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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我和北x大---不得不说的故事 > 十四

十四

个,是典型的阳胜­阴­衰类型的理科班级。二十四个男生平均分在四个宿舍。宿舍六个人里李明华、贾家楠、丁阳和我是北京的,黄站和何小军分别来自湖北和湖南。为了让大家加深对我们宿舍的认识,我逐个介绍一下这些兄弟。我们这六个人中,从外貌和吨位上来讲,李明华最壮、贾家楠最高、老丁最老、黄站最胖、何小军最瘦,我呢,没有啥明显特点,要非得占一条的话,虽然我不怎么情愿,但也只能占相貌最丑这条儿了。

李明华——我们都叫他大华或者华哥,北京顺义人,平时爱好打篮球和健美,十分豪爽,说话大声大气地,是个经常接电话时说话声吓到对方的主儿。

贾家楠这个人是最有意思的,外号“叨哥”(另一说是“刀哥”)。至于这个外号的由来,大家谁也说不清楚,可谓众说纷纭。有人说此雅号得自于他的爱独自一人唠叨,有的说是因为他经常耍大刀,这里我权且叫他前者吧。至于他是哪里人,同样也是个迷,据他自己说在重庆渣滓洞边上住过,后来又在少林寺学过武术,还在沧州学过杂技,最后则一直住在北京。兴趣爱好更是多得数不清,据他保守估计有九九八十一种之多。这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因为就光我见过的就不下三、五十种,像什么­阴­阳八卦、五行学说、天文地理、耍大刀、练气功、吹口琴、拉二胡、弹吉他、象棋、围棋、五子棋、动画片、打游戏机等等等等,(为了节省篇幅,恕我不能一一列举。)总之,一个词来形容他的爱好就是,广泛。按说这样一个人物,大家对他的才能是很佩服的,不过却很少有人喜欢同他过多交往。他太爱卖弄自己才能了,而且肯定从小就是,因为当我们对他自我夸耀时露出反感时,他总是像小孩一样错误地理解为那是对他的羡慕和崇敬。他还有一个癖好,就是看各种街头小报。我曾经翻了翻,其中不乏有可观者,譬如:某某女大学生情与欲的陷阱无法自拔,一腐败局长包二­奶­后的自白,某公司领导招聘女雇员时畏亵女­性­等等。

和叨哥正好相反的是老丁,老丁并不老,只比我们大一岁,只不过他一直留着胡子才显得老点,这家伙很少说话,经常坐在一边心事重重地冥思苦想些一般正常人不去想的奇怪问题。我们很难琢磨他的一些想法,问他时,他多半也回答得驴­唇­不对马嘴。譬如刚开学时,他听说黄站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到的北京,他就一连几天饭也不吃地在想,火车到了北京怎么掉头回去这个问题,还认真地拿出尺子圆规在纸上画着示意图。看着他受折磨,我实在不忍心了,就告诉了他,火车两边都有车头,到北京后,司机换到后面车头就可以往回走了。从此他对我感激地不得了。这家伙不但经常乱想些奇怪的问题,而且有时候还常常心不在焉。比如看球赛,中国队一进球后我们大家都一齐欢呼,而他还在那不动声­色­地盯着屏幕,过一分钟,等我们都平静下来后,他就会转过头来,认真地问,刚才的球是哪个队进的,现在几比几了?老丁虽然话不多,人也怪怪地,不过却是个很热心的人,平时看到宿舍楼道和水房的杂物他都会主动收拾起来,不管有没有任看见,一点不像某些人,为了赢得别人的夸赞,而故意在人多的时候做给大家看,之后再到处宣扬。因为这点,大家都和他相处地不错。

黄站和何小军虽然都是南方人,却正好一胖一瘦,一随和一严肃。黄站经常被其他宿舍地人当作玩具,特别是对面宿舍的甄旭伟。甄旭伟外号“真虚伪”,因为平时眼神­淫­荡,所以又叫“真­淫­荡”,真­淫­荡经常在晚上睡觉时­骚­扰黄站,还搬着凳子,站在上面手伸进被窝摸睡在上铺的黄站。久而久之,黄站几乎得了神经衰弱,一到晚上,就会挨个问大家还有上厕所的不,要是都没有,他就赶快锁上门钻进被窝里。这时真虚伪就会在门外徘徊,很­淫­荡地叫几声“黄胖儿”,然后很大噪音地拉着凳子回到自己宿舍。何小军喜欢足球时政和文学,虽然平时很严肃,但是人不错,和很多人都是要好的朋友。他买回的《参考消息》总是被我第二次利用——我平时也喜欢了解了解政治。

“非典”结束了,几个月不见的大家又见面了,又开始了熟悉地学校生活。总的来说,学校的生活我一直过得还算得心应手,只是最近作息时间有点调整而已。以前每天8、9点才起床,经常逃上午第一节课的我,现在天天把闹钟定到了6:30。早上起床迅速穿好衣服,被子照例不叠,穿上鞋以最快速度洗脸刷牙,然后拿起书包飞奔楼下。宿舍的兄弟们这几天起床几乎见不到我人,我估计他们肯定背后议论过我到底去­干­什么去了这个话题,以他们的想象力,答案肯定是五花八门。据我观察,小尹子那个­色­ⅿⅿ的家伙肯定又在背后说我这几天早起去找发廊小姐了,而且可能已经和“叨哥”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我的发廊奇遇了。不管他,总之,他们肯定不会认为我是在提前到教室占座位上课,因为我每天都在我桌子上工工整整地写上:今天要交的作业在抽屉里,请诸兄代为上交,多谢毋忘!对我另眼相看的要算宿舍门厅里值班的老大爷了,以前由于我多次早上不去上课,盘踞宿舍睡觉,经常被宿管人员在楼下的黑板报上点名批评,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星期二我还因为这个写了一份检查呢,不过现在每当看到我天不亮就提着书包跑出去,老大爷总是对我点头微笑。

跑出宿舍楼,先到外边的摊上买四个­鸡­蛋灌饼,吃两个带两个——午饭也提前买好了,然后到马路对面的福乐园市场。

市场二楼是新开的网吧,机子和网速也都很不错,前几天我花了十块钱办了张会员卡,上一小时比非会员便宜一块钱,一天上十个小时的话,就等于挣了十块钱,我想。按规定网吧是在每天早上8点才开门,不过下边没有几个会认真执行,一般7点左右就开了,这也是我为什么6:30起床的原因。每天头一个到这里上网的大概非我莫属,不过我是很讲礼貌公德的,门一打开,我总是先让那些拖着疲惫的脚步,带着两个明显黑眼袋的“网友”先出来——先下后上,这个是小学思想品德课上就学过的嘛,然后再进去挑个位置好的机子。我很敬佩这些 “包夜”的人,让我坐在家里上个通宵还可以,有吃有喝的,要是在这里一动不动地坐上一夜,那滋味肯定不好受。

左手边第六排靠窗子的位置是我必占的,那里空气好,吸不到二手烟,而且附近人也不多,可以免受打扰。不过有时除了我也会有其他人来我旁边上网,我一眼就能看出那些人多半是­性­饥渴的年轻人,佝着腰,低着头,脸几乎贴到了屏幕上,右手快速地点击着黄|­色­网站,隔两分钟还会抬起头紧张地观察下附近是否有网管。

我对此是不屑一顾的,并不是我多清高,依我看,与其在大庭广众下看这个,还不如买几张###回家锁上门关上窗慢慢欣赏,如果父母不在家还可以放出点声音呢。何况福乐园西边一百米远的地方就有卖的,十块钱两张,如果会讨价还价的话,还能买二送一。

用书包占好了位置,我先到厕所去清理下­体­内垃圾,轻装上阵,毕竟要坚持到中午,那可是四、五个小时的持久战。一切安排就绪,打开电脑,登陆游戏,当清晨初升的朝阳把光芒洒到我身上时,我便开始了我一天的游戏生活。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我一直打到下午1点,然后拿出书包里的两个灌饼,边吃边向学校走去。下午是结构力学课老师的课,不能不去,而且玩了一上午正好累了,可以在课堂上睡一会。

教结构力学的是一个姓张的半老不老的老头,挺有学问的,讲起课来有板有眼,据说还是“XX学会”的常务理事。记得第一次上他的课时,他绘声绘­色­地为我们做自我介绍,他谈吐中露出的那学者式风度让我很是钦佩,更让我感激的是,他向我们保证上课时绝对不点名。他说他讲课有魔力,只要学生听他第一课,就会一直想听下去,所以根本不用点名。我可从来没怀疑过他自诩的魔力,不过,可能是我第一次听他讲课时睡着了吧,我并没有产生想一直听下去的欲望,何况他保证过不点名的,所以第二次再上课我就决定在宿舍自修睡觉这门课,顺便说一句,我最喜欢中午睡觉。

结果我被他从离学校15分钟路程的新生公寓给揪到了教室!

事情是这样的,他的确没有违反他不点名的诺言,他只是上课时数了数到场的人数,再找下和花名册上的人数的差额,具体计算公式如下:

花名册人数﹣到场人数﹣事先请假人数﹦旷课人数

由于我从小数学就很差,所以也弄不清他用的公式叫啥定理,竟然一算一个准。就凭这个,我愈加敬佩他了。计算出旷课人数后,他就会在下课时把几个班长叫到讲台,让他们把自己班级的旷课名单写出来。我们班长杨参,外号“西洋参”,和我关系不错,所以并不想供出我,不过在硬挺了大概20分钟后,不得不供出了我。因为如果不说出旷课人名,所有同学都不许下课。于是一个电话打到宿舍,我不得不从宿舍一口气跑到教室,当着几个班学生向老师道歉,那时我还没有整天到网吧玩游戏,如果换成现在,可能我就必须从网吧的座椅而不是宿舍的床上跑到教室了,网吧到教室的路程可能还更近些呢。我发誓,这是我平生最难堪的一次。还好我学乖了,以后再也不敢迟到了。

我们宿舍的大华给我占了个座位,一般情况下,我们几个都是盘踞在阶梯教室的最后几排。这里距离老师远,可以免除老师­精­确制导武器的袭击,上课时可以放心大胆的聊天而不影响别人,看来我们的思想道德意识还是不错的。

小尹子照例坐在我边上贫嘴,带着故意做出的神秘嘴脸,油嘴滑舌地问我发廊小姐滋味如何。我懒得看他那故意做出的嘴脸,没理他,嘴皮子都没动。

“靠,咋不说话?是不是虚了?哥们一会请你吃盘火爆腰花、蒸三鞭,给你补补吧。”嘴脸还是那么难看。

小尹子真名叫尹铮,其实人不错,就是太贫嘴,开学不到一年,他的佚事已经在全系流传了不少了。记得那是我们开学后第一次全院系大会,院长抽查到会人数,正好点到他名字。这院长用很不标准的普通话大声地叫道,###(尹静)。哈哈哈,全系爆发出一阵大笑。院长揉了揉眼睛,继续叫道“###,四零三班的###。###没来吗?大会结束叫###到我办公室找我,第一次开会就敢不来!”

从那以后,认识他的人见到他就会­阴­阳怪气地叫他做###,当然,前提是旁边没有女生。开始的时候他也装做没听见,不搭理人家,不过像他这么贫嘴的人要是几天不和别人说话肯定憋出­精­神病,于是也就默认了。

过了几天,也是在我们结构力学课间时,外系的一个男生从后门进来,嬉皮笑脸地向我们打听谁是“###”,不巧的是他正好问到了常年盘踞在大后方的我们,而且正好问的是尹铮。小尹子没等他说完,就狠狠地给了对方一个大巴掌。那人骂了声,­操­!就扑了上去。我们几个绝对够哥们,没等小尹子招呼,就一哄而上,给那家伙打的满脸是血。

我更气愤,一股无名野火从脚趾头一直冲到我脑袋顶儿,我抄起椅子就要砸他脑袋。我一使劲没抄起来,刚想起来那都是连排座椅,是焊在水泥地上的。再不出手就不够哥们儿了,于是我冲过去,往倒在地上还没爬起来的挑衅者ρi股上狠狠地踢了两脚。那人爬起来指着我们,说了句,小子,等着,就灰头土脸地跑了。

没过几天我们受到了处罚,小尹子被通报批评,我们几个受到警告处分。都说我们学校据说以管理森严著称,看来还是名不虚传的。不过那小子也没好到哪,他也一起上了学校的宣传栏。以后,一上结构力学课我们就会开玩笑地对小尹子说,那傻X再敢来,咱就别再手软,给小丫的阉了。

上课铃响了,那个半老不老的老头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课了,这时候你能惊奇地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坐在教室前半边的纷纷拿出本子记笔记,抬着头开始听课,姿势都是一个样。而后边的则于前边形成鲜明对比,可谓是五花八门,有小声聊天的,有看漫画书的,有打盹的,有吃话梅糖的,有脱了鞋抠脚趾上褪掉的角质皮的,有挖鼻孔不慎将秽物弹落别人脸上而轻声争吵的,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世间百态,无奇不有。更令我们后排人心神荡漾的是,大嘴曦哥不时地主动与他女朋友亲热,时而亲下脸,时而摸下肩膀。

小尹子好不容易关上的嘴巴又开始张开了。他捅了捅我,指着曦哥说:“你看人家曦哥多爽,佳人在侧,我他妈一直还是皇帝——孤家寡人一个。对了,你天天早上出去一天不见人影,是不是去找小姐了?跟哥们说实话,我绝对不和别人说这事,要不也带带我一起去见识见识吧。”我还真怕他总出去乱说,虽说本人没啥好名誉,但是恶名却还没有,于是把早上去打网络游戏的事告诉了他,也免得听他在我耳边唠叨,我还想抓紧时间睡会呢。没想到这家伙非但没有闭嘴熄火,反而更加兴奋了,原来他也在玩大话西游。不但他,连他们宿舍的张海舟和何君也都玩,而且和我还是一个服务区的。他继续说道:“非典放了好几个月假,实在无聊,我们几个联系了下,决定玩这个游戏,最近这个游戏特火。”本来不想听他唠叨的我­精­神头也来了,低头开始和他聊起了游戏来。下课后,我们,又叫上何君和张海舟,一起骑车奔了网吧。

有了这几位的加盟,这个游戏阵容很快变强大了。网吧这天的人并不多,我们很容易找到四台连续的机子,边玩边聊天。张恰好也在线,于是我又介绍他们认识了张。他们当然加入了我的帮派,而且都被我任命成帮内领导。

正在玩的起劲的时候,我们几个人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地抗议起来,由于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发出的信号也是有强有弱,音调也高低不一,听起来简直像一支美妙的曲子。我们正考虑是否回去。此时张海舟的一声超重低音的抗议给了我们最大的动力,真有点醍醐灌顶的感觉,我们当即决定回去,毕竟肚子是不好骗的。不过当时的情景也不容我们不走,海舟的一声抗议使四周半径十米内的人都掩上了鼻子,对我们怒目而视,我们很快明白了发声的器官并不是他的肚子,而是他消化道的最末端。我们不得不悻悻地走出了网吧。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挂上了树梢,星星也在天空中眨着眼睛,凉爽的清风夹杂着路边花草的清香在我们身上拂过,这种舒畅的感觉更使我们的食欲膨胀。为了缓解刚才的尴尬,海舟主动请客,我们来到了经常去的杭州包子铺。四屉包子四碗­鸡­蛋汤顷刻间被我们这几个饥渴的人消费­干­净,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我们已经很满足了,毕竟这是海舟第一次请我们吃东西,要知道让他请一次客的难度比高数及格还要高N多。不过我们很快发现他的脸­色­有点难看,而且越来越明显,甚至有向京剧里面大花脸发展的趋势,我们想他可能是又要放屁了,每次放屁前他都是这个表情。我们几个都堵住了耳朵鼻子等待,不过预料中的巨响和强烈的刺激气味并没有像平时一样出现,海舟憋了半天的大花脸也渐渐地变成了略带羞涩的青衣女旦,他柔声对我们说,不好意思,今天我忘带钱包了,下次我请吧!我晕,我们几个齐声叫道,差点背过气去。还是小尹子够意思,啥话没说撂下了十五块钱。

躺在宿舍的床上,我眯着眼睛在心里窃喜:想不到我这个帮主不但领导了网络里虚拟的人物,现在还领导了自己身边的人,更何况张海舟还是学院学生会­干­部呢。

我和北X大---不得不说的故事 (3)

夜深了,明亮的月光从敞开的窗帘间泻进来,窗外草地里的夏虫也正低低地吟唱着夜曲。此声此景,如同睡眠的催化剂一般,我一边回想着我在大学中经历过的无聊时光,一面等待这睡眠的到来。

这所大学并不是我高考前一直梦想的学校,­阴­错阳差,我稀里糊涂地来到这里,带着失落来到这里。我的成绩比班上所有的同学都要高,甚至要比有的人多一百分,在班里当然是第一,在学院也是前几名。这样的成绩当然使我很快出了点小名气,被人“、”地叫来叫去,我同样也很乐于接受这样的称谓,毕竟这让自己多了些向别人炫耀的资本。说起“”,我又想一件事,一件很好笑的事。那是在刚开学时,院系召开师生大会。院长在点名表扬了我们各个班的“”之后,严肃地信誓旦旦地对我们说,北X大被开除的学生当中,“”占的比例是最大的,也就是说“”是最容易被开的。矮胖的身体,光秃秃的头顶,说话时幽默的言语,使我很容易就判断出院长在开玩笑,不但我,所有的同学都那么认为。我觉得这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还会笑起来,虽然此刻我的眼皮正在打架。

我走在昏暗幽深的行政楼楼道里,觉得步子异常的沉重。我能听到这步子清楚的回音,回音在墙的四壁无数次地撞击,又一次次地钻进我的耳膜。楼道里没有人,一般没有人会到这里来,除非有什么大事情,譬如说给予严厉的处分。我是刚刚在食堂吃饭时接到辅导员的通知的。可能是他不想伤害我,亦或怕我接受不了,便用一种故意做出的轻松口吻告诉我这件事,并随手给我一张巴掌大的小单子,上面盖了一个血红­色­的北X大的校印,印泥下边印了一行小字。看来我们学校的节约意识还真是不错,纸张油墨都做到了最节省。字虽然小,不过却是很清楚,上面赫然印着——退学通知书。我懵了,我想大叫几声,然而心里空落落的,怎么也喊不出去。四周嘈杂的人流声似乎一下消失,变成一个无声的褪­色­的背景,而我也已经被某种力量所隔离,隔离在这个世界之外。或许在周围人群的眼里,褪­色­的是我,消失的也是我。我似乎感觉到我的身体在慢慢变轻,我没有任何感觉地走出了食堂。

一个人来到空旷的­操­场上,呆呆地坐在看台上。我没有想更多的事情,没有想该怎么和家长和自己交代,没有想我今后该做些什么,我只是想把我空落落的心暂时填实,那种感觉难受得无法形容。我紧紧地抓住边上的护栏,我怕风把渐渐变轻的身躯吹走。然而我空落落的心并没有填实,当然,也没有被风吹走。

行政楼里一扇扇用铸铁的防盗门武装起来的房门威严地在两边矗立着,一根根的铁栅好象是一颗颗锋利的牙齿。我怀着恐惧忐忑的心一扇扇地寻找着学籍管理室。由于光线比较暗,我不得不欠着脚,将脸紧贴着铁门来看每一间的门牌。

真冷。

学籍管理室放着一叠叠的卷宗,按顺序整齐地排列在铁架上。这一排排的用牛皮纸封起的卷宗,意义已经不再是一张张纸,而是一个个人。只要卷宗还摆在架子上,这个卷宗所代表的人就还可以在这里存在,反之,这个人就必须消失。然而他们毕竟是张纸,我们用打了分数的试卷纸换来了印着录取通知的纸,又用录取通知换来这一张张的卷宗纸,最后用再用卷宗纸换取烫金的纸——毕业证书,它们不是纸又是什么呢?这一个个整齐排列起来的卷宗让我忽然想到了做课间­操­的编队,穿着同样的衣服,迈着同样的步伐,喊着同样的口号。我觉得很滑稽,我想笑,却笑不出。

我并不认为悲伤会带来转机,不过我还是带着悲伤的表情,因为我本身就很悲伤。就算悲伤带不来实质的东西,能够换来点同情也好。不过管理室的主任并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在她听完我的情况后,捋了捋刚烫过的头发,淡淡说了句:“哟,又是个‘’啊”。那平淡的样子好像是一个职业医生,见过了太多的死伤病痛,对那些我们觉得很可怕的事情总能保持一份淡然。我拿着自己的卷宗走出了档案管理室,后面又喃喃地传来一句不带任何感情Se彩的话,“怎么又是个‘’”。我神情恍惚地走在楼梯上,一脚踩了空,狠狠地栽到地上,醒了。天亮了,是个梦。

还好是个梦!笑话毕竟只是笑话而已。

出了一身汗的我深深地喘了口气,又回想起昨夜梦境里出现的那一张巴掌大的退学通知书,于是拿起笔来,怀着敬佩的心情,写了篇宣传稿,《我校办公室用品大节约,再创集约型新校园》,副标题是:记北X大的绿­色­节约宣传月。并寄到了某晚报社。我趁着下午没事,便偷偷地跑到了学校行政楼。虽说只是个梦而已,但毕竟这个梦太令人恐惧了,况且这个梦境里出现的东西太具体太­精­致了,不像平时做梦那样笼统虚幻,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必须来看看。楼道里的确很清冷,但灯光并不像梦里想象的那样昏暗。当我有足够理由确定那个梦确实是个虚幻无聊的想象时,我悬起的心彻底地放下了。我狠狠地朝学籍管理室吐了口唾沫,迈步下楼了。

“站住,别走!我刚拖完地你就故意弄脏,你是哪个学院的?!”一个女清洁工从隔壁的厕所走出来,手里拿了个刚从水池洗过的墩布。

我说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大婶,您放了我吧。

“放你可不行,你这问题可严重了,是道德素质问题,是不尊重人民的劳动的表现,严重违反了‘###’,我虽然是个保洁员,但是也要肩负起教育年轻一代的重任……你说,哪个学院的?”

我一看要坏事,要是暴露了身份,学校肯定又给处分,还是走为上策。没等她说完,我就玩命地向楼下冲去。别看大婶长得发福,不过速度丝毫不慢,一下子窜到我前面,挡住了去路。我心里一狠,回头就跑进了男厕所,我心说都说妻子和家庭是男人避风的港湾,我看男厕所才是最好的安全港。嘿嘿,看你还敢进来抓我不。不过还没等我愣过神来,我就觉得身体慢慢离开地面,轻飘飘地向厕所外走去。我想挣扎,但是不听使唤。我抬头一看正是胖大婶,胖大婶揪着我的衣服后领把我拖到了楼道里。

“好小子,你还敢跑?别以为我抓不住你!你大婶我反应灵敏得很,炒股都炒了有十年了,大盘小盘的我一抓一个准,别说你个黄毛小子了。”

“我……大婶,你连男厕所都敢闯,我是不该跑,不过你也不能随便进男厕所啊,这传出去也不太好吧?”想到她闯了男厕所,我觉得抓住了她的把柄,所以说话也硬气了些。

“小子,你学习学得视力下跌了吧?现在收盘报多少啊?俩眼指数加一起有不?”这大婶还真幽默,我看和赵本山搭档演小品准合适。

“两个都是的,”我有些得意地说。看来她还真炒过股。

“那你回头看看,都考上大学了应该认字吧?不认识字总该认识图吧?”大婶指着门牌说。

我觉得头皮都有点发麻,门牌上用黑体字写着:女厕所,下边还画了个穿裙子的女人。字和图我都认识。原来刚才大婶是在打扫男厕所,她从男厕所出来我就自然而然把那里当作女厕所了,于是隔壁肯定是男厕所了。虽然知道错了,可是嘴上还不想认输,我用恳求的语气商量说,“大婶,反正你也去了男厕所,我也走错了门了,我们两清了,你放了我吧。”

“嘿,你小子还嘴硬,我是专门打扫厕所卫生的,我去那是工作,你要是走错了那就是耍流氓,告诉你,信不信我到保卫处举报你,你看见楼道两头的监视器没,那就是证据。”

事情到这我还能怎样呢,我认了。我含着泪说我招,我都招,我叫周敬己,字摩才,号敬己轩主人,QQ号是84965938,学号02XXXX01。男,21岁,家庭出身三辈子贫农。出生于1982年X月X日,属狗,双鱼星座。身高米,体重71公斤,属于偏胖类型。血型A,无献血史。家住幸福社区平安大院3号楼202。大婶,我全说了,还都是实话,对了,这是我身份证和学生卡,请您过目。我彻底崩溃了。

接下来的两天我在惶恐中度过,按我的错误和学校一贯的严厉作风,最少也要给个警告处分。第三天,我被叫到了学院政教处,为了减轻处分,我主动交代那天的错误。政教处的老师听完后,睁大眼睛看着我,很显然没听明白我的话。老师说,什么吐痰女厕所的,你是不是又要写一篇爱护厕所卫生的稿子啊,那回去赶紧写,现在我们市正搞爱国卫生运动的宣传,多给学校学院争点荣誉也好,啥都别说了,你看看这个。我疑惑地接过一张报纸,笑了,原来没想到那篇稿子在报纸上刊登了出来,更没想到学校竟也知道了,我乐,学校更乐,实实惠惠给了个奖励,给我今年的加了分学分。我决定庆祝下,于是旷了三天课,狠狠地打了几天游戏!

从此以后,我在学校的知名度更加扩大,甚至经常有些不认识的人认出我,有时候学校学生会宣传部也会找到我让我帮着写些宣传材料什么的。而那位打扫卫生的大婶以后也看见过我几次,虽然她没说什么,不过我心里很感激她并没有为难我。通过那次她的教育,我以后再也没有­干­过破坏卫生的事了,我想这要比给个批评和处分要管用的多了。在这一年多里,遇到的院士、教授、博士生导师也有十几个,可我感觉真正教给我点什么,就这一位。

我和北X大---不得不说的故事 (4)

不知道其他学校情况怎么样,我们北X大有个很大的特­色­,就是开学补考。凡是没有过的科目,大多都能在每学期的开学初参加补考。说实话,在过去的一年里,我没有几天认真学习的,已经有五科亮红灯了。如果学分通过率不到50%,那么就会得到试读警告,还要罚款几千元。这些钱对于我这个穷人的孩子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所以我必须保证通过50%的生死关。

自己每科的成绩以及该科目占的学分,在学校网站上能够查到,所以我来到学校机房,开始研究我的过关计划。登陆到自己的成绩页面,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张五颜六­色­的成绩单。超过80分的用黑字书写,60-79用绿笔,不及格的则是红­色­的,学校组织了开学补考考试的就在后面用蓝­色­标出。我除了几科课外调查类的是黑字绿字,其他大多是红­色­,大有当年“文革”时期样板宣传画《祖国江山一片红》的气势。当然,由于明天就要报名补考,所以机房里的机子大多被我这样的人占了,人人皱起的眉头面前都有一张红单子,气氛相当的凝重。于是乎,有叹气的,有挠耳朵的,有砸键盘的,有摔鼠标的,有商量怎么作弊的,有计算自己学分通过率的。古人在岳麓书院有一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我们今天的北X大此时也毫不逊­色­,叹声悲声鼠标声,声声入耳;苦事愁事补考事,事事伤心。我反复权衡了半天,决定报英语、军训理论和校史校规考试,如果这三门考试都过了,学分通过率就能到60%。

英语占学分,是个大项,是必须报考的,这也没有什么稀奇,稀奇的是这门叫校史校规的考试。说它稀奇并不是说其他学校没有,据我所知,很多学校都开有这门课程。可是要说它学分之多,受重视之高,出题命题之刁钻,恐怕是绝无仅有的。除了大众型问题,例如学校哪一年出现啦,校长叫什么名字啦,一共有多少个院士和博士生导师啦什么的。这些问题书上都有,很好回答。不过还有一些就不是那么容易回答了,我还记得上次考试的一些题:甲生打架用棍子敲乙生的腿,会如何(我答是乙的腿会断掉);某人将楼道电灯用弹弓打破,会咋样(我答会导致楼道里灯光暗);王某和李某在学校公园里亲密地拥抱接吻,会出现啥后果(我答会怀孕)等等。我一直不知道我填的为啥不对,直到后来人家告诉我正确答案——持械打架会开除,故意损坏灯泡会被警告并赔偿,公共场合出现亲密行为会通报批评。

啥也别说了,只有两天了,回去背吧。

英语不是一朝一夕能上去的,所以我把­精­力都用在这两门上了。我躺在宿舍的床上开始用功,一切事务全部不管,闭门谢客,吃饭时间也是不能放弃的,于是枕头边放了几根火腿肠和几袋方便面,如果不是宿舍里哥们儿反对,我还打算放个马桶或者便盆。虽说吃的简单点,不过品牌还是要讲究的,日本的坚决不吃,只吃国货。火腿肠必须是王中王的,预祝我考试称王,方便面当然是统一100的,补考争取100分。不是我迷信,高考前我吃了几天的面霸120,考试科科超过120分,要是当时让我老妈做几天清华150牌炸酱面(本产品商标已被我老妈注册,各单位和个人如冒用,将负法律责任),估计考满分上清华问题不大,如果有要参加高考的弟弟妹妹可以试试,保证管用。

不说了,小尹子来了,那小子肯定是来嘲笑我的。我刚要把头转过去面壁,他一把拽住我,问我,如果我现在给你一板凳,啥后果,一双眼睛在大眼镜片后面滴溜溜地转着。我一看,乐了,原来那家伙手里也拿了一本《北X大校史校规》。

“开除!”我爽利的回答,我庆幸他不是来捣乱的。

“可以啊,张口就来,看样子能过啊,到时候帮助帮助哥们下吧。”

“靠,说毛呢,我考了两次都没过呢。”我说。

他坐到椅子上,开始读了起来,某年某月我校某教授获得国家某奖,某月某日是我校校庆日,某人到图书馆偷书被抓被通报批评……看着他那认真劲,这回肯定能过,嘿嘿,也许考试还能借他点光呢。

“哎,你说,男生跑到女厕所受啥处分?”他­色­ⅿⅿ地问,这家伙总是暴露本­性­。

我一愣,这家伙怎么问起这个了?“奖励学分”,我咬了一口火腿肠回答说。

“¥%*)#$^,啥啥啥???”他显然没心理准备,而且看样子有点要疯起来前兆。

我也知道我嘴里嘟噜出来了不该说的了,连忙改口道:“我是说在各种比赛中给学校争光的奖励学分,我正看这页呢呢。”我把书翻过来给在他面前晃了晃。好险,要是叫他们知道了,我一世的清名就东流了。

“哈哈,我看你是不知道正确答案,告诉你,拿笔记下来吧,有流氓活动的,一经发现,立即开除,情节严重地,移交司法部门处理。”

“尹哥,你丫真厉害,啥都会,够狠。”我违心地恭维了他几句,才算遮掩过去,更庆幸自己没有被移交司法机关。

疯狂地背了几天,坐到考场上的感觉已不再像以前那样手足无措了。卷子发下来,自己以前所未有的平静开始答题。两天的高分方便面还真没白吃,考试前看过的东西记得###不离十,没几下工夫就答完了。在确保自己肯定能及格后,我便趴在桌子上安然入睡了。铃声响了,我把带着熟睡时流下的哈喇子的卷子自信地交了上去。几天后发下了成绩,还真将就着过去了,六十分万岁,这是当知无愧的大学生的格言。为了庆祝胜利,我们几个免不了要庆祝下,凑钱去骨头馆吃了顿香喷喷的大骨头,随后,沿着熟悉的路线来到了我们常去的福乐园网吧。当沾满骨头汤油脂的手指轻松地敲击在键盘上时,一种久违的快感迅速地传遍全身。是啊,为了准备补考,已经好几天没有游戏了,现在要好好的补偿补偿自己了。

我和北X大---不得不说的故事(5)

对于我们这些不爱学习的人来说,不玩游戏,几乎没有啥乐趣,除了站阳台上吼歌。由于学校宿舍紧张,我们这界学生不住学校,而是住在离学校两站地的学生公寓。公寓是大四合院结构的,四面都是楼,中间有个大空场,大概30米见方,男生女生相对而居。每当夜晚无聊的时候,游手好闲的人士便会陆续来到天井的阳台上转悠。这个时候你能充分地体会到友谊无界限这句话,大家伙也不管认识不认识,隔着八丈远就会在阳台上甩开嗓子扯起啖来。

“哥们,你啥系的?”五楼的冲着斜对面的三楼的喊道。

“经管的,你们呢,计算机的吧?”对面大声回答。

“谁叫我们计算机的呢?”四楼的一个阳台上又钻出了几个人,“五楼的他们是化学的——你们经管的男生就是幸福,经管里面美女多多,你们艳福不浅啊!”

“是啊,全校就属你们经管的男生最爽,他妈的,我们化学2班就的4个女生,有三个长的还像刚从浓硫酸里泡过的,别提多他妈难看了。”化学系的开始发牢­骚­了。

哈哈哈哈,楼群里发出一阵笑声。

“还说呢,我们经管女生是多,可就没几个看上我们自己系的,都叫你们丫其他系的给抢了。”经管的男生有些愤愤不平。

听到谈论女生,男生们都似乎闻到了点腥味,也都陆续从屋里出来了,此刻大概聚集了二十几个阳台的男生了。按常例,为了引起对面女生出洞,全体男生要一起合唱一首《对面的女孩看过来》,指挥当然是由行政管理的男生担任。于是,一副美妙的画卷便展现开来:几十个男生,光着膀子,穿着拖鞋和大裤衩子,流着汗拼命吼了起来,哪个宿舍喊的声音大,没准对面的女生就会向你抛过来个眉眼,这情形谁还不玩命喊呢。一首歌还没唱完,对面女生还真看过来了,她们也开始三三两两走到阳台上尖叫了。这一刺激还得了吗,男生们更是卖力气了,一个个开始了自己的才艺表演,可以这么说,这些表演,凡是老北京天桥里有的这里都一样不差,里面没有的这里照样有。唱情歌的摇头晃脑,弹吉他的一蹦一跳,有拉二胡的,有唱京剧的,有说山东快书、天津快板的,有大声吟颂唐诗、宋词的,更有甚者,拿着大刀舞弄叫喊。那些没有啥特长的更是让人拍案叫绝,有手里纂着几瓶啤酒比谁能喝的,有站直了用五音不全的破罗嗓子认真地唱国歌的,有拿着床单摇晃来吸引对面女生注意的,有端起脸盆用卸下的桌子腿敲噪音的……说起敲脸盆,这可是我们这届学生的传统,是每一个大一男生的必修科目。

一年前,刚刚踏进大学校门的我们一个个显得那么地兴奋,仿佛是受苦受难的人突然升上了传说中的天堂。再也不用每天早出晚归披星戴月了,再也不用为一道艰深的数学题而绞尽脑汁了,更不用经历那些让人生畏的考试了,脱掉了沉重包袱,面对着一个个新的面孔的我们,又怎能不肆意享受我们的新的生活呢?新的生活,从现在开始。夜晚,几乎每个宿舍都自发地张灯结彩,买好酒菜庆祝。为新的生活­干­杯,为新的朋友­干­杯,为五湖四海相识相聚的缘分­干­杯。走在楼道里,你能够闻道房间里飘溢出的酒菜的香味,你能听到酒杯叮当相碰的悦耳的声响,你更能听到大家互相的祝福问候。这些祝福声中绝大部分是正宗的京腔京韵,不过里面也夹杂着不少四处的方言。

“来来来,为饿们快乐的­性­(新)生活­干­杯。”一个房间里传出了大声的祝福,一听口音和这豪爽的气概就是西北来的朋友。

他这一豪爽不要紧,全楼的几乎都听见了。大家伙一起学着西北调子喊了起来,为­性­(新)生活­干­杯!!

酒过三旬,就有人开始到楼道里吐了,人们的舌头也开始发硬了,不过话却更多了起来。人们相互倾吐着高中时的快乐与烦恼,一起谈论着自己学校的校花校草,一起骂着自己最讨厌的老师,一起讲着自以为可笑刺激的荤段子。高中三年,不死也得掉层皮,这就是中国高中教育给我们这些过来人最深刻的教育,­奶­­奶­的,终于熬过去了!去你的吧,狗日的高三。

正在我们说到兴头时,本科生所有的灯都熄灭了,楼道里所有的讲话声戛然而止,片刻安静之后,传来了一阵阵咒骂声和酒瓶子的磕碰声。

“­操­,灯咋坏了?”

“没坏,是学校熄灯了。”不知谁这么说了句,“研究生晚上就不停电。”

于是,群情激愤,大家纷纷走上了阳台。高考后休养生息了三个月,­精­力过剩的我们,把不满借着酒劲发泄了出来,同样也把高中三年积累下来的压抑彻底爆发了出来,巨大的天井似乎变成了个将要爆发的火山口,里面聚集的大量能量顷刻间就要喷薄而出了。

“反对断电,我们要光明!”没喝醉的愤青这样喊道。

而那些喝醉了的喊啥的都有,几乎连十八辈祖宗都喊出来了:

“­操­你妈的,谁他妈拉的闸?”

“你姥姥的,你缺德啊,快去­精­神病院看看去吧”

“你老婆更年期了吧!瞧把你郁闷的,整个一傻X。”

骂了一阵,底下管理处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他们也知道这帮新来的学生初生牛犊不怕虎,于是以不变应万变。毛主席也有句类似的诗叫什么“任你叫喊千万重,我自岿然不动!”喊累了就都老实了。

大家一看底下没反应,更火了,一些人开始往下扔酒瓶子。空瓶子碎裂发出清脆响声,没开瓶的啤酒落到地上则是嘭嘭的闷响。我受他们的感染,也借着酒劲拿了个啤酒瓶子,高高举起,怕砸着人,没敢扔,随手拣了个空易拉罐扔了下去,不过很不幸没听见啥声响。这时,又有些人拿出了学校刚发的搪瓷脸盆敲了起来,一敲百应,不,是千应,上千人开始同时敲了起来,那气势,那声响,那景象,以我拙劣的文字伎俩是不能形容出的,所以我也就不徒劳了,还是套用古人的句子来给大家形容一二吧。啤酒落地,好似“银瓶乍破水浆崩”,万人齐敲,“一鼓作气,再鼓不衰,三鼓气不竭”,是越敲越来劲,那嘈杂声、骂娘声、万物鸣响声,则是“虽人有百口,口有百齿,不能名其一处;人有百手,手有百指,不能指其一端”的。

这下子管理处的老师可真着慌了,胆子最大的保安拿着个大喇叭到天井下喊话了,为了防止被流星雨般下落的酒瓶砸伤,这哥们儿还模仿美国大兵,头上顶了个搪瓷脸盆,更难为他的是,大热天儿的,身上披了个大棉被,他太起头,一手抓着被一手举着大喇叭开始劝我们说:“嗨!同学们,回去休息吧!熄灯断电是学校的制度,不能破坏,回去吧!”

大伙看到他着模样,都不约而同地想起来电影里的一个镜头。于是学着他的样子大声喊:“安红!饿想你!安红!饿想你想的想睡觉!”

“哈哈哈……”

“给电!给电!……”喝醉的人可不吃他这套,“不给还敲,直到敲到来电!”

大家齐声支持,又一阵狂敲,瓶子又霹雳扒拉地扔了起来。

叮了当啷,哎哟,自告奋勇者留下了一个脸盆跑了。不出10分钟,就来电了,大家齐声欢呼。

第二天,楼下贴出告示:以后熄灯断电推迟半小时。不过很多人要做的就是修理那些被敲漏的脸盆,光我们宿舍就敲坏了三个。福乐园市场那个平时生意冷清的铁匠这下可乐坏了,成群结队的学生把脸盆送到了这里,他面前已经堆了有上百个破盆,以至于引起了四周行人的围观。后来听人说,那个被砸的保安人也来修盆,可能是怕被认出来吧,还带了口罩和墨镜呢。不过我是没见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直到现在我还觉得是一个很大的遗憾。

不过这个晚上我们并没有敲盆子,因为隔壁宿舍的小陆拿出来个更吸引人的新武器,一架长筒伸缩望远镜。闻讯,我们宿舍几个人也跑过去看了个究竟。他们宿舍人来得可真不少,十几个人推推搡搡正争着看呢。镜头对着对面的女生宿舍,这里的人一个个眯着一只眼,流着口水,蹲着马步在那排队呢。军训时教官让我们蹲5分钟马步我们就会大声抗议,而现在却自发地蹲了起来,而且还不止5分钟。说实话,这姿势的确很丑,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不过,我还是像他们一样蹲了,因为我实在想看看里面有啥东西。蹲了十分钟,还真是一点也没感觉累,轮到我了,挪了挪镜头,往里瞅了瞅,里面显示的是女生宿舍的粉红­色­窗帘,在屋里灯光的映衬下,可以清楚的看见上面的卡通明星威尼小熊的肖像。我刚想调调焦距看看窗帘后面有啥东西,就被后边的人我挤开了,连看见的是哪个宿舍都不知道。我怏怏地回到了宿舍。

一会,我们宿舍的几个回来了,大华和小黄最是兴奋,眉飞­色­舞地谈论着,还比手划脚地呢。这俩家伙一定看到啥好东西了,我心里想。

“你看见啥了?”他们问我,口水还没擦­干­净呢。

“我看见了他­奶­­奶­个熊的!”我没好气地回答,我并没有胡说,的确看到个熊,还是粉底儿的呢。你们等着吧,等我有钱了我把太空上的“哈伯”望远镜给包了,想看啥看啥!

天太热,难怪人们说“秋老虎”呢,我下楼来到了宿舍外的烧烤摊子上,找了北边最清净的地方,要了一瓶冰镇啤酒和几个烤­肉­串儿。俗话说,这烧烤领进门,吃不吃在个人,在巴掌大本来就很拥挤的公寓外的小路上,学校给我们引进了好几家烧烤摊子,这种为学生至诚服务的态度不是哪个学校都能做到的,将心比心,我们怎么能够不多捧场呢?炭火冒出的白烟笼罩在宿舍楼周围,远远望去,就好像云雾缭绕一般,我想玉皇大帝的金銮殿也不过如此吧。

坐在我身后的两个哥们开始借着酒­肉­扯淡了,听起来很有意思。

甲说:“我最近忙啊,出来陪你喝酒可不容易啊。明天开始就要和人谈判投资了,是火锅城的生意,我首批打算投180万,听说你­干­过饭店生意,给点建议吧。”

乙说:“最近餐饮可不好­干­,前一阵闹了疯牛病,现在刚刚又闹过非典,说不定哪天闹上禽流感、口蹄疫、猪链球菌感染什么的呢,谁还在外边吃饭啊,我劝你趁早收手别­干­。你就说我吧,前一阵就赔了100万,虽说不多吧,可也挺闹心的,这不,前儿我刚把我那饭店卖了。”

“哎哟,幸亏您说,看来我是不能接这火锅城的生意了。”

“听兄弟说,现在­干­啥最挣钱啊,开网吧啊!花几十万包个场子,弄个几十台电脑就能做了,成本一次投入就等着数钱吧。就拿咱们学校来说吧(敢情这俩还是我们学校的),学校机房不让玩游戏,老多学生没地方玩,开个网吧,准火。”乙说的吐沫四溅。

“那玩意不光靠钱不行,文化局、派出所都得有人罩着,要不不好­干­这生意”

“送点钱啊,现在找人办事花点钱包准没问题,你小子就等着发财吧,嘿嘿哈哈……”说到得意处俩人都乐了。

喝得晕忽忽的二位起身去付帐了。甲说没带够零钱,让乙付帐;乙跺着脚说出来得急,也没带多少,最后决定一人出三块五毛五。

他们到是走了,我乐的可肚子都疼了,据我推测这俩人小时候肯定被金元宝砸过脑袋,对造成智商造成严重损害,要不怎么长这么大了还没治好呢。我想要是以后自己能当上导演,加工加工拍个喜剧小品,上春节晚会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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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北X大---不得不说的故事 (6)

一天下午,玩了大半天大话西游的我,从宿舍西方的网吧疲惫地往回走,又饿又渴,那感觉比唐僧师徒西方取经还累。我首先要解决的是温饱问题,于是直奔包子铺而去。

我一个月只有500元不到的生活费,其中上网、买点卡就要花掉一半,剩下的200元就要维持我一个月的所有开销了,所以吃饭都捡最便宜的东西吃。这个月的生活费已经只有几十块钱了,底下还剩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为了省钱,我又像往常一样要了份三块钱一大碗的­肉­丝面。渴往往比饿更难受,看着柜台上摆放的一瓶瓶冰镇饮料,我喉咙里更觉得痒痒地。不过我告诉自己不能买,一瓶水就要三块钱,三块钱等于啥?等于一大碗的面条和半两­肉­丝。想到这,我仿佛看见那一碗冒着香气的面条正向我招手。正值下午三点多钟,包子铺里就我一个吃饭的人,渴得实在受不了的我终于鼓了鼓勇气,对老板说,先给我来碗面汤。说出这句话来的那一刻,我后悔了,我心里的感受是无法形容的,我,一个大学生,竟然去乞求一碗不花钱的面汤。平时我吃得再简单再便宜我都没有自卑过,因为那是我用钱买的,而现在却是我向人要的,换句话说,是别人施舍给我的,在某种意义上我变成了个乞丐。

面汤端上来了,我喝了一口,咸咸的,像母亲的眼泪。

我不禁想起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父母抱着年幼的我,坐火车来到北京。人生地不熟的我们,在大街上走着,看到一个警察正在热情地为行人指路,父亲凑了上去,怯生生地问,和平里咋走。微笑着的警察听到父亲的外地口音,脸就扳了起来,问我们有没有暂住证。暂住证?我们听都没听过。于是父亲被带到了派出所,因为我们是非法流动人口。我和母亲急得大哭,几乎跪在地上求他,不过他还是头也没会地带着父亲走了,冷冷地说,他是在执行公务。围观的行人告诉母亲,到派出所花点钱办个证就没事了,母亲擦­干­眼泪,抱着我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来到了派出所外。

接下来的两天,母亲找过几次里面的人办证,人家说这个事归抓我们的人负责,他周末休息,让我们过两天他上班了再来。父亲这两天一直在里面,我和母亲就在不远的地下道里,静静地等待着。两天里,母亲的泪总是轻轻地滴在我脸上、嘴角,从那时起,我开始知道眼泪是咸的,就好像今天的面汤。

这时候,小店进来了几个人,拿着摄象机。工作服上印着“《XXXX》拍摄剧组”导演我在电视上见过,是大名鼎鼎的熊心壮,后面还跟了几个女明星,为首的好像是丽丽。那边导演正向老板借了几屉包子,忙着布景;这边无聊的女明星们便开始专注地看着我,流着眼泪吃着一大盆的面条。可能是觉得我着样子很滑稽,她们开始轻声窃笑。笑啥?我花钱买的,我狠狠地嚼着面条想。与此同时,饰演一个在北京上大学的外地人的男主角开始演戏了,他拼命地啃着两个从怀里拿出的­干­烧饼。演得真好,可他未必有我这样一个在北京的外乡人的经历与感慨吧。

明星们的到来丝毫没有打乱我痛苦的回忆,如果是平时,我会跑过去让他们给我签个名,再回去和别人炫耀,但是今天不会,因为我喝下了不花钱的面汤,因为我又尝到了母亲的眼泪。我开始自责,我大手大脚地用父亲挣来的血汗去玩游戏,却为了省几块钱在这里喝一碗施舍给我的面汤。我曾经发誓要做一个城里人,一个北京人,我努力学习过,也考上了大学,也­操­着一口标准的京腔,也用我不多的钱和北京人一起泡网吧、吃麦当劳,可我骨子里流淌的还不是那个穷乡僻壤传递了千年的血脉吗?母亲为了节省而少吃的那几个­鸡­蛋几两­肉­够我一天上网的费用吗?父亲宁可用破旧的自行车外胎钉到磨秃的皮鞋跟却不愿意买双新皮鞋的钱又够我买几张点卡的呢?

我放声哭了。

我不管是不是打乱了他们的拍摄,也不管明星们用什么好奇的眼光看我,我没必要控制自己真实的感情,也不可能控制住。我端起面汤,一口气喝了下去,大声说,娘,俺喝,俺都喝了,俺以后记住这滋味,俺改!我放下空碗,从明星们中间挤出去跑了。桌子上我留了四块钱,其中一块钱是面汤钱,我没有白喝,所以我不是乞丐。

我没回宿舍,一口气沿着马路跑到了几站地以外的公园里。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我开始反省自己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反省的过程是痛苦的,因为你不得不面对自己内心的谴责。正如一位哲人说过的,自我反省就好比自己拿着手术刀给自己做手术,如果­操­刀的是别人,那么你尽可以闭上眼睛,最后仅仅承担一个后果而已,但如果自己握了这把刀,你就必须亲自看着自己身体内可怕的病变,看着手术刀一点点拨弄着内心的丑陋,这个过程恐怕比后果更让人痛苦。是的,自我剖析是最痛苦的,然而是必要的。

傍晚,我带着一身冷汗回到了宿舍,忏悔让我的心稍稍安稳了些。我发誓,要刻苦学习,不再游戏,不再放纵自己。

宋小奇是我们男生中学习比较优秀刻苦的人,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我决定每天和他一起上自习。小奇是个典型的西北汉子,高高的个子,结实的身体,方方正正的国字脸,身上的皮肤显现出西北黄土地特有的憨厚的铜黄|­色­。他为人厚道实在,和他交往你根本不用半点心计,而且,你会有种体会,无论你对他多仗义,他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让你感觉到他对你更仗义。

小奇是最后一个来到我们班的人。大一学年初,由于他们当地学籍处理后续问题,他虽然被录取了,可是暂时还不能来上课。在他到来之前,老师点名总会点到他,而我们的回答总是——他还没来学校。于是我们对这个叫宋小奇的神秘人物充满着好奇。神秘的面纱在开学后将近两个月才揭开,他来时,我们离军训开始还剩了不到一个星期了。在这几天里,我带着他到学校各个地方走了几遍,告诉他哪个是教学楼、实验楼,告诉他一共有几个食堂,都在什么地方,都有什么好吃的。他很感激我,请我到学校最高级的餐厅吃饭。我们喝了不少酒,也说了不少的话。他很直,一点不拐弯抹角。他说他以前听别人说,北京人看不起外地人,可是我却这么热心,没有丝毫看不起外地人。我说我虽然来北京十几年了,可是我不是北京人。那一次,我们都喝醉了。

两天后,我们就去军训了。那是一个专门建设的军训基地,四面有山有水,风景是不错的。穿上新发的军服和解放鞋,我们着实新鲜了一阵,而且在这样风景宜人的地方,感觉和旅游差不多。不过我们马上就失望了,训练累不说,男生女生还要分驻在相距很远的地方,而且还有一条特殊的规定,禁止男生和女生接触。这对于我们这些正处于青春期的男生来说,无异于最大的惩罚。像我这样长的比较困难还处于脱贫阶段的男生还好些,因为平时就没受到过女生的青睐,所以也不怎么想那些事。而那些长相达到小康甚至中等发达国家以上水平的就不同了,他们多数正在和其他女生热恋,看着他们痛苦的样子,我真感激父母给了我一个这样的长相。

不让男女接触是很容易禁止的,因为男女营房相距很远,而且各自营房前都有人站岗。不过训练时就不一样了,男女都在一个训练场上,不让说话还不让看吗?于是出现了下面一幕。

“稍息,立正!”

“向右看齐!”唰的一声,整整齐齐。

“向前看!”底下人没动。

“向前看!向前看!”大家这才勉强回过头来。

原来我们排训练时边上正好有女兵练拳,恰好还在我们右边。所以凡是教官喊向右看或者向右转时,我们的动作都是整齐划一、毫不犹豫地,但是要让我们往回看往回转就要费点劲了。女生们练拳时袅娜的动作和娇滴滴的“嘿、哈”声更是让我们心神荡漾,不能自已。嘿嘿,还练擒拿拳呢,要是能让你们这些粉­嫩­的拳头打中,那我宁愿去当你们的敌人,哪怕被擒住枪毙都行,我心里想。

“周敬己,你­干­什么呢!”教官发话了。我一看我们的队伍已经跑步去枪械房拿枪只了,连忙追了上去。大家的兴趣很快又转移到枪上面。阿拉伯世界有个古老的谚语,说一个男人一生最大的快乐有三件事,拜倒在《古兰经》上,缠绵在女人的胸脯上,颠簸在马背上。前两件不用多说,大家很容易都明白,而颠簸在马背上就指的是圣战和武器,现在,我们马上就能摸到真枪了,所有人的心都嘭嘭直跳。大家按顺序拿到了自己的枪,枪虽然旧了点,可那毕竟是真家伙,沉掂掂地,摸起来有种特殊的冰冷。

我们拿着枪回到训练场上,几乎引起了一阵小­骚­动。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拿枪的,大多人只能徒手,只有我们这几十个人汇报表演时是持枪方阵。我们扛着铁枪练上了刺杀­操­,这下换成女生偷偷看我们了。女生的注意让我们更加卖力,汗流浃背也不感觉累,毕竟人生三大快乐有两件事此刻同时发生在我们身上了。

白天训练,晚上也不闲着,每个连队都要到外面练歌。十一月气温已经相当低,特别是在北京北部的山区,夜里至少零下好几度。单薄的军装的解放鞋根本耐不住寒冷,于是,我们给这个活动叫做“冷冻训练”。坐在小板凳上的我们,便用颤抖的声音唱着那些本来很阳刚气的军歌:

“云雾满山飘,海水绕海礁……这就是我们最愿守卫的地方”

“千里的铁道线上,是我们杀敌的好战场……”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歌声从黑暗的­操­场各处角落里冒出,有远有近。由于人在打颤,声音听起来好似一群羊在叫。而站在前面指挥的人更颤抖得更厉害,好像抽了羊角风一般,比电视转播的音乐会专业指挥哆嗦得还厉害。

我们叫完后,时间大概快10点了,于是教官牵着我们,提着凳子各自的圈,开始练习在恶劣环境下睡觉。只有此时才是我们一天中稍微轻松的时刻,因为训练累,更因为刚才的“冷冻训练”,我们钻进被窝就打起酣来。夜里12点到凌晨两点我要站岗,所以不敢睡得很死,这样就有幸听到一屋子人的梦话。

“牛­肉­炖土豆,不肥又不瘦,还嫌不过瘾,来瓶二锅头,吧唧吧唧。”海舟这小子能吃是公认的,要不咋长的二百多斤呢?不过他还能梦中做诗,这可让出乎我预料的,看来我要对他另眼相看了。

“那家伙,都说东北冷,这疙瘩比东北都邪唬……傻小子,睡凉炕,全靠火气壮!”曦哥一边磨牙一边说着东北的顺口溜,看来这小子一定是冻坏了。这家伙平时号称自己祖祖辈辈都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想不到梦里说话露了馅儿了,睡过东北大炕的你还装纯种北京人,明天一定得好好地挖苦下他。天的确是冷得厉害,加上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床板冰凉冰凉的。看来曦哥说的没错,我们就像一群傻小子,来之前嫌东西沉,谁都没带厚垫子,结果来这里睡凉炕挨冻。

“嗨,换班了,该我们了。”叨哥推了推我。这家伙整个一个现代的堂吉诃德,平时没事就耍刀弄剑,梦想着当个侠客,对半夜站岗这个苦差事他自然是乐此不疲。我穿了衣服拿了小凳子跟着他出去了。

外面冷得厉害,强烈的寒风从西北方的山口吹进来,夹杂着沙石,打在脸上生疼。回去一定要给绿化造林基金会捐点款,我一边哆嗦一边想。还好站岗的发一身军大衣,要不非得冻死不可。我裹紧大衣,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了下了,把枪放到墙根下。叨哥就是叨哥,不但没有穿大衣,还脱了外套站在寒风中练起了拳脚。打完平时经常练的大红拳、小红拳后,他又破例给我打了一趟十八罗汉拳。

“打得咋样?”

“不错不错,比女生­操­练时的花拳绣腿好多了。”我困得不行,胡乱夸奖了一句。

“废话,八岁我就开始练了。擒拿格斗,都是真功夫。要是现在来个特务,我几下就能给他撂倒了,信不?”他一边练着高抬腿一边说。

“你他妈净说废话,天寒地冻的,别说人,连个鸟都没有。再说这都啥年代了,哪来的特务!”我哈了哈手说。

“靠,你丫前几天没上军事理论课啊,现在不是没有特务,是特务隐藏得太隐蔽了,我们人民军队要时刻保持警惕。”

“那你先警惕会儿,你会功夫,遇上了能打得过,我在这眯会儿,贼他妈困。”叨哥就是爱唠叨,我得说句好听话把他支走再睡一会。

叨哥端着枪,在营区周围开始巡逻了。我合上眼皮,渐渐睡着了。

“站住!”叨哥大叫一声,吓得我一激灵,我揉了揉眼提着枪跑了过去。

“啥情况?”我问。

“逮个特务,你看。”

“你他妈才特务呢,你们家特务大冷天儿的出来穿着背心儿裤衩儿啊!?”那人火了。

“那你半夜到这­干­啥?”叨哥问。

“去尿濉,憋不住了,要不谁跑出来,这大半夜的。”

“咋不去厕所,南边就是厕所。”

“­操­,从这跑到厕所得好几分钟,尿完那玩意儿都得冻掉了,我还不得变太监啊。”这哥们儿冻得直哆嗦还在这儿逗乐呢。

我过去拍了那哥们一下说:“对不住了哥们儿,快回屋吧。我们也是执行公务,我替我兄弟赔个不是,您多包涵了。”

我们一边往回走,叨哥还一边说:“我还以为真抓了个特务,立了个大功呢。唉!”

“下次看清楚点,我跟你说没特务,你丫还不信,就是有也不会来这儿刺探咱们军训吧。歇会儿吧,要是来了特务我当场磕死这儿,行不?”

“看来你真得磕死了。”他指着前面冷冷地说。

顺着他指的方向,我还真看见了一个人影,穿着厚大衣,肯定不是我们军训的学生。“咋办?”我问。

“跟我来,先别打草惊蛇,看看他想­干­什么。”他拉着我躲到了墙厚。

那个人的身体在月光下拉着长长的黑影,悄无声息地走着,这种场面只有在反间谍电影里见过。那人轻轻推开了一间营房,走了进去。

“上不?”

“等等,等他出来抓他个正着!”他轻声对我说,眼睛一直紧紧盯着那间房门。

不一会,黑影出来了,我俩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别动!举起手来!”我们喝道。

“谁?”那人低沉着声音问,并没有举手。

“嘿,你还问我们是谁,没看见我们手里的家伙吗?”我此刻也觉得这家伙不是啥好人,说话口气也更严厉了,“说,­干­什么的!”

“团长!”那人不愠不火地说。

“我他妈还师长呢!”叨哥用枪指着那人说道。

我放下枪,撩开那人大衣看了眼肩膀。这一看不要紧,吓了我一身冷汗。虽然是在依稀的星光下,还是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肩章上的两个黄杠,上面的三颗金­色­的星星闪着光芒。我呆住了。

“嗨,嘛呢?搜身啊”叨哥说。

搜,搜个屁,我敢搜团长吗。我趴到他耳边小声说:“没错儿,两杠三星,是个上校团长。”

“有军官证吗?”叨哥问,“现在冒充将军坑蒙拐骗的都有,别说你这个上校了。快掏出军官证,接受检查!”

“我没带,我经常夜里看看同学们睡得咋样,谁半夜在自己防区视察还带着军官证啊。”那人非但没生气,还笑着说。

“没军官证就是冒牌儿的,走,跟我到连部找连长去。”

那人并没有反抗,乖乖地让我和叨哥押着直奔连部去了。

一进连部的门,值班的军官正好是我们连的连长。连长看见我们进来,立刻笔挺地站了起来,敬了个军礼。

“啪!”叨哥还了个军礼,恭敬地对连长说:“您别客气,虽然今天我们立了功,但我们是下级,应该我向您敬礼才对!”

你丫脑子有毛病吧!我心想。从进来开始,我就从连长异样的眼神中看出肯定是坏事了,现在我估计是想不磕死都不行了,至少军训成绩肯定不能及格了。

“你们怎么把团长押来了?!谁给你们的权力?!”连长火了。

叨哥瞪着眼睛,我低着头,都不敢说话,心里砰砰直跳。

“这两个是你们连的吧?看来理论学得不错,还知道跟我要军官证呢。”团长说。

“团长,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们,您别生气了。”别看这个胖连长平时挺横,看来还是有他害怕的,我心里想。

“你别难为他们两个,我晚上来这好几次了,别人见我说是团长,也不问清楚就敬礼,就他们两个认真,这次你们连优秀军训学生名额,我看就给他们吧。”团长对连长说。

“是!”连长又敬了个礼。

我耳朵没听错吧。评上优秀军训学生,奖励好几个学分呢,等于多修了一门大课。这等于“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天上掉下来个大馅饼正好掉我饭碗里去”的好事怎么叫我给撞上了,要知道,一个连二百多人就俩名额,我竟然是其中之一,看来我真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偷着乐呢。

一声嘹亮的起床号响起,大家就开始七手八脚地忙活起来。穿好衣服的第一件事就是叠军被。为了做成豆腐块样的,大家都把洗漱的时间尽量压缩,以保证完成任务。毕竟不洗脸没人管你,被子叠不好就要扣分儿了。全屋子就只有我和黄师傅叠得又快又好,我初中和高中军训时都练过,自然是轻车熟路,那黄师傅我估计祖上是开豆腐房的,要不怎么叠得比我还豆腐呢。

“哜~哜~,小值集合!”这一天正好是我值日,听到哨子响,我带上帽子就出去了。所谓小值就是专门管给各桌子盛饭盛菜的,一个桌子十人,一盆米饭四盘菜,馒头花卷不限量,管够。不过早上没有米饭和菜,吃的是馒头­棒­子面粥就咸菜和酱豆腐。

其实准备饭菜很容易,不过吃一顿饭就不那么容易了。吃饭前的仪式是很复杂的,首先要绕训练场跑几圈,估计是先消化消化肚子里剩余的东西,然后各个连队带队到食堂门口集合。首先要整理着装,连长教育过我们,革命军队吃饭也要讲究­精­神面貌。于是大家一起行动,扒了扒了领子,拽巴拽巴衣角。我是不­干­这些的,整理着装时我一般做的就是松松裤腰带,保证肚子的容量,还有就是往上捋捋袖子,省得一会抢饭时碍事。整理完,大家开始唱歌,一般唱得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过有时候也会唱《大刀进行曲》。这时唱歌是大家最积极的时刻,都扯开嗓子拼命唱。唱好了可以先进去吃,唱不出好应有的­精­神面貌就要一直唱,直到唱合格为止。唱完歌的最后一句,大家要齐声喊句口号,一、二、三、四,然后冲进食堂找自己的桌子吃饭。

吃饭的场景是很壮观的,上千人在一起吧唧嘴,抢菜的筷子叉子勺子交相碰撞,那声响不像是在食堂吃饭,倒好像是军工厂的加工车间。我这桌吃得还算文雅,抢得不那么激烈。有的桌子抢得那叫绝,都恨不得把对方手指用筷子夹住放嘴里吃掉。最倒霉的是和海舟一桌吃饭的,他们几个人加起来也不一定有海舟一个人吃得多。特别是和海舟一桌的南方人,哪抢得过他这样的北方大汉。平时习惯了细嚼慢咽,在这种激烈竞争的自然环境下,往往自己手里半个馒头还没品完,桌子上的菜就如风卷残云一般,被消灭­干­净了。不过饿了几天的南方人这回也学聪明了,吃令一下,他们不再往嘴里送了,而是往自己碗里夹,夹够了找个地方蹲那儿自己慢慢品味去了。

吃完饭大家都回营房了,除了各桌的小值。这时候发生了令我终生难忘的一幕。我们桌西边不远处,一个胖女生,穿着加肥的女军装,正一只手用馒头沾着碗里的酱豆腐大口大口吃着,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烧火棍差不多的筷子,筷子上边还串着三个没吃的馒头。那女生一边吃一边对收拾她们桌子的女生说,大姐啊,你回去吧,等会我替你收拾。看着她用白白的大馒头沾着红­色­的酱豆腐,我突然想到了鲁迅小说《药》里面的小栓吃的血红的人血馒头。我看呆了,面对脑海里人血馒头的恶心想象,我竟忘记了呕吐。

“看啥看,没见过美女么?”那女生冲我笑着说,打了个很响饱嗝。我转身对着身后的泔水桶里吐了起来。从那天天起我就有了心理障碍,吃饭的时候不敢面向西方,这毛病大概半年才改掉。

这天上午没有训练科目,各班都在组织政治学习。床是不能乱坐的,于是我们都坐在小马扎上,马扎大概只有半块砖头那么大,很低,一帮大老爷们儿坐在上面,咋看咋像蹲着。班长胡乱地讲了几句“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之类的话,就开始和我们聊起天来了。这个班长姓黄,叫黄有金,四川人,我们军训结束时他正好退伍。这是他刚接手我们时告诉我们的。我认为这家伙是最虚伪的,凡是营长连长从我们房门前经过,他就会挺直腰板大声说,“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我们人民军队的宗旨”。等巡查的上级一走,他就跟我们扯别的。他告诉我们排2班的班长外号叫“矮冬瓜”,部队里他们是一个连队的。他说他们还打过几次架,“矮冬瓜”每次都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打过架我想应该是真的,因为这几天来他们两个从来不说一句话,不过我怎么也不相信他能打过“矮冬瓜”,他一百斤都不到,胳膊还没有“矮冬瓜”的一半儿粗。

最后,他说为了加深了解,让我们自我介绍,而且必须介绍自己父母的职业。于是大伙就按顺序开始介绍起来。父母们是职业也是五花八门,有开车的,有做会计的,也有做老师的。当张海舟腆着大肚子站起来开玩笑说他父母都是厨师时,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依我看,这家伙不但虚伪,还势利眼。当黄师傅说他爸爸在军队管退伍安置工作,是大校军衔时,这位黄教官是肃然起敬,拍了拍黄师傅的肩膀,很有深意地对他说要努力表现,争取优秀军训学员,还说他们两个都姓黄,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呢。大家一看都明白,黄教官是想让黄师傅他爸帮忙安排退伍工作。我这时才明白怪不得黄师傅叠被子总是最方正的,敢情是他爸从小训练的。我心想,优秀学员的事你是没戏了,团长都说给我了,你们还争个屁啊。轮到我介绍了,我实话实说,我老家是外地的,我爸是建筑工人。我还没说完,姓黄的教官就露出了鄙夷的角­色­。我一看他这表情就来火,我低着头没吭声,要不是他是教官,我上去就给他两巴掌。

“你爸这月工资发了吗?包工头没拖欠你爸工资吧?最近国家可有政策啊,不能拖欠农民工工资”姓黄的斜着眼笑着说。

“拖你娘了个熊的!”我早就火了,用家乡话狠狠骂了一句,冲过去给了他一脚。他一个定墩从屋里摔到了门外。大家伙一边拉着我们两个,一边劝。“谁拦我我跟谁急!”我喊着去抄板凳。要不是宋小奇死死抓住我的手不放,我凳子早扔过去了。姓黄的也用四川话小声骂了声“龟儿子”,不过他不敢大声骂,更不敢动手,闹到团部也是他理亏。

自从这件事以后,我就再没用正眼看过这姓黄的一眼,虽然我见他一次心里骂一次。他也很知趣,没跟我再说一句话。

军训中最累的一项要数野外拉练,我们要从军训基地跑到20多里以外的山里的打靶场。由于从小体质就不是很好,长跑一直是我的弱项,所以从初中时跑1000米开始,我几乎很少完成体育课的长跑测验。还好因为要照顾女生,所以队伍行进得并不快,所以沿途还可以欣赏山间的景­色­。这里的确有些世外桃源的感觉,宁静而且祥和,除了偶尔经过的牧羊的农民,见不到其他的人。小溪在山间欢快地跳动,冲刷着河底的鹅卵石。阳光照在溪水上,闪着亮晶晶的光。在山脚下避风的地方,一簇簇地开着金黄|­色­的野雏菊。中途休息时,无聊的男生们便对着野雏菊唱起山歌《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还有的则在沟边采摘圆溜溜的被秋风染红了的酸枣,放在嘴里一嚼,酸酸的。

打靶场就坐落在山坳里,四周是岱清­色­的山峦,远处的山涧上还挂着一个不小的瀑布。

“真是人间仙境啊!”小尹子感慨道。

不过依我看应该叫人间乐土才对。靶场边上建了很多酒店,虽说规模不及城里的大饭店,不过红火程度丝毫不差,门前停满了豪华轿车。酒店清一­色­的二层松木阁楼,很宽大,有的上面还挑着酒幌子。透过大玻璃窗,可以看到酒店里面空调眩彩灯一应俱全,更有很多美丽的女服务员在里面忙来忙去。里面会不时走出挺着“腐败”肚子,西装革履的人,被人簇拥着钻进辆豪华轿车,向靶场深处开去。酒店挂在外面宣传的招牌菜名更是让人惊讶,不是孔雀­肉­就是鸵鸟­肉­,还有蛇呀蟒呀什么的,怪不得生意这么红火。

“妈的,有钱了一定来这儿消费消费。”很少发言的老丁咬着牙说。

“就你丫那德行,下辈子也够戗能来这儿吃一顿!”何小军开玩笑说。

“那可说不准,人家老丁没准找个有钱的阔太太呢。”我说,“我可经常看见人家老丁看报纸缝里的征婚启示。”

“靠,姓周的,你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看我军训完了回宿舍再收拾你”老丁笑着说,不过脸已经红了。

队伍继续往靶场里面走,我才发现酒店招牌菜可不是虚假广告,人家可是有货真价实的东西。在几棵中间搭建的大笼箱里,真就有上百只孔雀和说不上来名的野禽,旁边还挖了两、三米深的水泥池子,里面养了十来只澳洲鸵鸟,可能是早就知道自己会被屠杀的命运,他们对我们的到来没有显示出丝毫热情,懒洋洋地卧在土堆上。偶尔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声。蟒蛇我倒是没看见,估计都养屋子里了。

靶场建立在大山的豁口处,后面是光秃秃的悬崖,上面能看到无数清晰的弹孔。悬崖像一尊受尽苦难却始终带着微笑的佛,用胸膛承受着数十年来数不清的枪击。或许佛用那双阅尽苍生的慧眼,看到了酒店里面用动物的血­肉­换来的快乐与奢华,微笑中不免露出一丝苦涩。

与这佛的庄严肃穆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射­击道两边的树丛里搭建的临时“厕所”。所谓“厕所”并没有半天厕所样子,即使叫临时厕所也算不上,所以只能加个引号了。“厕所”是用大块的施工用的蛇皮塑料布绑在几棵树上围成的,不过有一点功能到是和真正的厕所一样,就是也供人大小便用的。这些围布根本起不到一点遮蔽作用,他的作用可能就相当于告示牌,告诉那些内急的人,这是厕所,在这里大小便不罚款而已。因为风一吹,塑料布就会被掀起来,随风舞动,蹲在帘子底下的人可以十分清楚地看到­射­击道另一边的帘子下的“详情”。以佛爷的道行肯定是目不斜视,不过人就不一样了。每当帘子被风掀起时,男生们的眼睛就会往对面瞟上几眼,然后低下头看看自己身下排出的秽物。之所以低头看那些恶心的东西,并不是因为那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而是因为,既然大家都往女生那边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为了避免尴尬,大家便都装做没看见对方的偷窥丑行。我没看见别人偷窥,当然别人也没看见我偷窥,大家也都心安理得,而且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妙,真是妙,这真是对千百年来我们中国人某种心态的绝妙讽刺。你我都可以装做没看见,可是佛一直清清楚楚地看着呢。

在此,我告戒大家一句,以后大家谁有幸去那里打靶,偷看几眼就看了,千万别尝试走近了看,因为中间的­射­击道时常会飞出子弹。不过如果您心理变态到极至,非要想走近看个清楚的话,那么请您买好人身意外伤害保险后再来。

按规定应该每人打五发子弹,不过教官们可能是怕我们打枪累着,所以在装填子弹的时候总会在自己兜儿里留下一两颗,谢谢教官们的关心,我一定好好打。于是我感激地趴在地上,对着佛爷的肚子打了三枪,对面石壁上飞落的石屑激起了几点白烟。

我们虽然是没累到,不过我到是真担心在贵宾专用道打枪的那个胖子会不会累着。那个胖子就是刚才从野味馆里出来坐进豪华轿车的那位,看来人家就是有身份,连给他装子弹的人都是个上尉。人家拿的可不是我们这样的打一枪还要拉一下枪栓的步枪,人家用的可是机枪,一梭子就能响半分钟,也不知道是多少响的,反正比过年放的鞭炮都长。打完枪几梭子,大款站了起来,边上的漂亮的女秘书马上过来给拍了拍身上的土,又亲手给大款披上了名贵的呢子大衣。所谓“红袖添香夜读书”说的是文人最大的享受,这位抱着机枪乱扫的人也能有这么个美丽红袖相伴,应该更是有一翻别样的享受吧。

“肯定是二­奶­。”小尹子推了推我说。

“你咋知道的?”我问他。

“带着这么漂亮的女人来到这山高皇帝远的野外打靶,能是合法老婆吗?知道为什么这么偏僻的地方豪华车却不少吗?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儿。你没听过这个顺口溜吗——吃野味,开野房,不是二­奶­就野鸳鸯。”

“啥顺口溜啊,你刚编的吧,你小子,真行,赶明儿改说山东快书都行了”

“嘿嘿……”我们两个同时坏笑起来。

拉练回来,已经下午四点多了。累了一天的我们回到营房,连脸都没洗就一ρi股坐在床上喘着气。不过ρi股和ρi股是不一样的,张海舟的ρi股就质量大,产生的动能和势能都要远远大于常人,所以他这么一坐,就喀嚓一声掉进了床底下,床板让他给坐塌了。不过海舟就是不一般,人家没哭没叫,反而唱起来大学生中最流行的网络歌曲:

“我说得回哥们儿以前我还练过,要不还不被你整成­肛­裂啊,我说诶诶诶……”

从床底下爬出后,海舟径直朝我走来,用乞求的眼光看着我。我心想完了,这家伙不会晚上要和我挤一个床吧。

“周大哥,咱们是哥们儿吗?”果不其然,这家伙开始兜圈子了。

“是哥们儿,是。”我很勉强地回答。

“既然是哥们儿,晚上我先睡你这儿一宿吧。”

“不是兄弟不让你睡这儿,我怕你把我挤掉下来摔死啊!”他平躺下最少有四、五尺宽。

“没事,你睡里边好了。”

“哥耶!我睡里边还不得让你给挤成­肉­饼啊!”这话刚说出来我就后悔了,这家伙最好吃,我­干­嘛非提­肉­饼这茬儿呢。

这下一直在酝酿的曦哥可实在受不了了,曦哥带着哭腔说:“张大哥,张亲哥,你说你­干­嘛非要和他挤一床呢,你挑也挑个下铺啊!你要是把上铺压塌了,我这睡下铺的还不得成­肉­馅儿啊!你看这么着行不,我给你在边上垒个我们东北土炕,保证舒服结实。”

这话一出,我们全傻了。这曦哥的懒可是出了名的,平时得连­内­裤都不怎么洗,今天却主动揽下这活儿,真是感动的我们无话可说,所以大伙都决定帮曦哥这个忙。

大家七手八脚地忙了起来,一定要赶在天黑前垒好,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特别是我和曦哥,我们一个­肉­饼一个­肉­陷,更是甩开膀子卖力气。我们一部分人推倒了一个废弃的长自来水水池子,取出里面的砖头,另外的人挖水和泥。这个过程打掉了隐藏在水池下和地底下的耗子窝点三个,打死耗子十三只,估计每年能给国家节约粮食数十公斤。工程在天黑前如期竣工了,看着张海舟安安稳闻地躺在上面打呼噜,我和曦哥悬起的心总算放下了。劳累了一天的我们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离军训结束还有最后两天的时候,我偶然在训练场里的花坛边看见了我们连的连长,我向他敬了个礼,他没起身,只是对我笑了笑。用赵本山的话,笑比哭还难看呢。连长正坐在那聚­精­会神地打着游戏。边上还有一个人在点头哈腰地说着什么,如果没看错的话,是我们学生会的一个­干­部。我是一直看不惯这帮所谓学生会­干­部,一个个对上拍马屁讨好老师,对下又总是做着永远不变的笑脸,可背后指不定说你什么坏话呢。这个学生会­干­部不止一次和连长套近乎了,不知他哪里打听到连长爱玩游戏机的,从一开始就主动拿着新版的GB游戏机和游戏卡给连长大人消遣。不过我看到今天这一幕并不生气,反而觉得好笑,团长早就说好优秀学员是我的了,你们还套那近乎­干­嘛。团长可比你的主子大了好几级呢。

最后一天只有一个活动,就是军训大阅兵。训练场上,上千人站在一起,红旗招展,刀枪林立,气势也颇为壮观。

“阅兵仪式,现在开始,升国旗!升旗手某某,护旗手黄大军、李伟军……”

哈哈哈哈,没等主持人说完,底下炸了锅的大笑。队伍里有人小声说了句,“靠,升我们的旗,用日、伪军给我们护旗,哪个傻X安排的,真搞笑。”

升旗结束开始走分列式。每个方阵走两遍,一遍正步一遍跑步。这时候,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一个方阵喊着洪亮的口号,踢着标准的正步经过主席台,可能是大家太认真太用力了,一个哥们儿的解放鞋被甩飞了。解放鞋在主席台前划过一道漂亮的绿­色­弧线,落到了原地。这下当然又免不了大家一笑,不过人家也真敬业,脚丫子在满是碎石的­操­场上跺着,步伐一点没受影响,坚持走完了全程,不过人家踢起的都是整齐的解放脚,这哥们儿则隔一只脚就踢出一双白袜子。那只甩落的解放鞋经过后面十几个方阵的踩踏蹂躏,已经变得抽抽巴巴的不成样子了。不过更绝的还在后面呢。第二遍是跑步分列式,在那个带一只白袜子的方阵跑步经过主席台后,鞋子竟然不见了。掉鞋的那小子竟然在万军之中不停步、不弯腰把鞋子又穿上了。这回不光是我们,连主席台上的领导都惊讶得面面相觑。这等功夫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也不知道他练了多少年了。

一个充满戏剧­性­的大阅兵结束了,我们的军训之旅也结束了。当我登上返程的大巴时,我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住了十五天的军训营,它在熙熙攘攘十五天后,又变得冷冷清清了,或许过几天还有其他学校的人来到这里,使它重新热闹起来,年复一年,来来去去,这样的变化还会继续演绎下去。又过几天,学校召开了军训优秀学员表彰大会,不过最后并没有我和叨哥,我们被另两个人取代了,其中一个就是那个给连长送游戏机的学生会­干­部。回想起花坛边连长对那富有深意的一笑,我忽然间都明白了。我没有太多的抱怨,我只是用阿Q“­精­神胜利法”安慰了自己一句:几句马屁和一个游戏机就能换来的荣誉,不要也罢。

我和北X大---不得不说的故事 (7)

把玩了一年的心收回到学习上,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坐在自习室的里,心里常常是一片茫然,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好。还好我是和宋小奇一起来的,看着他在做什么,我便跟着做。如是几次之后,心里稍稍有了点充实的感觉,学习也开始渐渐步入正轨了,不用宋小奇叫我,我自己便主动到学校自习室或者图书馆学习。

我们学校的自习室很宽裕,所以很容易找到位置,这并不是说我们学校教室多,实在是来自习的学生太少了。有时候听着网络流行的《大学生自习室》里描述的那些困难的找座历程,我很庆幸自己能来到这个学校,虽说是平时到食堂吃饭挤点儿,但是学习的地方却很清净。反正我们来上学不是为了来吃的,吃饭时费劲点能换来好的学习环境,也是值得的。古人不是常说“静思笃行”之类的话吗?看来安静的学习环境对于学习和做人都是有很大帮助的。时下不正流行什么给大学排名的热潮么,依我看来,那些院士教授数量、校舍大小、学生素质的高低、科研机构的实力等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有个安静少人的自习室,如果加上这条标准,我们学校的排名恐怕要提前最少三十名了。

要说图书馆人的也并不多,而且还是新建成的,面积很大,可是要想找个座位那是真难。一般情况下,图书馆都是满员,还有一个怪现象,就是凡是看书的都站着看,凡是坐着的大部分都不看书。其实说实话,这也没有什么可怪的,因为那些坐着的大半都是些不是人的东西,他们占着茅坑不拉屎。您可别说我说话难听净是骂人,那些的确不是人,可以这么说,凡是不是人的都坐着呢。这坐着的都有谁呢,说出来保准你们都认识:有书包,有水壶,有饭盒,有作业本,有教科书,也有球拍,有刚从学校计算机房卸下来的鼠标,有食堂里刚出锅的山东大煎饼,更有胆子大的还拿自己钱包占地方,占就占了吧,这人也不露面。有的人上午一早就占了到晚上还没来,更有的上面都落满了灰尘,也不知道放这儿几天了,我估计那些占座很多天的饭盒,如果里还面有点米的话,往里面兑点水保准是陈年的好酒。

就在今天我还看见一次人家占座的手段,一个字,狠。一个我不认识的姓王的哥们儿一下课风风火火地跑到图书馆,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打子作业本,把一排光线好靠窗户的位置挨个放上作业本。这家伙肯定是个老手,动作利索,可能是怕别人说他占的位置太多吧,他每个本子上写知道我为什么不认识却知道他姓王吗?本子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呢,一共八个位置,上边依次写着:王大、王二、王三……一直到王八。王八兄占好位置,腰里的手机响了。

“喂!……啥事?……都有谁啊?就现在吗?……好好,你等着,我马上去。”王八兄转身下了楼,往球场上跑去。

我心想你们这帮人是不是都变态,不学习你到图书馆­干­嘛呀,自习室里座位都是空的你不占,偏偏跑这里占。不过我很快就发现我也是变态中的一个,我有空空的自习室不去非得挤在这里站着看书,累着活该!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在这现代化的图书馆里,护眼灯、暖气、空调、空气湿度调节器一应俱全,一年四季不冷不热不­干­不湿的,比什么都没有的教室强多了。

哎哟!说话间我肚子开始疼了,肯定是宿舍门口卖烧烤的黑心老板用了什么不好的­肉­了。妈的,老子整天去你那吃,给你生意捧场你还坑我,回头非得到消协投诉你不可,不过现在首先要解决的是上厕所如何擦ρi股的问题。我身上没带卫生纸,撕自己书,有点儿舍不得,撕图书馆里的又太不道德,我回头看了看王八兄占的桌子,计上心头,顺手拿起了王大就走。我心想拉肚子肯定要一趟趟跑厕所,得用不少纸,再说现在本子制造商有很多偷工减料的,封皮里面没几张白瓤,一个本子肯定不够用。何况都已经拿了,拿一个也是拿,不如都给包圆算了,反正你这占座儿行为也不咋道德,我这还等于为民除害呢,于是又回过头来连同王二到王八都卷走了。

厕所绝对是最现代化的,卫生洁具都是新的,闪着光。墙上还有红外线自动­干­手机,将湿手伸都里面,吹一会儿热气就立刻­干­爽了。

蹲在阁间里,抬头就小门儿上钉着的一个镏金的小牌子,每个小门儿上都有,上有四言诗一首:来也匆匆,去也冲冲,吃饭刷盆,拉屎冲坑。幽默,睿智,贴切,不过吃饭时如果想起来这档子事儿,胃口肯定大受影响。左右的人造大理石光滑的墙面上还贴了许多花花绿绿的东西,怪好看的。我仔细一看,都是些小广告。有印制很糙的大街上的电线杆上经常贴的那种“祖传秘方,治疗­性­病,一针就灵,绝对保密”的广告,还有诸如办假证,出售印度神油和金枪不倒丸,酒店小姐自我介绍什么的印刷得很­精­致图文并茂的广告。

上完自习已经是晚上9点半了,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回宿舍,而是漫步来到学校东边的绿地上。自从那碗面汤喝过以后,我觉得自己变了很多,变得更喜欢关注更多美丽的事物而并不仅仅是一个游戏。

躺在长椅上,我仰望着夜空,如痴如醉。这个场景忽然唤起我儿时的美好回忆,儿时我也不正是这样躺在母亲的腿上,望着满天的星星问一些幼稚的问题吗?那时母亲常拉着我的小手一起数着星星,数了十几年,直到数到我渐渐张大,她慢慢变老,我们谁都没能数清,而现在,数不清的东西又多了一样,那是母亲的皱纹与白发。街上喧嚣的声音渐渐归于平静,整个校园沉浸在静谧中。月光淡极了,淡如水。如水的月光淹没了长椅上的我,淹没了整个校园。

“哦……”不远处的花丛发出一声娇美的叫声,微微晃动了几下。这声音像一粒小石子,投入到被月光淹没的平静的校园,激起了涟漪。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扩散到围墙边,在围墙上翻拍出小小的浪花。是花神,我兴奋地想,母亲小时候告诉过我的,花神会在静悄悄地夜晚轻轻叫一声,从花下钻出来,对着月亮祈祷。如果有人能见到她并对着她说出愿望,那么愿望就能成真。

我悄悄地走过去,拨开花从,双手合十,闭着双眼轻轻地许愿:“但愿……”

“­操­!”骂声中夹杂着一只拳头,我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一对男女从花丛钻出来中跑了。

月光水在“­操­”声中剧烈地震荡了一下,掀起了不小的波涛。我能清楚地看到月光涌过围墙,流到外面的马路上,汩汩作响。我不敢动,不敢叫喊,我怕我动作和叫喊会推波助澜,使它们流逝得更多。比起脸上的痛苦,我更痛心那些流逝出的纯洁的水,这纯洁的月光水只有在校园这方净土上,才能保持自身的透明纯洁完美,一旦流到校园外的尘世上,就会很快变成黑黑的污水废水,毕竟东西越是美好,就越容易被毁灭。是什么东西让这些原本美好纯洁的东西消失的呢,就因为仅仅一声“­操­”吗?是你和我把本不该带进校园的欲望、贪婪、颓废都一齐带进来,是你、我,是我们自己亲手用欲望、贪婪、颓废挤占掉我们校园本来应该拥有的月光般的纯洁,我们就是一个个“­操­”。

我就是其中的一个“­操­”。

我依旧呆呆地站在花丛边等着,直到月光再次把校园灌满,我才放心地向宿舍走去。

夜­色­下的福乐园网吧依旧繁忙,进出网吧的人的脸在红绿交替下的霓虹灯的照­射­下,变换着颜­色­。这是个奇怪的地方,这里所表现出的融合力和宽容度要远远大于这个社会。无论你是男是女,是贫是富,无论你是民工、学生、商贩、游民、工程师、罪犯、教授,你只要走进去就都拥有同一个名称:网民。没有人因为你拿着拣破烂或收废品的钱上网而鄙视你,没有人因为你是个工程师、教授或者有钱人而对你表现出额外的敬意。在网络公司和网吧老板眼中,我们就是一个个金元宝,快乐地进去一次就被快乐地挖掉一点,他们不在乎这个元宝是大是小,因为无论大小他们所挖下的都是那么多。我自己也曾经是这些元宝中的一个,不过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被挖掉的不是自己,而是父母身上的血汗,在这点上,我知道自己都比不上捡破烂的。

在大多时候,每天晚上的10点多是我们最轻松惬意的时刻。这时大家大都已经洗漱完毕,可以做一些想做的事,做累了,就可以爬上床安安稳稳地睡到天亮。回到宿舍,我一边洗脚一边看叨哥和老丁下棋。他们俩棋力相差不多,又都喜欢钻牛角尖,经常是一个人非要尽全力吃掉对方的一个卒子,而另一个人则调动所有的兵力去保护小卒子,结果最后能进攻的子儿都没了,双方握手言和。今天他们走的还是这个棋路,叨哥正十面埋伏夹击老丁的边卒,老丁也不含糊,调来两大車横当竖支。这时宿舍电话响了,是找叨哥的,叨哥接电话的工夫,老丁到厕所去解决憋了半天的尿。

“周哥,杀盘儿不?”小尹子进来了。

“老丁去厕所了,人家和叨哥正下半截呢。这棋有意思,你来瞅瞅。”

小尹子看着棋盘也乐了,我们俩一使眼­色­,想了个坏招,把他们两人的老将拿掉。叨哥打完电话,老丁还没回来。

“老丁,再不回来算你输,我都打了10分钟电话你丫还没尿完!”叨哥到宿舍门口冲着楼道尽头的厕所喊道。

“等等,完了完了……”老丁从厕所里冲出来,边往回跑边提裤子。

中场休息后,两人继续开杀。这时连其他宿舍的也来观战了,人一多士气就高了,双方杀的更起劲了。一边是你来我往的撕杀,另一边是我们围观的阵阵傻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宿舍人疯了。

“吃……吃,吃”叨哥挥舞着大車。

老丁一边摇头一边服输,看着我们还在大笑,心里很不服气:“笑啥?胜败乃兵家常事,以前我输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么疯笑过。”

“老丁,继续,他们疯了,甭瞅他们!”叨哥又开始摆上了。

“哇!妈呀!”二班的黄师傅大叫一声从隔壁小陆宿舍跑了回去,光着身子,脸盆都扔下不要了。我看这家伙才真疯了呢,我们几个观棋的一起到隔壁去看个究竟。

这边小陆宿舍几个人正锤着床蹬着腿儿乐呢。一打听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黄师傅刚在水房用凉水泼完澡,回来经过小陆宿舍时看着宿舍的望远镜空着没人用,这机会真是难得,黄师傅过去抱着盆半蹲在望远镜前,开始往女生宿舍看。女生那边一个窗户伸出一个黑糊糊的东西,黄师傅调了调焦距,想看个清楚。当他调好焦距才发现,那是一架高清晰大口径的望远镜,还带红外线的,此时正对着自己,后面两个女生在抢着看呢。黄师傅老爸在军队工作,他很清楚地知道那种望远镜的威力,此时的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扔下脸盆就光ρi股跑了。这时我才发现,小陆宿舍灯都不敢开了,帘子也拉得结结实实。

这时黄师傅已经穿好厚厚的衣服又回来了,这家伙真疯了,大热的天,他刚冲完凉水澡就穿着毛衣出来了。他没进门,把脑袋伸进来,心有余悸地说:“拉帘子关灯都不管用,那是红外线的,你们赶快把衣服穿上吧,多穿点儿,热点儿就热点儿吧!”

“看就看,看咱一眼又不少块­肉­,怕啥?”小陆宿舍的大黑躺在床上说。大黑是回族人,叫黑思墨。

“就是,这么热的天打死我我也不穿,脱还来不及呢。你丫不是经常冲女生唱《对面的女孩看过来》吗?人家看你你还不让人看啊。我看你赶紧改名别叫黄非,就你这胆子还扫黄打非呢!既然拉帘子关灯不管用,咱们就把心放宽点儿,就当女生没有先进武器,该咋样还咋样。”宿舍长小陆下命令道:“兄弟们,开灯!收帘!”

“亮家伙!”真­淫­荡接着小陆的话往下说。我们大家乐得前仰后合的。

“兄弟们,抓着他给丫阉了!”他们宿舍几个都下床了。

真­淫­荡撒腿就要跑。这等好戏可不能错过,我们几个看热闹的故意使坏堵住门口,眼看着真­淫­荡被他们几个按到床上。真­淫­荡一边叫一边笑,嘴里不住地求饶。黄胖子这下可乐了,主动过去帮他们几个料理。

“阉呐!阉呐!”大家开始起哄。

“­淫­荡兄,以咱们的交情我还能真阉了你啊,你说是不?你叫声大哥我就放你一马,咋样?”真­淫­荡连叫了好几声“大哥”。小陆继续说:“兄弟们,不阉他了,给他扒光了关阳台上吧!”

真­淫­荡一听,叫得比狼嚎还厉害。就一个大裤衩子,七个人一下子给弄光。真­淫­荡蹲在阳台大骂,可身子不敢站起来,一站起来ρi股正好对着女生宿舍,这蹲下来嚎叫的样子更像狼了。不过小陆也怕玩笑开大了,把裤衩又给扔到阳台了。

熄灯了,笑了半天的我们摸着黑爬上了床。一般情况下我们不会马上睡觉,都要聊会天儿,用我们的话就是“啖B”。

“周哥,最近你咋爱学习了,好像变了个人儿啊。”大华趴着说。这家伙睡觉脸从来不冲上。

“我都挂八科了,再不学恐怕都毕不了业了。”我说的可是实话。

“嘿,咱们班男生有几个没挂科的啊。”黄站说。

“最近咋没看见曦哥啊?”

“­操­!曦哥现在可爽呆了,他和梁柱子一起带着女朋友外边租房子住呢。就在福乐园对面的平房里,一间,不到三十平米,一个月就八百多。现在像这样离学校宿舍都近的房子也不好找了。”大华说。

“梁柱子谁啊?”我问。

“梁柱子都不知道,就是四班的那个长头发的,老来找曦哥的那个,他爸是大款,听曦哥说他一个月最少花八千块。他女朋友还是咱们班的呢,就是那李淑云。”

“­操­,是她啊,她咋跟梁柱子搞上了,她不是有男朋友吗?现在的女人啊,唉!”叨哥感叹了一句,老丁也感叹道:“八千,他一个月的钱够我家几口人花一年的了!”

“现在的女人还不都这样,都是冲着钱去的,双方都是心知肚明,过几天遇到更好的了,说不定就又‘跳槽’了呢!”大华说,“人家换男朋友和换身儿衣服一样,有条件的谁不挑那贵的新的啊,是不是这理儿?”

“那你说一间房子他们咋住?黑天睡觉上错床咋办啊,嘿嘿”黄站开始坏笑着问。

“你懂啥,这在白领当中是很流行的,叫‘换ℚi俱乐部’,也叫‘AA制同居’,外国早就有了。再说了都是兄弟,错就错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人家自己都不介意你­操­这心­干­什么。你丫是不是也想凑份子啊。”何小军翻了个身说,原来这家伙还没睡着。

“日!搞对象还有AA制啊!你说对了,我倒是想去——谁不想去啊,可我去人家也得要啊,AA制你也得出点油水啊,我带谁去啊,我到现在还没女朋友呢。”黄站叹了口气。

不但黄站没有,宿舍里除了何小军有我们其他五个都是“1”(光棍),用一句新闻联播常说的话叫“五个‘1’工程”。几个光棍谈论这个问题,后果是大家都知道的:想着想着,我身上那个很像“1”的东西站了起来。

“你们有啥变化不?”我很含蓄地问。

“废话,早硬了。”老丁喘着气说:“都半天了!”

“老丁说话就是直,直来直去的。”我夸奖道。

“废话,他不但说话直,那儿更直,老丁同志是个值得我们学习的梗直的硬汉子啊!”大华很幽默地故意加重语气说“梗直”和“硬”这几个字。

老丁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大华的意思。“你们说华哥睡觉爬着睡,硬了咋办?”老丁用这个为难的问题回击了大华一下。

我们还没来得及讨论,大华就很自得地笑了起来:“嘿嘿,你没看见兄弟我睡觉不枕枕头啊,枕头垫腰上了,这个方法很好得解决了困扰着喜欢爬睡的男人长达千年的重大难题,告诉你们,这可是我的养生之道,别出去瞎说。”

“­操­,真能扯淡啊!”何小军说:“和你们这帮光棍住一宿舍就是郁闷,这种话题有啥好说的,没劲!”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几个一起说。

夜深了,大家都有些倦意,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我身上的变化还没有消退的迹象,这让我很难入眠,或许此时此刻,住在这筒子楼里的男生,有一半都因为这个而辗转反侧。想到明天我还要为那挂掉的八科补习,我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以便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疼痛处。这法子别说还真管用,我马上缓解了不少,他­奶­­奶­的,古人所说的悬梁刺股原来是这个意思,古人就是聪明!

“叮……”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这破电话响铃声音贼大,而且一响就震得原地蹦起来,为此我们还向学校报修过一次,但是维修却说,人家都是响铃坏了来报修,没听说过声音大来报修的,结果人家不给修。大家都哼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不过我不能睡,这电话机离我最近,就在我脑袋边,所以我经常成为他们的义务接线员,再说了,我不接震几下就能给我震成脑震荡。

“谁啊?”我没好气地问。

“我,我是混蛋!”电话里回答道。

“我看你就是混蛋,半夜没事打电话骂自己,你­精­神有毛病吧?电话费多的烧心吧?”我见过有人实在无聊的时候随便拨个电话骂别人混蛋,还没见过打电话骂自己混蛋的。

“你是周哥不,别跟我闹,我有正事儿呢”电话里认真地说。

是不是我以前的哪个朋友和我开玩笑呢?“你咋知道我是周敬己啊?你到底是谁啊?”我说话客气了不少。

“我就是混蛋!”

“嘿!我认识的混蛋多了,你是哪个混蛋?”此刻我倒不生气了,只觉得好玩儿,反正不花我的电话费。

“什么?你认识好多混蛋?我长这么大就知道我一个是混蛋的。”电话里竟然充满了惊讶的语气。“我是二班的‘混蛋’,我现在在我以前同学那儿,晚上不回去了,你叫我们宿舍的明天上午帮我把作业带到学校。谢了!”胡文旦说。

“靠,是你啊!你咋不打你们宿舍的电话?”我问。

“肯定是小陆那家伙用电话线上网,拔了没给按上去,打不通。”

“行了,挂了吧,正困呢。”

胡文旦这家伙是江西九江人,说话本来就难懂,加上第一次听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咋听咋像“混蛋”。

说起这个电话,趣事还真不少。那是在刚开学三个月的时候,我们已经混的很熟了,熟到了像今天一样可以毫无顾忌地谈论男女之事的地步。那也是在我们半夜谈论女人的时候,电话响了,是找明华的。大华接过电话开始聊了起来,这电话声音大,夜里又安静,我们听得清清楚楚。

“华哥,知道兄弟现在在哪吗?”电话里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是冯子啊!你小子净废话,大半夜不在宿舍能在哪!”

“嘿嘿,不是兄弟我吹,打死你也猜不出来,告诉你,我在宾馆呢!”

“有宿舍你跑宾馆­干­吗,嫌钱多给我点儿,我正愁没钱呢!”大华说。

“我给你钱,我还想跟你借钱呢。交个女朋友真他妈费钱,对了,你丫还单身呢吧,跟你说你别自卑啊,兄弟我现在正和女朋友开房呢,喏,听见水声了吗,正洗澡呢。”

“才去陕西仨月就找个女朋友,够狠,她是你们学校的吗?”

“恩,学管理的,长的还行,人也够开放,我认识她才一星期,她就让我带她开房,吓我一跳,不过咱不能给北京爷们儿丢人啊,我还得装成老手的样子。妈的,出门我腿肚子都发软。你是知道的,咱哥们儿以前光盘看了不少,还没真刀真枪上过阵。”电话里叹了一声气,“说实话,我现在还一直疲软呢,以前一想女的就能打起­精­神,现在想了半天还抬不起头呢,你给兄弟支个招儿啊。”

“这事儿你找我­干­啥,我连女朋友都没有。”大华说。

“要不你给我讲几个荤段子吧,没准儿就行了,抓紧时间,一会儿她洗完了就来不及了。”电话里还挺着急。

“你等等,我想想……平时听得也不少,今儿咋都忘了呢。等下,我给你问问……”大华捂上电话问我们:“兄弟们,有荤段子吗?我这兄弟急需,越荤越好,这小子萎靡不振了。”

“刚才周哥不是刚讲了个么,你就讲那个就行!”黄站提醒明华说。

“冯子!有了,我们宿舍刚讲的,听了保准管事儿!”为了帮助兄弟,华哥讲得绘声绘­色­的,“说从前有两个侏儒,一起去青楼找乐子。过了一柱香的工夫,甲侏儒出来了。听隔壁的乙侏儒还没完事,嘴里还喊着口号‘一、二、三,咚!一、二、三,咚!’。又等了好几柱香的工夫,乙才满头大汗地出来。甲说:‘兄弟你真行啊,足足一个时辰!’乙垂头丧气地说:‘妈的,这屋的床真高,我蹦到现在还没蹦上去呢!’冯子,咋样?管用吗?”

电话那边传来了冯子的笑声,大华很高兴,说:“兄弟,别高兴过头了,抓紧时间吧!”

“抓紧个屁,我这一笑更不行了!哎哟!她出来了……”

“喂,是华哥吗?我是他女朋友小倩啊,那小子刚才说我坏话了吧,看我一会儿收拾他。冯子经常和我提你,我一猜肯定就是你!得了,妹子还有事要做,先挂了,有空妹子给你打电话噢,拜拜,华哥!”里面的声音充满了成熟的韵味,相隔千里,我们都似乎能闻道浓浓的脂粉气味。

“我的妈啊!这哪是学生啊,简直是个老鸨子!看来我这兄弟死定了!这姐们儿还说有空和我联系,求上帝保佑,她只是在开玩笑!”大华长舒了一口气趴到床上。

从这以后,电话只要一响,大华就会紧张地往电话边看一眼,问是不是找他的,如果是女的,他一定让接电话的问清楚是谁,确保不是那妹子他才敢接。如果说大华是受着电话的煎熬,那么我简直是在被电话蹂躏。这一起都是由叨哥引起的。

叨哥曾说过,高中的时候他们学校最多时有五个校花级的女生追他,号称他们高中“五朵金花”,他一直没答应她们中的任何一个,有的不死心,上了大学还给他写情书呢。我们当然以为他是在吹牛,对于他吹牛我们已经习惯了。不过一天一个电话让我相信了他说的不是假话。接到电话时,叨哥不在宿舍,由于找不到叨哥,那女生竟然哭了起来。本人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见不得女人的眼泪,她这一哭我是束手无策,我只好笨拙地劝她,笨拙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说了啥。我就是这样不知所云地劝了半个小时,才把这位校花劝住,最后她告诉了我她叫姜心仪,并强行让我也留下姓名,还说以后找不到她的叨哥就那我出气。

叨哥回来后,我把姜心仪的事情告诉了他,他跟我说那个女人就是追他最紧的一个,从小学六年级一直追到大一,追了整整八年,怎么甩都甩不掉。最后叨哥还求我以后那女人再来电话,就想办法推说他不在宿舍。我本来不想答应,可叨哥“大哥,亲哥”地叫了半天,又都是一个宿舍的,我也就答应了。我心想,再难对付的女人又能咋样,又见不着我的面,她还能吃了我不成,实在不行我挂电话!为了朋友我就奉献一次。

不过后来事实很快证明,这是个极其危险的想法!我后悔都来不及了。

过了几天,姜心仪又打电话了,还是找叨哥的。我拿着电话,看了看正在床上看漫画的叨哥,叨哥做了个摇手的手势,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告诉姜心仪说叨哥不在,叫她晚上再打。可能这女人料到我会这么说,她这回没哭没闹,很平静地开始讲述她和叨哥的过去。

她说她和叨哥的感情是由两只画眉鸟开始的。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叨哥在路边捡到了两只被大风从树上刮下来的两只画眉雏鸟,并将其中的一只送给了她,并约定看谁先把它们养大。她从那时起就喜欢上了叨哥。后来一起上了同一个初中,而且是一个班的,他们的交往更加频繁了。那时她的叨哥经常带着她去爬山或者到河边钓鱼,在一次他们两个爬到了山顶时,她向叨哥说出了心里的秘密,而叨哥却说只是把她当作小妹妹而已。从那以后,他对待她的态度就有些改变,甚至竟开始躲着她,而她就开始了她长达八年的旷日持久的追求叨哥的过程。一直到上大学还在继续。

说实话,我并没有心思听她讲这些,翻开《青年文摘》或者《知音》之类的杂志,这样的故事比比皆是,而且比她描述的还要凄美动人。之所以听完她的讲述,只是因为我抹不开面子挂电话而已。她用了两个小时来叙述她的八年,而我听这故事的两小时给人的感觉更是比八年还长久,两个小时­干­什么不行,我却在这里听一个陌生人讲述一个完全与我无关的故事,况且这个故事也没有什么可吸引人的地方。­奶­­奶­的,八年,抗日战争都胜利了!我甚至责怪自己耳根子太软,轻易答应叨哥,而这时候叨哥却在一边兴灾乐祸地看着我。

噩梦还远远没有结束,甚至可以说是刚刚开始。整整一个学期,她隔三差五地打电话寻找叨哥,甚至说过要跳楼、吃安眠药。我则是苦口婆心地劝她,几乎都掉眼泪了。她要是想不开死了,警察到电话局一查电话,最后还不查到我头上来,我不成了谋杀嫌疑人了么。那一阵我都到了崩溃的边缘了,一听电话铃响就开始冒汗,后来发展得更严重了,听到闹钟,甚至上课铃响我都不行。学校的心理诊所我去了好几次,心理医生说这是“电话恐惧症”。后来,据说她去澳大利亚了,在上飞机前40分钟,她用手机最后一次蹂躏了我的耳朵,就再没有什么音训了。当时我真感谢那些给她办出国护照的机关人员,如果她再不出国,我就是花钱被蛇头关在舱底偷渡,也要跑到国外避一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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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北X大---不得不说的故事 (8)

最近,我们都听说华哥发誓要告别单身,并开始追求一个女生。据说那女生是我们学校中文系的,还在校诗歌大赛获过奖。据我的经验,一般的女生,你只须花钱给她买几件衣服再和她一起吃几次麦当劳和肯德基,或者带去环球嘉年华玩几圈,是很容易弄到手的。不过中文系的女生绝对是例外,她们不会因为你舍得花钱就跟你好,除了钱之外,她们还要追求一点儿所谓品位、情调。华哥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耻下问,作为兄弟,我当然的会帮他的。我告诉他:这样的女生,不喜欢过于直白的爱情表白,所以吐露爱慕之情一定要用文字上的东西,既然她喜欢诗,你不妨也用诗歌来表白。华哥当然不会写诗,所以我建议他最好用北岛、海子、顾城或者舒婷的诗,现在的所谓文学女青年最容易被这些诗人俘获芳心。

华哥当即就拿着我写的纸条跑到图书馆查书,并抄了一首送了过去。过了一天,人家也回了一封信,上面就写了仨字儿:啥?啥?啥?华哥拿着信找我,说他按照我说的从那几个人诗集里找了首诗送过去,人家根本没啥反应。我问他写的是啥诗,他说没记住名字,就记得里面有什么“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的句子。我说你傻吧,那种诗怎么能用来表白爱情。我给他找了一首舒婷的《致橡树》,我向他保证这个肯定能让她心动。第二天,那女生回信了,里面话多了不少,最后还说愿意和华哥成为朋友。

华哥很高兴地拿着信向我致谢,还给我买了八块钱一个的冰淇淋。我说你最好趁热打铁,给她写一些你对文学的理解和感悟,最好让她相信,你们俩的未来生活会像诗歌一样美丽动人,最好还亲手为她做一首诗。华哥听了点头称是,拿着纸开始趴到自己桌子上冥思苦想起来。从早上8点一直努力到下午5点,中间我们两次叫他下去吃饭他都没去。我过去一看,他一整天就憋出来一行字:我爱文学,我更爱你,以后挣钱了都给你!他哭丧着脸求我帮他写一篇。有了上次叨哥的教训,我可不敢轻易答应帮人感情方面的忙。不过华哥答应我如果事成,他请我到附近最好的火锅店吃火锅,菜随便我点。我想一想挺值,就答应了。

虽说本人肚子里只有大概1/5瓶的墨水,但是写个情书却是绰绰有余。要说替人写东西,我倒是很有经验的,从小学起,我就开始替犯了错误的同学写检查,条件是一块糖,到了初中,检查和情书的“生意”我都开始做了,检查的收费是一个烧饼加­肉­,情书最少是一支五元钱的圆珠笔。现在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已经提前达到了小康,所以报酬也涨到了一顿丰盛的火锅。

于是挥汗呵冻,临窗把笔,上撷瑶池之英,下探东海之珠,真可谓是­精­思傅会、惨淡经营,既然轻车熟路、成竹在胸,自然是一气千里、水到渠成。人家华哥都答应去星级火锅城了,我要是再不心疼这点墨水儿就太不丈义了,虽然我连那女的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但也必须把毕生积累的墨水挤到这张纸上,来表达对那个女人的爱。我从李太白的酒杯说到杜工部的草堂,从裴多菲的那棵缠绕的藤说到聂鲁达的那块漂流的木头,从德彪西的《大海》说到委拉斯凯滋的西班牙宫廷画,从《失乐园》的那场神与魔的战争说到《十日谈》里的那场可怕的瘟疫……最后还提出一个问题以资参考,问君特•格拉斯的那只铁皮鼓是否还能敲响。情书末尾还附上了一首诗,是我从楼道里拣来的校报副刊上刚看到的,索­性­给抄了上去。

诗样爱情

是缠绵地

缘着我的臂上爬

妖艳如流动的锦缎

摩擦着我的肌肤

让我感到惊悸地舒爽

惊悸于我地将死,它地离去

也许是冷血的

总随我体温流淌

它的血滋润我

我用体热温暖它

它在爬

血在淌

我痒

或许竟有毒

那么,它的吻

是加了毒的蜜

让我死之前

陶醉

多么仁慈的主啊

伸出舌

探知我的情

撩拨我

的欲

我终于不复顾一切

饮这蜜

再颓然,挣扎,惊悸

……

是缠绵的

受伤的

缘着我的臂上爬

X年X月X日

永远深爱着你的小华敬上!

写完了连我自己都感动得不行,心想这下就算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的仙女也该动心了吧!那一顿火锅算是到手了。

过了几天华哥收到了那女生的回信,信的最后面用俊秀的字写着这样的话:你问我那只鼓是否能敲响,我想,如果我是那只鼓的话,只要你能成为我的鼓锤,那么一定能敲出最美妙的音符。

“她这是啥意思?”华哥问我,“我咋看不太明白呢?”

“她的意思是你必须请我到火锅城吃一顿,而且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说。

华哥听完,稍稍迟疑了下,开始大声欢呼起来。“啥时候去吃火锅?”华哥高兴地问,那样子像是我清她吃。

“你别高兴得太早,她只是看了信,还没和你见面呢,如果见面你说话露出马脚来,那事情成得了成不了还不一定呢。”我是好心告戒他。

“啊?这个……要是没确保成的话,那顿火锅现在咱先别吃了。兄弟你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底,一定帮我把她追到手。要是她答应我了,你就是大媒人,以后我再请你几顿火锅都行,咋样,周哥?”华哥态度十分诚恳地说。

我真是多嘴,吃了火锅再告诉他这些话也不迟啊!眼前这顿火锅暂时是吃不成了,看来要想是吃到这顿饭我还得再出点力。

“现在首要的问题是你必须抓紧学习点文学的东西,这样以后才能长久,明天你去图书馆借几本文学方面的书,诗歌类的最好,你先努力背几天,到时候谈话时好投其所好。”

“诗集还用找吗?我这里就有,你今天就背吧!”在一边听了半天的叨哥发话了:“不是兄弟我爱吹牛,古今中外的典籍多少我也看过了十之六七,藏书也有不少,既然华哥要用,今天我怎么着也要割爱送华哥几本了。”叨哥一本正经地说,随即一头扎进他的箱子,撅着ρi股开始捣腾。说实话,他的箱子对我们来说一直是个迷,平时一直都用一个超大号的铜锁锁住,很少打开,我们都没有亲眼见过里面都有些什么。印象最深的是上次班级组织野外考察,我亲眼见到他也是像今天这样,撅着ρi股从里面翻出铁铲子、锤子、瑞士军刀和登山鞋子,最后竟然还有一个单人帐篷,我心想:“你丫是不是在里面养了一机器猫啊。”从那以后我们对这个箱子就更加感兴趣了,不过却始终不能见识到庐山真面目。

只见伴随着他叮叮当当地翻找声,箱子里开始腾起一阵阵烟雾似的尘土,然后各种无关的物体开始向上抛起,最后又落回箱子里。面对着飞起来的破棉袄、手电筒、乒乓球拍子、铁扳手以及说不上名来的什物,我们几个人都看呆了,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他受到啥刺激从里面揪出条眼镜蛇来。翻了一阵,叨哥非常自豪地从里面拿出了他的藏书。他炫耀似地把封皮在我们晃了几晃:“旧是旧了点儿,古籍善本都这样!”

只见上面印着《唐诗一百首详解细说(少儿注音版)》,书上都是尘土,发黄的页面直往下掉着不知为何物的碎渣,书一角还被耗子啃成了锯齿状的大豁口。

“好书啊,好书!”我们一齐“夸赞”道。

于是华哥开始拿着这本书开始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一连几天来,他吃饭上厕所嘴里也没停过诗句。吃饭的时候就“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走路的时候背“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看见月亮就顺口来句“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喝口水也要大声叫几句“将进酒,杯莫停,呼儿将出换美酒”之类的话。可以这么说,除了拉屎没有相应的诗对上,其他任何一件事物都能引起他的诗­性­。于是,从宿舍里传出来的朗朗读书声,经常引来了其他宿舍哥们儿的目光,他们多半以为华哥中邪了。

过了几天,华哥和那女生约会了。按照我的方法,华哥手里拿了本三毛的《撒哈拉》用来附庸风雅,和她交流时,要一直不停地问一些关于文学诗歌的问题。那女生很高兴华哥能问出这么多文学方面的问题,她一条条回答,根本就没有机会向华哥发问,华哥当然不会露出马脚了。整个约会进行的还算顺利,不过当那女生提及君特•格拉斯的那只铁皮鼓能够弄出很响的声音时,华哥还是差点露馅儿。华哥听她说到什么“铁皮鼓”和“响声”什么的,便很认真地告诉她,格斯拉的“铁ρi股”能放出很响的屁声,他还把格拉斯颠倒错说成了美国好莱坞电影里的大怪物格斯拉。那女生笑了起来,以为华哥是在开玩笑,还夸他幽默睿智不落俗套,据华哥讲,他们当天就开始手拉手了。

约会回来后,华哥很高兴地请我去吃火锅,而且还把宿舍其他人也带上了。席间,叨哥嘴里不停地唠叨着他的那本古书起了重要作用,非要华哥敬他三杯不成,结果最后喝得大醉,吐了一地。第二天,叨哥酒醒后很是后悔,说自己那么多­肉­白吃了,都没走完消化道,就都给吐出来了。

就这样,虽然我都不知道华哥的女朋友叫什么,但是我却成了他们俩的媒人。

当华哥和那个女生正处于热恋时,2003年的第一场雪来到了,这要比平时来得更早一些。马上就是圣诞节了,大街上的店铺开始张贴上各种印有圣诞老人的打折宣传海报,门前的树上也都缀满了彩灯。对于圣诞节,我历来没有什么感觉,他们说的耶酥我没见过,糖酥杏仁酥我倒是经常吃。何况我自己的生日我都懒得过,难道还为一个不认识的人过生日吗?虽然他是个圣人,他的面子也已经够大了,十二月二十五日这天,全世界有几十亿人给他过生日,少我一个又算什么呢?所以当班委会组织圣诞夜集体出游时,我并没有和大多数人一起参加。

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欣赏着两边的街景。这街景我是再熟悉不过的了,熟悉到我闭上眼睛都能清楚地说出每一家店铺的名字。按说这么熟悉的地方,似乎没有欣赏的必要,可今天不一样,今天是圣诞节,它们被装点成与往常不同的模样。这就好比是一个你平时很熟悉的人,某天突然化了个很奇特很浓的妆,越是熟悉的,越是吸引你。

我坐在路边冰凉的石椅上,向往常一样看着天空。天空中的月高而小,残了半边脸,孤零零地挂在那。说实话,这一年多来,别人逃课我也跟着逃课,别人开玩笑我也跟着笑,别人扯淡我也跟着一起扯,别人看###讲黄|­色­笑话我也跟着一起看一起讲,表面上过着的是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内心却充斥着一种莫名的孤寂感。我很清楚这种孤寂感的缘由,我也很清楚有很多和我一样的人都有着这种孤寂感。

每个人心理都有一个空间,在我们上大学前,这个空间就像是一个斗室,里面放了三五本书,我们都别无选择地坐在那看书。后来,我们上了大学,见识了很多以前没有见过的事物,那个斗室也陡然间扩大成一个巨大的殿堂。它太大了,大到我们大喊一声都能听到自己的回声,大到让我们产生一种深深的不安与孤寂。于是,我们学着在虚妄的殿堂中聚会,聚会上我们上演着自己的节目:空虚、颓废、Se情、玩世不恭、追逐欲望……我们对着自己的节目感动着欢呼着,借以麻醉自己。然而聚会总是要结束的,在演员们一个个退场,回到自己的殿堂时,每个人感受到的依然是孤寂,在孤寂积累到一定程度时,我们又会酝酿下一次的聚会,我们就这样在聚会与孤寂中交替生活着。

从小到大,我的耳边听到最多的话就是好好学习,考上大学。现在,我考上了,却突然感觉自己失去了方向,没有了目标,就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随着风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飘荡,也许­干­枯的树枝绊住我的双脚,也许高大的楼房拦住我的去路,也许一场狂风暴雨把我打得支离破碎,也许在一个没有风的日子里落到­干­涩的黄土上,任人践踏……我等待着,等待着那个可以预知的结果。

无意中,我又走到了福乐园网吧。闪烁的彩灯就如一双眨着的眼睛,在用它那蛊惑的眼神召唤我我进去。我知道我不能进去,一个月前我喝下了面汤就许下过诺言,我不能再颓废下去,我要振作,那样才能对得起父母的血汗,才能对得起自己。我低着头,向前继续走着,脑海里,那双蛊惑的眼一直在看着我,我感觉我的手心出了凉汗。我觉得心里很乱,我想快步走开,可是脚却偏偏越来越慢,我甚至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双蛊惑的眼睛。

我还是走进了网吧。当我坐在网吧的电脑前时,我心里的强烈的自责开始在血管中蠕动,它们由我全身各处向我的心脏汇集,我感觉心里腻腻的,好像心脏漂浮在一片满是油脂的污水上,我感到恶心,我想吐。我知道我恶心的是我自己。恶心的我一边自责一边沉浸在游戏中,一个多月的分离,让我产生了初玩游戏时的快乐感觉,这短暂的快乐可以暂时让我忘却自责。

玩到深夜,我花光了我兜儿里所有的钱,从网吧出来了。天上的月已经转到西天角,还是那样高而小。

一阵寒风刮来,屋上树上的积雪在空中升腾起来,迷迷茫茫,如沙如尘。雪沫落到地落到路面上,发出了沙沙的声音。我从小就喜欢雪,喜欢下雪时跑到外面,听自己的脚踩在上面发出的“噗嗤噗嗤”的声响,而今天,我踩在这些飘落的雪沫上面,脚下传来的是一种脆裂的声响,已无复有原来的滋润。雪失去了滋润就像是失去了灵魂,只剩下了躯壳,就如我,我甚至想,如果把我放在下面踩一踩,也会是这样的声音吗?自责又开始蔓延,我怕极了。我狠狠地打了自己两巴掌,直到我清清楚楚地尝到了嘴里的咸腥味,心才稍稍好受了些。这两巴掌没有任何用处,我只是用它们来安慰一下自己,减轻一点自责罢了,我知道,我以后还会这样堕落的,我很了解自己。

我恨它们,我觉得它们就是­精­神的鸦片,然而我需要它们,它们能给我带来快感,从更深意义上来说,我需要用它们来赶走空虚。生命中最难承受的东西是什么呢?米兰•昆得拉说是“轻”,现在我明白了,空虚就是轻。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我灵魂里积极美好的东西正在一点点的消失,这种感觉是最可怕的,就有如一个患有绝症的人一点点的计算自己剩下来的生命。我灵魂中的积极与美好还有多少呢?

我和北X大---不得不说的故事 (9)

元旦到了,每个宿舍都张灯结彩,准备庆祝了。我们宿舍买了一串吊花和几张喜庆的画,把宿舍装点了一下,还用肥皂水把地面狠很擦了几遍,平时脏乱差的面貌经过整治,竟然也焕然一新了。地还没­干­,进去就该和泥了,我们打算先去别的宿舍呆会儿。

每个宿舍都在扫除,惟独没有行动的是小尹子和海舟他们宿舍,所以我们“屈尊”来到他们的“寒舍”。他们宿舍脏乱差比我们宿舍可严重得多,东西乱放倒还能忍受,关键是气味太大。特别是夏天的时候,那气味简直可以让一头大象窒息。对于我们整个一个宿舍的到来,他们颇感意外。

“欢迎欢迎,寒舍真是篷壁生辉啊,都是稀客啊!”小尹子还抱了抱拳。

“废话,你们宿舍除了你们自己谁敢来,来了都是稀客!”叨哥嘴里叨道。

我们宿舍楼边上有条巨大的污水沟,夏天蚊子特别多,睡觉必须拉好蚊帐,而到了蚊灾最严重的时候,宿舍还要一天二十四小时点蚊香。所以我们学校宿舍楼里有种特别的奇观:楼道里到处飘着蚊香产生的烟雾,给人以置身仙境的感觉,宿舍里,为了躲避蚊子­骚­扰,人们大多钻进蚊帐里说话、聊天、看漫画,相互看不清对方的脸,用个历史学上的术语最是恰如其分了,叫“垂帘听政”。我们都很庆幸我们处在北方,蚊子存在的时间比较短,要是在热带,恐怕一年四季都要过着这种神仙般的垂帘生活了。由于“时间短,任务重”,蚊子们不得不抓紧时间交配、繁殖、吸血。在蚊子领导的正确指挥下,在全体蚊子的亲身努力下,发扬了一不怕死二不怕累的大无畏­精­神,克服了蚊香和蚊帐所带来的不利因素,­干­劲十足,经常超额完成吸血任务。在蚊子的攻击下,我们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在蚊子送的“大红包”上抹风油­精­或者清凉油。

全楼,乃至全校,不点蚊香不用蚊帐还能安然入睡的宿舍恐怕就是尹、张他们一家了。他们宿舍六个人清一­色­的汗脚,弥漫的气味不但使我们不敢进去,就连蚊子都不去光顾。每当我们用这件事来取笑他们宿舍时,他们总是说是他们血型好,不容易招蚊子咬。

他们宿舍里横七竖八地拉了好几根挂衣服的铁丝绳,整个宿舍好像一个蜘蛛网,绳子上挂满了袜子和­内­裤,好像是个内衣展览,有的还是新洗的,还在往下滴水。一看那条大红的好几尺宽的­内­裤就是海舟的,上面还有一个大黄福字。好家伙,还福呢,我看是身体发福还差不多。

“你们宿舍也不打扫一下,新年要有点儿新气象啊。”华哥说。

“你没看别的宿舍都张灯结彩的,你们不准备点啥吗?”叨哥说。

“收拾就不用了,我们都是爱好古典的人,我们比较喜欢自己的传统,收拾太­干­净了就失去了传统了。一会我们去买个灯笼啥的挂起来庆祝庆祝就得了。”小尹子说。

“还用买啥灯笼,你们海舟的大红­内­裤就是个大红灯笼,你们用棍子挑起来立门前肯定好看!”看来叨哥观察还挺细致的。

“­操­,净扯淡!”海舟说。

下午,我们正在睡午觉,小尹子来我们宿舍借钳子和改锥。我们问他­干­什么用,他告诉我们说一会就知道了。叨哥撅着ρi股从他的箱子里变出了钳子和改锥,小尹子说了声谢就出去了。

一会工夫,他拿了一段他们凉衣服的铁丝和海舟的­内­裤回来了。他一声不吭地坐在那摆弄起铁丝了。

“你疯了吧,拿人家­内­裤­干­什么,小心他那病传染给你!”黄站逗他说。

“同­性­恋,­性­变态!”叨哥一本正经地边看小报边说:“报纸上说,这叫恋物癖!”人家叨哥懂得就是多。

小尹子这回还真沉得住气,一句话不说继续弄他的铁丝和­内­裤。这家伙真不简单,可谓心灵手巧,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成型,我们几个都不禁拍案叫绝。一会工夫,一个直径二三尺的大红灯笼做好了,他还从兜里掏出一截蜡烛固定上去。点上火,红彤彤的,那个大黄福字在火光映衬下更是显得喜庆万分。

我们都下床,看着他把灯笼挂在他们宿舍的门框上。刚睡醒的海舟揉揉眼睛,对小尹子说:“你真行,还自己花钱给宿舍买个灯笼,花了不少钱吧,真好看,一会我们把你花的钱几个人凑凑给你吧。”海舟下了床走近,仔细地欣赏着,嘴里还喃喃地说他好像什么时候见过这个灯笼。我们不禁为小尹子捏把汗,海舟要是知道真相,还不得把他给劈两半儿了。不过小尹子倒是谈笑自若,他对海舟说:“你刚才睡午觉做梦了,梦见这个灯笼了吧,《周易》上说:‘梦红者,吉庆之兆也;梦灯者,光明之兆也!’看来你前途光明,过几天期末考试保证全能过啊!”这句话说得海舟连连点头称是。

第二天,我们就看见海舟站在大红灯笼下面满楼道地骂现在是世风日下,有人连裤衩都偷,引得好多宿舍人探出脑袋来看热闹。他们私下里说,至于那么大惊小怪的吗?就他那好几尺的大腰围,偷了他的裤衩也不能穿啊!二班的一个胖子很理解海舟,他语重心长地向他们宿舍的人解释,他骂人并不是因为一个几块钱的­内­裤,实在是因为他们胖人的加肥­内­裤太难买,逛八个集贸市场都不一定能见到一个卖的!说完,他就把他晾在外面的裤衩小心翼翼地收了回来,锁到了柜子里去了。

过完了元旦,马上迎来的就是期末考试,不过,这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发生在神秘的男生厕所。

我们男生楼的厕所都是由一些外地女工来清理的,年纪从二十多到四十多不等。她们扫厕所都是有准点儿的,而人上厕所却不那么准点儿,赶上拉肚子说去就得去,要不这裤子都不能要了。这就造成了一个问题,有时候我们正在上厕所,却赶上女工们打扫厕所,我们不得不草草了事,提着裤子狼狈地从里面出来。有的人还用各种方言喊几声“有人吗”,可有的清洁工有时啥也不喊就拿着墩布进去了。虽说被她们看一眼死不了人,不过心里总是不太舒服,于是很多同学开始建议学生会找学校有关方面协商解决。

虽说本人一直对学生会成见很深,可是学生会反应迅速也着实令我佩服。学生会各个官员和­干­事挨个宿舍搞签名,还一人发一个调查问卷,问是否同意辞退女清洁工扫男厕所。这不是废话吗,如果都不同意还让你们找学校协商­干­什么。所以,同学们都在不同意那栏打了勾。不过也有例外的,老丁就是。老丁自从开始就对这件事不怎么热心,一直保持着沉默。他平时也经常是这样子,所以我们也就习以为常,不足为怪了。

我们系搞串联签名的就是那个去年在军训时获得我们连优秀学员的那个,他也许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他,他现在已经早升到校学生会部长了。部长大人在人前还是显得那样热情,好像我们这些第一次和他接触的人都是他老朋友似的。说心里话,我很讨厌他,那些学生会的­干­部在人前假装热情,是众所周知的,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这家伙背地里抢了我的荣誉和好几个学分的加分。

“同学们辛苦了,填下表签个名吧。”部长热情地说,还拍了拍我肩膀。

“好的!”我冲他和气地笑了笑,接过表在心里狠狠说:傻X!

我们几个在填表签名时,部长走过去,对老丁说:“哥们儿,别睡了,起来填个表签个名儿吧!”

老丁枕着手臂,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着,没说话。

“哥们儿……”部长过去摇了摇他的胳膊,“填个表,这个事对大家都有好处,有你们的支持和签名,我作为发起人和带头人,保证能让学校辞了那些女清洁工。”部长很自豪地把那个发起人和带头人重重地重复了两遍。

“好,拿来吧!”老丁毫无表情地接过部长递过来的表,在不同意上重重画了个勾,笔尖划破了纸张,墨水都洇了上去。

部长惊讶地看着他的举动,他没想到老丁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填了个不同意。不但部长惊讶,连我们都没想到,虽然他一直对这个事情不怎么积极,可是也没有理由这么做,这一个楼恐怕就他一个填了不同意。

“不是还有签名吗?拿来我看看吧!”老丁冷冷地说。

“你不是不同意吗?那就不用签名了,这些都是同意的签的名儿。”

“老子今天就要看,你他妈不给吗?!”老丁伸手从部长手里抓过了联名状,咬着牙,翻看着那张纸,“哦,你还是个带头人啊!”老丁点了点头,突然大声骂了起来:“你带你妈了个X的头啊,去你妈的X的!”老丁一边说一边把那张写满名字的纸扯得粉碎,一挥手,从阳台上扔了出去。

很显然部长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他没想到有人会不同意,更没想到他还会被骂得狗血淋头,连签名表也被人撕了。他面对着这样一个突然发起狂来的老丁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全他妈是吃饱撑的,人家一个月扫楼道刷厕所挣来四、五百块钱,碍你们屁事了,你们他妈谁去扫两天看看,看看这活好­干­不。你们还让人活吗?人家混口饭你们也不让吗……全他妈是傻X……”老丁越来越激动,骂着骂着竟然大声哭了起来。

外边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怔在那多时的我们开始劝宿舍门口围观的人群散开,部长看见人群散开,骂了一声走了。关上宿舍的门,我们都显得手足无措,我们不知道老丁今天为什么会这样,所以劝也无从劝起,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哭。哭了一会儿,老丁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对我们来说来得太突然了,看着我们疑惑的眼神,他便开始讲述他自己的故事了。

故事很简单,也很酸涩,像没熟的青杏。

老丁家住延庆县的一个很偏僻小山村,村子土地很少,村里人都靠在山上种柿子为生。这里的山不是很高,但是很陡峭,山上还有明代古城墙的遗迹。每到秋天时,漫山遍野的柿子树都开始挂出橘红­色­的果实,红的让人心醉。这时正是采摘柿子的时候,老丁和父母一起背着筐来到自家的山地上摘柿子。傍晚,一家三口背着摘下的果实下山回家。如血的夕阳照在一片片红红的柿子林上,照在背篓里红红的柿子上,映得残破的古城墙也罩上了一片红­色­。

由于前几日的大雨,土石的碎屑更加松弛,在过一个陡坡时,老丁的父亲不小心踩到了松弛的石屑上,连人带筐,从十米多的陡坡摔了下去。老丁和母亲被腾起的石屑迷了双眼……坡下,柿子被摔得稀烂,红红的,散了一地,老丁分不清哪是父亲的血,哪是摔烂的柿子。

向亲友借了许多钱,连同卖掉的一片柿子林,都没有挽救下老丁的父亲,他们呣子两个欠了不少外债。

刚刚上初三的老丁从那以后就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贪玩,几年后,他从一个乡镇高中考上了这个大学,在他们村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而他母亲,自从卖了柿子林,就一直进县城打工,做过清洁工和保姆,在老丁考上大学后,她更是在离我们学校不太远的城郊租了间小屋,并在我们学校找了份清洁工的工作,也就是说,老丁的母亲就在打扫我们学校,甚至可能每天在打扫我们的楼层。为了不让老丁今后为难、尴尬,我们没有问老丁的母亲是哪一个,打扫哪个楼。

老丁抽泣着说完,又掉下了泪。我们同宿舍的几个兄弟都哭了,我们此刻才明白为什么老丁平时会沉默寡言,默默发呆,为什么看到楼道、水房、厕所有脏东西会主动收拾­干­净,为什么今天会骂得这样凶,哭得这么伤心。

背着老丁,我们订了个规矩,关于老丁的过去,以及老丁母亲的事情,谁都不能向外讲出去,而且,我们还商量着怎么把眼前辞退女工这件事摆平,而且为了不让老丁心里难受,也为了避免今后老丁的尴尬,我们必须瞒着他进行。

也许我们颓废无聊、荒废青春也许我们不务正业、玩世不恭,我们身上有着各式各样的毛病,但是我们绝对不是那种两面三刀­阴­险狡诈的小人,也绝不是没有同情心、不重情义的人。虽然我们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虽然我们考试过的希望都寄托在考试前的临阵磨枪上,但是我们没有一个人提出先放弃这件事而去抓紧时间复习,我们只想着,为了我们自己的兄弟,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哪怕考试都不及格。

不过这件事做起来的确很难,找学生会肯定不行,这是他们发起的。所以我们商量着去挨个宿舍说服他们收回签名,虽然很麻烦,不过我们一时也想不出其他什么好的办法。说服他们的理由是什么呢?我们绝对不能向他们说老丁的事,于是我们几个统一好口径,就分头行动了。

说实话,连我们自己心里都犯难,就光我们这一面楼,就有六层,每层五、六十个房间,我们一人要做一层多宿舍的说服工作。我们敲开门,向他们重复着类似“清洁工里有好多下岗女工,她们生活不容易……那些进城的打工妹要靠这个维持生计”等等这些话。而这些正在为期末考试复习磨枪的人大多礼貌­性­的谢绝了,还有一部分抱着书连头也不抬一下,更有甚者还冷言相讥,说我们吃饱撑的没事儿­干­。一天下来,我们回到宿舍,大家战果都是零,黄站和叨哥由于劝说时和别人发生冲突,脸上还挂了彩。面对这个结果,我们没有多说什么,一句牢­骚­也没有,因为我们清楚,此时任何一句泄气的话都可能导致我们行动的失败。

第二天我们又去了,第三天我们还去了,然而除了又有几个兄弟和别人打架挂了彩以外,我们没有取得任何效果。而此时,我们得知了学生会已经派代表去把联名信交到了学校后勤部了。我们几个又商量了下,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既然从下边做说服工作不成,不如直接找学校有关领导,这是唯一有可能成功的办法了,要是再不成,我们也尽力了。

接待我们的是学校后勤部的王副处长,当时他桌子上正放着学生会提交来的联名信。说明来意后,王处长让我们说明我们反对的理由,我们把游说其他宿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最后又把老丁的辛酸故事讲给了他。他听了也很感动,并叹息了几声,不过结尾照例用了官味十足摸棱两可的话,说他回去考虑考虑,还要由上级领导做批示。

从后勤部出来,我们大家都垂头丧气地,我们很清楚,所谓考虑考虑就是一句客套话而已,我们几个普通的学生的建议怎么可能和学生会上千人的签名相比呢,要说考虑,考虑的也是他们学生会的建议。

不过事实却令我们,令所有人惊讶。第二天学校就在男生宿舍贴出了告示,告示上说要继续雇佣女工,解释里面既有“代表人民根本利益”和“和谐发展”等等当代最新理论,又有照顾女工,给她们创造平等的就业机会的具体原因。总是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成功了,老丁的母亲还可以继续在这里工作了!

“我早就知道肯定能成功,即使我们不去找学校!”叨哥对我们说。

“为什么?难道你未卜先知?”黄站知道叨哥又在吹牛了,很不服气地说道。我们当然觉得之所以学校没有辞退女工,和我们到学校的建议是分不开的,虽然当时我们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女工工资低,能为学校节省一大笔开支,而且女工工作认真,不会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学校用起来也更省心,要是用几个大小伙子在宿舍楼里整天来往,学校能放心吗?!”叨哥回答说。

在我们成功的同时,期末考试来了。上过大学的人都知道,大多数人考试及格的希望全在于考试前几天的突击上。所谓临时抱佛脚,脚虽臭了点儿,不过却能换来佛祖的超度,正如我们,辛苦突击几天,就能换来一个假期的无忧无虑。再说,都玩了一个学期了,辛苦几天也是应该的,要不连我们自己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错过了这几天,我们很清楚意味着什么,从考场出来,就已经知道了结果了。我粗略的算了算,我至少又有五科铁定挂掉了。补考一科是八十八元,下学期补考费就是四、五百。不过,我们的兄弟,老丁不用再伤心了。

我和北X大---不得不说的故事 (10)

放假了,虽然挂掉了很多科,不过我还是松了口气,因为对学生来说,放假总是最快乐的时候,这点无论对小学一年级的还是大学生来说都是一样的。不过我心里很明白,假期其实和在校期间并没有什么不同,现在的假期和小时侯的相比,已经大不一样,弹球,跳绳,在寒风中溜冰车,在雪地上放鞭炮,掰着手指计算着一、二十元的压岁钱该怎么花,这些趣事已经成为儿时美好的回忆了。现在放假,放寒假,我多半是不出屋的,随便想一想我也知道,自己除了睡懒觉和玩网络游戏,剩下的只有发呆,和在学校一样。

家里的电脑罩上已经满满地落了一层灰尘,我擦了擦,接上电源,运转正常,于是我又交了两个月的宽带费,把早已经停了的网络又开通了。打开网站主页,看着网页上浮动的各种广告和动画,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更新游戏花了整整两小时,两小时后,我登陆上了我的游戏。

这四十天的寒假里,我的游戏级别又上升了不少,颈椎的疼痛也更严重了,上下动还可以,左右转动几乎是不能了。有时走在路上,听见有人喊我名字,我不能回头而是必须转过整个身子去看是谁在叫我。我甚至担心开学后的体育课,如果口令是向右看齐我该怎么办?是身子和脑袋一起转过来还是都不动?

由于疼痛,我不得不去附近的医院去做牵引。医院并不远,还是个专门的颈椎病医院,我直楞着脑袋去了。

看来现在得颈椎病的还真不少,好几层楼高的医院里是人来人往,每个诊室门前都排了长长的就诊队伍。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排队的号码,叫到谁的号谁就进去,我拿着我的号码也开始在队尾排上了。由于队伍长,要等很久才能轮到自己,所以大家便趁机相互交流起病情来了。这场面说来也滑稽,我们的脖子都是有毛病的,大家都机械地硬着脖子说话,虽然面部表情十分丰富,但脑袋和脖子却很少动,只有当某人说到大家都很有认同感的时候,大家为了表示礼貌和钦佩,才忍着疼痛,龇牙咧嘴,僵硬地点点头——绝对没有摇头的,我们这些得颈椎病的人想摇也摇不动!

“哥们儿,你也玩网游吧?”边上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的问我。

这家伙说话吓我一跳,难道他未卜先知?我惊讶地回答:“没错儿,你咋知道的,哥们儿你真厉害啊!”

“嘿!这你就不懂了吧。像咱们这样的年轻人,得这个病十个有九个都是玩游戏玩的,十年前网络没普及时,哪有这么多年轻人得这病啊。”

我一想也是,我玩游戏才不到一年,脖子就出毛病了。“你说这病治好得花多少钱?”我问他。

“同样的病,花两千到五千都有可能!”边上的一个老大爷摸了摸自己僵硬的脖子,很有深意地对我们说。

“啥?相差这么多?我都打听好了,人家说做牵引一个疗程也就一千多,就算这是有名的专科医院,也不可能是五千吧?”那年轻人瞪着眼睛问。

“嘿嘿,年轻人,这你就不懂了吧,你们啊,都没走上社会呢,懂得太少了。”老大爷卖着关子说:“一会人家医生会要‘点名费’,知道啥是‘点名费’不?说白了就是红包,三百、五百的都有,你交了立刻给你到牵引室牵引。要是不交,人家就得让你去做检查,然后才能给你确诊。”

“查就查吧,能花几个钱儿啊?拍个X光片子最多也用不了一百啊!再说拍了片子,找出毛病在哪,自己也能放心啊。”年轻人不以为然地回答。

“到底是年轻,大爷我跟你明说了吧,这里医生的医德咱先别说,就说医术,绝对是一流的,就你脖子上那几块骨头,人家闭着眼睛摸一下就知道毛病在哪了!所以一般小毛病其实根本不用照什么片子。不过要是你不交,人家可不光让你只照个X光片,还有什么抽血、肝功、CT、核磁共振、心电图、彩超、尿检、粪便化验……跟你这么说吧,医院里所有检查你最少得做一大半,光抽血就得三四次,这一套下来三千都不一定够呢!”

“哎呀!这医院够黑的啊!”年轻人感叹了一下。

“医院有几个不黑的啊!现在新闻报纸上不都在报道这些事吗,这几年,评选出的‘十大暴力行业’,医疗还有教育哪次不是前三名!你们大学生应该关注点儿时事了。”老大爷可谓语重心长。

“哥们儿,你哪学校的?学啥的?”为了打发等待时的无聊,我随便问了一句。

“破学校,北X大,学软件的,对于以后工作来说不是啥好专业,不过平时却很滋润,我们软件专业的整天就玩游戏软件,还真他妈名副其实呢!今年下半年就该毕业了,还不知道去哪儿工作呢!”

真是巧了,原来和我一个学校的,看来我们学校还真是桃李满天下,处处遇同窗。

正说着,叫到我的号了。我和我们北X大的哥们儿打了个招呼就进去了。给我检查的医生是个头发都白了的老医生,大概七十岁左右了,热情慈祥,一脸的皱纹不但没有显出老来,反而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这时我倒是怀疑起来外面那个自称了解内幕的人是不是在扯淡,这样的一个老医生,怎么会和强索红包联系在一起,我甚至想问他是不是经常收人家的红包。不过本人在大学也学过几天马哲,而且竟然考试及格了,所以还依稀记得马克思有个座右铭,叫做“怀疑一切”,所以我没敢冒昧发问,弄不好人家医生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我心里想如果没朝我要红包,我不能主动给,这样还能省几百块钱呢。

“来,走两步,走两步,我瞧瞧有毛病没。”

老医生这么一说我我忽然想起赵本山忽悠范伟的小品来了,我心想我又不是腰腿的毛病,是脖子疼,让我走路­干­什么,不会是忽悠我吧。

我转过身来,背对着他走了几步。走完,老医生让我趴到床上,开始摸我的颈椎,当他摸到第三根椎骨时我开始喊疼,老医生告诉我,毛病大概就是在这里附近。他还说什么骨头错位压迫锥管神经,造成脖子僵硬疼痛,严重时还有可能引起脑袋麻木疼痛,最后还有可能偏瘫残疾大脑以下失去知觉等等。

我一听吓了一身冷汗,我脖子疼竟然可能要瘫痪,这还得了,连忙问该怎么治疗。老医生说要用牵引复位治疗,不过为了能够准确把握病情,还要去做一系列的检查。我知道他的意思,他开始旁敲侧击地提红包的事了,真是个道貌岸然的老家伙!我说我恐怕还没有到那么严重的时候,脖子疼只是最近几个月是事,能不能不做那么多检查,直接去牵引。慈祥的老医生面露难­色­,告诉我一般的牵引治疗师没有那么高的水平,必须按检查结果和拍片子结果来进行复位,不过有几个有经验的则可以用­肉­眼直接复位,不用做什么检查,但是那些人的工作任务太重,要想让他们做牵引要给几百元的“点名费”才能点名让他们治疗。

终于说到正题上了,我把手伸进兜里开始摸钱——这钱是我刚从银行取的啊,马上就是别人的了。我心想既然一般都是三百到五百,那我就按下限给吧,­奶­­奶­的!我用手在兜里点了三遍,在确保是三百元后,掏出来递给了老医生。

老医生并没用手接,我心说看来老医生就是医德好,给钱还不收,真是叫人感动,我甚至觉得我刚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羞愧得无地自容了。我一边忍着脖子的疼痛向老先生不住点头道歉说冒昧,一边就要把三百元放回裤兜里。老医生慈祥的面部表情开始产生微妙地变化,竟低下满头银丝的头朝着抽屉挤眉弄眼。我迟疑了一下,马上会意,一边说请老大夫多关照,一边顺手从抽屉上预留的二指宽的缝隙塞进了他的抽屉里,乖乖,里面的“货”还真不少呢,红红的一大片。

看到我交了保护费,慈祥的老医生变得更慈祥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夸我是个懂事的年轻人。这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从小到大没有人夸过我听话懂事之类的话,想不到今天花了三百块钱就从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专家嘴里听到了。妈的,等我有钱了,发财了,我拿出三百万,我去找一万个人夸我,还都得是有身份的人!

我拿着老医生开的“同意牵引”的字条,从门诊室出去了。“下一个,XX号!”身后又传来女护士甜美的叫号声,又一个“三百元”向门诊室走去了。

我到大厅的收费处交了一千五百元的治疗费,拿着收费凭条往牵引治疗科走去。

牵引治疗科在四楼,有若­干­个治疗室。在长长的楼道里,我硬着脖子按着纸条上的数字寻找着相应的门牌号。我今天才知道原来门牌号也这么难找,这里门牌也不知道怎么排列的,毫无规律,我只能一间间地找。由于脖子无法左右转动,我只能转过身体看一边的门牌,然后向后转,再看另一边的门牌号,找了一会,已经转得有点头晕眼花,好悬没吐出来。

好容易找到了,胃里已经翻江倒海的我靠着楼道的墙,准备休息一下再进去。严严实实的大铁门门缝隐约传出了人的惨叫声,听得我头皮都发麻。早就听说牵引比较痛苦,我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大铁门。

眼前的各种器具和病人被牵引发出的呻吟声强烈地刺激着我,我没工夫多想,只用余光瞟了下四周,就把经过老医生御批的条子恭敬地递了上去。

“上架!”一声令下,两个年轻力壮的医生把我拖到了靠墙角十字架上,用铁链子皮带子把我身体都结实地固定好,只留脑袋能够自由转动。医声是毫不客气,给我下巴上套了个皮套子,转动绞盘,套子带着我的头就开始往左边扳。我闭着眼睛咬着牙没出声,直到脑袋被转到大概60度才固定住。

坚持了几分钟,脖子渐渐发热,最初的疼痛开始慢慢减退,我紧紧闭上的眼睛也开始睁开了。由于我左边靠墙,看不见其他人被牵引的样子,只能听见右边病人的呻吟声,横七竖八被绑起来的样子肯定很滑稽,我心想,可惜现在看不见。我只能看见白墙和上面挂满的各种东西。最明显的是一个大红的锦旗,上面写着“医德高尚,妙手回春”,落款是某某患者。还他娘的医德高尚呢,没准是他们自己花钱做的呢,一个红包钱够做二十面锦旗的了!我觉得很好笑,可由于皮套子紧紧勒住了我的嘴,我笑不出。锦旗下面是一个《医院医德管理条例》,裱在一个布满灰尘的玻璃框里。由于玩电脑过度导致视力下降,再加上上面的后后灰尘,我看不太清写的是什么,只是隐隐约约地看者好像有不能收受红包之类的话。那两个给我“上刑”的医生似乎是不想让我看清上面的字,他们看到我很专注地盯着《条例》,轻轻嘟囔了一句“90度”!

绞盘又转动了两圈,我从牙齿缝里发出一声惨叫,变成了90度。《条例》是看不见了,不过正对着我面前的有两张附带着人体脊柱附近|­茓­位的牵引示意图,一男一女,光着身子,都是背对着画面的。哎!那女的从背面看去身材真好,可比我们班那帮恐龙女强多了,要是能转过来让我看下更好了,我心里想!

“啊!”我从喉咙里挤出了叫喊声,那两个家伙说都没说声就给我变成了120度,也可能他们说了,我看图看得太仔细,没听见。总之,这一下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所以疼得更是厉害,我感觉脑袋都要被拧下来了。佛祖说,不该想的不想,不该看的不看,要不就会受惩罚,下阿鼻地狱!可是这是科学啊!我研究研究科学知识有错吗?你们这些人一起打击着我这样一个热爱科学的有志青年!现在我想起来就后悔,要是这些人没有打击我的热情,没准我已经成为中国的达尔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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