。此次本家两个人害得老老夫人差点没命了,业

郎爷爷震怒,在信里严禁本家人见老老夫人。”

贺氏菀尔。

曲氏放下心来,道:“亲家姐姐,你在这个位置可真是不容易。你­操­心

多,费神思,可要好好保养身子,千万不要被不值当的人生气。”

贺慧淑点头道:“多谢婶婶关心。”

小晴很快就回来,面­色­带着怒气,禀报道:“二夫人,他们听了回话骂

了您,说是今个就派人去长安。”

贺慧淑不是头一回被这些老家伙骂了,只是这次明知她娘家妹妹来了,

竟是当着她的贴身奴婢的面骂,实在是极过份。

曲氏气道:“这种亲戚还要来­干­什么,直接赶出去。”

贺慧淑摇头,道:“他们敢到长安告业郎公公,就敢到湖南道都督衙门

击鼓告我欺压婆家本家亲戚。”

曲氏蹙眉道:“长痛不如短痛。你就让他们告,你占着理,衙门不会判

你输,只会判他们输。”

贺氏缓缓道:“娘,他们若是告了我姐姐,我姐姐的名声毁了不说,在

潭州国公府辛苦十几年就白­干­了。”

贺慧淑点头。

贺氏正容道:“能够正面对付本家人只有秦跃。他若是再大小事都不管

,我就让姐姐跟他析产分居离了秦府,买了院子单过。”

贺慧淑道:“小晴,你去把这事去给二老爷说了。”

奴婢进来禀报,芙蓉院饭厅已布好饭菜。贺慧淑请着李家人过去用午饭

饭刚吃到一半时,小晴喜气洋洋的进来,先是望了贺氏一眼,方笑道:

“二夫人,奴婢去时,老老夫人正好陪着二老爷用饭。二老爷亲自下令从今

日起,本家人除非是几个叔叔去世的大事才能入府报信,别的事就不要知会

了。老老夫人听了点头同意。”

贺慧淑美眸瞬间亮了。

贺氏笑道:“姐夫这回还算做对事了。姐姐,以后你就不用那么劳心,

可以好好把身子养好。”

李晶晶拍手道:“姨,你明年给我生个小弟弟吧。”

李云霄叫道:“姨,我要小弟弟。”

曲氏打趣道:“亲家姐姐,你跟我家怡妹子一样生对龙凤胎。”

贺慧淑脸羞的通红,多吃了半碗饭、一碗汤。

她回玉兰院午休,在路上问小晴道:“你方才一进来为何先看我妹妹?

小晴低声轻声道:“奴婢将您妹妹的话拣关键的说了,二老爷怕您真的

跟他析产分居,这就下了那道命令。”

贺慧淑倒是没有责备小晴,心道:如今我有了娘家人,妹妹又是这般大

气通透极力维护我。多亏了她骂醒夫君,我的日子从今个起便舒心如意。

秦跃一声令下,潭州国公府人人都知晓了此事,府里的下人拍手叫好。

原来本家的人一直盼着老老夫人去世。这样秦跃一家三口就会被国公爷

召回长安。

他们就能像十几年前那样打着国公府的旗号做一切想做的事情,欺男霸

女、抢占良田、夺人财产,只要不出人命,当地的官府绝对不敢管。

府里的下人却是盼着老老夫人长寿多活几年。

原来贺慧淑治家非常严格,可是惩罚分明,从未冤枉过一个好人,下人

心服口服。

潭州国公府的月饷在当地算是开得高的,三等奴婢、奴仆的月钱都有八

分银子,还不算四季的新衣、红包、打赏。

老老夫人若死了,秦跃一家只会带走一部分下人回长安,其余的人将面

临遣散或是再次卖身的命运。

下人们都不愿意秦跃一家离开潭州国公府。

自今日起,府里上至老老夫人,下至未等奴仆对于本家人的厌恶情绪摆

到了明面上,本家人再想入府比进都督府衙门还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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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亲们及家人五一节愉快!

上个月本文没有进入月票前十,有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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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的字数不多,比不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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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国公府庶女名声臭 本家出银买官

秦家本家的四个老头子回到家里,没多久就得到了消息,本来还在犹豫

,这下子立刻决定派出两个青年骑着快马,带着四人联名的亲笔信,去长安

国公府告状。

亲笔信把秦跃、贺慧淑都告了,还拐弯抹角的说明氏不照顾本家人,就

是对不起死去的国公爷亲爹。

过了一夜,他们就后悔了,觉得不该冲动的暗讽明氏,只骂秦跃、贺慧

淑就行了。

此事由丁香院的一个寡嫂嘴里说出,传到了贺慧淑耳里。

这个寡嫂就是四个老头子当中年龄最大的老头子的孙媳­妇­。

她丈夫打仗战死,只留给她一个女儿。

老头子吞了朝廷抚恤银钱三十两及国公府给的二十两慰问银钱不说,怕

给她女儿出嫁妆银钱,竟是将她跟她女儿甩给了潭州国公府。

贺慧淑待她们母女不薄。

她恨老头子入骨,又十分感激贺慧淑在最困难时收留,这次特意回本家

打探到消息,立刻就通过丁香院奴婢的口给贺慧淑通风报信。

贺慧淑心里为本家四个老头子的愚蠢乐开了花,可想而知秦国公看到这

封信可是怎样的愤怒,当然是针对本家的贪得无厌不知深浅高低。吩咐何嫂

道:“你今晚去跟六嫂说,过些天我会给十九侄女说门好亲事。”

转眼到了七月中旬,李家人在潭州国公府住了整整十天,李晶晶等着秦

跃完全掌握了康复运动要领,就跟曲氏、贺氏道:“笨姐夫终于学会了。我

们可以回家了。”

当日黄昏秦敏业、李去病从书院回来,两家子人坐在一起热闹的用了晚

饭。

次日早晨,李家人坐着马车带着许多的礼物由秦敏业亲自带着六个奴仆

护送返回曲家村。

李家人刚离开半日,长安国公府的四辆马车就进了潭州国公府。

贺慧淑按照规矩,令管家打开侧门,让四辆马车进府。

马车里头坐着的是国公爷的庶子秦东、秦立,庶女秦兰、秦月。四人不

是嫡出,又未成年,乘着马车需由侧门进府。

四人是奉了秦国公之令,从长安赶到潭州看望老老夫人。

原本四人早该于七日前抵达潭州,只因途中游玩了几处名胜就晚了。

秦兰、秦月在长安时参加宴会,不止一回听到各府的主母夸赞贺慧淑,

今个见着了,还真是年青美貌,骨子里透着风流妩媚,将长安与她同龄的贵

­妇­都比下去了。

“弟弟妹妹一路辛苦,先去拜见老老夫人,还是去住的院子瞧瞧。”贺

慧淑早就让下人将月季院、百菊院收拾好了,月季院给秦兰、秦月住,百菊

院给秦东、秦立住。

她离开长安时,四个庶弟妹刚出生没多久,现在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个

个皮肤都不黑,容貌都是中等偏上,比她大伯子与夫君都生得好看多了。

她婆婆每天看到四个庶弟妹,应是对她公公纳的三个美妾恨死了。

秦东道:“二嫂,我们换身衣衫就去拜见­奶­­奶­。”

秦兰与秦月正有此意,均点点头。

秦立见三人都这么想,只有先去了百菊院。

四人见到了容貌极丑陋的老老夫人,好在离开长安之前都被生母提醒过

,不然真的会失态。

老老夫人将四人的表情瞧在眼里,想到他们在路上贪玩晚到了七天,心

里的疼爱又少了几分,只说了几句话就说泛了。

贺慧淑送了四人出了牡丹院,问道:“你们二哥仍是病着。你们今个去

瞧看他,还是明个去?”

秦兰道:“我们一路上都为二哥的病心急担忧着。二嫂这就带我们去瞧

二哥。”

贺慧淑知道四人压根没这心思,仍是笑道:“真是谢谢你们。他跟我也

是天天念叨着你们。”

四人脸上浅笑。心说:若真是如此,为何不派业郎来迎接我们四个长辈

,却是派业郎去送你的娘家妹妹。

秦跃正在床上赤着上身做康复运动,听到两个庶妹来了,便披了件外衫

躺下。

四人瞧着秦跃黑脸红光满面,满头大汗,明明是在进行剧烈运动,哪里

像是受过重伤,都认为他躺着是故意摆架子。

嫡哥与庶弟妹走过场打了招呼,这就各回各院了。

晚上从长安国公府来的管家过来给秦跃请安,走时不动生­色­的给贺慧淑

呈上邓氏用蜡封住的亲笔信。

秦跃的嫡长兄秦楠的只娶了邓氏一个妻子。

邓氏出身前朝开朝的名门世家,也是融王妃大邓氏的嫡亲妹妹。

秦楠与秦跃兄弟感情非常好。

邓氏­性­格倔强,骨子里非常清高,在国公府入她眼的只有贺慧淑,几乎

每个季度都要给贺慧淑写一封信。

贺慧淑看了信,表情复杂,喃喃道:“大嫂真好,那边发生的任何事都

知会我一声。”

秦跃问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贺慧淑叫退奴婢,把信交给秦跃,摇头不屑道:“你自个看吧,我都不

好意思念出口。”

秦跃一目十行,粗略看了信,气得用拳头砸床板,咬牙切齿道:“真是

丢死人了。我要是爹直接把她关进观里去,送到潭州­干­什么。”

原来秦兰在上月的牛老王妃的生日宴故意醉酒,而后躺在花园勾引何敬

青郡王亲吻,让众人瞧到。

秦兰以为能得个郡王妃的名份,结果牛老王妃以儿子夏王过世不到三年

为由,拒绝跟国公府议亲。

最后皇帝何冬赐婚,册封秦兰为郡王侧妃,待何敬青孝期满了,让他将

她与郡王妃同一天娶进府。

国公爷颜面丢尽,禁了秦兰生母柳氏的足,将秦兰贬到潭州国公府,要

等到明年婚期近了才召她回长安。

贺慧淑叫进何嫂,让她去打听四个庶弟妹途中去了哪些名胜游玩,又遇

到谁了。

半个时辰后何嫂进来回复,道:“四位主子在路途遇到了从潭州返回长

安的胜郡王,一起乘船畅游长江,几座名山。胜郡王送给两位老爷每人两名

歌伎。两位老爷到了潭州,派奴仆把歌伎安置在客栈里头。”

秦东、秦立年龄虽小可是辈分高。国公府的仆人都称他们老爷。

贺慧淑道:“我说他们为何在路上耽误了时日,原来是跟着胜郡王混了

几天。”轻叹一声,缓缓道:“他们要在潭州呆好些天,业郎会不会跟他们

学坏了?”

秦跃握拳砸床板,气道:“等业郎回来见过他们,我就立刻让他们滚蛋

,然后给爹写信,就说是我撵的他们。”

月季院的大厅里灯火通明。

秦兰、秦月坐着悠闲的吃着果子,跟前站着两个贴身奴婢正将出府去本

家打听回来的事一一的禀报。

秦兰秀眉一竖,气道:“我们兄妹大老远的从长安来得,头一回进府就

走的侧门,凭什么二嫂娘家妹妹马车出入府都是从正门?”

次日潭州府降了大雨,一直落到午时方停。

四人早晨已向明氏请过安,都是呆不住的主,这些天一路游玩心早就野

了,见外面晴天凉爽,打发一个奴婢去给贺慧淑知会一声,没等回复就坐着

马车出了府。

秦东、秦立直奔客栈,跟歌伎亲热一番,带着她们船游湘江。

秦月、秦兰去了潭州府最繁华的街道,逛了几间老字号首饰、成衣铺,

因着所带的银钱不多,左挑右选,只买了几件。

秦兰不说自个没银钱买不起贵重的,摇头道:“潭州府哪里比得上长安

。首饰店铺卖的都是长安半年前的旧款。”

秦月轻叹一声,道:“你我好不容易远行一次,回长安带的礼物若是少

了或是上不了台面,肯定被那些人取笑。”

秦兰想到每回宴会各府嫡小姐蔑视的目光,恨得咬牙道:“谁叫我们命

不好,没有投到母亲的肚子里,却了投到姨娘肚子里,长这么大可有的银钱

少得可怜。”

秦月缓缓道:“我来之前,曾听我姨娘说,潭州本家的人许多都做着生

意,非常富有。不如你我去本家一趟,他们必不会让我们空手而归。”

秦兰眼睛一亮,当下便与秦月乘着马车去了本家最富有的一家。

这家当家的正是那天去潭州国公府求明氏的四个老头子当中的一个。

他正后悔一时冲动给国公爷的信里暗讽了明氏,见到长安国公府的两位

庶小姐,就像见到救星一般,叫奴仆立刻去把三个老头子都请来。

四个老头子说了许多感激国公爷的话,又把秦跃、贺慧淑好一通骂,请

秦月、秦兰回到长安,将这些话转告给国公爷,立刻把秦跃夫妻召走。

秦兰来本家的目的是收银钱,可不是听这些破事,更不会为了他们去告

秦跃夫妻的状。

秦月面­色­不变,道:“我兰姐姐陛下下旨册封的郡王侧妃,明年将与青

郡王大婚。此次来潭州,青郡王让她瞧瞧本家可有能用的上的人。”

秦兰瞟了秦月一眼,微笑道:“月妹妹,我瞧着胜郡王对你很仰慕,前

几日他话里的意思倒是让你帮他选一些有才­干­的人去长安做官。”

四个老头子像打了­鸡­血般激动,立刻要求官的十几个子孙叫来让秦兰认

识,最后终于“大方”了一回,每家出一百两,凑了四千银票,送给秦兰、

秦月各两千两。

两女收了银票,晚饭也不用,就立刻坐着马车离开本家,直接去了首饰

铺、成衣铺,将刚才看了好久舍不得买的都买了,平生第一次一掷千银,心

情无比舒畅,去约好的地方等秦东与秦立,准备一起回府。

两女等了一会儿,不见秦东与秦立的马车影子。

秦月瞧着天­色­已黑了,再晚回去怕惹人闲话,就留下一个奴婢带口信,

提前一步坐马车回府了。

秦兰的生母是柳氏。秦月的生母是凤氏。秦东与秦立都是朱氏所生。

秦月不会为了不是同母的秦东兄弟在夜晚久等。

一个时辰后,秦东与秦立的马车方赶到,把那个奴婢带上,急匆匆回府

秦敏业已从曲家村回来,在玉兰院跟明氏、秦跃夫妻用了晚饭,就去了

迎宾厅等着,先见了两位庶姑,又等了许久,才见到两位庶叔。

他瞧着两位庶叔眼袋泛青,嗅到他们身上浓郁的脂粉香,只说了两句话

,就客气的请他们回院歇息。

当晚秦敏业就在国公府歇下了,次日一大早返回别院,跟李去病一起练

武用早饭上学院读书。

四人早起去给明氏请安,得知秦敏业已经走了,面面相觑。

原来他们的生母都认为秦敏业小小年纪考上秀才,日后前程无量,特意

替他们给秦敏业准备了见面礼。

晚晚他们未将见面礼随身携带,回来的又那么晚,见了秦敏业就回去歇

息了,想着秦敏业今个还在府里,拿给他就是。

秦月问道:“­奶­­奶­,业郎下次什么时候回府?”

明氏摸摸头发少得可怜的脑袋,道:“他昨个是说了,可是我忘记了。

四人离开牡丹院,就被秦跃跟前的奴仆请到玉兰院。

秦跃已得知四人昨天做下的事,牛眼一瞪,没好气的道:“我已安排好

了,你们明个就返回长安,路上莫再贪玩,赶着仲秋节之前到了。”

昨个秦兰、秦月去本家捞了一笔银钱,戌时三刻方回府。

秦东、秦立带着四个歌伎船游湘江,又去逛了青楼点了两个头牌睡了,

脖颈带着红­唇­印快到子时才回来。

四人这才刚来了两天,若是再呆一个月,潭州国公府这些年的好名声得

毁在四人的手里。

秦东道:“二哥,我们出行之前,爹爹吩咐过要我们陪着­奶­­奶­过仲秋节

才回去。”

秦跃非常强势的喝道:“你们明个就起身,其余的不要多问!”

四人一脸窘容退下,去了月秀院,叫退奴婢,坐下商量对策,一直发愁

到下午,饭菜都少吃了些,也没有个好主意,最后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服

从。

秦兰提议道:“明个就走了,不如我们一会儿都去潭州书院瞧瞧好侄儿

业郎,亲自把见面礼送给他。”

她明年就要嫁人了,日后还得靠着娘家。

她是瞧出来了,两个庶哥以后不求她就不错了,两个嫡哥攀不着,就看

能不能靠着三个嫡侄儿。

秦月打着同样的主意,眼珠一转,“业郎如今跟二嫂亲妹的小叔子李去

病住在别院读书。我们去了是不是也得给李去病带份礼物?”

秦兰一直气着贺慧淑这两天怠慢了她,道:“我是没有多余的礼物送不

相­干­的人。你们要送就送。”

“都不送了。”秦东叫道:“他跟我们平辈,又不是晚辈。”

秦月一听只有息了送礼给李去病的心思。

四人这回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坐马车出府去潭州书院。

长安国公府的马车标记跟潭州国公府的不一样。

“三老爷、四老爷、四小姐、五小姐,少爷还未下学堂,二夫人亲妹的

小叔子李家二老爷先下了学堂,正在书房里弹琴。”别院的奴仆今早已得了

秦敏业的嘱咐,认出来马车标记,连忙恭敬的请着四人进了大厅。

从书房里传来单调的琴声,弹琴人反复弹着几个音。

四人听得面露不屑走进大厅,随意坐下吃果子,贴身奴婢、奴仆都跟进

来站在他们的身后。

秦兰摇头道:“这便是二嫂亲妹的小叔子弹的琴,我六岁时弹的都比他

强。我们国公府竟连这样的蠢材也要推荐到潭州书院读书,还要不要名声了

。”

秦立好奇问道:“二嫂亲妹嫁的是什么人?”

秦月轻声道:“本家的人说二嫂亲妹嫁了一个道观里的帐房,每月月银

一两二钱。”

秦东目瞪口呆,随即摇头道:“二嫂的爹不是开朝状元吗,她妹妹应跟

她一样的才貌全双,怎么嫁了这么穷的贱民?”

他与秦月、秦兰、秦立都不同。

他一个月除了月银二十两,另有生母朱氏娘家赠的两个商铺,每月坐收

一百多两银钱。

昨个他与弟弟秦立在潭州第一青楼,不过短短的两个时辰用了五十两银

钱。这就抵得上道观管事四年的收入。

他倒是从未想过为何与秦立都是朱氏亲生儿子,牛氏娘家只给他两个商

铺,却没给过秦立一枚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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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去病被骂心不平 秦跃狠打庶弟妹

李去病听得奴仆禀报秦敏业的庶叔、庶姑来了,立刻停止练琴,起身面

带微笑去大厅,岂料未到门口就听到四人出言讥讽哥哥李老实。

奴仆正要咳嗽示意里面的人息声,李去病抬手制止。他停下脚步,静静

听着。

秦立问道:“二嫂是不是认错妹妹了?”

秦月摇头道:“不会。二嫂与亲妹是双胞胎,容貌有三分相似,当年分

散时都记事了,绝对认不错。”

秦兰道:“本家人说二嫂的亲妹一大家人在别院住了一个多月,还没住

够,又去了潭州国公府住了十天,要不是我们去了,还舍不得走。”

秦东呸了一口,道:“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一大家子人住在亲家姐

姐夫家白吃白喝一个多月。”

秦立坏笑两声,道:“二嫂愿意,二哥宠着二嫂,自是凡事都由得二嫂

。”

秦月昨个可是听本家的人说秦跃这么年来都在外面花天酒地经常夜不归

府,疑惑道:“四哥,你从哪里瞧出二哥宠着二嫂了?”

秦立道:“二嫂长得那么美,又是才女,是个男子娶了她都会宠着,二

哥虽是粗蛮,也不例外。”

秦东浮想联翩,道:“二嫂不知跟她亲妹哪个更美。”

秦兰娇笑两声,道:“说不定二嫂亲妹瞧见咱们府里的富贵,想要弃了

管事的夫君,给二哥做了小妾,这才住了那么多天。”

大厅外传来一声少年愤怒的冷哼,四人吓了一跳,待出去瞧看,只看到

一个面露怒意的奴仆。

秦东瞪眼喝道:“主子说话,你就在这里偷听?”双手开弓扇了奴仆几

记耳光,又狠狠踹了心窝两脚。

他在长安国公府惹出事来,哪怕­奸­污了嫡母米氏院里的二等奴婢,爹爹

国公爷最终都替他向米氏求了情。

秦月等着秦东发完火,这才上前拉住,摇头道:“刚才出声的不是他。

“你们没发觉折磨耳朵的琴音停了吗?”秦兰立刻望向不远处的书房。

秦东骂道:“真是贱人,就会偷听!”

秦立道:“贱民就是贱,连面都不敢露。”

秦月劝道:“好了。你们多少给二嫂点面子。”

四人进了大厅继续吃茶,没有去管那个挨打的奴仆。

那个奴仆右脸五个红红的手指印,双手捂着胸口,呻吟着走出了别院。

四人等了近半个时辰,天­色­已近傍晚,茶都吃了三杯,后院也转过了,

还没等到秦敏业,只有把见面礼交给了别院的管事奴仆,坐着马车离开。

四人前脚刚走,秦敏业后脚就回了别院,直奔书房,敲了两下没听到动

静,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把门推开,见李去病眼睛红肿捧着书发呆,知是刚

才大哭了一场。

他满脸愧疚歉意跪下便道:“小叔叔,我爹娘让我向您陪罪,请您大人

大量莫跟他们计较。”

李去病起身扶起秦敏业,委屈的呜呜哭道:“他们说我与我哥哥就罢了

,不该那样侮辱我嫂嫂。”

秦敏业握紧拳头,气道:“小叔叔,我都知道了。我这么晚回来,就是

去了国公府将此事禀报给我爹。他们能说出那样的混帐话,不配做我长辈。

我刚才本想打他们一顿,被我爹派过来的随从拦住了。”

李去病急忙摇头道:“敏业,你若打了他们,他们去衙门告你,你名声

就毁了,不能参加科考。你不能冲动。”

“小叔叔,你这就跟我去国公府,亲眼瞧着我爹惩罚他们,好好把心里

的气出了。”秦敏业拉住李去病的手往外走。

“好。我跟你去。”李去病刚才就想着等秦敏业回来,让秦敏业带着他

去国公府向贺慧淑告状,若是秦跃不给个说法,他就搬出别院到书院的学舍

跟曲定山、曲定林住一起。

李家人走之前,曲氏、贺氏就连李晶晶都他留了银钱,一共是六百两银

票及几十两碎银,让他跟秦敏业去参加书院的诗会、学子郊游时有零用钱。

他在别院好吃好住,什么都不缺,这几天一两银子都没用过。

他­性­子懦弱刚才不敢当面反驳秦东四人,可是不代表没有脾气骨气。

他是凭着自个本事考到书院,不是靠着秦家进来的,身上有银钱,又有

同村曲定山、曲定林是同院学友照应,完全可以搬出别院继续在书院里求学

两人同乘一匹马奔回国公府,竟是比四人还先到一步。

秦跃在卧室里的床上躺着,急得出了一身大汗,见到儿子把贺氏的小叔

子李去病请过来了,高高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示意他坐在床边,语无伦次

的道:“我的去病小弟,我那四个庶弟庶妹口无遮拦,说了一堆屁话,惹得

你生气,我替他们向你陪罪。”

李去病心里一直有些怕秦跃,没有瞧到贺慧淑,便低头不吭声。

秦跃不知李去病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一时紧张着急就问道:“你是不是

要回曲家村将此事告诉你嫂嫂?”

李去病点点头。

“去病小弟,哥哥求求你了,你可千万别回曲家村告诉你嫂嫂。你若跟

她说了,她肯定要让敏业娘跟我析产分居。”秦跃腔调都变了,道:“你瞧

瞧我现在还是个病人,走不得路,更不能骑马,敏业娘要是这会子跑了,我

追都追不上。”

可怜他跟贺慧淑成亲了这么多年,才入了贺慧淑的眼,刚才过了一个多

月的甜蜜日子。

李去病疑惑的抬起头,正好瞧到秦跃含泪的牛眼。

两个管家进来行礼,禀报道:“二老爷,三老爷四人已回府了。”

秦跃喝道:“你就按我刚才说的办,把他们绑了嘴巴堵了押到这屋子外

头狠狠的打,只要不打残了就成!”

秦敏业低声道:“我与小叔叔还是回避一下得好。”

秦跃拉着李去病的手不放,求道:“去病小弟,你可得给哥哥句话,绝

对不能把此事告诉你嫂嫂。”

李去病缓缓道:“下不为例。”

秦跃一本正经道:“哪还有下回,我今个把他们四个混帐打了,明个就

把他们赶出潭州。”

亏得曲氏、贺氏、龙凤胎都不在府里,若是被他们任何一人听到,贺氏

定是当场要让贺慧淑跟他析产分居。

他长这么大,头一个怕得是皇帝,第二个就是贺氏这个小姨子。

“我娘被我曾祖母留在牡丹院说话,还不知道这事呢。”秦敏业带着李

去病去了后院的池塘,坐在塘边的石凳上,令奴仆把晚饭端过来。

李去病虽是饿了,但是心情很差,吃不下去。

秦敏业心情更不好。他没想到长安国公府出来的庶叔、庶姑品德如此差

。爷爷明知他们的品­性­,还把四人送到潭州,这不是要让他娘劳心受累。

星光灿烂,月夜寂静,池塘里偶尔传来蛙鸣。

前院传来重叠沉闷的打板子声,不知打了多少下,一个奴婢高声道:“

三老爷晕过去了。”

李去病面­色­微变。心里的气真是顺了许多。

秦敏业心道:我秦家靠得是战功得了富贵。他们身为第二代,才打了二

十五棍就晕了,身体还不如小叔叔,更是比不得云青哥哥。不知我那嫡伯与

两位嫡堂哥身体功夫如何。

又过了一会儿,别院的那个被秦东打了的奴仆被人扶着过来,跪下道:

“小的刚才在一旁亲眼目睹,二老爷分成两拨,一拨用军棍把三老爷、四老

爷打晕死过去,一拨掌掴两位小姐,把兰小姐的两颗臼齿打落。现在四人已

被抬回月季院、百菊院去。”

秦敏业问道:“给兰姑姑、月姑姑掴嘴的是谁?”

别院的奴仆道:“是两个体型微胖中年奴婢,小的回瞧着她们面生。”

扶着奴仆的人低声道:“少爷,她们是望芸、望茗仙姑。”

秦敏业嘱咐奴仆在府里安心养伤,等好了再回别院,等着两个奴仆走完

了,道:“小叔叔,我娘已知道了,特意派了望芸、望茗出手掌掴我那两个

庶姑。”

月季院的一间卧室里,已经醒过来的秦月坐在梳妆台前泪留满面照着镜

子,脸颊红肿疼痛,贴身奴婢过来给她涂了从长安府里带的去肿痛的药粉。

“小姐,您莫难过了。奴婢刚才听隔壁的人说兰小姐脸都出血了,还落

了两颗臼齿。”

秦月听得呆了,泪也止了,半晌方道:“你速去百菊园问问,我三哥、

四哥伤势如何?”

奴婢去了一会儿返回,面­色­苍白,失声道:“小姐,三老爷浑身是血,

把里衣都染湿了。府里的王医师亲口说,三老爷双臂骨裂需在床上躺百日,

一年之内都不能行那种事。”

秦月目光惶恐,问道:“那我四哥呢?”

奴婢低头道:“四老爷背部都是血,倒是没有骨裂,不过百日不能行那

种事。”

秦月已忘记了脸上的疼痛,陷入沉思。

四人当中她受的伤最轻,只挨了十个耳光,算是小罚。

秦兰同样挨了十个耳光,却是被打的脸湛出血,竟还落了两颗臼齿。

秦东与秦立同时被打二十五军棍,伤势也是有轻重之分。

她知道其中原因就是四人在别院里所说的话不同。

她在长安国公府时不止听一个人说秦跃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今晚行使

家法的区别对待可不是一个莽夫能做到的。可见背后有贺慧淑的影子。

秦兰已是皇帝册封的郡王侧妃。秦东是国公爷很疼爱的儿子。

贺慧淑没有娘家依靠,就敢下这么中的手处罚,可见比大嫂邓氏还要狠

辣厉害。

这样的人不是她一个庶女能得罪起的。她深深懊悔没有给李去病送见面

礼,没有阻止三位兄姐侮辱李家。

奴婢小心翼翼的道:“小姐,奴婢去时,两位老爷仍是昏迷不醒。听守

着园子的婆子说,明个一早用过早饭就送我们走。”

“快早点走吧。再不走,我会被那三个蠢材拖累至死。”秦月前思后想

,换了身素雅的裙子,梳好头发,顶着红肿的脸带着贴身奴婢去了玉兰院。

她进了园子,问了看守园门的婆子,得知贺慧淑已从牡丹园回来了,正

在大厅跟李去病、秦敏业说着话。

她轻咬着嘴­唇­,硬着头皮去了大厅,走进去眼睛瞅着前面的地,估摸着

到了快走到贺慧淑跟前,鞠躬恭敬的道:“月娘见过二嫂、去病弟弟。”

秦敏业起身道:“月姑姑。”

李去病牢记得四人的声音,瞧着秦月脸肿得有些狰狞,回想她没有说什

么侮辱李家人的话,便起身道:“去病见过秦小姐。”

他可不敢叫秦月“姐姐”,怕被她表面不说心里嫌弃呢。

贺慧淑坐着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道:“月娘快坐着说话。”

小晴上前双手扶着秦月坐在了李去病的下首。

秦月拿出帕子抹着忍不住落下的眼泪,哽咽道:“二嫂、去病弟弟,今

个是我们不对,不该说出那样的话。我被二哥教训过了,已知悔改,请你们

原谅我。”

贺慧淑道:“好了。我知道了。”

秦月起身上前几步,便要给贺慧淑跪下磕头赔罪,双腿快挨着地时,小

晴一个箭步上来双手扶起她。

贺慧淑缓缓道:“莫跪了。此事在我这里就算掀过了。”

秦月一听,只有转身朝着李去病跪下,仍是小晴及时把她扶起来,没有

让她跪下去。

李去病起身道:“秦小姐,你是敏业的姑姑,我看在敏业的份上这事就

过去了。”

秦敏业道:“月姑姑,小叔叔是上个月凭着自已的本事考上的书院,千

人排名第九。他刚入院,洪博士、狄师长就抢着要教他弹琴。”

前年洪博士应长安书院院长邀请授课三日,其中半天讲了琴技,示范弹

了九曲,轰动长安。

整个潭州书院只有一个姓狄的师长,就是去年新科探花郎狄玉杰。不说

狄家是几百年书香世家,就说他本人,才华横溢,容貌俊美,­性­格桀骜清高

,是长安贵女心怡要嫁的对象。

李去病能被两人争抢授琴,自身天赋好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沾了

李晶晶的光。

李去病腼腆的道:“我琴学的不好,给洪博士丢脸了。”

秦敏业笑道:“小叔叔,你这才刚学了几天琴,已能把琴音都弹实了,

就相当不错了。”

秦月自是知道洪博士与狄玉杰,不由抬头望向能被他们青睐李去病,这

一眼竟是瞧呆了。

少年郎十一、二岁,肌肤粉白,生着一双将要入鬓的墨眉,水汪汪的桃

花眼,琼鼻粉­唇­,脖颈修长,身材清瘦,不高不矮,墨发束于脑后用青­色­玉

簪别着,穿着藏青­色­长衫,系着灰紫­色­腰带,气质儒雅,小小年纪已显倾城

之姿,长大了还得了。

秦家本家说李去病是个村里出来的细伢子,靠着国公府的关系进的书院

。原来都是谎言。

不是她花痴,而是打听到的跟亲眼所见的相差太大,一下子无法接受。

李去病住进别院上了书院之后,气质里多了自信,又穿着锦衣系着提­精­

神气显身材高的腰带,容貌在同龄的学子当中排得前三,每天瞧看他的人多

了,不过还没这样被高门家的小姐直勾勾的盯过。

他羞涩甚至是很不自在的扭过脸去。

贺慧淑刚才心里还觉得秦月能屈能伸是个不简单的,现在瞧着秦月竟是

失态了,也是个骨子里轻浮的,冷声道:“月娘,天­色­已晚,你明个早起回

长安,我就不多留你了。”

秦月回过神来,尴尬的低头鞠躬行礼,带着奴婢逃似的走了。

贺慧淑回到卧室,将秦月失态的事说了。

“真是把秦家的脸都丢尽了。”秦跃气的握拳砸了几下床板,恨不得这

就把四个庶弟妹丢出潭州国公府去。

贺慧淑问道:“你给爹爹的信呢,可有把今个的事写上?”

秦跃摸摸大脑袋,摇头道:“慧淑,我还没来不及写。不如跟昨个一样

,你说我写这样快,咱们好早点歇息。”

贺慧淑倒是没指望秦跃自己能够想出句子把事情说清楚了,当即取来了

文房四宝,把信纸放在床头,让他趴在写了。

秦跃的字迹本就难看,这下更潦草了,不过好在每个字都跟他的体型一

样大,让人一看就认识是什么字。

次日清早,秦东、秦立还在昏迷着,就被奴仆抬上了马车。

秦兰像死了娘一样嚎哭着发泄着心里的委屈与不服,被何嫂“请”上了

马车。

秦月表情平静,目光落到了四辆满载礼物的马车及随行的从医馆请来的

两名医师,心里对做事滴水不漏的贺慧淑更是深深的敬畏。

且说曲氏、贺氏、龙凤胎由秦敏业护送回到了曲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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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去病立志出人头地 曲快手为儿卖山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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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敏业在书院里有课业,来去匆匆,这回只是认了李家的门。

因着秦跃将活捉的两只比羊略大些的小老虎放进铁笼子里送给李晶晶,

李家人把它们带回了村里。

两头山林之王一出现,就引起了村里所有人围观。

没过几天,在一个下雨的夜晚,铁笼子的门开了,两只小老虎逃跑失去

踪影。

曲家村的人为了帮李晶晶找回两只小老虎,所有家里有狗的都出动,在

山里找了三天都没找到,只能作罢。

新任族长曲顺召开族会说完秋收的事,最后慎重的道:“两只小老虎跑

了,过些日子就会长成大老虎。各家都把牲畜关好了,夜里结伴出行。”

七月底,老族长家办大喜事,曲定林迎娶前任县令江叶帮的侄女江容。

曲族子弟终于娶到了官宦人家的嫡女,在浏阳县也是极体面的大喜事。

这一天,曲族男女老少都来贺喜,曲定林在书院的几个学子好友也来了

李去病在前一晚赶了回来,今个身着锦衣,头戴玉簪,气质发生了很大

的变化,以同学兼亲戚的身份入了席,曲族的人都认不出来,更何况外村的

村民,都以为他是女方送亲的贵公子。

李家除了贺氏与李晶晶外,曲氏、李老实、李云青、李云霄都来吃喜酒

书院的几位学子认得李去病,饭后跟他聊了起来,又去了李家小坐,见

到了穿梭在药室与厨房忙得不可开交的李晶晶。

“李大药师,上次香果会多亏了你制的药。”

“李大药师,原来你家在曲家村。”

李晶晶朝众学子做鬼脸吐吐舌头,进去后把药室的门紧紧关上,任凭他

们怎么喊,绝不关门出来。

李云霄跑过来,挡在门口,叫道:“她是我的妹妹。不许你们带走她。

“我们只是想感谢李大药师,丝毫没有要把她带走的心思。”众学子被

误会了,哭笑不得的离开李家。

李去病追了上去,双手一拱,诚恳的道:“我侄女年龄太小。请各位学

长替我家保密,不要将我家家址说出去。”

“去病学弟,你刚才坦诚的告诉我们家址,便是信得过我们。”

“李大药师救了洪博士的­性­命,又救了书院那么多人,包括我们

在内。我们绝对不会做对李大药师不利的事。”

几位学子均是点头承诺绝对不往外说。

李去病回到家里看书没一会儿,曲氏红光满面的回来了。

刚才在吃喜酒许多人给曲氏敬酒,说她太有福了,儿子是书生考中潭州

学院,孙女是药师能制救人­性­命的药。

后来曲快手夫妻把她请到曲家说话,求她能不能托了贺氏的姐姐帮着把

曲长久、曲多弄进潭州书院读书。

曲氏见二儿子没有午休在读书,比未进学院之前更加的刻苦,又是欣慰

又是心疼,拉着他到卧室里说了曲快手夫妻所求之事,道:“我寻思着你在

书院里学了快一个月,应对书院情况了解些,想听听你的主意。”

李去病关上门,缓缓道:“娘,学院里通过关系进来的学子非富即贵,

他们时常花银钱给博士、师长送礼,还得给同级学子买些物品搞好关系。”

曲氏常跟田氏聊天,知道曲定山、曲定林在书院的花销每年近五十两,

这还是凭着真本事考进去的普通学子,若是凭着关系进去富贵人家的学子花

销怕是得翻十倍以上。

这个银钱曲家绝对拿不出来。

李家现有的银票,一小部分是李炳赚的血汗钱,大部分是李晶晶卖药制

的。

李晶晶从未说过送银钱给曲家的话。

贺慧淑头次来李家给了贺氏几千两银票,这次就没有给过。

贺氏离开潭州府时用贺慧淑给的银票买了一个商铺、一个宅子,送给秦

敏业做了见面礼,婉转的将银钱还了,也是给贺慧淑长脸。

贺氏的观念一直是救急不救穷,就是再亲的亲戚也是如此。

曲氏回忆种种,去年承诺过如果曲长久、曲多考中举人,就由李家出上

京赶考的费用,大概二百两银钱,若是加上潭州书院的开销,就是一千两银

钱。

李家若是不出潭州书院的开销,这笔银钱能难死哥嫂。

她沉思片刻,问道:“你接着往下说。”

李去病低声道:“娘,表哥与多侄儿去年参加县试的策论,给我瞧过的

,我一直记着,前不久我把他们的策论对比了同期入院最后一名学子的策论

,确实有差距。”

曲氏面露深深失望,内心仍是迫切希望娘家能出一个举人光宗耀祖,道

:“县里的书院比不得潭州书院,若是他们去潭州书院读一年多,学问应该

会有长进,后年春季参加府试把握也大些。”

李去病突然间转了话题,道:“娘,有件事我信里头没敢说。我答应了

秦家姐夫,不能让嫂嫂知道。我今个给你说了,你千万别告诉嫂嫂。”

曲氏点头。

李去病低头把长安国公府四庶子女在别院侮辱李家的前后事都说了。

曲氏气得咬牙切齿,后来听秦跃把四人打得么惨,气是消了,可是深深

觉得自家无权无势,令贺氏明珠蒙尘。

“娘,我好好读书,后年考了秀才,五年后考了举人、进士,给家里争

些脸面来。”李去病握住曲氏颤抖的双手。

曲氏热泪盈眶,决定以后不会再去潭州国公府了,道:“去病,你读书

莫太刻苦,累着身子。”

李去病劝道:“娘,你莫向嫂嫂开口替表哥与多侄儿求进书院。”

曲氏抹泪点头,道:“你进了书院不到一个月,长进了不少。你说的话

有道理,只是事关你表哥与多侄儿的前程,让娘再想想。”

李去病不得不道:“娘,我说句难听的话,你可千万莫生气。朝廷三年

一次科考,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他们凭着秦家的关系进了潭州书院,后年考

不中怎么办,难道再让嫂嫂去求秦家,让他们继续读三年吗?”

曲氏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去病将院规说给曲氏听。

原来潭州书院的院规是小童六岁以上能入院读书,成年后参加科考,只

给一次机会,考中了继续读三年,考不中就离开学院。

曲长久今年三十六岁,曲多也是十九岁,都成年了。如果进了潭州书院

,后年考不中举人,若是续读,仍得秦府出面。

曲氏只有长叹一声,摇头道:“从现在到后年只有一年多,他们若是考

不中,还得开口求秦府。我们李家为了亲戚的事一求再求,倒真是像那四人

骂的低贱。算了,我去回绝了你舅舅。”

李去病终于说服了曲氏,心里很有成就感,起身道:“娘,我跟你一起

去。”

呣子俩到了曲家,开门见山把事情说了。曲家全家人都失望无比。

李去病就说通过关系入院学子的开销一年一人至少几百两银钱,又说了

院规成年学子只有一次科考机会。

邓氏内心挣扎。

曲快手倒是果决,当场就大声问儿孙道:“你们若是有把握后年考中举

人,我跟你娘就把所有家产都卖了,供你们在书院读一年半。”

他做了破釜沉舟的决定,可是曲长久与曲多知道自己的学问深浅,都不

敢拍拍胸脯保证入了潭州书院后年一定能考中举人。

此事就此揭过。

岂料五日后,老族长家的二孙媳­妇­柳氏回门后返回曲家村,带来了一个

天大的好消息,柳家应了承诺,给曲族争取到两个潭州书院学子的名额。

曲族人开族会决定为了报答李家的恩德,给李家一个名额,另一个名额

,族里组织考试,考卷由柳氏爷爷亲自点评定下人选。

“珠妹子,你家的青伢子十二岁了,识字懂道理,还未成年,去潭州书

院读书前途无量。你家霄伢子明年就六岁,青伢子要是不去,霄伢子去是好

的。”族长曲顺请曲氏去了家里,把此事说了,让她十日之内给个回话。

“族里一共两个名额,还给了我们家一个。真是多谢。”曲氏感动的连

声道谢,回到家里,立刻把李老实、李云青从观里叫回来商议。

李云青道:“­奶­­奶­,让我爹去潭州书院读书,后年考个秀才回来,让我

娘当秀才夫人。”

李老实望了贺氏一眼,见她轻轻摇头,便道:“我只识些字,不会做文

章,去书院读书会被人笑话。”

曲氏心里十分懊悔,道:“当年你舅舅要我送你去学堂,你爹非要让你

去观里当杂工。我与你爹对不住你,也对不住怡娘。”

李老实读书的天赋不比李去病差。可是李炳就是不让他上学堂,他十岁

那年,直接让他去观里当杂工吃苦。后来他是跟贺氏学得识字。

如果李老实上了学堂,去年就能考上秀才,后年要是考不中举人,五年

后总能考得上,比在观里做活强太多,贺氏也能做个举人夫人,不至于比贺

慧淑身份悬殊太大。

“娘,爹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爹仲秋节就会回来,到时他会亲自给

你说。”贺氏多次想告诉曲氏实情,可是一想到李炳的嘱咐,生生的忍住了

曲氏摇头道:“你爹每次回来只呆几天就走,能给我说什么。”

以前她呆在曲家村,家里生活条件在村里是上等,地位不低,受到尊重

现在她见识了国公府的富贵,觉得家里实在是贫穷,地位卑微。

她一把年纪了,以后这么过没关系,可是儿孙还年青着,就这样过一辈

子吗?

贺氏心生怜悯,柔声道:“娘,你要相信爹。”

李老实道:“娘,名额给青伢子,青伢子去书院。”

“青伢子上学堂的事,我们特意写信问过爹,爹的回复是让他在观里做

活。”贺氏提高声音,“爹是一家之主,你们都不听爹的话?”

曲氏与李老实都不吭声了。

李云青耷拉着脑袋,问道:“娘,那你让霄伢子上潭州书院吗?”

贺氏道:“仲秋节你爷爷回来了,我会让霄伢子问他,让不让去潭州书

院读书。你爷爷要是同意了,我会让霄伢子凭本事自己考入书院,不用占曲

族名额。”

曲氏疑惑问道:“怡妹子,那你说这个名额给谁?”

贺氏道:“娘,名额给舅舅家,由舅舅决定到底是给表哥还是给侄儿。

表哥跟侄儿念了这么多年书,比我们家更需要这个名额去潭州书院。”

李老实点头道:“娘,怡妹子说的对。”

李云青轻声道:“­奶­­奶­,我听我娘的话。”

曲氏热泪盈眶,感动道:“你们是为了我才让出这个名额,对不对。我

很高兴,可是不想让你们错失这么好的读书机会。”

李云青上前拿着帕子给曲氏擦泪,道:“­奶­­奶­,我以后在观里一定能当

上管事,每年管着很多的人,人人都听我的话。我不读书当官一样可以管人

。”

曲氏抱着李云青,哭道:“我的青伢子,你聪明懂事又勤奋。你爷爷这

次回来,我要当面问他,为何一直不让你爹跟你进学堂,非要你们去观里吃

苦受累挣银钱。”

李晶晶进堂屋时,见曲氏、贺氏都在抹眼泪,李老实、李云青脸­色­凝重

,吓得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曲氏抹­干­泪道:“长生、怡妹子,我去你舅舅家。你们坐着说话。”

贺氏将李晶晶搂在怀里,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

李晶晶小嘴贴着贺氏耳朵,小声道:“娘,爷爷这次回来是不是要当大

官,咱们家会跟姨家一样富贵呢?”

贺氏瞪眼问道:“你听谁说的?”

李晶晶眨眨眼睛,笑道:“你跟姨啊。”

贺氏连忙道:“你不许到外头说。”

李晶晶问道:“爷爷能当多大的官呢?”

贺氏捂住李晶晶的小嘴,嗔怪道:“莫再说了。”

李晶晶见贺氏眼睛含笑不哭了,这才点头不问了。

一会儿,小邓氏兴高采烈的来了,说是曲快手夫妻晚上请李家人到曲家

用饭。

林氏被关之后,小邓氏就带着儿子回曲家长居。

小邓氏的儿子已经快一岁了。她跟曲多的感情很好,两个月前查出又怀

孕了。

小邓氏因是怀的第二胎,就没头一胎那么谨慎,帮着邓氏做些小活,传

个口信什么的,累不着还能锻炼身体。

李家人去了曲家,曲快手夫妻满脸笑容迎了过来,好一通感激。

上次李家拒绝帮曲家的事这才过去几天,就把自家的一个名额让给曲家

曲氏悄声道:“你表哥已三十七岁了,你侄儿年青,以后机会还有。你

舅舅把名额给了你表哥。”

贺氏瞧着小邓氏亢奋的红光满脸,问道:“侄儿堂客还不知道吧?”

曲氏道:“你舅舅说等过几日族里考过了再给她说。”

贺氏问道:“去潭州书院读书的开销呢?”

曲氏低声道:“你舅舅决定卖了家里的果山、旱田及一部分良田,凑三

百两银给你表哥,让他省着些花,一直用到后年春季府试。”

贺氏想到上次曲快手问话时,曲长久那么的不自信,对这件事的结果不

太看好,却没说什么。

晚上曲快手喝多了酒一高兴竟然将此时说了出来。

小邓氏正从厨房端了一盆­肉­汤进堂屋,听到这话竟是目瞪口呆,手一松

瓷盆落地碎了,­肉­汤溅了一身。

曲快手心里咯噔一下,觉得盆碎了不吉利,不悦的叫道:“你公公是我

儿子,你夫君是我孙子。我只有一个名额,给了你公公,你就有意见?”

林氏被关着,曲家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踩在板凳上面,趴在铁窗前听着看

着,今个已听了许久了。

小邓氏不知哪来的勇气,道:“爷爷,去年县试排名我夫君比爹爹高。

这个入潭州书院读书的名额若是给了我夫君,考中举人的把握更大些。”

曲快手高声道:“你说的我都想到了。可我就一个儿子,他后年就三十

九岁了,他等不得了。”

小邓氏忍不住哭道:“爷爷,县城书院的师长都说我夫君读书比爹爹好

。”

林氏尖叫道:“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想当举人夫人想疯了。我都没当

上,你凭什么当!我要把你这个不敬公婆的小娼­妇­休了!”

小邓氏一听林氏声音,就吓得发抖,邓氏怕她流了产,赶紧把她扶回房

里好言相劝。

曲快手待李家人走后,听邓氏说小邓氏还在哭着,气道:“怎么没一个

像怡妹子那般大气懂事。”

好不容易消停的林氏听到这话,站在铁窗跟前尖叫道:“贺慧怡是狐狸

­精­,迷了自家小叔子不够,还要迷我们曲家男人,大的小的都要迷。老天快

打下雷把贺慧怡这个到处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劈死!”

曲快手怒火冲天,跟同样火冒三丈的邓氏要了钥匙打开铁门,上前一脚

踢中林氏的后背。

林氏脑袋撞了一下铁窗,晕了过去。

邓氏吓得跑过来瞧看林氏,还好只是额头破了一层皮,没有撞死。

曲快手气道:“好人不长寿,坏人活万年。回头咱们老死了,她都死不

了。”

亏得刚才贺氏在时,林氏没说这句脏话,不然曲家怎么面对李家人。

他想想次日都顾不上卖田,先去找李晶晶要了点哑药,拌在林氏的早饭

里,瞧着林氏吃下了。

自此林氏就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啊的声音。

几日后,曲族三个秀才与曲长久父子去了潭州书院邓府,由邓氏的爷爷

出题考试,当日结果就出来了。

去年县试五人里排名最高的秀才这回点评最好,就由他占了一个名额进

潭州书院。

去年县试榜上曲长久最后一名,这次也是点评最差。

邓氏的爷爷甚至说曲长久再读书也无用,当村里教书先生误人子弟,不

如直接在书院书馆找个抄书的差事挣些银钱养家糊口。

曲长久倍受打击带着曲多回到曲家村。

曲快手宣布李家给了曲家一个名额,他决定由曲长久去潭州书院读书。

曲长久开始拒绝不去,后来经曲快手夫妻一劝,觉得说不定在潭州书院

学了一年半,学问就能提高,后年开春府试考中举人。

曲快手道:“长久,我跟你娘已备好了三百两银钱,你拿好了,明个就

去潭州书院。”

曲长久得知银钱是爹娘卖了果山与良田凑的,心里倍感压力,跪下道:

“爹、娘,我一定好好读书,后年赶中举人。”

曲多默不作声回了卧室,见小邓氏躺着床上抹眼泪,幽幽道:“爹爹跟

我谁去潭州书院读书都是一样考不中举人。”

小邓氏坐起来,问道:“你不要说丧气话。你学问比爹好,要是你去潭

州书院读书,后年一定能考中。”

曲多直摇头。邓师长给他写的文章评价比他爹只强一点点。他知道自己

有几斤几两。可是他不读书,又能­干­什么。

次日曲长久满怀信心去了潭州书院读书。曲家村恢复了平静。

转眼到了八月中旬,秋高气爽,碧空无云,曲家村村口来了四辆大马车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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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上。有亲跟我想法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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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洪府诚心提亲 长久入潭州书院

赶车的奴仆懂礼的下车抱拳,向几个坐在缀满梨子梨树下的老头老婆子

问道:“请问李大药师家在何处?”

几个老头老婆子都站起来了。

胖胖的老头子激动的问道:“你们是不是找晶妹子?我带你们去。”

另一个老头子好奇的问道:“你们是来找她求药,还是来报恩的?”

前两天潭州书院的大医师派两个医徒来向李晶晶求药,带了好多的礼物

两个医徒坐得两辆马车跟眼前四辆马车一模一样。

奴仆笑道:“我家主子来找李大药师有要事商议。”

“你们是去李家。我们横竖呆在这里无事,带你们过去。”几个老头老

婆子都走在前面带路,四辆大马车跟在后头缓缓行入李家村。

一路上十几个细伢子、细妹子围上来问,听说是去李家,都自告奋勇的

要带路。

车里坐着的洪博士一家听到村人争先恐后的带路,都在心里暗赞李家在

曲家村名声好声望高。

洪府跟王大医师的马车都是书院统一配制,是以一模一样。

再过四日就到仲秋节,李家人为了迎接李炳归来,每天把家里打扫的一

尘不染,厨房里堆满吃食、果子。

曲氏天天一早就让贺氏帮着梳起漂亮的发型,戴上金钗,穿着华丽的绸

裙,而后坐在院子的桔子旁无比期盼的等待。

今个竟是等来了贵客,她瞧着洪博士年迈的爹娘、洪博士夫妻及洪博士

两个儿子,全家倾巢出动,坐了几个时辰的马车来到偏僻的曲家村,心里对

洪家更是中意。

洪府的四个奴仆奴婢将满满两车的礼物卸下来摆放在院子里,站在院子

外头的村人瞧到了更加好奇主人的身份,等曲快手来了赶紧让他问问。

曲快手问了贺氏得知竟是潭州书院的博士,喜得快步去给村人说了,而

后让他们立刻散去莫让博士笑话曲家村不懂规矩,转身见洪博士的老爹站在

身后,尴尬的道:“小村小民的,让您老见笑了。”

洪博士老爹摆手,非常随和的笑道:“人人皆有好奇心。高门贵人一样

喜欢打听别府的事,只不过是派了下人去问,不是亲自过去围观罢了。”

曲快手听了这话觉得特别在理,就跟洪博士老爹在院子里聊天。

洪博士老爹问道:“老夫瞧你练过武的,你以前可是走镖的?”

曲快手低头道:“不瞒您老,我曾经是开朝浏阳县衙的刽子手。”

洪博士老爹先是一惊,而后微笑道:“我在开朝曾在邢部做过事,上过

奏折要将刽子手设为从九品下的官员,被那些人给否了。”

曲快手抬头激动的问道:“您认为刽子手可当官?”

洪博士老爹道:“老夫写此奏折之前,曾经调查过长安城及直辖县百名

刽子手。老夫认为刽子手是替朝廷杀大恶之人,名声却是极不好,累及家人

,朝廷当给于补偿。”

曲快手热泪盈眶,鞠躬行礼道:“多谢您老为刽子手这个行当的人仗义

执言。”

“我的奏折又没通过。你莫谢我。”洪博士老爹双手扶起曲快手。

堂屋里头洪博士的夫人李氏道:“上回在潭州你们家从国公府走的匆忙

,我们没得到信,未曾相送。”

贺氏菀尔,道:“你们家太客气了,这回大老远的来,又带来这么多礼

物。”

她知道洪博士家的人会来家里提亲,可是没料到全家人都来了,这般的

有诚意。

李氏笑道:“马上就过仲秋节,我们给你们家带些过节的吃食。”

李云霄早就跟小伙伴洪志远抱成一团,嘻嘻哈哈,去院子里玩了。

洪志远四处瞧瞧,没有找到李晶晶。

李云霄问道:“我走之前,牛弟弟说要来我家的。他怎么没来啊?”

洪志远一本正经道:“牛爷爷被朝廷降了官职,调回长安。牛家人都走

了。牛哥哥也跟着走了。”

“牛弟弟离开潭州了?”李云霄大失所望,拉着洪志远走到堂屋跟前,

跟坐在里面的曲氏、贺氏高声道:“­奶­­奶­、娘,牛爷爷一家去长安书院了。

牛弟弟不能来看我了。”

洪博士道:“陛下开恩,牛老哥受马蜂蜇人案牵连,只降了一级,免了

一年俸禄,被调到长安书院当副院长。”

他与牛院长因乐器成为知音知己,以兄弟相称,却是让儿子叫牛院长爷

爷。

贺氏浅笑道:“潭州可比不得长安繁华。长安书院比潭州大几倍。陛下

对牛院长是明降暗升。”

洪博士一直知道贺氏不简单,点头道:“你说得不错。陛下十分赏识牛

老哥。这回牛老哥一人承担所有责任,陛下更是敬佩他的人品,这就把他调

回身边。”

洪博士的老娘问道:“你们家的晶娘呢?”

曲氏笑道:“她去十里外的小桔村收药草去了,应该快回来了。”

洪博士老娘好奇的问道:“我瞧到你家屋檐上晒着十几个竹簸箕,里面

装的黑、灰、绿­色­的东西,可都是药草?”

曲氏道:“说来你莫怕,竹簸箕里头装的一些是药草,更多的是蜈蚣、

蛇骨、蛇胆、蛤蟆。”

洪博士老娘却是笑道:“我才不怕呢,你说的我小时候都养过,还养过

­肉­呼呼一拱一拱的桑蚕、掉了尾巴也能活的壁虎。”

曲氏听着洪博士老娘形容蚕,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她是最怕这种虫子。

贺氏见洪老夫人说小兽时神采飞扬丝毫不怕,活脱一个老年版的李晶晶

院子里传来李晶晶银铃般的笑声,很快,她与李云霄、牛志远进了堂屋

,向几位长辈行礼。

洪家人见李晶晶梳着三丫鬟,用紫­色­绢带系着墨­色­的鬟,穿着浅紫­色­上

衣、银灰­色­长裤、紫­色­千层底碎花绸面绣花鞋,十分可爱恬静。

贺氏刚才特意没有说出药草的名字,就是想给洪家人留个小悬念,笑问

道:“你收着好药草了吗?”

“收着了。让你们瞧瞧这是什么药草。”李晶晶叫进望莲、望月。

两道姑各提着一个三尺高的竹背篓,放在堂屋中央,示意让众人走进瞧

看背篓里装着的药草。

洪博士老娘惊诧道:“可是人参?”

人参耐寒­性­强,土壤为排水良好、疏松、肥沃、腐殖质层深厚的棕­色­森

林土或山地灰化棕­色­森林土。多产于北地、中部,很少听说湖南道出产过。

(摘自百度)

曲氏一听是人参,立刻走上前俯视仔细瞧看,两个背篓里几株一棵一样

从未见过的绿­色­植物,茎高两尺,叶为掌状复叶,根被肥沃黑­色­泥土埋着,

问道:“这就是人参?”

李晶晶伸手温柔抚摸参叶,点头答道:“是啊。它们有一共五株,生长

期都是十至十五年。”

贺氏菀尔,问道:“这是在哪里挖到的?”

李晶晶的肌肤被浅紫­色­上衣衬得更加雪白,星眸闪亮,浅笑道:“它们

长在小桔村后面的深山里头,昨个被村民采药草时无意挖着了。”

曲氏跟洪家人笑道:“听说小桔村深山里有熊,以前村民都不敢过去。

李晶晶道:“村民都没去药铺询问价钱,今个一早直接托了花花姐的哥

哥给我带口信,让我过去鉴定。我一瞧这可是稀罕物,就花了三百两银钱都

买下了。”

人参品种多样,有高丽参、西洋参、圆参、野山参、边条参等。

这回她买下的是最稀少的野山参。

按照常理野山参喜严寒­阴­凉之地,只在东北及高丽的乔木、灌木、杂草

组成的阔叶森林才有。

小桔村深山­阴­面有一条寒溪,溪边是一片灌木杂草横成的柏树林,这就

奇异的孕生出野人参,还是五株。

野人参药效补虚救脱、大补元气,强­精­健身益寿延年。

她能遇到并买下来实是运气好。

洪博士问道:“我瞧着你家前后院都有药兽园,刚才听你家人说还有几

亩药草。怎么你还向村民收购?”

李晶晶扬起秀­色­的眉毛,一本正经道:“我每天制药量很大的,药兽园

、药草园的药材都不够用。”

洪博士若有所思,道:“我记起来了,香果会时你一次就赠了书院四罐

药,这是需要许多药材才能制成。”

李晶晶笑着点头道:“我不但收药草,还收药兽。我家屋顶上晒的­干­药

兽,就是花银钱向村民收的。”

今年五月起,她就列出药草、药兽单子,让曲正、曲义去药铺里打听价

格,然后订了略高于药铺的价格,开始向村里人收购。

深山里头才有好药草、药兽,采药是件危险的事。

以前村民进深山采药受伤,就算是死了,药铺也不会给一个铜钱。

她给的价钱高,而且村里人捉药兽被咬、采药草摔伤,免费给药治好。

村里人多了一项收入,又有她免费的药做保障,这就大胆放心的往深山

里头去采药。

渐渐外村的人得知此事,就学着曲家村的人捉蚂蟥、蜈蚣、蟾蜍等晒­干­

卖给他,要是挖到了稀罕的药草,就通过曲家村的人知会她,请她前去收购

她只有碰到回瑃药府里没有的药草,才会亲自去收购。

今个一下子收购了七株人参,回瑃药府里的玉玉该欢喜了。

贺氏瞧着李氏与洪博士老娘听到三百两银钱眼皮都没眨一下,心道:洪

府前几次送来的礼物合起来将近五千两,只凭着洪博士的俸禄及在书院的月

银、润笔费哪里够用。

曲氏听着花三百两银钱有些心疼,不过想到人参是有起死回生的药效,

这个价钱买了七株不算贵,就好受多了。

贺氏去厨房洗新鲜果子,听到洪博士老爹有意无意的跟曲快手道:“老

夫家在长安、武昌、潭州有二十几个商铺,都能赚些银钱。日后这些由两个

孙儿平分,好叫他们入了仕途不为银钱发愁,能当个清官。”

半个时辰后,李老实、李云青从观里急匆匆赶回来,跟洪博士一家再次

相见,态度比在潭州别院时亲热多了。

“我将客房收拾好了,你们今个在我家住下。”曲氏对洪家印象极好,

相比人口复杂的秦家、牛家,洪家更适合当亲事。

洪博士老娘笑道:“那我们就在你家住一晚。”

洪博士特意叫过李云青,考了十几个学问题,见他对答如流,点头道:

“你在观里当帐房,能接触到三教九流的人物,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明年过

了年,你就到我府里,我教你一个月,你参加书院春季招生考试,考中了就

当我的弟子。”

在他府里由他亲自教导一个月,这样的待遇就是秦敏业都不曾有过。

李云青内心激动无比,满眼希翼,却是不敢当场应下,深深鞠躬感激道

:“多谢您。我爷爷仲秋节回来,我问了他,由他来定夺。”

曲快手在一旁心情复杂。

曲氏怕邓氏来了会向洪博士提让曲多入潭州书院的事,便没有请她过来

曲快手、李老实父子、洪洪三代男丁坐了一桌,­妇­人们及李晶晶另开一

桌,吃得热闹欢快,一点不觉得别扭。

李家人盛情款待,留了洪家人住了一夜。

次日用过早饭,洪博士终于跟李老实提起为洪志远向李晶晶示亲的大事

,倒是想得很周全,非常诚恳的道:“李老弟,若是你们家觉得两个孩子年

龄小,那我们家等两个孩子大些再来提亲。”

李老实十分坦诚的道:“洪大哥,你们家是书香门第,我们家若跟你们

家结成亲家,实是我们高攀。我弟弟如今在书院里读书,等着他考取了功名

,我们家出了一个进士,咱们两家再议儿女亲事。”

洪博士见爹娘与妻子均点头,便道:“好。那就一言为定。此事待去病

中了进士再议。”

李云霄站在贺氏身旁,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

洪家只有儿子没有女儿,李家只有一个女儿。洪家出一个儿子,李家能

结亲的只有李晶晶。

他立刻急得叫道:“不。妹妹是我的,我不许妹妹定亲,以后也不许!

李晶晶就知道李云霄会闹这出,用过早饭后就没进堂屋,一直呆在药室

李氏牵着洪志远走到李云霄跟前,柔声道:“霄郎,你妹妹若跟远郎定

亲了,她仍是你的妹妹,你还多了远郎这个弟弟。”

李云霄眼睛圆睁,道:“洪弟弟一直叫我哥哥啊。”

“那是不一样的。”李氏微笑道:“以后远郎对你,就如同你对你嫡亲

的哥哥。”

洪志远真诚的道:“霄哥哥,我会常从潭州来看望你。”

李云霄眉头紧蹙,很艰难的摇头道:“妹妹是我的。”

李氏伸手抚摸李云霄的头发,笑道:“真是个好小郎,这么舍不得妹妹

。”又对二儿子道:“远郎,以后你对晶娘要比霄郎对他更好才是。”

“是。我会对晶娘极好的。”洪志远许诺,小脸羞红低下脑袋,惹得大

人都笑了。

“这是我制的药,你们家放在­阴­凉地储存好五年不会变质。希望你们家

没有人要用到它们。”李晶晶在药室听到洪家人要走了,就出来把事先准备

好装着秋梨膏、宁神粉、止烧药粉、­精­凉香、虎兽骨酒的竹篮子送了。

药只能在平常日子送了,若是逢年过节送不吉利。

幸亏今个不是仲秋节正日子,不然她就不能送。

洪博士提着满满一篮子药,惊喜道:“这么多的药,竟然还有两坛虎兽

骨酒!”

他已听说了,书院的王大医师与李晶晶有些交情,以书院的名义跟她购

买了些药效极好对身体没有任何副作用的常用药。

按照潭州药馆大医师制出药的价格,竹篮子里的五种药,少说也值千两

银钱。

最难得的是李晶晶昨晚听到他爹娘有风湿病,一到­阴­天就浑身骨头痛,

今个就送了顶好的两坛虎兽骨酒。

李晶晶道:“我把罐子用油纸封了口,罐身贴了红纸,写着药名、药效

、使用剂量。你们不要弄错了哦。”

洪博士的老爹双手捧着一坛虎兽骨酒,年龄大眼睛花,瞧不清红纸上面

的歪歪扭扭的墨­色­小字。

洪志远凑过来瞧,笑道:“晶娘,你的字我认得啊。”

李晶晶心说:早熟的小屁孩。右手叉腰道:“你得叫晶姐姐。”

洪家人走后,李老实、李云青就回了太清观。观里仲秋节会来许多香客

,非常繁忙,他们今个起直到八月十六下午才能回家。

当日下午,李家门口来了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车上下来一个打扮利落

的中年婆子及一个容貌清秀的奴婢。

中年婆子与奴婢由李云霄引着进了堂屋,向李家人一一行过礼。

婆子望着贺氏,目光恭敬,道:“夫人,奴婢是牛府白夫人跟前的人,

奉白夫人与五少爷之令,给您与李大药师带封信和两本手抄药书。”

贺氏不认识中年婆子,却是认得奴婢,问道:“听闻你们府都迁往长安

?”

婆子点头,道:“我们府的老老爷被调到长安书院任副院长,大老爷被

调到长安书院任护军副将军。府里所有人已都离开潭州书院,前往长安书院

,现在估摸着在途中还未到。奴婢两个从贵府离开后明日也是要去长安。”

牛院长在潭州书院住的府邸是朝廷赐的。他离职了就要搬出来让新任院

长住。

奴婢双手呈上一封微厚用蜡封好的信。

贺氏接过来拆封打开,见白氏竟是写了十二页,不由得仔细瞧看了好一

会儿,表情复杂,未将信给李老实,而是叠好收入信封紧紧拿着。

婆子早就得了白氏吩咐,特意将贺氏看信前后的表情瞧仔细,道:“夫

人,五少爷亲手抄了两本药书,说是要奴婢亲手交给李大药师手里。”

贺氏叫李云霄将在药草园溜达的李晶晶叫回来。

婆子与奴婢见李晶晶衣裤十分­干­净,只有鞋边沾了一点泥土,若不细瞧

都发现不了,哪里像从药草地里归来。

“李大药师,五少爷说等到长安书院,再把府里余下的两本药书抄了托

人带给你。”婆子从马车里取出了一个黄|­色­檀木盒,连盒子带里面的手抄药

书都呈给李晶晶。

经过大马蜂蜇百人案件之后,潭州书院的上至院长下至杂役都将李晶晶

称为“李大药师”。

婆子在牛府是管事婆子,消息灵通的很,自是知道李晶晶是大药师。

“牛弟弟真是费心了。你们稍等一会,我去拿些东西送给他。”李晶晶

双手捧着檀木盒,心里十分感动。

她去了药室,将檀木盒里的两本手抄药书取出来,往里面装了羊|­乳­玉肌

膏、止烧药粉,又取了一个小篮子装了止痛活血膏、止血粉、秋梨膏。

婆子与奴婢收下李晶晶送的药,记住了药的名字及药效,不敢在李家吃

茶用饭,更是不敢收贺氏的赏钱,坐着马车匆匆离开。

贺氏拿着白氏的信回了卧室,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晚饭也是心不在焉吃

着。

曲氏瞧着不对劲等着用完晚饭,特意让望月、望莲把龙凤胎带出去玩耍

,将贺氏叫到卧室里问话,关切的问道:“怡妹子,你今个从瞧了白夫人的

信开始就魂不守舍,她那信里都写了什么?”

曲氏不认识字,贺氏完全可以骗她,只是心里当她是亲生母亲一般,坦

诚道:“娘,白夫人的信是替二儿子牛浩星向咱们家晶妹子求亲。”

曲氏立刻笑容满面,声音不由自主的高扬,“一家有女百家求。我们家

晶妹子极好,牛家都去了长安,也要求娶她。”

贺氏被曲氏的喜悦感染了,激动道:“娘,白夫人的遭遇,她之前跟我

们说过。这次她在信里说,已跟她的公公、夫君商议好了,若是十年后牛浩

星与晶妹子成亲,晶妹子生的头一个儿子姓牛,第二个姓白,第三个就姓贺

。”

曲氏面露惊­色­,道:“白夫人真是厉害,竟能说服了牛院长父子改了未

来牛家孙子的姓氏。”

贺氏道:“牛院长与白夫人的爹爹是挚友,兴许在白夫人嫁给牛浩星的

爹时就同意了此事。如今白夫人为了让我同意将晶妹子许配给牛浩星,以继

承姓氏延续血脉为条件。”

曲氏收起笑容,慎重道:“牛家太乱,牛浩星的同父异母的姐姐就有三

个,还有一个嫡亲的妹妹,晶妹子嫁过去就得面对四个大小姑子,这还不说

继­奶­­奶­、几个继姨­奶­­奶­。牛家远不如洪家好,我不同意晶妹子长大了嫁到牛

家去。”

贺氏美目微眯,道:“白夫人在信里说了,待牛浩星长大考中进士,就

让他到外地去做官,不回长安居住。”

曲氏摇头道:“如今牛院长在世,牛府里的事他说了算,可是他百年之

后呢,他的妻妾都成了老老夫人、太姨­奶­­奶­,用一个孝字就能压了白氏夫妻

,将牛浩星留在长安供她们差遣,到时受累得还是晶妹子。”

原先她是想不到这么通透,这都是在潭州国公府别院听戏、说书感悟到

的。

“娘,其实我心里想得跟您一样,只是我怕自已百年之后无颜去见惨死

的娘家爹娘。”贺氏长叹一声,将信从柜子里取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曲氏见贺氏眼睛红了,心里跟着难过,柔声劝道:“你爹这几天就回来

,我去问问他,你娘家继承姓氏延续血脉的事怎么办妥当?”

贺氏以为耳朵听错了,美目圆睁,紧紧握住曲氏的双手,急问道:“娘

,你说的当真?”

曲氏迎着贺氏无比期盼的目光点头,温声道:“你娘家是名门。我们李

家娶了你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在我们李家吃了十几年的苦。我们李家亏

欠你很多,应该补偿你,帮你完成这个多年的心愿。”

贺氏眼泪不由自主落下,哽咽道:“娘,你说错了。我能嫁到李家,是

我前世修的福气。我在李家没有吃半点苦,你待我视已出。李家没有亏欠我

。”

曲氏眼泪含泪道:“唉,你在我们李家过得日子可比你姐姐在秦家过的

差远了。”

贺氏扑倒曲氏温暖的怀里哭道:“娘,你待我如亲生女儿,去病十分尊

敬我,我身子康健,有两儿一女,长生对我一心一意。我在家里不缺吃穿,

不用担惊受怕,更不需日日­操­心。我过得比我姐姐好。”

曲氏心里无比欣慰。自此婆媳关系更加亲密。

当晚贺氏给白氏写了一封内容婉拒的信,次日叫望莲送到了镇里交给了

特意住在客栈等回信的牛府婆子与奴婢。

仲秋节的头一天,李去病、曲长久与曲族的三位学子从潭州书院乘着秦

府的马车回到曲家村。

秦府给李家送来一马车吃食物品。管事的婆子给贺氏捎来了贺慧淑的信

,给李晶晶带来了秦敏业写的信。

仲秋节午时开始落了大雨,一直下了三个时辰,雨停后天也暗下来,乌

云遮月,星辰无光,大地­阴­暗。

曲氏、贺氏、李去病带着龙凤胎如同往年去了曲快手家吃团圆饭。

曲长久前些天刚从曲家村去的潭州书院,这次就不回来过节。他给家里

写来信,托曲定山带回来。

曲快手识几个字认得信,兴致勃勃当着李家人的面念信。

曲长久的信就是记录在潭州书院的生活,文笔实是一般,写得枯燥乏味

,像是记流水帐,偏偏邓氏都听得津津有味,仿佛看到了后年儿子中举的喜

事。

曲多从县城书院回来,因着没有机会去潭州书院读书,兴致不高。好在

小邓氏肚子大了起来,孕着第二个孩子,他想着明年开春又要当爹,心情好

了些。

两家人上了饭桌,说着吉祥如意的话,难免说了团圆二字。

曲氏心情非常低落,饮了两杯米酒就摇手不喝了。

贺氏心知曲氏没有等到李炳失落。她早就嘱咐过李云霄,不让他提爷爷

引得曲氏难过,李云霄倒是听话没说过。

曲氏忍不住开口向贺氏问道:“你爹从不失言,他信里说好了仲秋节之

前回来陪我过节。我从半个月前就开始盼着,到了今个晚上,他怎地还未回

来?”

贺氏安慰道:“娘,今个下了这么大的雨,潭州有湘江,水比咱们这里

大,雨下得肯定更大。”

曲氏听了觉得有道理,用过晚饭也不在曲快手院子里说话,带着家人都

回去了。

李晶晶叫望莲、望莲去后院布置,片刻后提着小篮子,拉着贺氏去了后

院药兽圈前面的空地,跟她在桌椅上摆好了果盘香烛,上香烧冥纸。

贺氏几天前得了曲氏的支持,烧纸时就自言自语说了。

原来她与贺慧淑为了延续贺氏血脉,在国公府别院商议了许多回。

她的三个儿女,李云青是长子不可能过继,李云霄、李晶晶都是有可能

的。

她跟贺慧淑说了刘喜娘招婿的事,可舍不得让掌上明珠的小女儿受那样

的苦。贺慧淑想着让李晶晶做儿媳呢。

姐妹俩就否了过继李晶晶,定的人选是李云霄。

现在曲氏竟是主动提出来要去跟李炳说此事,她觉得已有了五成把握。

李晶晶听了暗赞­奶­­奶­明理开通。

去年贺氏祭拜娘家人哭了半个时辰,今年竟与贺慧淑喜相逢,在李晶晶

的安慰下哭了两刻钟便止住了。

母女俩回了前院,李晶晶叫望莲、望月将后院收拾­干­净了。

李去病、龙凤胎都睡下了。

曲氏仍坐在燃着蜡烛的堂屋等着,贺氏拿了件外衣过来给她披上,关心

道:“娘,今个下过大雨,夜里天冷湿气重,你坐着不动,莫着凉了。”

曲氏点头,目光执着的望着半开的堂屋门,柔声道:“你快去睡。我再

等一会儿就去睡。”

“我不困,就陪着你说说话,一起等爹爹。”贺氏目光怜惜,坐在了曲

氏旁边。

两人轻声说着话,倒不觉得闷。

贺氏心思飘远,想着若是李炳回来,如何跟他提将李云霄过继到贺家的

事,用不用把贺慧淑也叫到李家来一起跪求。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外面传来马蹄声,由远至近,在寂静的夜晚急促

如鼓点。

曲氏大喜跑出堂屋,贺氏跟着快步出去。

李云青砰砰拍着门,悲怆痛哭的叫道:“­奶­­奶­,快开门是我,我是青伢

子。快把晶妹子喊起来,爷爷在观里等着她去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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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李炳命悬一线 焱郡王初见晶晶

“炳哥出事了?”曲氏惶恐心疼无比,仿佛天塌了下来,脚软得身子差

点瘫倒在地,被后面的贺氏眼急手快扶了起来。

“娘,晶妹子的药一定能治好爹。”贺氏神经紧绷,大声朝卧室方向叫

道:“晶妹子,快起床穿衣下地出来!”

李晶晶一直等着曲氏回房,根本就没睡着,听到李云青哭叫声,心惊­肉­

跳,赶紧摸黑穿起衣裤,朝隔了一堵墙的邻屋高声道:“望莲,去把我的小

篮子提了,这就跟我去太清观。”

望莲、望月屋子最先开了门。两女直奔药房。

这边贺氏扶着曲氏已把院子大门打开。

李云青穿着道观的衣裤,眼睛含泪,进了门便急匆匆道:“­奶­­奶­,我爷

爷受了重伤,来不及回家,被他的弟子送到太清观后山临时搭建的药室,我

爹守在他跟前。”

“你爷爷做生意怎会受了重伤?”曲氏失声痛哭。

贺氏一脸悲痛,心里无比难过。

她姐姐贺慧淑不止一次暗示,李炳这次回来李家就会得到富贵,谁料想

等来李炳重伤将死的消息。

亏得她没有提前给曲氏透露口风,不然突出变故,曲氏更加接受不了。

李云青顾不得解释,急道:“­奶­­奶­,观主叫我赶紧骑马回来先带着晶妹

子去,他派了观里的马车随后就到村口,你们都坐观里的马车去。”

曲氏双肩颤抖,泣不成声问道:“这是要见你爷爷最后一面吗?”

李云青身后跟进一个穿着灰衫黑裤右眼瞎了戴着黑­色­眼罩浑身冒着凶气

的中年男子。

他身上有一股说不来汗血夹杂的臭味,朝痛哭流涕的曲氏跪下,哽咽道

:“老夫人,老老爷一直唤着您的名字。您切莫悲伤过度。”

曲氏瞧不清中年男子的模样,只觉得他的声音有些熟悉,问道:“你是

谁?”

中年男子高高抬起右手,伸开手指,极为恭敬的道:“老夫人,我瞎了

一只眼,您不认得我。我原是太清观的武道人云东子,后经老老爷赐名李立

。”

黑夜里曲氏、贺氏仔细瞧看,见男子的右手长得六个指头,大拇指外侧

多长了一个畸形的手指。

曲氏瞪圆泪声,哭道:“我记起你了。你是我夫君的随从,跟他来过我

家。我夫君到底做什么生意,你瞎了一只眼睛,他连命都要丢了?”

二十几年前曲氏就见过云东子。

当时李炳曾经将云东子介绍给曲氏的闺友刘芹。刘芹的爹刘清白没有同

意。

李炳见云东子武功好,就花银钱请他还俗当了随从兼保镖。

云东子不止到过县城的李家,还来过曲家村的李家。

只是几年前曲氏见云东子时,他还是好好的,这次竟是瞎了右眼,戴上

了黑眼罩像个恶人。

李晶晶披头散发从卧室里跑至,已将几人的对话都听到了,焦急的道:

“哥哥,你快带我去见爷爷。”

“­奶­­奶­、娘,我们先行一步。”李云青抱起李晶晶出了院子。

望莲提着小篮子紧紧跟上。望月未接到李晶晶的命令,原自呆在李家。

院子外面竟是站着四个穿着玄袍风尘仆仆的青年男子及六匹黑马。

四人跪下便恭敬的道:“吾等见过小姐。”

“快走。”李晶晶手指着望莲,不容置疑的道:“她是我的药徒,带上

她。”

三名青年男子分别将兄妹俩及望莲扶上黑马,而后上马扬鞭奔出曲家村

李去病哭得跑出来扶着悲痛不已曲氏,道:“娘,咱们去村口等着观里

的马车。”

贺氏快步跑去卧室,见李云霄已醒来懂事的下地穿好裤子,赶紧给他穿

了衣服,抱着他就去了院子。

她特意跟望月嘱咐道:“明个无论谁来问,你都说我娘家有事,夜里派

人来请,我们都去了潭州,不知道几天才回来。”

李家建在土坡上面,跟左右邻居都隔着十几丈。黑夜邻居只能听到马蹄

声经过,听不清李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望月点头。

李立恭敬的请着李家人出来,守在院外的青年男子跪下向李家人磕头行

礼。

两男牵了马护着李家人走到了黑呼呼的村口。

曲氏哭得伤心欲绝,李云霄只有五岁吓哭了倒罢了,李去病都十一岁也

跟着六神无主呜呜的哭不懂得安慰曲氏。

唯有贺氏脸上挂着泪,却是不曾哭出声来。

两男见贺氏沉稳淡定,不由得心里更加尊敬。

贺氏轻声道:“娘,我们年前给爹送去八粒保命丸,他的­性­命肯定能保

住。”

曲氏语无伦次道:“谁知道你爹会不会傻的像你姐夫那样把保命丸分给

别人?”

贺氏摇头道:“爹不会的。”

曲氏望着漆黑的夜,哭道:“观主叫我们全家都去,这是让我们见你爹

最后一面。我这是做了什么孽,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你爹等回来,竟

是带着儿孙去给他送终。”

贺氏劝道:“娘,你莫往坏里想,上回我姐夫伤得那么重,都被晶妹子

救活治好了。晶妹已去了观里,一定能救回我爹的命,把我爹治好。”

曲氏喃喃道:“我的晶妹子救了那么多人,老天爷一定要保佑她这回救

了她的亲爷爷。”

过了一刻钟,一辆马车天涯逃亡般狂奔而来停至,赶车的人是曲雨的夫

君望枫道长。

贺氏用尽全力扶着悲痛的迈不动腿的曲氏上了马车,安慰道:“娘,莫

哭,我们一会儿就能见到爹。”

李去病抱着李云霄盘腿坐在马车角落,为这个只见过一面的爹泪水哗哗

的落。

李立在马车车窗外沉声道:“请老夫人、大夫人、两位少爷坐稳了。”

贺氏高声道:“你叫望枫道长疾速赶车。我们不怕颠簸。”

且说三位玄袍青年骑着马带着李云青兄妹及望莲在黑暗里一路奔驰,两

刻钟便到了太清观的后山树林。

他们将马交给了早在树林里迎候的是两个中年武道人。

李云青背着李晶晶穿过幽深寂静的树林,来到后山新建的一座二层竹楼

整个竹楼灯火通明,楼前院子一片空阔的草地上坐着二十几个穿着黑袍

、黑袍身带杀气风尘仆仆脸­色­极为疲惫的汉子。

他们见到李云青兄妹,全体起立肃然鞠躬行礼。

从竹楼一层的一间药室传出出几个男子­操­着南北口音争吵声,其中一个

老者的声音李晶晶有些熟悉,竟是潭州书院的王大医师。

太清观观主石通已派人去知会了广明子。

广明子与愁眉哭脸石通从一层的一间药室里风似的冲出来,焦急道:“

李大药师,你快来,病患就在那间屋里。他们四个大医师为用药还是用针给

病患续命吵翻了天,弄得我都无法安心制药。”

“晶妹子,病患就是爷爷。”李云青背着李晶晶快步走进站满人的药室

,把她放下。

李晶晶迅速扫了屋里的十几个人,床上躺的人应是便宜爷爷李炳,坐在

床头痛哭的是爹爹李老实。

那跪在床前低着头看不清容貌的黑袍男子不知是谁。

另有王大医师、一个中年男道长、两个穿着便服的老头及他们的随从医

徒。

黑袍男子扭头望去,见李云青带来一个披头散发雪肌玉肤眼睛亮若星辰

的女童,这便是他师父嫡亲的孙女,一路被李立提了好几回的女药师。

此女童除去容貌漂亮,没有特别之处。

王大医师一脸肃容,见到李晶晶,立刻迎上来,急道:“李大药师,你

爷爷双腿、双臂骨头粉碎,身中火毒尸毒,浑身肌肤七成重度烧伤,被人从

北地几千里护送到潭州,途中时醒时昏迷,现今只有一口气,你说是用药还

是用银针将他扎醒?”

三位大医师见这女童至多六岁,穿着紫衣银灰裤,怎么看也不像大药师

,若不是黑袍男子在此,早就出言讥讽王大医师。

李老实满脸是泪,右手颤抖的将李晶晶搂过来挨着床边,哭求道:“晶

妹子,你爷爷快不行了,你快想法子用你制的药救活他。”

李云青抹泪泣道:“爷爷,我把晶妹子带来救你的命。你一定要活着,

­奶­­奶­、小叔叔、我娘、霄伢子马上就到。”

李晶晶走上前,嗅到一股酸臭的味道,顾不得询问,目光凝聚在床上躺

着的被火烧得秃头脸上没有一块好­肉­十分恐怖已经分辨不出容貌的男子。

心情无比沉重,抬手让李云青将男子身上盖的薄被掀开,露出一具只穿

着黑­色­底裤肌肤被烧毁七成惨绝人寰的身体。

内心震惊悲痛,咬着嘴­唇­不让眼泪落下来,给男子把着脉,伸手去翻看

他的眼底,竟是带下了绿豆大一块沾着血丝的皮肤。

她抬起手指仔细观看这块皮肤,红里透黑,尸毒、火毒很重,难怪保命

丸都只能护着他的心脉,问道:“我爷爷都吃过什么药?”

道长大医师不屑回答李晶晶,朝身边的医徒微点头。

医徒上前来将十五日内给李炳用的药全部说出来。

广明子气呼呼道:“李大药师,白云观的解毒药没有你的制的好。刚才

他们几个非要我制解毒药。我跟他们说了你制的好,他们不信。”

道长大医师在道教归属的一派跟药神这一派不合,不是秘密。

此人讥讽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广明子,就算李小姐是你的师妹

,我们也不能凭着你的三言两语就认为她的解毒药制的比教里的几十个大药

师多年研制而成的好!”

王大医师瞟了道长大医师一眼,懒得跟他说李晶晶制的解毒药能解五步

蛇剧毒。

李晶晶内心无比后悔过年时没有给李炳捎去解毒的药,不然他岂会受这

样的罪。

她朝医徒问道:“我爷爷最后一次开口说话是什么时候?”

医徒倒是没有轻视李晶晶,低头细细回想,怕说错话让李晶晶误诊。

黑袍男子跪着往旁边挪了一尺,仰头瞧着李晶晶,声音沙哑答道:“师

父最后一次开口是六日前的黄昏。他说要在仲秋节赶回太清观跟师母见面。

“我爷爷假死六天,身体已经适应了这种状态。”李晶晶一听黑袍男子

是李炳的弟子,怪不得他跪在床边。

她心思一转,暗道:爷爷变成这副模样,跟这个男子有没有关系。

李老实、李云青听得心头一震,以为李炳没得救了,均是放声嚎哭。

“爹、哥莫哭。”李晶晶将眼泪硬收了回去。

王大医师点头道:“对。我跟你诊断一样,是以我主张银针刺|­茓­把你爷

爷先弄醒过来。”

李晶晶高声道:“王大医师,你立刻想尽办法用银针将我爷爷扎醒,他

只要能醒,吃了我的药就能活下来!”

“我就知道李大药师有此能耐。好。我这就给你爷爷扎针。”王大医师

像打了­鸡­血似的从医箱里取出银针盒,李老实赶紧让到一旁,让他给李炳施

银针。

四位大医师,分成三派。

道长是道教派。王大医师是太医院派。两个老头子是医官派。

这位穿着道袍,风尘双眼布满血比的中年道长大医师是出自白云观。

王大医师银针术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比道长大医师的银针术高明的

多。

两个老头子是湖南道与王大医师齐名的大医师,年纪大了,略发的爱惜

名声,怕诊错了死人,极少出诊,特别是这样等同死人的病患,听到了直接

拒绝,此次是被湖南都督手令从几百里外的衡州、永州调到太清观。

两个老头子与道长在李炳的病情上,都是要采取保守治疗。三人面面相

觑。

道长大医师开口劝道:“郡王,令师一路上已被贫道扎了三十二次银针

,|­茓­道都快穿透了,令师的身子再经不得银针刺|­茓­。”

李晶晶星眸含泪,急道:“我刚才说了。我爷爷现在身子已适应假死,

他再不醒过来,以后就会永远这样沉睡下去!”

道长大医师叫道:“不扎银针你爷爷就能活下来,扎了只怕身子承受不

起,醒过来很快就会失去生命迹象。”

李晶晶大声道:“我爷爷不会去世!”

这是要比声音大吗,她也会喊的。

黑袍男子沉声问道:“师侄女,你有几分把握?”

他是李炳的弟子,与李老实平辈,自是能叫李晶晶一声“师侄女”。

他从北地到此,跋涉几千里,在途中主要用的是大医师道长,用令牌调

了山西道、河南道、湖北道的佛道教及官府的十三名大医师给李炳出诊过。

他深深知道李炳命在旦夕能活到现在还有一口气,不是靠着一群大医师

,而是李立每隔两日悄悄喂的保命丸。

在他询问了多次,快到了潭州,李立才告诉过他,保命丸是李炳的孙女

李晶晶所制,非要将李炳送到太清观,不是为了跟亲人见最后一命,而是要

让李晶晶用药救李炳的命。

李晶晶目光始终望着李炳,笃定道:“我爷爷若醒了,我有十成把握保

住他­性­命。”

李老实点头道:“晶妹子,爹信你。”

李云青跟着道:“妹妹,我也信你能救活爷爷。”

李晶晶不等黑袍男子开口,不容置疑道:“救人如救火,我爹是我爷爷

的长子,我大哥是长孙,他们都同意,无需再征询其他人的意见。”

黑袍男子视李炳如父,一听竟然把他给忽略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圆瞪。

李晶晶直接跟王大医师嘱咐道:“你不要担心将我爷爷|­茓­道扎透。你扎

吧,一切有我。”

“李大药师,你且放心,我保证五十针扎下去,你爷爷肯定能醒过来。

”王大医师斗志昂扬。

他多年行医,银针术享誉医界,就算给皇帝扎针也不会心怯手抖扎错发

生事故。

一老一小话里都带着十足的自信,这让李老实、李云青的心里燃起希望

,可是一想到等会曲氏瞧到李炳这幅惨样肯定会悲痛无比,心情更加的沉重

王大医师沉着冷静下针,旁边的三位大医师怕影响他,各有心思却是不

再吭声。

外面急匆匆进来一个中年道士,禀报道:“观主,李帐房的家人已到了

外头树林。”

李老实沉声道:“娘来了。”

黑袍男子这才站起身,道:“观主,你随我去迎我师母。”

李晶晶立刻道:“爹,王爷爷正在施针,不能被打扰。你与大哥去把­奶­

­奶­、我娘都拦住了,让她们到隔壁候着。爷爷醒了,我会叫她们。”

黑袍男子望了心智远超于同龄孩子的李晶晶一眼,与石通跟着李老实爷

子快步走出药室。

他走到门口,便听到李晶晶不容置疑的道:“我与王大医师在这里,你

们都到外头去吧。我爷爷醒了,再请你们给他把脉汇诊。”

广明子没好气道:“你们没听到李大药师的话吗,都出去!”

三大医师沉着脸带着医徒出来了,王大医师的医徒也不情愿的出了屋。

广明子离开前将门关上。

贺氏扶着曲氏,李去病背着李云霄,由观里的一名道士引着进了树林,

来到药室前的院子。

在草地上盘腿歇息的二十几人连忙起身恭敬行礼,“吾等见过老夫人、

大夫人、二老爷、二少爷。”

之前李立已给他们说了如何称呼李家人。

李家如今有三代人。

李炳是老老爷,曲氏是老夫人。

李老实是大老爷,贺氏是大夫人,李去病是二老爷。

李云青是大少爷,李云霄是二少爷,李晶晶是小姐。

贺氏看不清众人容貌,但是能够感觉到每个人都带着极重的杀气,像是

从地狱走出来的。

曲氏悲痛之中哪顾得着琢磨,见着走过来的李老实父子,问道:“他人

呢?”

李老实声音悲沉,缓缓道:“娘,爹在药室里由王大医师给扎针,晶妹

子怕人多影响王大医师,说等爹醒了,就请你过去看望爹。”

黑袍男子见到曲氏,跪地磕头,含泪泣道:“何敬焱见过师母。师父身

受重伤,从北地至此,一路昏迷,偶尔醒来说的唤得都是师母的名字,要急

着回来与师母共渡仲秋节。”

贺氏一听是男子姓何,名字与前不久来过潭州的胜郡王只差一字,立刻

神经紧绷。

曲氏从未听李炳说过收了徒弟,对何敬焱非常陌生,只是见他行此大礼

,心里多了几分亲近,丝毫不掩饰情绪失声呜呜痛哭道:“我夫君在信里说

仲秋节必会回来。他受了重伤都记得此事。”

何敬焱泣不成声,缓了一下,接着道:“我知道师母等了师父许多年,

就一心急赶过来,可是师父病情恶化,我不得不在沿途寻了当地大医师瞧看

,这般直到昨日半夜才抵达潭州。”

“敬焱,你把我爹护送回来非常辛苦。快起来。”李老实伸手去扶。

何敬焱满心愧疚,又是极为尊敬曲氏,不肯起来。

曲氏脑袋嗡嗡作响,哭得话都说不出来。

贺氏的命是李炳救的,能有如今安稳的幸福小日子是他所赐,又是公公

又是大恩人,自是泪流满面。

李去病只在儿时见过李炳,这么多年早就忘记他长得什么模样,只从曲

氏、贺氏、李老实嘴里得知自个长得像他,又是他的嫡亲儿子,有着割不断

的血缘关系,心里担心害怕他就这么去了,呜呜的痛哭。

何敬焱哽咽道:“谁料今个白天下了几个时辰的大雨,从潭州到观里的

两座桥被断了,阻了马车无法前行,又改了到了晚上才抵达观里。我请了湖

南道当地的四个大医师给师父汇诊,现如今是王大医师给师父扎银针,师侄

女晶娘在一旁守着。”

贺氏在曲氏耳边道:“娘,敬焱将爹从几千里外的北地送回来,一路奔

波,为爹请了许多大医师诊治,是咱们家的恩人。你快让敬焱先起来。”

曲氏连忙双手扶起何敬焱,感激道:“多谢你送我夫君回来。你受累了

。”

何敬焱摇头道:“师母说这样的话,实是让徒儿羞愧。”

李云青上前两步,脸上挂着泪珠,道:“何叔叔,这位是我娘,这位是

我的小叔叔。这个细伢子是我的二弟李云霄,他与刚才你见到的李晶晶是龙

凤胎。”

何敬焱赶紧向贺氏鞠躬行礼,望向李去病时,忍不住失声道:“去病弟

弟模样最似师父。”

李立望着李去病点头哽咽道:“我刚才瞧了,也有些觉得。”心道:二

少爷容貌似了老老爷,只是­性­子气质差远了。老老爷那般的大英雄,全天下

就一个。可惜老天这般残忍,让他变成这样。

石通心里想的跟李立一样,偏过头去抹了泪,走过来道:“郡王,外头

凉,请你与老夫人、大夫人到屋里说话。”

贺氏听得脸­色­微变。

何敬焱抱起了泪眼汪汪的李云霄,请着曲氏等人往药室去。

他刚走到门口,怀里的小人儿突然间身体前倾,张口哇的一声吐了,一

半吐到地上,一半竟是吐到了他身上。

曲氏失声道:“霄伢子?”

李云霄委屈的抬起泪脸,哇的一声又吐了。

李家人忙去抱李云霄。

“你们莫过来,他正难受着,让他吐完。”何敬焱把李云霄放下,俯身

体贴的轻拍他的后背。

李云霄鼻子里嗅着浓郁的酸臭,恨不得将胃汁都吐了出来,委屈的哭道

:“­奶­­奶­,娘,我好难受啊。”

贺氏急道:“郡王,刚才路上马车颠簸的很,我的二儿子人小胃浅,晚

饭吃的食物都颠到了嗓子眼,这就吐了您一身,实是对不住。”

何敬焱衣裤上沾了臭气熏天恶心的污秽,却是温和的道:“无妨。”

这对龙凤胎真是心有灵犀,一个无视他,一个吐他一身。

李云霄衣裤上倒是没沾着半点污秽,朝离得最近的李老实张开手臂,哭

道:“我好难受啊。”

石通请了何敬焱去旁边的药室换衣服。

李立则陪着李家人进了屋子。曲氏坐下了身体像散了骨架,整个人瘫在

座椅上。

李云霄走到贺氏身边,俯在她耳边小声哭道:“娘,我在路上就想吐了

,一直忍着。何叔叔抱我,他身上好臭,我闻了忍不住吐了。”

贺氏嗔怪道:“何叔叔为了救你爷爷的命,从北地到此几千里,都顾不

得换衣,你还嫌他臭。”

李立忍不住道:“大夫人所言极是,焱郡王为了保住老老爷­性­命,这一

路衣不解带守在老老爷身边,每日至多睡两个时辰。”

李家人听了无不对何敬焱心生感激。

曲氏晃过神来,趁着没有外人,问道:“李立,我夫君到底做的什么生

意?”

李立长叹一声,真不知如何解释。

贺氏泣道:“娘,爹做的肯定是正经生意,不然怎能收了皇族的郡王当

弟子。”

何敬焱换了身道袍进来,脸都没顾得着洗,坐在李去病旁边,跟李家人

一起焦急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曲氏都快要把十几年的泪流光了,敞开的屋门闪出一个

小人。

------题外话------

我早上六点就起来写,匆匆吃早饭,八点去上班,下午六点到家吃完饭

,七点就开始写文,一直写到十一点。一小时码千字,龟速码字。我已经很

努力的更新了!

票什么的,你们懂得。

☆、83 老小联手救李炳 晶晶赠焱郡王药

李晶晶在进来之前,就想好了如何说,高声道:“爷爷的命保住了,他

醒来就叫着­奶­­奶­的名字。”

曲氏立刻像活过了过来,也有了力气,站起来走到门口。

李晶晶张开双臂,挡在门边,抬头一本正经道:“­奶­­奶­,爷爷的病,我

能治好。你见了他千万莫伤心莫哭。你要哭了,爷爷会非常难过,病就好得

慢了。”

曲氏急道:“我晓得。你快让我去瞧看你爷爷。”

李晶晶放曲氏过去,跟上来的李家人嘱咐道:“你们进去了都不许哭,

一定要劝着­奶­­奶­。”

贺氏扭头见李老实、李云青抹着眼泪,隐约猜到李炳的病非常重。

她心情沉重的牵着李云霄,嘱咐道:“霄伢子,你要乖些,跟你妹妹一

样不要哭。”

李云霄刚才吐了何敬焱一身,不敢再惹祸了,忙点头承诺道:“娘,我

不会哭的。”

李晶晶待众人都出了屋,这才扭脸嘴­唇­紧抿落下悲痛的眼泪。

她站在门口,听着里面曲氏悲痛欲绝的嘶叫哭声,“你做的什么生意,

能让人害得脸都毁了,骨头全碎了,身上没一块好­肉­,命都要没了?我等了

你九年,你这般回来,是来挖我的心,催我的命吗?”

烧伤的病患最是惨不忍睹,别说是李家人,就是一个陌生人见了李炳都

会为他难过。

她走进去,见曲氏­精­神彻底崩溃,瘫倒在地上,放声嚎哭,听者无不动

容。

贺氏上前从曲氏身后抱着她,无奈她沉得像石头,怕她哭死了去,连忙

大叫道:“娘,你莫吓我,你快站起来。”

李去病瞧着李炳的惨样已是吓傻了,呆站着不动。

李云霄正要哭,被李云青捂住了嘴巴。他满眼的恐惧,鼻涕眼泪都流到

了李云青手上。

李晶晶擦­干­眼泪跑进屋,冲到床前,凑到李炳被火烧得黑红相夹的脑袋

跟前,站了十几秒,扭头激动的高声道:“­奶­­奶­,爷爷说他的病会好起来,

让你别伤心难过。”

何敬焱就跪在旁边,目光始终盯着李炳,非常确定刚才不曾看到李炳嘴

巴动了。

贺氏这一会儿功夫就出了一身汗,急得跟曲氏道:“娘,听到晶妹子的

话了吗,爹说他的病会好起来。”

曲氏哭声低了些。

李晶晶又朝着曲氏道:“­奶­­奶­,你还记得曲正吗,他的脸被土鞭炮炸了

,毁了容眼也瞎了,我都能治好他。我一样可以治好爷爷。”

李老实问道:“晶妹子,你说的是真的?”

李晶晶点头,一本正经的道:“真的。我刚才都告诉爷爷了。他说只要

­奶­­奶­不怪他,不为他伤心难过,就听我的话配合治疗身上的伤。”

曲氏瞅着李晶晶,抬起双手要去抱她,哭道:“我的心肝宝贝孙女,我

一瞧着你爷爷这幅模样,心里就像被几百根针同时扎着,泪水忍不住。你就

是拿我的命换他的命,我都愿意。”

李晶晶紧紧抱着曲氏,心疼无比的劝道:“­奶­­奶­,你相信我。爷爷一定

会好的。”

何敬焱双眼通红,站起来把王大医师拉到外头去,挥手不让三位大医师

凑过来,低声问道:“我师父刚才醒来说话了?”

王大医师眉头紧蹙,轻声道:“令师是醒了,手指动了几下,张嘴说不

出声。”

何敬焱急道:“可是失声哑了?”

王大医师摇头道:“这说不好。”

何敬焱问道:“我师父怎么又昏过去了?”

王大医师缓缓道:“令师吃了李大药师的六粒药丸之后就晕了。”

何敬焱追问道:“我师父吃的是什么药?”

王大医师摇头,道:“李大药师让我隔三个时辰再给令师扎一次银针。

何敬焱无比担忧道:“我师父身子那般虚,怎经得短短三个时辰扎两次

银针?”

王大医师忙道:“郡王,令师已昏迷了六天,李大药师说再不刺激他的

|­茓­道,会永远假死下去。”

何敬焱瞪眼道:“刚才她就是这般说的,怎么又说?”

“李大药师是令师嫡亲的孙女,断然不会害了他。”王大医师实在受不

住何敬焱身上的戾气,拱拳道:“下官去给令师把脉,瞧瞧有没有好转。”

月夜宁静,山风­阴­凉。

何敬焱站在药室楼前度日如年,好一会儿王大医师小跑过来激动的高声

道:“郡王,令师的脉搏比一个时辰前有力多了,气息也恢复正常。李大药

师说用不了一天,他体内凝聚二十日的尸毒就会随着排泄物排出。”

广明子从一间药室的窗户里探出个脑袋,叫道:“焱郡王,贫道早就说

了,我师妹药术比贫道高,你还非要贫道制药!”砰又把窗户关上了。

何敬焱面­色­不变,见湖南道的两位老头子大医师敲广明子的门,被广明

子骂的几句气呼呼的跺脚,招手叫过坐在不远处草地上的亲信吕道明嘱咐几

句。

吕道明走到两个老头子跟前,又把医徒都召集过来,抽剑入鞘,­阴­森森

道:“李大药师乃是我们郡王将军的师侄女,日后你们不得去找她制药,也

不得将今晚的事泄露出去,违者格杀勿论!”

虎奔军威名远播,连匈奴都害怕,何况这些大医师、医徒,吓得连忙点

头。

吕道明瞟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道长大医师,外界传言此人医术在白云观

翘楚,何敬焱这才特意请了他随行,岂料事实上并非如此,他赖以扬名的银

针术远远比不上王大医师。

道长大医师在白云观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经常出入长安权贵人物府邸,

便是皇宫也去过,只是畏惧虎奔军凶名,不敢拿­性­命做赌注,承诺道:“吕

将军放心,贫道随你们从北地至此的事,一个字都不会跟别人说,便是回到

长安,观主亲自问起来,贫道也不会说。”

石通派一名道士领着三位大医师及众位医徒去前山歇息。

次日一早两位老头子大医师得了二百银票便匆匆离开。道长大医师得了

三千两银票也走了。这是后话。

何敬焱处理好此事,进了药室看望李炳,见他仍然躺着眼睛紧闭,看不

出病情好转。

曲氏得到了李晶晶的再三保证,情绪稳定些,仍是瘫在座椅上悲痛无比

的呜呜哭着。

李家儿孙坐在曲氏旁边守着李炳。

李晶晶走过来,仰视着穿着黑­色­道袍的满脸疲惫眼睛布满血丝头发脏得

油亮的何敬焱,这才瞧仔细是个少年。

何敬焱板着脸道:“师侄女,你随我到外面,我有话问你。”

李晶晶心说:我还有事要问你呢。就跟他走到离药室门口数丈外的草地

何敬焱问道:“刚才你给我师父吃了六粒药,都是什么药?”

李晶晶迎着何敬焱质问的目光,反问道:“你不是医师、药师。我说了

你听得懂吗?”

何敬焱剑眉一挑,肃容道:“我师父懂医药术,我跟他学了一些,算是

略通医药术。”

李晶晶目光诧异,从未没听­奶­­奶­说起爷爷会医药术的事,道:“好吧。

你不是外人,我告诉你。我给我爷爷服了两粒保命丸、两粒内用去毒丸、一

粒续命回气参丸、一粒清热宁神丸。”

她前几天刚得了人参,当日就收进回瑃药府交给玉玉种植,昨天首次制

出七粒续命回气参丸,想不到今晚就用在李炳身上。

如果人参在回瑃药府种植的时日久些,续命回气参丸的效果会更好。

何敬焱打破沙锅问道底,定要李晶晶解释四种药的药效。

李晶晶耐心说完,见何敬焱紧抿的嘴­唇­­干­裂,想着他一路衣不解带侍奉

爷爷,不由得柔声道:“我爷爷被火毒、尸毒折磨,身体假死,神识却是始

终清醒,我给他吃了清热宁神丸,就是要让他好好睡一觉。”

何敬焱不再有疑,微微点头。

李晶晶小脸一板,问道:“轮到我问你。我爷爷脖颈以下骨头尽碎、身

体肌肤七成被焚烧、尸毒侵入全身,他是怎么受得伤?”

何敬焱目光望向北方黑夜不吭声。

“刚才你问我一堆问题,我都回答你了。你这人好没意思!”李晶晶右

手叉腰,气呼呼道:“我­奶­­奶­问你,你也不说吗?你告诉我实情,我好帮你

圆着瞒了她。”

何敬焱俯视有些气恼的小人儿,若是不说,小人儿真敢那么做,无奈的

低声道:“我师父自百丈高的悬崖落到死人堆里,又被大火烧了。我带着人

跟着李立从死人堆里寻到他。”

李晶晶低头深思片刻,轻声道:“我跟我­奶­­奶­说,爷爷被强盗抢了从山

上丢下来,北方天气­干­燥,老天打雷引起火灾把他烧了。你带着人跟着李立

去把火灭掉,把他救了出来。”

何敬焱点头道:“那就按你所说。”

李晶晶问道:“你跟你的人中毒了吗?”

何敬焱微点头,长叹一声,道:“我共带了百名亲兵,这里有二十四名

,其余的染了火毒尸毒在沿途官府的医馆养病。”

李晶晶摇头道:“你这人真是没意思。你都知道了我有解毒良药,也不

开口向我要一些。你在这里等着。”

她跑回药室,提着小篮子返回,蹲下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小坛,放在地

上,仰视着何敬焱,道:“你们体内肯定存有尸毒火毒,只是还未发作,这

是内用去毒丸,拿去吃了立刻就能解了丸,余下的送给火毒尸毒爆发在医馆

养病的人吧。”

何敬焱蹲下来,双手捧着黑坛。

李晶晶又取出一个土黄|­色­坛子,道:“这是外用去毒粉。尸毒、火毒爆

发,患者肌肤会溃烂发出臭味,尸毒传染,谁沾了患者肌肤的血水就会染上

。”

何敬焱把黑坛放下,又捧起土黄|­色­坛子,是满满一坛,约有三斤重。

他自是知道制药粉有多么不易。一个药师制出三斤外用去毒粉,所需药

材、时间非常多。李晶晶给了药,丝毫没有邀功。他心里很是动容。

李晶晶最后取出一个黑­色­小坛,嘱咐道:“这里装着宁神粉,你们沐浴

后吃了定神粉去睡一觉,我爷爷明早就能醒来说话。”

何敬焱立刻站起招手叫过两个五大三粗的亲兵,将李晶晶的话重复一遍

,把三个药坛交给亲兵。

李晶晶跟亲兵道:“你们沐浴过了,就立即把身上穿的衣服鞋子都烧了

。”

两个亲兵恭敬的称是,转身就走了。

李晶晶见何敬焱站着不动弹,仗着年龄小,童言无忌,摇头道:“你身

上很臭,自已却不觉得,他们都不敢告诉你。刚才你都把我二哥熏得吐了。

你不去沐浴,我爷爷醒来了也会被你熏得晕过去。”

何敬焱沉默不语。这一路他除去解手,不曾离开李炳半步,就是怕李炳

突然间去世。

李晶晶以为何敬焱心生自责,忙道:“你放心。我爷爷一定会好的。”

见劝不动他,心里确实十分感激他将李炳护送回来,走到他身后,双手用尽

全力去推,威胁道:“你快去。再不去,我就让我­奶­­奶­说你。”

何敬焱怕惊扰了曲氏,忙道:“好。我去。”

石通早已叫几名道士在三间药室安排好了,烧了热水准备了二十几个大

浴桶。

何敬焱进了一间药室,跟亲兵一起脱了衣裤进了浴桶,道士将他们的衣

裤都丢进木筐,提到外头远处焚烧,又返回给他们换了五回水。

众人沐浴彻底洗­干­净之后,换上了道袍,饥饿困乏无比,被道士带着去

用饭,而后都去睡了。

何敬焱刚才穿的道袍已焚烧了,又换了身道袍,去瞧看李炳,见仍是昏

迷不醒,心里焦急担忧无比。

王大医师道:“郡王,下官每隔一刻钟给令师把脉,令师身体明显好转

。”

何敬焱略放下心来。

石通请着何敬焱去药室吃了些饭食,道:“李大药师正给老老爷制药,

不让任何人打扰,之前她特意嘱咐过,请郡王服了宁神粉去睡觉。”

何敬焱实是抗不住了,便道:“我就睡一会。我师父醒了,你立刻叫我

。”

石通忙应下,把何敬焱请进置着一张红木大床的药室。

十天前石通接到李立的飞鸽传信,立刻搭建了这座竹楼,按照信里内容

布置好每间药室。

住楼共有三十二间药室,一间大厅、一间偏厅、三间饭厅、两间厨房、

十六间卧室,余下的是制药室,能同时住下七十人。

卧室里的衣箱放有道袍、鞋袜等。制药室的器皿与前山药室的一样。

石通刚把门关上,室内就传来何敬焱的鼾声。

他安置好了众人,便打着李晶晶的旗号硬逼着李立沐浴用饭歇息。

何敬焱都听李晶晶的话,李立自然也得听了。

黎明,太阳自东方遥远的天际升起,天地通亮,乌云散去,碧空无云,

端得是好天气。

白桦树林深处的竹楼里炊烟袅袅,几个道士正在厨房里头忙活着做着早

饭。

“娘,爹睁开眼睛醒了!”李老实的声音从药室里头传了出来,打破了

整栋竹楼的宁静。

何敬焱夜里睡时衣裤都未脱,被石通叫醒,瞧着天­色­已亮,竟是睡了足

足两个时辰,神清气爽,毫无疲惫,知是宁神粉药效好,穿上鞋就急匆匆去

了隔壁。

李家人围在床前,曲氏坐着抹着眼泪正跟李炳轻声说着话。此时她心理

已经接受了事实,怕哭声大了把李炳震晕过去。

李老实、李去病、李云青都无声哭泣跪在曲氏旁边,不错眼珠的瞧着李

炳。

贺氏眼睛红肿牵着睡眼惺松的李云霄的手站在曲氏身后。

何敬焱悄无声息的跪在了李老实的旁边,凝视着面目全非的李炳,心里

非常沉重,未因他醒来能够说话感到丝毫的喜悦。

李炳脸上肌肤黑红相间十分恐怖,眼皮血红露着血­肉­,睫毛都烧光了,

眼睛微睁,嘴­唇­张开一指宽,声音沙哑微弱,似马上就要断气了,“珠娘…

…莫哭。”

曲氏忍着悲痛,浑身颤抖,低声哭道:“你都这样了,我能不哭吗?”

李炳问道:“珠娘……可是……嫌弃我?”

曲氏泪如雨下,摇头痛声道:“我等了你那么多年,怎么会嫌弃你。”

贺氏将李云霄推到前面,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去叫爷爷,让爷爷瞧瞧

你。”

李云霄低着小脑袋,哪敢瞧看模样跟鬼一样的李炳,小声道:“爷爷。

李炳动弹不得,斜目望着李云霄,半晌方弱声道:“个子……不矮。”

贺氏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说过继的事。

她是不想让曲氏再哭了,特意让孩子分散一下曲氏的注意力,让曲氏想

到还有儿孙。

曲氏抹掉眼泪,道:“炳哥,这是霄伢子。他与晶妹子是龙凤胎。亏得

晶妹子药术高明,把你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李炳喉咙里发出两声­干­笑,道:“晶娘……极好。”

李云青怕李炳瞧不到,特意把脸凑到他眼前,道:“爷爷,我是云青,

您的长孙。我小时候您抱过的。”

李云青生下来百日,李炳就回来了。

次年曲氏生下李去病。

李炳来探望二儿子时住了十天。李云青那时已经三岁,记忆模糊。

李炳道:“你……不错。”

贺氏向李去病使了个眼­色­,让他开口说话。

李去病跪着往床前进了半步,弱声叫道:“爹,我是去病。”

“炳哥,去病的名字是你给起的,你还记得他的模样吗?”曲氏伸手把

李去病拉到李炳眼前。

李去病身体直往后缩。

曲氏以为李去病嫌弃李炳,心情复杂的放开他。

李去病把曲氏按坐在凳子上,小声道:“娘,晶妹子说爹的肌肤被大火

烧坏了,轻碰就会掉皮,露出血­肉­。你莫碰着爹的身体。”

曲氏心如刀割,放声嚎哭。

贺氏与李家子孙连忙劝慰,曲氏这才收了声,可是眼泪忍不住流。

李炳当年就是因为曲氏­性­格乐观开朗,才娶了她,今个见她这般的伤心

难过,想想她的不易,便是心坚如铁,也落下热泪。

李晶晶双手端了一个托盘,盘里四碗热气腾腾的白粥,从外头走进来,

假装未瞧到众人在哭,问道:“­奶­­奶­,爷爷许久未进食了,这是厨房熬的素

粥,我在里头放了些参粉,你要亲自喂给爷爷吃吗?”

李老实抢着道:“娘,我给爹喂。”

曲氏摇头,执拗的从托盘里端起一碗白粥,一勺勺吹温了喂给李炳吃。

李晶晶将托盘放在几桌上,走到何敬焱跟前,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道:

“何叔叔,你劳累了好多天,昨个只睡了一会儿,快去吃素粥。”

何敬焱哪里吃得下,摇头拒绝了。

李晶晶把李云霄叫来过。两人站在几桌前各起一碗粥吃。

李云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吃了几口觉得非常软糯好吃,叫道:“­奶­

­奶­、娘,你们来喝素粥。”

贺氏朝李云霄摇头,示意他莫出声。

一会儿王大医师过来,见李炳已吃了两碗粥,与李晶晶一起拦着不让曲

氏再给他喂。

石通凑上前,缓缓道:“王老,三位大医师都走了,日后就请您给老老

爷医病。”

李晶晶招手叫过李立低声问话,得知是何敬焱所为,也没说什么。

王大医师已知道了此事,说明何敬焱对他的医术非常信任,心里有些自

豪,仍是谦虚的道:“老夫只能诊断,药还得李大药师来制。”

李晶晶道:“王爷爷,我爷爷生病,他用的药我包制了。”

李家人对王大医师再三道谢。

王大医师神­色­凝重坐在床边再次给李炳把脉。

何敬焱急切的问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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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

☆、84 李炳承诺下不为例 晶晶药显奇效

王大医师喜出往外,激动道:“郡王,这真是奇迹,一晚之间,令师保

住了­性­命,毒全解了不说,身体生机勃勃,跟李大药师预料完全一致。”

李晶晶高声道:“我爷爷接下来的是全面恢复治疗。王爷爷,这就不再

麻烦你了。你年岁高了,快去好好歇息。”

王大医师早就对李晶晶的药术佩服的五体投地,见她自信满满,好奇的

问道:“李大药师,你爷爷肌肤七成烧焚、骨头尽碎,你如何给他全面恢复

治疗?”

他问的正是室内人都想问的,只是当着李炳的面不好问,怕李炳受到更

大的打击。

李晶晶拿帕子擦了嘴上的粥汁,一本正经道:“这是我的秘密,不告诉

你。半年后,我爷爷会恢复如初,你若不信,来我家瞧看就是了。”

王大医师目瞪口呆,惊道:“你说什么?”

李晶晶笑道:“好话不说二遍。”

曲氏强忍着喜悦,扭头望向李晶晶。

“晶妹子,你又胡闹。”贺氏真是急了,连忙过来把李晶晶带到曲氏跟

前,“快跟你爷爷、­奶­­奶­细细说了。半年后,你能把你爷爷治成什么样?”

“我一个月就能让爷爷下地,百日能让爷爷行走跑步。”李晶晶望着李

去病,道:“不是说小叔叔容貌最像爷爷吗,半年后,爷爷的脸就恢复成小

叔叔这样。”

贺氏嗔怪道:“莫胡闹了。你爷爷年过五旬,容貌岂能跟你小叔叔一样

。”

李晶晶道:“爷爷自然不能跟小叔叔一样了,就是容貌相似,年龄看上

去比我爹大些,配得上我­奶­­奶­。”

李炳的伤最难治的不是骨碎,而是肌肤焚毁。

之前李家人已经亲眼目睹过李晶晶用药膏治疗曲正及秦跃的骨伤,但是

没有想到她制的药竟连李炳身体如此大面积的烧伤也能治好。

曲氏喜极而泣,双手搂着李晶晶语无伦次的哭道:“我的心肝宝贝晶妹

子,你是天上派下来的仙女吗,你爷爷这么重的病都能治好了。”

她又望着李炳哭道:“我们李家祖上可真是积了大德,出了晶妹子这样

厉害的大药师。”

李晶晶朝贺氏使个眼­色­,伸手给曲氏抹泪,柔声道:“­奶­­奶­,你们都去

用饭,这里有我跟霄伢子呢。我们可以陪着爷爷。”

李云霄小大人似的肃容道:“­奶­­奶­,我跟妹妹守着爷爷。”

贺氏便道:“娘,咱们用了饭去洗漱,再来瞧看爹。”

曲氏极信任李晶晶,得了她的保证,心情好多了,正好有些尿急便跟着

贺氏出了药室。

李晶晶又把王大医师、李老实兄弟、李云青都劝出去,见药室里只剩下

何敬焱、李立,指挥着李云霄把门给关了。

她走到床边叉着腰,气呼呼训斥道:“爷爷,你胆子可真大啊,仗着我

给你的八粒保命丸,竟敢从百丈高的悬崖跳到死人堆。”

李炳斜目望向何敬炎、李立。两人都低下头。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是尸毒、火毒,我这么聪明,一想就猜到了。

”李晶晶向右横跨一步,挡住李炳视线,“你立刻向我承诺下不为例,不然

我就让你的容貌只恢复五成,让­奶­­奶­不喜欢你。”

她确实生李炳的气。

李炳无论做的什么大事,都不该用命去赌。

先不说他自己的生命,就说他有妻子儿孙,光是曲氏这个妻子,跟他成

亲二十几年,在一起的日子不到半年,为他守了二十几年的活寡,他就无颜

愧对。

李云霄站在李晶晶身后,叫道:“爷爷,你快承诺,不然我们让­奶­­奶­跟

你析产分居,­奶­­奶­带着我们不要你了。”

这话是李晶晶刚才吃粥时嘱咐过他的。

何敬焱抬头瞪眼瞅着龙凤胎一唱一合。

李立刚要开口,李晶晶双眸­射­放厉光望去,气呼呼道:“你就是我爷爷

的帮凶。你快承诺,下回定要拦着他!”

李炳­干­咳两声,不知是气得还是在笑,有气无力缓缓道:“我错了……

下不为例。”

李立唯有慎重其事的道:“我下回一定拦着老老爷。”

李晶晶轻哼一声,道:“爷爷,这事我暂时替你瞒着­奶­­奶­。不过呢,好

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的事说不定哪天就传到­奶­­奶­耳朵里。”

何敬焱与李立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李炳做的哪是坏事,那是能够让定朝人人称赞敬佩记入史载千古垂青的

大事。

偏偏两人还说不得什么,李炳这回若是逝世,对于李家人来说可不就是

天塌下来的坏事。

李云霄点头道:“是啊。爷爷,我妹妹可聪明了,昨晚都替你瞒过了­奶­

­奶­呢。”

李晶晶板着小脸道:“爷爷,从今日起,你就听我的话,赶紧把身子养

好了,回头­奶­­奶­知道这件坏事,也不会那么生气。”

李家人用过饭返回药室时,李炳已沉沉睡去。石通请着何敬焱与李立去

用饭。

贺氏等着外人都走了,这才坐下来道:“娘,晶妹子刚才说了,爹一个

月后就能下地。你看爹是在观里养伤,还是回家里去?”

曲氏望向李晶晶,问道:“晶妹子,你说怎么个好?”

李晶晶道:“爷爷现在不能动弹,就在这里养伤。两日后等爷爷体力恢

复些,我就给他涂蚁虎再生骨膏治碎骨,一个月后回家。”

竹楼幽静偏僻,树林外有道士看守,没有人能进来打扰李家人。

若是回了曲家村,天天都会有来探望李炳,只要有人问起他的病情,曲

氏定会哭一场。

李晶晶实是不想再让曲氏悲痛伤心落泪了。

曲氏此时事事以李炳的病情为重,立刻点头同意。

贺氏昨夜已深思熟虑过了,当下继续问道:“娘,白天咱们家的人都能

守着爹爹,夜里咱们家排个值夜,就由长生、去病与青伢子,每人值一晚轮

流着。你看如何?”

无论贫民百姓还是大户人家,老人患了重疾,身边都得有晚辈侍疾。

白天侍疾倒不费神,晚上光是熬夜就能把人的身弄垮了。

这时就体现出子孙多的好处。

李炳有两个儿子、两个孙子。李云霄年龄太小,无法值夜侍疾。李老实

兄弟及李云青都可以。

曲氏若不贺氏提醒,都忘记值夜的事,便道:“怡妹子,你的提议很好

,不过我夜里要守着你爹。”

李老实劝道:“娘,你就莫值了。我们三个都习过武,身子健壮,值夜

算不得什么。”

曲氏摇头道:“你爹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得守着他。”

贺氏听着心酸,忍住泪道:“娘,那就让观里在这间屋子里再置一张床

,您夜里就歇着,有什么事他们三个值夜的就会唤您。”

曲氏点头道:“你考虑的周全。那就这么办。”

李家人商量好了,由李老实跟石通说了。

下午药室就多了张红木木床,铺着崭新华美的苏绣绸缎被褥,摆放在李

炳木床的旁边。

到了黄昏,李炳自然睡醒过来,腹中咕噜叫唤,解了大手,排出黑臭无

比的污秽。

何敬焱丝毫不嫌弃抢着去倒粪桶,激动的自语道:“师父受伤至今,这

是第二回解手。”

李晶晶追了出来,高声道:“何叔叔,我爷爷排泄的都是毒,你派人把

粪桶焚烧成灰埋了。”

何敬焱亲自去处理了粪桶,又去向石桶要了一个新的放置在药室的屏风

后头,瞧见曲氏正拿着筷子卷着面条,不厌其烦一根根的喂给李炳,走过来

瞧看,碗里是青菜素汤面条。

李晶晶抬头道:“何叔叔,我­奶­­奶­说我爷爷爱吃汤面条。我就让厨房给

做了些。你要是馋了想吃,厨房里还有。”

李云霄朝何敬焱做鬼脸。他是见吐了这个叔叔一身也没有被骂,觉得叔

叔脾气好不会生气。

贺氏一脸歉意,教育了龙凤胎后,道:“郡王,您大人大量,莫跟我的

两个儿女计较。”

何敬焱岂会被龙凤胎气着,反而觉得这是他们愿意亲近他,和颜悦­色­道

:“嫂子太客气了。日后你叫我名字便可。”

“恭敬不如从命。我就随长生叫你一声敬焱。”贺氏观察了何敬焱一日

,觉得他­性­子质朴稳重,跟前些天来过潭州的胜郡王截然不同。

李炳用了易消化喜吃的汤面之后,说话声都高一些,明显比昨晚好转,

这让竹楼里所有关心他的人都十分振奋。

曲氏这一天一夜哭了无数回,眼泪都要流­干­,­精­神都耗尽了,面­色­憔悴

,极为疲乏,仿佛老了十岁。

贺氏担忧李炳,更心疼曲氏,请她这就洗漱了歇息。

李老实是长子,头一晚由他值夜,守着李炳。

何敬焱得知李家儿孙排了三个值夜,本想加入,可是他要是值夜,曲氏

就不方便在药室里歇息,此事只能做罢。

贺氏走出药室,特意低声道:“晶妹子,我们一家要在此居住一个月,

观里没有女子的衣物。”

李晶晶道:“娘,等着夜深了,我叫望莲回家里去拿。你快想想都要她

拿些什么?”

半夜,望莲骑马从曲家村返回,把李家人的日用衣物系在包袱里带到竹

楼。

此时,李家人除了李晶晶都在睡梦中。

李晶晶被安排与贺氏一个房间,今晚没有过去,而是独自在药室。

她只点了一个油灯,从外面看不到里面是否有人,把门Сhā死,就进了回

瑃药府,带着玉玉专门为李炳制三种新药。

李炳的烧伤比曲正的炸伤严重的多,且伤口过了最佳治疗时期,不幸中

的万幸是这会子是秋季不是夏季,天气凉了,没有化脓彻底坏死。

她今个特意用一种回瑃药府特制的药粉检测李炳的肌肤­性­质及过敏质。

李炳是中­性­肌肤,不油不­干­,但是对几种花粉略有过敏。

她给他制的肌肤重生的药里绝对不能含有这几种花。

这般在回瑃药府折腾了数日,累得跟狗一样终于制成了药,又去测试药

效,通过之后再放进回春瓶里吸收灵水的灵气。

玉玉心疼李晶晶,非要她在药府里好好歇几日。

李晶晶领了玉玉的好意,等到外界黎明时方出了回瑃药府。

她的双脚刚踩在地上,听到门外有男子­干­咳声,吓了一跳,将门打开一

点,探出脑袋瞧看,见是穿着深蓝­色­道袍的何敬焱,有些心虚的笑道:“何

叔叔,你起得好早哦。”

“你昨晚未睡?”何敬焱透过打开的门缝,瞟了一下药室,里面空荡荡

,瞧到药炉火已熄灭了,不过却有淡淡的药香飘出。

他武功高强,听力远超过常人,昨夜两次路过药室,压根没听里面有人

李晶晶摇头晃脑道:“我在给我爷爷制药啊,要制好几种药呢。”

何敬焱目光探究。

“我还没制好药,不跟你玩了。”李晶晶打个哈欠,就把门紧紧关上了

她装模作样的把炉子生起来,端上药罐熬药,听到外面的少年站了好一

会儿才离开,心里有些惊慌,打定主意进回瑃药府时间不能太久。

次日,李炳­精­神更加好些了,能跟曲氏连着说半个时辰的话都不觉得累

曲氏心里有了希望,心情跟着好起来,仍会落泪,就是不再痛声嚎哭。

李炳伤成这幅模样,脸跟鬼一样,若是放在李晶晶前世的社会,早就被

妻子抛弃了。

曲氏看李炳的温柔眼神,对他无微不至的侍奉,让李晶晶无比心酸尊敬

到了晚上,王大医师给李炳把过脉后宣布他的身体已恢复了七成,再过

两日就能完全好了活下来,只是骨头碎了、容貌毁了,成了废人。

李晶晶凑到李炳耳边小声道:“爷爷,你的骨头已经碎了近二十日,不

能再等了。我给你涂上药膏,先让骨头生长起来。今后一个月,你每天都要

疼一个时辰。”

李炳淡然道:“我能忍得烧伤,自是能忍得了骨头重生的疼痛。晶娘,

你莫担心。”

李晶晶嘟嘴道:“我才不担心你呢。­奶­­奶­担心你哦。你那么胆大,从悬

崖上往下跳。”

李炳生怕曲氏听到,盯着李晶晶低声道:“好孙女,你可是答应过我不

说。”

他对自己那么狠,却是有怕的。他倒不是怕曲氏,而是深深的愧疚,不

敢再让曲氏伤心。

“坏爷爷,那你别忘记答应过我的。”李晶晶就是要故意吓唬李炳。

李炳定睛道:“爷爷不会失言。”

李晶晶这才请着贺氏离开药室,从小篮子里取出了蚁虎再生骨膏,让李

老实与李去病给李炳脖颈以下的肌肤涂抹。

一直呆在药室里的何敬焱赶紧上前来帮着李家兄弟。王大药师有心想瞧

看蚊虎再生骨膏,不好意思开口,就在旁边站着。

李晶晶昨晚在回瑃药府制的蚁虎再生骨膏,除去将壁虎骨换成了虎骨外

,还进行了三次提炼浓缩,药效更好。

以前断骨碎骨的患者涂了此药膏丝毫不能动弹,现在只要不是频繁活动

就没事。

以前需要百日,现在患者涂了此膏,只需八十一日就能好了。

李晶晶背对着众人,大声道:“你们先给爷爷涂背面的肌肤,腋下、脚

趾缝都不能落了。一个时辰过后,药膏被爷爷的肌肤吸收了再给他涂身体正

面。”

曲氏在一旁瞧着李炳后背双腿肌肤的烧伤更重,又是痛哭一场。

广明子嗅出此次的蚁虎再生骨膏气味不同,忍不住问道:“生骨的药膏

不会令你爷爷肌肤烧伤加重?”

何敬焱立刻停下,并做手势阻止李老实兄弟给李炳涂药膏。

李晶晶自信的道:“当然不会。我制的药膏没有副作用。”

回瑃药府制出的药都含有去除药材毒质的灵水。

广明子一脸敬佩,搓着双手,陪着笑脸道:“师妹,你看能不能给我一

点蚁虎再生骨膏。”

李晶晶对这个老顽童似的师哥向来大方,点头道:“我爷爷用剩下的给

你吧。”

何敬焱朝李老实兄弟使个眼­色­,继续涂药膏。

李云霄跑到李晶晶跟前,小声道:“妹妹,何叔叔刚才怀疑你的药膏呢

。”

何敬焱身子一僵,也不辩解,继续小心翼翼的给李炳的脚趾涂抹药膏。

一个半时辰过后,李炳脖颈以下肌肤都涂满了蚁虎再生骨膏,脸上涂了

一层淡褐­色­的生肌粉。

李晶晶缓缓道:“爷爷,你的身上涂着再生骨膏,只能先给你的脸抹生

肌粉,先慢慢的恢复你的容貌。”

李炳非常动容道:“好孙女,你已为我做了很多。这回我的容貌恢复了

,你­奶­­奶­瞧着心里也能舒坦些。”

曲氏抹泪道:“我不在意你的容貌,只是怕你日后骨头长好能走路了,

到了外头被人耻笑,过不了自已这关。”

李炳心知曲氏所言是真。喃喃道:“我岂会在意别人的想法。”

众人出了药室,只留着曲氏跟李炳在里头说话。

过了一会儿,李云青进去时李炳已睡下了。曲氏脸上的泪­干­了,出了屋

去洗漱。

广明子跟着李晶晶到了药室。王大医师厚着脸皮尾随而至。

广明子瞪了王大医师一眼,小声道:“师妹,生肌粉还有没有?”

李晶晶为难的道:“师哥,生肌粉非常难制,我制了好久,才弄了这么

一点点,只够给我爷爷脸上用的。”

她说的是实话。

一指甲盖的生肌粉蕴含着两粒保命丸,能使萎缩的肌­肉­肌肤重生。

两粒保命丸能救两条人命,生肌粉能不珍贵吗。

广明子并未失望,反而赞同的点头,道:“那是,神效的药粉岂能好制

。”

李晶晶心道:不是好制,而是这个世上除了我之外根本无人能制。我这

次做的急,生肌粉是根据爷爷的皮肤­性­质制的,日后有时间制出适合任何人

肤质的。

王大医师原本是想要一点生肌粉给老妻制多年前手背上的火伤,听到这

里打消了念头。

“你拿去。”李晶晶将装着一点点蚁虎再生骨膏的罐子给广明子,嘱咐

道:“不许向任何人透露药方。”

广明子感激的接过,跑着去二楼的药室解药方去了。

李晶晶见王大医师欲言又止,道:“王爷爷,谢谢你救了我爷爷的命。

王大医师不敢揽功,摇头道:“李大药师,没有你的药,老夫的银针术

再好也救不了你爷爷。”

李晶晶道:“你有什么话直说啊。”

王大医师微笑道:“没有。”

李晶晶瞧着王大医师离去的高瘦背影,心里略发敬佩他品德高贵。他与

广明子都是医、药界的高手,却在长安没有一席之地,来到了湖南道。这是

长安患者的损失。

李去病在竹楼侍疾,国公府与潭州书院都不知晓此事。

贺氏考虑周全,直接给贺慧淑写了封信,让李晶晶交给了望莲送去。

贺慧淑看过信得知李炳归来却是九死一生,感叹世事无常,当下让秦敏

业先给李去病请了假,又让他带着两个亲信秘密过来看望。

这一日秋高气爽,碧空无云,秦敏业来到了太清观后山,在飘散着泥土

清香的柏树林里见到了正在教李云霄武功的何敬焱。

秦敬业对眼前这位少年军满心崇拜,上前鞠躬行礼,恭敬道:“秦家敬

业见过焱郡王。”

何敬焱双手扶起,面带微笑,口气似长辈般道:“业郎,我听李家嫂嫂

说你才学好,小小年纪已考了秀才,秦家以武闻名本朝,你是要以文替秦家

扬名。”

秦敏业心里无激动,谦虚道:“您过奖了。小侄哪有那般好。”

李云霄抱着秦敏业大腿高兴的叫道:“业哥哥!”

秦敏业直接将李云霄抱起放坐在肩上,跟着何敬焱去了竹楼,先见了曲

氏、贺氏,而后去瞧看李炳。

贺氏向躺在床上的李炳的介绍道:“爹,这是我姐姐的儿子敏业。他今

年十一岁,比霄伢子小一岁。”

秦敏业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方开口道:“敏业拜见爷爷。我曾­奶­­奶­年龄

大,我爹的骨伤未好,我娘需守在府里,只派了我过来。”

他来之前看过贺氏的信,对李炳的病情了解一些,亲眼所见更是恐怖,

比他爹秦跃打群虎受重伤严重的多。

李炳缓缓道:“好孩子,起来。这几日我听你姨说过你。你后年要考科

举,好好考争取得个头名,给你娘争口气。”

秦敏业连忙点头道:“晚辈定当全力以赴。”

李炳问道:“我多年前见过你曾­奶­­奶­,老人家现在身体可好?”

李去病搬来凳子。秦敏业不肯坐,站着答话。

“业哥哥,我姨父能走了吗?”李晶晶在药室听闻秦敏业来了,特意过

来,见李炳跟他聊得正欢,心道:坏爷爷真是随和,跟谁都是见面熟。

秦敏业瞧到李晶晶,双睛一下亮了,答道:“我的好妹妹,多亏了你的

药,我爹如今每日都在花园里慢走半个时辰。”

曲氏要给李炳喂吃食,就让几个小辈出了屋去树林里说话。

到了树林,秦敏业双手抱起李晶晶原地转了好几个圈,道:“我们一家

都很想你们。这回我爹娘得知你爷爷重病,急得不行,派我来探望,速去速

回。我用过午饭就回潭州。”

李晶晶被转得眼有些晕,不过蛮喜欢旋转的感觉,咯咯笑着,道:“你

让我姨、姨父都放心。我爷爷的伤是重,不过有我在呢。半年后他就全好了

。”

秦敏业放下李晶晶,又抱着李云霄转圈。

潭州国公府实在是冷清,他除去喜欢龙凤胎,心里还期盼着娘生个龙凤

胎弟弟妹妹。

李去病跟秦敏业问起潭州书院的事。

秦敏业道:“小叔叔,书院来的新院长姓赵,年龄不到六十,原是长安

书院的博士。除此之外,没有大事。”

李去病低下头。

秦敏业缓缓道:“小叔叔,此次我来得匆忙,忘了给你带书。下回我来

,把你在别院的书带过来。”

李去病抬头感激道:“敏业,多谢你。”他现在连秀才都不是,不发奋

读书,岂能考得功名。

何敬焱站在不远处跟吕道明谈天,李家众小与秦敏业的话一字不差的都

听到耳里。

这些天他观察的仔细,李家人至今都不知师父的真实身份,许多年来一

直在定朝版图上没有名字的村子里过活,未过上一天锦衣玉食、呼奴唤婢,

人上人的日子。

师父为定朝立下汗马功劳,特别是这回兵不血刃屠杀的匈奴军队,别说

是封为国公,就是封为异姓王都是应该。

可是师父在醒过来的第二天,就执意的让他给长安去信,一切等他身体

康复亲自去了长安之后再说。

他心道:师父这么做是要磨砺李家子孙,还是觉得长安不稳,不想让李

家人卷进漩涡?

这时,一个曾经出入过竹楼的太清观道士药徒飞跑进了树林,直奔向李

家人。

李晶晶见是广明子的跟前的药徒,咦了一声,高声道:“广明子不在竹

楼,你找错地方了。”

道士药徒远远的就急得招手,上气不接下气,大叫道:“李大药师,观

里出事了,一个女香客难产血崩,孩子的头能看到,她却没了气。我师父问

您,有没有药给女香客吃了,让她醒过来把孩子生下来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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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晶晶高喊救两命 洪老三说隐疾

李晶晶小眉头紧蹙,道:“广明子说得这是什么话啊,女香客死了,她

刚出生的婴孩就没了娘多惨。”

道士药徒气喘吁吁,恳求道:“李大药师,那个女香客瘦的一把骨头,

吃了我师父的参丸都能没了气,我师父实是没有办法才想到保了她腹里的胎

儿。您看有药能助胎儿出世吗?”

他目光望向李云青,期盼着李云青能说些好话。

秦敏业问道:“太清观都是道士,女香客产子,谁来助产?”

李云青脸­色­凝重,摇头道:“她们不用人助产,都是自个生。唉,我三

言两语也解释不清。”

李晶晶道:“哥哥,你抱我去前面亲眼瞧瞧吧。”

道士药徒一听惊喜道:“女香客就在三清殿后院的树下。您请随小徒过

去。”

秦敏业抢着抱起了李晶晶,跟着道士药徒往山前飞跑。

李云霄都在这里呆得烦死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够出去,赶紧叫道:

“哥哥,我要去瞧看。”

李云青背起李云霄,道:“小叔叔,你跟长辈说声,我们去了前山。”

李去病胆小没有凑热闹的习惯,点头道:“你们快去快回,莫呆久了。

吕道明低声问道:“将军,我跟过去保护令师家人?”

何敬焱肃容道:“你我都过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奔命似的跑到了前山太清观主殿三清殿后院外,院内传

来几个男人小孩子的嚎哭声,听者无不心生怜悯。

院门口已经被几个彪悍的武道士封住了,不让任何香客进去,只将李晶

晶等放入。

院子角落一棵直径一丈树杆高大茁壮树叶茂密的菩提树下,围着十几个

人。

一个穿着破烂衣裤的­干­瘦男人与四个身高成阶梯式的小孩子正在放声痛

哭。

广明子正急得跳脚指着­干­瘦男人大骂,“你养不活还非要你堂客生。你

堂客生就生在家里,非要到观里生。就算到观里生,也选个有道姑医师的观

,到我们太清观生个屁的生!”

­干­瘦男子悲怆无比的哭道:“大药师,我倒是想让我堂客去清云观,可

是太远了,她走不动。”

广明子叫道:“她走不动,你没腿吗,你不能走去清云观把道姑医师请

到你家吗?”

“我家里一个铜钱都没了,哪里请得动道姑医师。”­干­瘦男子哭得更凶

了,“都怪我从山里砍柴摔下来,害得家里花光银钱。我要是不摔,家里哪

会穷成这样。我堂客也不会偷偷到这里来生。”

广明子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谁说清云观道姑医师收银钱?清

云观跟太清观不一样。你真是傻死了,都不去清云观问一下!”

­干­瘦男子哭声凄惨。四个儿女更是哭得满脸眼泪鼻涕,好不伤心。

广明子旁边站着两个道士正是太清观的医师,都束手无策的摇头。王大

医师前日回了潭州书院,太清观的大医师月前去了白云观。

两位医师去两位香客家出急诊。如今观里就只有这两位医师。

几个善良的女香客高举着道观的布帘围成一个圈,里面应是产­妇­。

“你怎么亲自来了?”广明子瞧到了李晶晶,十分惊诧,连忙迎上前,

压低声音道:“师妹,这事实是晦气,你莫要沾边。我出面就好。”

李晶晶瞧着­干­瘦男人及他的瘦成柴似的儿女,轻叹一声,嗔怪道:“你

都说了哪样唬人的话,我不来心里不安啊。”

广明子立刻朝道士药徒瞪眼,气呼呼道:“你跟你师姑胡说什么?”

道士药徒就是一字不错的转述广明子的话。可是哪敢顶嘴,低头不吭声

­干­瘦男人赶紧一瘸一拐带着四个萝卜头似的儿女跑过来,跪下便朝年龄

最长的吕道明磕头道:“李大药师,求求您救救我堂客,救救我那未出世的

孩子。”

几个小孩子跟着磕头求救。

吕道明尴尬的闪到一旁,­操­着北方口音摇头道:“老乡,你认错人了,

我不是李大药师。”

李云霄急道:“我妹妹才是李大药师。妹妹是我的。”

李晶晶已由秦敏业抱着走到了菩提树下,道:“业哥哥,你放我下来。

我独自去里头看一下孕­妇­。”

空气里飘散着浓郁的血腥气味,秦敏业担忧的握了握李晶晶温热的小手

,把她放下来,低声道:“我们会守在外头。你进去要是害怕立刻就出来。

“师妹,你真的要进去?”广明子此时恨不得是­妇­人身,这样就能跟着

李晶晶进去,就算无法阻止她沾了晦气,也能给她壮壮胆量。

李晶晶点头道:“你放心。我只是去看一眼。”

两个医师向李晶晶鞠躬行礼,得到广明子的同意,这才让五位女香客把

布帘打开一角。

李晶晶钻进去,地上躺着一个穿着破旧灰裙瘦得只剩下骨头的­妇­人,裤

子被剥至脚脖,双脚下面一大滩殷红的鲜血,触目惊心。

­妇­人颧骨高耸,面无血­色­,双目紧闭,脸、脖颈、双手扎着几十根银针

李晶晶原以为两位道士医师没有对­妇­人进行抢救,看到在阳光下泛光的

银针,这才知道银针扎|­茓­都没了效果,难怪广明子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她伸手掀开­妇­人的散发着淡淡酸臭味的裙子,双手拔开­妇­人的腿,真的

瞧见了婴孩露在外面的脑袋。

这一刻,她的心突然间狂跳,非常想救下一大一小的­性­命。

她一边给­妇­人把着脉,一边俯在­妇­人耳边大声叫道:“你若醒过来,我

不但救你跟你孩子的命,还医好你夫君的跛脚啊。你家不会再受穷,日子会

好起来的!”

李晶晶用稚­嫩­的声音连着喊了十几遍,­妇­人的亲人在外头听着哭声都低

了。

广明子围绕着菩提树逆时针快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李晶晶眼珠不错的瞅着­妇­人,正是感觉到她的脉博恢复了,这才坚持一

个劲的喊,给她活下去的希望,让她清醒过来。

­妇­人幽幽叹了一口气,微微睁开眼睛,似从鬼门关走了一回。

李晶晶赶紧给­妇­人喂了一粒续命回气参丸,等她吃下后,脸­色­稍好些,

高声道:“她醒过来了。快,进来一个生育过的婶婶,帮她生产啊。”

她独自就可以给­妇­人接生,只是牢记着贺慧淑的嘱咐,年龄太小,怕传

出去毁了名声。

外面的人听了都激动起来,便连杀敌无数的何敬焱、吕道明也有些热血

腾腾。

一个体型微胖的中年女香客说服了另外四女进来了,使得本来面积不大

的地方更加拥挤。

好在中年女香客真如自己所说,动作麻利,颇有经验,三下五除二的就

帮着­妇­人生下了第五个孩子,道:“李大药师,你帮着抱细伢子。”

李晶晶双手接过闭着眼睛哇哇啼哭皮肤通红身体柔软的婴孩,他身上的

毛还没有完全褪去,两只小拳头紧握着,说不上漂亮,但是很惹人疼惜。

婴孩啼哭代表着身体健康。李晶晶放下心来。

中年女香客接过外头人及时递来已用火燎过的剪刀,把孩子的脐带剪了

,又让­妇­人使劲把胎盘赶紧生下来。

外头的人递进来一件崭新的道袍,李晶晶用它包裹了婴孩,直接抱出去

交给了表情复杂的­干­瘦男子,微笑道:“你的儿子真是会长,体重可不轻哦

。”

­干­瘦男子抱着婴孩,或许儿女多了,便是得了一个儿子,已没有当爹的

喜悦,只是看了一眼,便急急的问道:“李大药师,我堂客可还活着?”

李晶晶反问道:“她不活着,怎能把你儿子生下来呢?”

­干­瘦男子长吁了一口气,抱着五儿子,带着四个儿女跪下向李晶晶磕头

四个儿女最大的八岁,最小的四岁多,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都晓事了

,得知娘没死活着,无比的高兴感激。

李云霄激动的道:“我妹妹可厉害了,又救了两条人命啊。”

广明子仰天朗笑几声,快走到两个道士医师跟前,伸手用力拍他们的肩

膀,得意的道:“我就说了师妹的药术比我高。你们信不信?”

两个道士医师以前只是敷衍,这回心服口服的点头。

众人无不替这家人欢喜。

闻讯而来的近百名香客都站在了院门外头,得知太清观的药道长的师妹

救了产­妇­及婴孩两命,高声夸赞太清观药术高明,守着院门的几个武道士都

觉得脸上特别有光。

“我刚才只是喊了几嗓子,没做什么。”李晶晶接着道:“不过呢,我

刚才保证过,要治好你的跛脚。你过一个月到观里来找广明子拿药。”

­干­瘦男子磕头如捣蒜,喜极而泣,道:“原先我脚好的时候,去县里做

小工,能挣不少银钱,加上田地的稻谷,菜地的蔬菜,够养家糊口,自从脚

跛了,做不了小工,种地动作慢。您医好我的脚,日后我家的日子就能过下

去了。”

李晶晶莞尔,跟广明子摆摆手,道:“剩下的交给你了。”

广明子扭头朝两个道士医师道:“你们把事办好了。”

两个道士医师不约而同的道:“师叔放心就是。”

“业哥哥,我衣上沾了婴孩的血,你莫抱我了。”李晶晶拒绝了秦敏业

,朝院外走去,朝面上挂着浅笑目光如炬的何敬焱做个鬼脸,道:“咱们快

回去吃午饭吧。我肚子好饿啊。”

两个道士医师满脸恭敬,目送李晶晶离去。他们自是不信她说的,什么

药都没给­妇­人吃过。

何敬焱回到竹楼,见到石通时,特意道:“今日之事莫要人为的宣扬。

石通低声道:“贫道已给观里的人交待过,包括两位医师,日后若有人

问起,不许提小姐的名字。”

何敬焱点头,问道:“那家人后面如何?”

石通答道:“贫道已派两个弟子赶着牛车把那产­妇­及婴孩送回家去,又

赠了一两银钱、一些吃食、衣物。”

太清观方圆百里的村子十几个,光是观里的佃农家就几百户,要是回回

出手大方救济赠个十两银钱,哪里救得过来。

“甚好。”何敬焱幼时在寺、观里住了几年,跟僧人道士同吃同住,生

活清寒,多次到伙房帮厨,知道物价。

农家有粮有菜,只要家里无人生病,没有突发事件,一两银钱便是一户

农家几个月的开销。

石通给了银钱,还给了吃食、衣物,如此安排很是妥当。

何敬焱与吕道明回了竹楼,午饭已经好了,两人便与亲兵一同用饭。

何敬焱不是出身世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他手里下的亲兵多半是道教的

武道士,出身不是穷人就是孤儿,更不讲究。

吕道明在饭桌上就将刚才亲眼目睹的事说了。

他口才好,描述的绘声绘­色­,跟说书的一样,众位亲兵仿佛身临其境。

“小姐救了老老爷,这回又救了无名­妇­人跟她的儿子。”

“小姐不愧是药神的高徒。”

众位亲兵对李晶晶赞叹不已。

午饭之后,一个年龄将近三十脸上有道箭伤的亲兵私下找了吕道明,问

道:“副将军,您还记得属下的右腿前年在北地,被匈奴狗­射­中一箭的事?

吕道明正坐在树林里歇息,眯着眼打量亲兵,道:“洪老三,你有什么

屁事,快说。”

不远处就是何敬焱,吕道明知道他在听着。

洪老三有些激动的道:“当时随军医师说箭头挨着血管,不敢为属下拔

出箭头,那箭头就这么留在属下­体­内,如今过了两年,已跟­肉­生在一起。属

下想请您帮着问问小姐……”

吕道明挥手岔话道:“去去去。我如今跟小姐说话不到两句,小姐还不

知道我叫什么。我怎么开这个口。”

洪老三满脸失望挠挠脑袋,不吭声也不肯走。

吕道明瞪眼道:“你是个粗老爷们,那箭头在你的右腿内侧,小姐是千

金之躯,岂能给你瞧病!”

洪老三一ρi股坐在地上,抱着脑袋,沮丧叹气道:“属下总觉得这个箭

头是个大隐患,只是想问问小姐,会不会要了属下的命。”

吕道明没好气道:“两年了你活得好好的,担心个屁。”

到了下午,秦敏业走了,李家众小送他至树林外。

李晶晶返回竹楼时,何敬焱特意走过来跟她说了洪老三的伤。

“你这个人好没意思。”李晶晶埋怨道:“王爷爷在时,你为啥不说呢

?我跟他配合,直接将洪老三腿上的箭头取了不就行了。”

何敬焱身后跟着吕道明,见自家将军被错怪了,连忙解释道:“小姐,

洪老三今个才跟我说起此事,将军无意间听到,便想到了您。”

李晶晶哦了一声,道:“观里的两个道长医师,有一个擅长银针术,比

不得王爷爷好,也比普通的医师强。何叔叔,你给观主说,让这位医师来竹

楼,我跟他配合着给洪老三取了箭头。”

何敬焱立刻让吕道明去前山跟石通说。

一会儿,那位擅长银针术的刘道长医师就带着两个医徒兴冲冲来了。

李晶晶早就准备好了,身边是小篮子,手指着几桌上的文房四宝,道:

“刘医师,这里有纸、笔,你看了伤口,就画下来,再给我详细说说。”

这里人多嘴杂,她为了名声,还是谨慎点好。

洪老三受宠若惊的进了药室,见何敬焱、吕道明、李晶晶都在,行礼之

后,被刘道长医师安排躺在床上,褪了裤子,露出旧疾伤口。

刘道长医师非常珍惜这次跟李晶晶合作的机会,仔细检查,给洪老三把

脉,手按在伤口周围,问了几十个问题。

木床挂着布帘,李晶晶坐在帘外的座椅上听得清楚。

何敬焱关注着李晶晶的神­色­,见她跟中午一样没有半点为难,便知她对

此事有十足把握。

“李大药师,箭头黑铁制成,足有半寸,就在患者右腿内侧三寸处。”

刘道长医师指着纸上的人腿图,比划着箭头的大小,又细细说了诊断的结果

李晶晶耐心听着,待刘道长医师说完,方道:“先让患者把衣服穿好了

。”

洪老三连忙依言行事。

李晶晶揭开布帘进去,给洪老三把过脉,问道:“你有堂客了吗?”

洪老三面­色­复杂,低头道:“小姐,我有的。”

他去年春节回家探亲,因为右腿有箭头,只在家里住了半晚,就沮丧的

离开去住了客栈。

次日他就写了放妻书,跟妻子和离,家里的二百两银钱都赠给了她,让

她另买房屋找人嫁了。

这些话他怕跟人说了引来耻笑。

他成亲晚,没有子嗣,箭头都害他不能有子嗣,自然担心影响到生命,

今个不得不向吕道明开这个口。

药室内的几人都不是傻子,听话听音,猜出了几分,都对洪老三心生同

情。

李晶晶非常理解洪老三的心情,不再多问,轻声道:“你右腿内侧有箭

头骑马得有多痛啊。你真是个英雄。”

洪老三激动的道:“小姐,您太抬举我了。”

李晶晶微笑道:“今个我与刘医师就给你把箭头取了。只要你按照我的

嘱咐好好躺着不动弹,三日之内,伤口就好了。”

洪老三大喜,跪下给李晶晶磕了三个响头。

“我都说了你是英雄,别跪我了,起来吧。”李晶晶出了布帘,跟刘道

长商议了一刻钟,这就准备给洪老三做小手术取箭头。

众位亲兵已得知此事,都盘腿坐在了不远处的草地,关注着药室里头的

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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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晶晶医将士顽疾 李炳示警秦国公

李晶晶取来小篮子,从里面的一个小黑­色­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交给刘道长

医师,道:“你给他吃了这个药,他很快就能入睡。你割他的­肉­箭头,他不

会感觉到疼痛。”

刘道长医师正为此事担忧,喜道:“这可太好了。贫道就怕他疼痛难忍

右腿乱动,贫道的刀子割错地方,把他的血管割断了。”

何敬焱与吕道明面面相视,目光复杂,心里所想都一样。

原来当年洪老三中箭之后,随军医师就是怕做小手术时误割了他的血管

,只能保守治疗,把露在肌肤外的木箭箭身削断,将铁箭头留在体内。

如果随军医师有李晶晶的药,就敢给洪老三动手术。洪老三腿里不会留

着铁箭头骑了两年的马,痛苦不堪。

李晶晶端着一个盛有灰­色­粉末的小瓷碗,道:“这是止血粉,足够一人

用量。”

刘道长医师连忙接过,笑道:“师叔一直对您制的止血粉赞不绝口。”

何敬焱起身过来瞧看,见碗里的止血粉跟年初二在长安药铺买的回春居

士制的止血粉一模一样,就是不知药效如何。

他原自坐回去,耐心等待,只过了两刻钟,布帘里传出刘道长自信的声

音:“李大药师,铁箭头已取出,患者废­肉­已剐去,伤口撒了止血粉,鲜血

凝固,贫道将伤口包扎好了。”

“刘医师,手术圆满成功,你辛苦了。”李晶晶不忘夸赞合作医师的医

术。

刘道长医师激动道:“多亏了您的药。不然贫道哪能医到这个程度。”

李晶晶道:“患者再过两个时辰会自然醒来,伤口不会感觉到疼痛,你

让医徒再给他吃了止烧药粉,三日后他就能下地行走了。”

刘道长连忙道:“是。”

何敬焱与吕道明当即进去瞧看,见洪老三身上盖着薄被打着呼噜沉睡着

,若不是空气里飘散着血腥味,医徒手里的托盘放着半寸长带着倒刺已经生

锈连着血­肉­的铁箭头,实难相信刚才做过手术。

以前虎奔军的军士在北地受了箭伤,哪个做手术时不是痛得惨叫就是出

了一身臭汗咬牙落泪。

这回洪老三的手术,全程没有叫一声疼,睡得跟死猪一样,全然颠覆了

两人的记忆。

李晶晶提着小篮子,后面紧跟着望莲,先后走出药室。

守在外面的亲兵连忙起身朝李晶晶鞠躬行礼。

“你们有什么隐疾,赶紧都说啊。”李晶晶跟众位亲兵摆摆手,吆喝道

:“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再过半月,李家人就回了曲家村,何敬焱跟去,不可能带这么多的亲兵

她算是了解了何敬焱­性­格,不愿意开口求人,或者说是不愿意给别人带

来丝毫的麻烦。

众位亲兵发自内心的感激,纷纷道:“小姐人真好。”“多谢小姐。”

洪老三醒来后,医徒立刻给他吃了止烧药粉,问道:“官爷,你的伤口

痛不痛?”

“不痛。”洪老三揭开薄被,看到右腿被白布包扎着,忍不住坐起伸手

去摸了一下,诧异道:“一点都不痛,还觉得清凉舒服。”

“清凉舒服就对了。”医徒笑着解释道:“李大药师制的止血粉药效极

佳,患者用过无不夸赞。”

洪老三喃喃自语道:“铁箭头取掉了,我一点都不痛,也没大出血,我

这是做梦吗?”

吕道明猛的揭开布帘,上前就拧了洪老三粗壮的右臂一下,粗声道:“

你做屁的梦。疼不疼?疼了就是真事!”

洪老三伸手揉揉右臂,仰天大笑数声,喜悦的差点要下床,被医徒拦住

了,让他必须躺够三天。

众位亲兵听到洪老三的笑声,都跑进来探望。

何敬焱露出笑容,终于开口道:“你们有什么疾病,这就都报给副将军

。明个我一并说给师侄女。”

李炳躺在床上微眯着眼睛,脑袋已经生出头发,脸上的肌肤已经全然转

变成暗红­色­,猛看上去十分吓人,可也比之前看着顺眼些。

他自幼习武,身体底子非常好,已经五十三岁,比大舅子曲快手还要大

一岁,以前都不显老态。

此次他九死一生,迅速老了下来,吃了李晶晶制的补药,又得到亲人细

致的侍奉,无论心理还是身体都很快的恢复。

李云霄刚跟贺氏背过书,进来瞧见曲氏给李炳喂秋梨膏,行了礼之后,

得意的道:“爷爷,我妹妹可厉害了,今个又救了两条人命。”

李炳刚才已经听李云青简明扼要的说过了,仍是问道:“你妹妹救了什

么人,你给爷爷说说。”

李云霄小脸蛋红扑扑,亲昵的趴在床边,跟李炳从头到尾讲起,说到激

动处,两只小胖手在半空中比划着,眉飞­色­舞。

“你觉得你妹妹做的对吗?”李炳听几句问一句,当了一回好听众。

他已不止头一次听李云霄说事,每回都耐心听完,还让李云霄说说想法

李云霄道:“对。妹妹救人救得好啊。”

李炳问道:“晶娘心地这般善良,会不会救匈奴?”

“不会的。我妹妹不会救匈奴。我妹妹说过,最讨厌匈奴了。”李云霄

头摇得拨浪鼓。

李炳问道:“你讨厌匈奴吗?”

李云霄摇头坚定的道:“讨厌。我原先不知道匈奴是­干­什么的,这几天

听军士叔叔说匈奴杀了好多的老百姓,占了土地,特别的坏。”

李炳目光­射­放仇恨光芒,一字一句道:“但使青城飞将在,不叫胡马过

­阴­山。”(改编自古诗)

李云霄跟着念了一遍,问道:“爷爷,这是你写的诗?”

李炳低声道:“爷爷的一个朋友写的。”

李云霄轻声道:“我听娘说过,青城在北地,被匈奴夺走了。”

李炳激动的道:“霄郎,青城已被我朝夺回来了。”

“是吗。”李云霄拍着小胖手,兴奋的道:“爷爷,我去告诉我娘。”

曲氏长年在曲家村,只因曲长久、曲多在县城书院读书,多少知道些朝

廷大事。

不久前,她去了潭州,在国公府别院住了一个多月,曾听秦敏业说起过

,定朝已经连攻青城三次失败,死了几万将士。

“炳哥,青城又归了我们?”

李炳心情亢奋,高声道:“不错。我在北地做生意,出事前几天,听街

里的百姓说朝廷打下青城,把匈奴赶跑了。”

曲氏喜道:“那可好了。我听国公府的老老夫人说,亲家姐夫的大哥世

子就在攻打青城,匈奴跑了,他就能平安回长安。”

李炳问道:“你说的可是秦敏业的大伯秦楠?”

曲氏点头道:“对。世子就是叫这个名字。怎么,你在北地认识他?”

李炳忙掩饰的­干­咳一声,道:“我只是做生意,哪会认识秦世子。我听

街上的百姓说,秦世子带着秦家军跟着太子去了西北,要把匈奴彻底赶回草

原。”

曲氏疑惑问道:“朝廷不是已经打下青城了吗,怎么还要打?”

李炳不容置疑的道:“西北有几个城府一直是我们的,开朝末代狗皇帝

割给了匈奴,我们这回要趁匈奴兵败夺回来。”

曲氏对政事不是很感冒,只是因为跟秦慧淑做了亲戚,顺便就关心起秦

国公府的人,听李炳说的这么复杂,就不再问了。

那边贺氏听了李云霄的话,喜出往外。

当年开朝末代皇帝在长安时,她爹爹就是在早朝主张联合义军攻打匈奴

,被­奸­臣污蔑勾结义军,落得诛九族男子、女子为奴成官伎的凄惨下场。

她去找李老实,让他去前山弄些烛纸给她爹爹烧香,告诉她爹爹匈奴已

被赶出青城。

李老实与李云青晚上轮流值夜,白天去前山当帐房。

两人自小习武,身体强过常人,前山后山两边跑,有些辛苦,但不觉疲

惫。

李晶晶从药室制药出来,听到家人议论此事,等到用过晚饭,特意把何

敬焱叫到树林外,问道:“何叔叔,青城已经打下了,我爷爷是不是不用再

去北地做生意了?”

她特意在“做生意”三字上加重语气。

何敬焱装作没听出来,缓缓道:“我师父病好之后,要做什么事,我不

知道。”

李晶晶继续问道:“那你给我讲讲朝廷打下青城,我爷爷参与了吗?”

何敬焱低头不语。

“我就知从你嘴里问不出来。”李晶晶气呼呼走了,“我去问李立。他

要再不说,我就直接去问我爷爷。”

“晶娘,你别去问了。”何敬焱将李晶晶拦住,俯身抱起她,无奈道:

“你是个聪慧的小娘,我师父现在病得这般重,你莫再逼问他。算叔叔求你

,好不好?”

李晶晶已不是第一次被何敬焱抱了,伸手打了他肩膀一下,瞪眼道:“

我爷爷这回病了,我­奶­­奶­伤心的都快没命去。我不想我­奶­­奶­再来一回。”

何敬焱面­色­温和,道:“我师父向来说一不二,他已跟你承诺过,不会

再发生类似的事。”

李晶晶担忧的道:“我爷爷胆子那么大,对自己又那般狠。我就怕他再

来一出。”

何敬焱柔声道:“不会的。你要信我师父。”

不远处传来吕道明的呼唤声,“将军,湖南道都督在前山观里迎客厅候

着,要见您一面。”

何敬焱面­色­微变,抱着李晶晶走过去,跟吕道明道:“之前我求他做了

件事,让他用都督令调了两个大医师。我去见见他。你跟我一起去。”

他在这里呆了半个月,知情的人并不多,湖南道都督是其中之一。他若

不是欠着都督的人情,才懒得去见。

李晶晶一直有望莲守护,何敬焱仍是把她送回竹楼,特意嘱咐道:“湖

南道都督来了观里见我的事,很快就会传开,会有更多人到此地,这里头说

不定就有坏人。你每天早晨采药草,莫离了树林去山里。”

李晶晶点头,带着望莲回去看望李炳,跟李家人道:“何叔叔说,从今

个起,观里会来许多陌生人,没什么事就不要出树林了。”

贺氏低声道:“爹,湖南道都督特意到此拜访敬焱。”又将数月前胜郡

王到了湖南道到处结识权贵的事说了。

李炳冷哼一声,“一个郡王离了长安就打着王府的旗号,四处挥霍金银

结交权贵人才,是他还是他背后的王府有所图谋?”

当年何冬将子侄陆续送到北地,让他从中选徒弟。

他共收了三个弟子,太子何义轩、郡王何敬海、郡王何敬焱。

他没有收何立王爷的两个嫡子何敬群及何敬胜为弟子,除去对何立有看

法外,瞧不上两个郡王。

何敬胜到处拉拢权贵的事,他在青城时就得知了。

他的身份是细作头子,定朝大小官员的事都瞒不过他。

他知晓了,就等于何冬知晓。

“爹所言及是。”贺氏点头,接着说了胜郡王拉拢秦国公府几个庶子庶

女的事。

李炳缓缓道:“怡娘,我现在手不能动。你让你姐姐给秦雄晃写信,就

说是我说的,国公府是靠上战场杀敌得了富贵,不是靠跟各王府搞裙带关系

,再不好好管管庶子庶女,哪天惹出大祸,等着摘匾吧。”

摘匾轻则降品级取消爵位,重则抄家满门斩首。

贺氏自是听出李炳话外音,不由得心惊­肉­跳,语气慎重道:“爹爹看得

透彻。我想国公爷能听得进爹爹的劝。”

曲氏与李家子孙个个听得一头雾水,没有一个开口。

李晶晶是听明白了,可是只有五岁,也不能说话。

李炳听不到儿孙议论政事的声音,心里略发打定了主意。

当晚贺氏就写了一封信,仍是让李晶晶派望莲送到潭州国公府。

这回贺慧淑收到家后,往长安写了信后,就立刻与秦敏业乘着马车来到

太清观后山竹楼。

贺慧淑身子又丰盈了些,穿着一袭九成新的紫裙,梳着简单却显得庄重

的双髻,只戴着一根蓝宝石金凤钗,不施粉黛,带着秦敏业,跪下磕头道:

“侄媳拜见叔叔。”

李炳斜眼瞧着贺慧淑,和颜悦­色­道:“你快起来。”

李晶晶上前双手扶起贺慧淑,笑问:“姨,姨父舍得让你来了?”

贺慧淑羞得脸微红,道:“你姨父骨伤未痊愈,我就让他在府里守着老

老夫人。”

李去病刚才已瞧见秦府奴仆带的木箱,知道里面装的是书,欢喜的扶起

了秦敏业。

李炳只留下贺氏姐妹、秦敏业、曲氏、李晶晶,让其余人都出去。

贺慧淑不敢坐着,站着感激的低声道:“侄媳多谢叔叔示警我们秦家。

李炳缓缓道:“你是个聪明的,肯定劝过你爹,可惜他没听进去,是以

我刚让你写信,你就来了。”

贺慧淑点头,蹙眉道:“叔叔料事如神。侄媳以前劝过爹,可惜爹听不

进去。”

她以前给秦国公写信,都是开口念,由秦跃写,后来就变成由秦敏业写

,如今又是秦跃写了。

如果她的身份是女儿不是儿媳,那肯定在信里要说得直白严厉的多。

李炳问了贺慧淑关于秦跃、潭州国公府的事,夸赞道:“你在潭州为国

公府赢了不少好名声。”

贺慧淑谦虚的道:“那是侄媳该为秦家做的。侄媳年青,有时也会做错

事。”

李炳道:“谁能无错。你已经做的很不错。”

贺慧淑得了这么高的评价,内心十分高兴,望了一眼贺氏,轻声道:“

将来侄媳妹妹会为叔叔家做的更好。”

李炳笑道:“我与你爹此生做了几件对的大事。其中一件就是把你跟怡

娘变成儿媳­妇­。”

曲氏点头道:“你跟怡妹子都极好。”后面她想说只是李家亏待了怡妹

子。

贺氏得了李炳夫妻当面称赞,面带微笑。

当晚贺慧淑呣子就在竹楼歇息。贺慧淑自是与贺氏一屋。两人早早躺下

吹了油灯说话。

贺慧淑轻声道:“此次不适易说过继的事,等李叔叔病好了,我再跟你

一起求他。”

贺氏应了一声,突然间笑道:“晶娘今个可是给你准信了,你身子养好

了,可以怀孕了。”

贺慧淑羞道:“你姐夫病还没好呢,我想怀也得等他病好了。”

她倒是没打趣贺氏。家里老人重病卧床,贺氏与李老实这时若是要了孩

子,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贺氏道:“怎么不能怀。别以为我不知道,姐夫还在别院养病,就没放

过你。”

贺慧淑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去,忙转了话题,道:“焱郡王是叔叔的弟子

,真是英才俊杰,如今业郎最崇拜他了。”

贺氏用极低的声音道:“我爹说三个弟子当中最得他真传的就是敬焱,

其次是海郡王。”后面的话就不能说出来了。

贺慧淑点头道:“可惜叔叔没有女儿,若是有的话,定会许配给焱郡王

。”

贺氏没有接话。

她公公没有女儿,却是有个孙女,就是她的女儿呢。不过何敬焱比她女

儿大十岁,又跟她同辈。

她公公应该不会把她女儿许配给何敬焱。

转眼过了一个月,九月十八,吉日。

深秋天气晴朗,秋风瑟瑟,太清观后山山上的枫树叶子已红透了。

两辆马车停在树林外头,亲兵将李炳抬上了马车,何敬焱只带着洪老三

及一个叫陈老七的亲兵,跟着李家人去了曲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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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再发重要的一章,第一卷结束,后天进入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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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愉快!

☆、87 众人看望李炳 何冬骂文臣赞卧虎

望月独自在李家守了一个多月,整日无事,天天将院子房屋打扫的­干­净

整洁。

望莲又是提前两日来报信。

望月趁着昨个天晴太阳大,将被褥都拿到外面晒了半日,又收拾出两间

客房来,一间给何敬焱,一间给洪老三与陈老七住。

李家回到的当天,曲快手头一个来探望,知晓了李炳在北地被强盗劫了

货丢到悬崖下重伤。

曲氏嘤嘤哭着。

曲快手听了无比痛心,瞧着李炳戴着帽子,脸上暗红­色­的肌肤恐怖渗人

,劝道:“妹夫,你这生意做的太危险。以后绝对不能再往青城那边去了。

“哥哥,抢我货的人是匈奴兵装扮的强盗。如今朝廷已把青城夺回来赶

走匈奴。青城已经太平。”李炳年龄比曲快手大一岁,爱乌及乌,对曲快手

很尊敬。

他长年不在家,曲氏独守空门,后来又带着儿子,无论在县里还是在曲

家村居住,未受到过欺侮,也没有宵小敢窥视,都是依仗着有个当过刽子手

的大哥的曲快手。

他始终对曲快手心存感激。

曲快手摇头,肃容道:“我昨个去镇里,是听说青城又归了朝廷,只是

匈奴那么骁勇凶悍,说不定过些天又打过来,把青城抢走了。”

李炳眼睛闪放异光,道:“哥哥说的是,青城是北地的重城,也是朝廷

在北地的门户。青城太平,北地才能稳了。”

曲快手素来知道妹夫是有学问远见,也是喜欢听这些事,就未Сhā话。

李炳道:“青城要想真正太平,朝廷至少下五年功夫治理,把周边的流

兵强盗歼灭,将城内外的细作除了。”

他又细细的说了青城及北地的局势。

曲快手听得热血沸腾,猛的拍大腿啪的一声,道:“我如今有儿有孙,

连曾孙都有了,也对得起曲家祖宗。妹夫,你要是还想去北地做生意,带着

我吧,我保护你。”

李炳心里暗喜。他就知道大舅哥总有一天会走出曲家村,去外面闯荡。

曲氏停止哭泣,蹙眉道:“哥哥,你刚才还劝炳哥不去北地,怎么这就

改变主意还要跟他一起去?我去告诉嫂子!”

曲快手道:“妹妹,妹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随妹夫去北地,不去

青城就是。”

曲氏气道:“你们都不许去!”

李晶晶从外头快步走进屋,叉腰瞪眼,气呼呼道:“爷爷又惹­奶­­奶­生气

了?”

李炳连忙道:“没有的事。我与你舅外公跟你­奶­­奶­说件趣事,你­奶­­奶­当

真了。”

李晶晶走到曲氏跟前,道:“­奶­­奶­,爷爷要是惹你,你就来告诉我。我

停了他的药,让他的脸变成丑八怪。”

李炳连着­干­咳几声,生怕李晶晶不守信用说了他的秘密。

曲氏搂着李晶晶,失声道:“你爷爷要去北地,还要带着你舅外公。你

说我能不气吗?”

“不气才怪呢!”李晶晶望着曲快手,刚才她在堂屋里听邓氏与贺氏的

口气,曲多没有进潭州书院读书心情抑郁,都生了病,吃了两付药才好。

曲家这些天发愁两年后曲多进潭州书院的开销。

曲快手要跟李炳去北地做生意,除去想保护李炳,还有想赚银钱供曾孙

去潭州书院读书。一举两得的事。

她有些心疼曲快手一把年纪,还要为儿孙读书的事愁心,终究是曲氏唯

一的亲哥,对李家一直很照顾。

她也不兜圈子,道:“舅外公,我跟潭州书院的王大医师关系不错。我

给他写封信,让多哥哥去潭州书院读书,就在药局吃住,免了学杂费用。”

曲快手大喜,连忙道谢。

曲氏一时欢喜,也忘记生气了,倒让李炳松了一口气,看来想要妻子同

意他再去北地,还得徐徐图之。

李晶晶拿了纸笔,在信上写道:王爷爷,我的表哥曲多很爱读书,家里

没有银钱,可是非常仰慕贵书院,想在贵书院免费一直读到考中举人为止。

谢谢你!

贺氏、邓氏在堂屋里得知此事,都过来了。

李云霄拿着纸念了两遍。

曲快手与邓氏喜不自禁,内心感激已不能用语言表达。

潭州书院的院规是成年学子只能参加科考一次,失败了就得离开书院不

能再读。

贺氏目光宠溺,伸手指轻戳小女儿的额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倒是

省事,一封信能管许多年。”

李晶晶摊开双手,无奈的道:“要是多哥哥一次能考中,我也不这么费

心写了。”

她在潭州书院能找的还有洪博士,只是此事找洪博士不如找王大医师。

潭州书院有几十个博士,大医师就只有一个。

王大医师急起来连院长都敢骂,可想而知在潭州书院的地位。

前世她是药师专家搞技术的,但不是往死里钻研,不问世事不通人情。

她也会利用人脉为亲戚朋友帮忙。

贺氏搂着小女儿,道:“只是一封信几十个字,你费什么心。你就这么

笃定王大医师会帮你?”

李晶晶笑道:“王爷爷给我说过好多回,他官职虽低,可是认识的人多

,让我有事一定要找他。”

“哎呀,我忘记一件事。”邓氏突然间拍拍额头,道:“妹妹,你们一

个月不在家,有好几波人给你家送礼,都放在我家。”

曲快手笑道:“县城的刘喜娘送来半扇猪­肉­,你嫂子不在家不知道,回

来以为是我买的,就割了两斤多­肉­吃了,后来知道是你家的,余下连骨带­肉­

近百斤都给你家做成了腊­肉­、熏­肉­。”

曲氏大方的道:“半扇猪,只吃两斤算什么,我家分你家二十斤腊­肉­、

熏­肉­。”

她知道曲家为了让曲长久上潭州书院卖了山、地,日子一下子紧了起来

,伙食比不得以前每日都有荤腥。

“除去刘喜娘,另有一对老夫妻送了一大筐蜜桔、两只腊野兔,还有县

城旁边的秦秀才家送了好些东西。”邓氏一口气说了七家,道:“妹妹,你

叫长生几个都来我家取吧。一趟怕是取不完,得两趟呢。”

曲氏叫李老实、李去病、李云青跟着邓氏去取。洪老三、陈老七很有眼

­色­的跟过去帮忙拿。

五人真的是取了两趟,拿回来的东西把堂屋都摆满了。

李云霄特意解释道:“洪叔叔、陈叔叔,这些都是患者病好了,送我妹

妹感谢她。”

洪老三心里若有所思。

“妹妹是我的。”李云霄要强调的是这个。

陈老七故作郁闷的长叹一声,摇头道:“唉,我可没有这么好的妹妹。

李云霄得意的咯咯笑了。

曲氏、贺氏兴致很高的去厨房准备午饭,邓氏非要过来帮忙,让曲氏去

陪着李炳。

卧室光线明亮,窗户半开,桌上放着一个不值钱的圆肚陶瓷瓶,瓶里Сhā

着一把黄白粉­色­的野掬花、蔷薇。

花是村里的小孩子采的,特意送给李晶晶。她把花分成两把,另一把放

在贺氏房里。

李炳正笑着跟最心爱的弟子说了李晶晶帮着表哥入学的事,道:“晶娘

的古怪­精­灵随了我,热心是随了你师母。”

曲氏在门口听到李炳赞自已热心,脸上浮出笑容。

何敬焱起身请了曲氏坐下。

曲氏看着柳木床,想到了国公府的红木、檀木家具,道:“敬焱,我家

简陋,你莫嫌弃。”

何敬焱连忙道:“师母,徒儿岂会嫌弃。不瞒您说,徒儿家人曾在深山

里,住的是窑洞,就是山洞,连个窗子都没有,洞口用树杆做成门,夜里若

是不在洞外生火,就会有野兽闻着人味过来。”

曲氏一脸诧异,问道:“你家曾经那般贫穷?”

何敬焱神­色­坦然,点头缓缓道:“当年我家四个伯伯起义,开朝官兵找

不到他们,就把我家给围住了放了一把大火,我家人躲在地窖才幸免遇难。

“那会子潭州也乱得很。浏阳县城城头天天挂着义军人头,吓人得很。

”曲氏一脸同情,问道:“你老家的房子都烧了,后来就到了深山?”

何敬焱点头,道:“我爹只能带着长辈逃到深山,寻了两个山洞住下。

“你听他说的。”李炳­干­笑几声,道:“他那会还没出生。”

何敬焱被师父拆穿了,也不脸红,缓缓道:“师母,我爹娘跟着长辈在

深山里住了许多年。我刚才所说远不能描述他们当时吃过的苦。”

曲氏感慨道:“你爹娘跟你长辈实是不容易。”这才不再纠结怠慢了堂

堂郡王。

李家人用过午饭都去午休。

从中午至黄昏,老族长、新族长曲顺、曲正爷爷、曲义爷爷、曲冬外公

等人,带着礼物陆续来瞧看李炳。

傍晚,镇里的曲郎中送来一根五十年的人参,说是给李炳补身子。

以前李炳回李家村,见过曲族的人,但是都是在村里路上遇到,或是吃

红白酒宴上瞧见,从未有人主动上门瞧看他还送礼物。

不用曲氏点明,他心里也明白这是沾了李晶晶的光。

次日,附近几十里的十几位村民提着礼物来了李家,都说是探望李炳的

病情。

他们带的礼物没有贵重的,一只雪白的大活鹅、两只肥­鸡­、一篮子­鸡­蛋

、四条鲤鱼、一袋­干­菇、十斤白面,竟然还有女人做月子吃的红糖。

众位村民见过李炳,都道:“李家爷爷的病瞧着蛮重,不过有李大药师

呢,好好休养很快就痊愈。”

李炳两天见了几十波人,好在以前的日子每天见的人更多,丝毫没觉得

烦。

黄昏,曲多从县城书院赶回来了,抱着儿子,带着腼着肚子的小邓氏来

到李家。

“多谢姑­奶­­奶­、姑爷爷一家人提携。我跟夫君感激不尽。”小邓氏压抑

着喜意朝曲氏、李炳跪下,硬是磕了三个响头,起来时气喘吁吁。

曲多抱着儿子磕了头,欢喜激动的语无伦次。

亏得李炳此时病好多了,不然曲多这般高兴,简直太失礼了。

曲家三个成年男子,何敬焱已见过曲快手、曲多,结合李家人所说,认

为心­性­最稳的是曲快手,曲长久与曲多都差矣。

李炳叫过李去病,肃容道:“去病,你已休学一个多月,明个就带着多

侄儿去潭州书院。”

“爹,您的病未好,儿子不能离开。”李去病今个已经听曲氏、贺氏透

了口风。决定留下来侍疾。

李炳瞧着容貌几分像自己的二儿子,目光慈爱柔声道:“我的病已无大

碍。我知道你孝顺,但是你的学业不能耽误。”

这些天李炳已了解二儿子­性­子,他是懦弱,不过孝顺正直善良勤奋读书

,以后家里不需要他挣富贵,只需不惹祸便可,他肯定能做到。

曲氏道:“去病,潭州书院离家里不远,你一个月回来一次瞧看你爹。

贺氏劝道:“弟弟,你好好读书,后年考个功名,就是对爹跟娘最大的

孝顺。”

李去病这才点头同意。

李晶晶在屋外听到李去病的话,等他出来,就上前抱住他,仰头笑道:

“小叔叔,我等着你考上功名,当秀才的侄女哦。”

李云霄跑过来叫道:“妹妹,我跟爷爷说了,明年我也去书院读书,你

等着后年当秀才的妹妹!”

他都当了一年多的大药师哥哥,总得让李晶晶沾他一回光吧。

李晶晶笑问道:“霄伢子,你会写策论吗?”

李云霄胖呼呼的脸羞得通红,小声道:“我会学着写。”

“你莫吹牛了。”李晶晶摇头,道:“你回来这些天,总想着玩,等明

年你去了书院,叫那些细伢子哥哥吧。”

这些天在竹楼时,李云霄迷上了学武,只要有空就让李立、何敬焱教功

夫。

他这回子想起来,还真是把读书放到了学武的后面。

李云霄怏怏道:“好了。我明个起好好读书,只在早晨练武。”

次日李去病与曲多辞别亲人,去了潭州书院。

两人直接去了医楼,碰巧王大医师在,看了李晶晶的留言似的短信,面

带微笑派医徒安排曲多入学,又亲自去给新任的赵院长说了此事。

“湖南道府试,每界都给书院几个推荐举人名额,去年牛院长给了下官

一个,下官没用。后年下官就推荐曲多。”

王大医师一句话就给曲多定了前程。

赵院长多年前就认识王大医师,自是会卖他这个面子,笑道:“王老哥

,只要后年我还在书院任着院长,就算只有一个推荐名额,也只会给曲多。

王大医师办成了这事,也没给曲多透口风,就让他好好读书。

没几天,他派医徒去曲家村取药时,给李晶晶的信里说了。

李晶晶把信收好了,谁也没给瞧。

她感激王大医师,特意送他三分之一的小瓷瓶生肌粉,让医徒带给他。

曲族的人得知曲多走的李家的门子入了书院,对曲家羡慕无比。

这一日,曲族的一个长舌­妇­趁着曲长久夫妻抱着曾孙子去了李家,敲开

了曲家的大门,开门的是小邓氏。

长舌­妇­故意高声道:“曲多家的,你可真是好命,原来是深山里的妹子

,饭都吃不饱,嫁到曲家来,没几年就当了秀才娘子,后年你就要当举人娘

子!”

小邓氏生怕林氏听着又要闹,赶紧道:“我是前几世修来的福。”

长舌­妇­喋喋不休说了好一通,见林氏没有动静,小邓氏像个木头不吭声

,觉得无趣便走了。

族里的人都不知道林氏被毒哑了,长舌­妇­自是也不知道。

小邓氏回到卧房,担心林氏妒忌得自尽,可又不敢去瞧看,左思右想,

便去了李家把邓氏给叫了回来。

邓氏站在铁窗外,瞧着林氏披头散发跟个鬼一样坐在床边,心里真心怕

她死,高声道:“林氏,你要死了,多伢子三年守孝,考不了科举,你也就

当不成举人的娘!”

林氏张嘴嗓子里发出啊叫的声音,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邓氏瞧着毛骨悚然,心里念着各路神仙,祈求林氏千万别在曲多科考之

前死了。

且说几千里之遥的长安城,此时大街小巷的百姓欢庆青城大捷,都在说

着一个神奇的人物:卧虎先生。

多年来已经被人遗忘的卧虎先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成为定朝千古以

来的第一英雄。

原来几年前他自毁半张脸混入匈奴军营当了译官,耗尽心思得了匈奴大

将军的信任。

此次他献计让定朝军队将青城围了整整半年,又让军队把方圆三百里秋

收的麦子都割了,而后放出风声。

青城匈奴与开朝八万军士听了人心惶惶,竟是内部起哄抢粮,导致青城

大乱。

匈奴五万军士带着所有的粮食逃出青城,卧虎先生趁机将山名译错,将

匈奴军队引至­阴­山深处,而后与潜伏在军队里的定朝细作放了一把大火,烧

了粮食,在山里所有水源下了毒。

匈奴五万军士饿了五天,被定朝大军不费吹灰之力全部斩首,缴了三万

军马。

匈奴皇帝听闻此事,气得吐血晕厥重病。

匈奴皇朝大乱,几个皇子为争皇位大打出手。匈奴皇帝带病平了内乱,

匈奴大医师说他命不久矣。

定朝皇宫宣政殿,早朝文武百官位列两侧。

何冬端坐龙椅,俯视群臣,一扫多日的­阴­郁,心潮澎湃,高声道:“匈

奴人以为卧虎先生遇难,敬佩其伟才,竟是为他在­阴­山山脉立下墓碑。朕告

诉你们,卧虎先生自百丈悬崖摔落山底,中剧毒骨粉碎,然身未死。先生活

着,天佑我朝!”

站在群臣里面的秦国公秦雄晃是个大块头,率先出列,跪下粗声粗气道

:“臣请陛下册封卧虎先生为国公!”

“陛下,臣以为先生多年来立的大小功足以封为异姓王。”邓国公邓影

只是慢了一步跑下,不过提的官职是正一品王,比从一品的国公高。

秦雄晃瞟了一眼邓影,后者低咕道:“秦憨子,这回让你抢了先。”

众位开国武臣都认识卧虎先生,都得了他的计策打过大胜仗,纷纷出列

为他请封。

偏偏有前朝开朝的几位老文官出来反对,“卧虎先生虽立下大功,然我

朝从未封过异姓王,陛下三思。”

“列朝列代异姓王得了封地,后人便心生二心,起了反心。卧虎先生忠

国忠军,然不能确保后代也跟他一样。”

“够了!闭嘴!”何冬听到反这个字无比爆怒,喝道:“这些年朕不下

百次册封先生,哪怕是个虚职,他也不肯要,定下誓言此生不将匈奴赶出关

外不授功勋。”

宣政殿鸦雀无声。几位老文官跪下,头低的快要碰着地。

“先生的家人至今仍在村子里,先生的夫人亲自­操­持家务做饭清扫屋子

,先生的长子至今一个月只赚一两二分银钱糊口,先生的长孙八岁就去观里

做小工。”

何冬冷笑一声,讥讽道:“你们在长安享受荣华富贵,一人得道,本族

、妻族几百人跟着­鸡­犬生天。”

“朕去信要封先生做异姓王,先生骨头粉碎不能动弹,竟是连着让人带

笔回了三封信拒绝。”

“你们谁能做到先生那般,朕愿分你们半璧江山,给你们北地二十二城

!”

文武百官齐齐跪下口称:“陛下息怒。”

“此次先生差点抛下朕去了。”何冬纵使九五至尊铁血汉子,也忍不住

热泪盈眶。

众臣见何冬如此动容,无不羡慕卧虎先生在他心里的地位。

何冬收了情绪,高声道:“先生对朕如此,朕何以为报?”

众臣全部竖起耳朵,便连殿内外的宫人、御林军都屏住气息静听。

何冬高声道:“朕思前想后,按照先生的意愿,封了他一个官,又不想

让他家人对他失望,让天下人对朕寒心,就在圣旨上多写了几句,明个就派

人去先生家里宣旨!”

立政殿大厅,清一­色­的紫檀家具,几百年的古董,奢华富丽。宫人垂手

站立,目不斜视。

空气里几十种浓郁的脂香味混杂,又给沉闷的气氛添了一些压抑,让人

透不过气来。

开国皇后慕容英梳着飞云髻,发Сhā一对金刚石金凤钗,鹅蛋脸,秀眉如

云,杏目闪亮,琼鼻朱­唇­,肌肤微黄擦淡淡香粉,端庄秀美,端坐于主座,

不怒自威。

她身边两侧赐了座位的有四位正一品的妃子、六位正二品的嫔,八位正

三品的婕妤,余下十几位正四品美人、正五品才人都是站着,大厅两边快要

挤满了。

一名大宫女走进来,俯在慕容英耳边将何冬册封卧虎先生一家的事细细

说了。

慕容英脸上瞧不出悲喜,待嫔妃退下,这才露出笑容,令宫人备下何冬

爱吃的酒菜,又把公主何义芸叫来嘱咐几句。

果不其然,午时前一刻,何冬来到立政殿,见最爱的皇后与最宠爱的女

儿早就等着,又准备了他喜欢吃的酒菜,心情大好。

青城大捷,普天大庆,然何冬因卧虎先生病危,心情极差,恨不得Сhā翅

飞到几千里之外守在卧虎先生身旁。

幸亏老天开眼,卧虎先生命不该绝,­性­命保住,重伤几个月后便能痊愈

何冬愁苦悲伤的半个月,昨个半夜得了密信,终于等到了这个好消息。

何义芸容貌随了何冬,额头饱满,浓墨高鼻,穿着石榴红裙,英气十足

,声音清脆似泉水,道:“父皇,我听说大英雄国士卧虎先生未死,被医好

了!”

何冬在慕容英母女面前不愿伪装情绪,激动点头道:“不错。”

何义芸上前拉着何冬衣袖,低声恳求道:“父皇,我听母后说先生的病

是吃了先生孙女的药好的。我有个不情之请。”

何冬冒出一句老家鲁地话,问道:“闺女,你又有了坏主意?”

“父皇,这是好主意,哪是什么坏主意。”何义芸撒娇道:“我想去亲

自拜见先生,结识先生的孙女大药师。”

何冬瞪眼道:“你一个未成亲的公主,岂能离了长安跑到南地去?胡闹

。”

何义芸今年十岁了,羞得低下头。

“冬哥,是我让芸娘去的。”慕容英秀眉微蹙,突然间嘴­唇­颤抖,杏目

含泪,哽咽道:“我是为了咱们的扬郎。他今年已经八岁,离十二岁只剩下

四年。”

她册封为开国皇后之后,先是平安生下公主何义芸,过了两年怀孕后期

出了状况早产大出血生下皇子何义扬。

她身体大亏,何义扬身体非常孱弱,三岁时又得了怪病,连她都治不好

她不得不求了何冬,把何义扬送出皇宫,交给她师父医神丁素然夫妻照

顾。

五年来,她只在夏季打着避暑的幌子去瞧看何义扬。

就在半年前,丁素然告诉她,何义扬顶多活到十二岁。

她做为母亲,为了医好儿子,愿意尝试任何办法,不惜一切代价。

何冬疑惑道:“扬郎怎么了?”

慕容英目光幽怨,反问道:“冬哥,你还记得扬郎吗?”

何冬长叹一声,疼惜的瞧着慕容英,缓缓道:“英妹,我心里不是没有

想着咱们的扬郎。”

慕容英便将丁素然的话说了,道:“若不是扬郎只有四年可活,我能出

这般着急出此下策,让咱们年纪这么小的芸娘离宫去千里之外的南地吗?”

“英妹,此事你该早告诉我,不该独自承受痛苦。”何冬心情沉重。

他后宫妃嫔几十人,只有两个儿子,太子何义轩与皇子何义扬。

何义扬又是助他得天下的开国皇后慕容英所生。

“我见你为北地的事烦心,不想增加你的痛苦。”慕容英接过何冬递来

的丝帕擦泪,道:“师父说扬郎身子太弱,经不起长途跋涉。我唯有先让芸

娘去卧虎先生家,待芸娘回来,再决定是否送扬郎去。”

“父皇,我愿意为了弟弟去南地。”何义芸跪下道:“您就准了吧。”

何冬双手扶起何义芸,动容道:“芸娘起来。让我细想想派谁跟你同去

合适。”

何义芸惊喜道:“母后,父皇同意了。”

何冬点头让何义芸这就去收拾行李。

他拉起慕容英的手,柔声道:“英妹,此事你想得周到。”

若是寻常的大药师,慕容英直接派宫人传口谕请来就是,再有些名气的

,就让是何冬下旨宣召入宫。

卧虎先生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是重病在家养伤,正需要他的孙女制药,

这个节骨眼,皇室断然不能把他的孙女调走。

初冬早晨,潭州的天空落起毛毛细雨,天地­阴­冷潮湿。

潭州驿馆停着大门四辆双马马车。

百名军士着铁甲站于马车后面,每人身旁都有一名高大的黑马。

两个穿着显眼官袍的男子上了一辆马车,一个戴着狐狸皮毛帽子、穿着

蓝袍的英气小少年由两个容貌普通的黑袍青年扶着上了第二辆的马车。

众军士待军士长一声令下,飞身上马,分成两组,将四辆马车夹在中间

,朝着浏阳县方向奔去。

雪越落越大,两刻钟过后就飘起鹅毛大雪。

官道泥泞路滑,百姓均低着头急匆匆赶路。军士长怕马车撞了人,又怕

马车滑出官道惊了车上的贵人,唯有下令放慢速度。

二百里路程竟是走了两个多时辰,到了浏阳县的太和镇驿站已过了午时

御林军队长打马奔至第一辆马车车窗边,高声问道:“王爷、国公爷,

此处离曲家村还有十五里,可要在此用了午饭稍作调整再去曲家村?”

马车里的两个男子正在打盹。

生得白白胖胖像弥勒佛似的中年男子,突然间醒过来,推了一把旁边黑

瘦的老头,指指车窗外。

黑瘦老头正是那日早朝要给卧虎先生请封王爷的邓国公邓影,激动道:

“这就到曲家村,马上能看到卧虎先生?”

队长高声复述刚才的话。

邓影叫道:“本国公当年行军两天两夜不吃饭照样打胜仗。这都要到了

,还吃什么饭。快赶路!”

队长一路上大小事情都要请示两人,只是每回发放命令的都是邓国公。

中间马车里的一个圆脸青年掀开了厚厚的蓝­色­车窗棉帘,­阴­冷的风将晶

莹的雪花吹进来,忙放了下来,道:“少爷,外头雪很大,跟长安冬天的雪

一样。”

蓝袍小少年坐直了身子,疑惑自语道:“不是说南地雪少又小,怎地有

这么大的雪?”

生得瓜子脸细长眼睛的青年道:“少爷,咱们从北而来,过了长江气候

是温暖些,可不是下雨就是下雪。”

若是仔细瞧看,便会发觉两个青年皮肤细腻都有耳洞,其实是女子。

过了三刻钟,车队缓缓停了下来,蓝袍少年竖起耳朵听外边呼呼的雪风

里军士长无比恭敬的高声道:“御前带刀侍卫队长王志拜见焱郡王将军。”

“你们一路辛苦,快请起。”一个威严的少年声音响起,“我师父卧虎

先生怕扰了村民,只让马车及二十名将士进村,余下将士这就去太和镇驿站

用午饭歇息。”

蓝袍小少年激动的道:“焱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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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更新八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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