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忆乖乖站起来去倒了三杯茶,回来还没坐稳,随母又开了口,“随丫头,快去做饭。”
随忆看看时间皱眉,下午四点,这个时间做饭?
随母似乎并未发觉不妥,催了一句,“快去啊。”
“哦。”随忆知道随母是故意要支开她,但还是站起来去了厨房。临走的时候又不放心地看了眼萧子渊。
萧子渊很快站起来,“伯母,我去帮忙吧。”
随母拉着萧子渊坐下,眉开眼笑,“不用,让她去就行了,我们说说话。”
随忆在厨房边做饭边时不时往这边看一眼,等随忆端了饭菜出来时,随母和萧子渊早已相谈甚欢。
随母正指着照片给萧子渊看,“你看,这丫头小时候长得多像男孩子?还长这么胖。”
萧子渊看着照片上还穿着开裆裤的胖胖的小孩子,忍不住地点头,“确实很像。”
随忆吸了口凉气,很快上前抢过来,脸红红的,“妈,您在干什么?!”
随母摘下老花镜,“叫那么大声干什么,你妈是眼花,不会耳聋。”
随忆瞄了萧子渊一眼,有些恼羞成怒,“您把这些翻出来干什么?”
随母慢条斯理地收起老花镜,“给子渊看看啊,怕什么。”
随忆紧紧攥着手里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胖丫头正笑嘻嘻地看着镜头,而她现在只想哭。
随忆一抬头便对上萧子渊带笑的眼睛,然后便看到他的手伸了过来捏着照片的另一角开口,“不如送给我留作纪念?”
随忆猛摇头。
萧子渊开始利诱,“下次我也给你一张我小时候的。”
随忆丝毫不松手,“那等下次再说。”
随母笑眯眯地看着,突然开口,“子渊,其实这张不好,我给你找一张她小时候洗澡的照片啊。”说着便要起身去找。
随忆一愣,扑过去拦住随母,把手里的照片塞到萧子渊怀里,“你喜欢这张送给你好了,妈,不用找了,我们去吃饭吧。”
看到随母起身去吃饭,萧子渊笑着把照片收起来,随忆这才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张还是穿了衣服的,尽管是开裆裤,洗澡的照片……
随忆想想就脸热。
饭桌上随母热情地招呼萧子渊,顺便打击随忆,“子渊,快吃,这丫头手艺不好你凑合着吃,明天我给你做好吃的。”
随忆准备夹菜的筷子立刻收了回去,垂头丧气地看着随母。
随母恍若未闻,萧子渊偏过去去笑,双肩不断抖动。
随忆吃了一口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去看萧子渊,萧子渊尝了口菜后,神色如常地咽了下去。
随忆在桌子下拿出手机,很快发了条短信。
萧子渊感觉到手机振动,又看到随忆一脸歉疚地看着自己,便明白了七八分,拿出手机,果然是她。
我妈妈心脏不好,口味很淡,我忘了告诉你了,饭菜没放盐。
萧子渊很快回了两个字。
没事。
随母把两个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却视若无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继续热情地招呼着萧子渊:“子渊,快吃菜啊,多吃点。”
随忆看着萧子渊在随母的招呼下吃了很多菜和一碗米饭,没有味道的菜和没有味道的米饭,他每吃一口,随忆心里的愧疚就多了一分。
吃了晚饭,随忆看看萧子渊,看看随母,主动开口,“妈,时间不早了,我带萧师兄去酒店吧。”
随母瞪了随忆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人家千里迢迢地送你回来,住什么酒店。子渊啊,就住家里了。留下来多玩几天,随丫头,你还不快去铺床!”
随忆不可思议地看着母亲,合着这才是你儿子,我是您儿子的丫鬟吧?
萧子渊在一旁笑。
随忆铺床的时候,萧子渊推门进来,恰好随忆正折起被子的左上角,来回折腾了几次,角度不是大了就是小了,总是不满意,萧子渊笑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个习惯?”
随忆正一心一意地研究着角度,被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我、我在你家里看到的……”
萧子渊突然来了兴趣,“我走了之后你多久会去一次?”
随忆皱眉想着答案,“不一定。”
萧子渊恶趣味地不依不饶,“不一定是什么频率?”
随忆继续和他打太极,“不是天天去。”
“那是隔几天去一次?”萧子渊眼睛里的笑意慢慢溢出来。
随忆觉得这种对话再进行下去她马上就会崩溃,突然打断萧子渊,慌里慌张地往外跑,“萧师兄,你晚上没吃饱吧,我去给你做碗面,你等等啊。”
萧子渊看着慌不择路的身影低着头笑出来,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咄咄逼人了?
他笑完之后便仔细打量起房间。整个小镇的房子都是面水临街,推开雕花的木窗便能看到水上的夜景,耳边是潺潺的流水声,静谧安稳,真是久违的安谧。这样一个地方真是吸引人,怪不得她一放假就要往家跑。
随忆端着面进来的时候萧子渊还站在窗前往外看,听到身后的动静便转过头,脸上挂着平和的笑容,“夜景很美。”
随忆看着萧子渊的笑容有些怔愣。
他一身白衣灰裤,长身玉立地站在窗前,面若冠玉。窗外月朗星稀,朦胧的月光照进来洒在他清俊的脸庞上,而他嘴角挂着浅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如三月春阳般温暖,动人心弦。
那一刻,随忆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随忆回神后有些尴尬地走过去,把手里的碗放到窗前的桌上,往外看了眼,找着话题打破沉寂,“这里视野不好,今天累了一天了,等明天休息好了晚上我带你去外面看,夜景更美。快吃面,一会儿该凉了。”
萧子渊低头看了眼,又忍不住打趣,笑着问:“这次放盐了吧?”
随忆终于恼羞成怒,咬着唇,皱着眉看了萧子渊几秒,转身就往外走。
刚踏出去一步手腕便被人握住,身后的声音温和轻缓,低喃的诱哄:“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陪我说会儿话吧。”
萧子渊的作息习惯极好,一般吃了晚饭后便不再吃东西了,几次破例都是因为随忆。他挑着面条吃了几口,味道确实不错,而旁边也有人陪着,便心满意足地吃了大半碗。
随忆知道他修养极好,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便也不怎么开口,百无聊赖地数着木床栏杆上的花纹。
萧子渊看她无聊,想起了什么主动开口,“你母亲……嗯,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之前听林辰说起过,我还以为……”
随忆知道他要说什么,笑着开口,脸上的笑容有些调皮,“你还以为会是个沉稳有度、笑不露齿的大家闺秀?”
萧子渊低头笑着默认,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随忆忽然敛了笑容踌躇着,挑拣着无关紧要的皮毛解释:“其实我妈妈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她确实像你想的那样,外公外婆家教很严,不过后来她和我父亲……因为某些事情离了婚,我小的时候又不怎么爱说话,她可能怕我会受这件事影响有阴影,便总是有事儿没事儿地逗我,努力让自己开朗起来影响我,让我也活泼些,久而久之,她的性子就真的变了。”
萧子渊点头。母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为了自己的孩子什么都会愿意去尝试。
他又抬头去看随忆,当年发生的事情就被她这么轻描淡写地带过了,不哭诉也不恼怒,只有一颗平和的心,甚至说起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淡然的微笑。
这样一个在温柔恬静的外表下不慌不忙坚强着的女孩子,他怎能不爱?
当晚随忆抱着枕头钻进了母亲的房间。
随母开着台灯,戴着老花镜在看书,看到她光着脚抱着枕头站在床边可怜兮兮的样子,便拍拍旁边,“过来吧。”
随忆雀跃着跳上床,埋进随母的怀里撒娇,“妈妈……”
随母一边看书,一边摸着女儿的脑袋,“嗯?”
随忆目光闪烁,有些心虚地问:“你怎么不问我怎么带了个人回来?”
随母依旧很正经地开着玩笑,“你也不小了,该带男人回来了。”
“妈!”
“好了好了,妈妈不说了。你不是说了,人家顺路送你回来吗?”
夜深人静,随忆趴在随母怀里突然有丝动容,鬼使神差地问了出来,“妈妈,你觉得萧子渊怎么样?”
随母视线一直停留在某一页的某一行上,眼睛里的光芒一闪而过,然后开口,“长得不错,看言行举止修养也不错,如果只是一般朋友,可以给满分。不过,要是想娶我女儿我就得再看看了。”
随忆一慌,“他没有想娶你女儿。”
随母心里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哦。”
随忆安静了会儿,脑子里突然都是萧子渊的脸,她闭了闭眼睛,“妈妈,我今天跟你睡吧。”
随母故意绷起脸,“睡着了不许踢人啊。”
随忆满脸黑线,她又不是小孩子,“……知道了。”然后一脸满足地又往随母怀里钻了钻,“还是小时候好,可以一直和妈妈一起睡。”
随母放下手摘下老花镜,睨她一眼,“不长大?光吃不长?你要累死我啊?赶快长大,找个男人养你,我都养了你二十多年了,早就烦了。”
随忆无力地哀号:“妈……”
随母顺手关了灯,“叫妈也没用,到时候你找不到人娶你我就把你赶出去。记住了啊。”
随忆还想再说什么就被随母打断,“食不言寝不语。”
随忆张张嘴还是闭上了,乖乖睡觉。
萧子渊一向浅眠,可是这一晚却睡得很安稳,第二天起床下楼的时候看到随母正在客厅里写字,看到他便放下笔招呼萧子渊过去。
萧子渊敏锐地感觉到变天了。
似乎一夜之间随母就变了个人,不见昨天的热情,一脸平和,似乎恢复了一个女方家长该有的矜持淡漠。
“听随忆说你的字不错。”
萧子渊觉察到了什么,礼貌应答:“小时候练过几年。”
随母站到一边,淡淡的说:“我刚写了几个字,你照着这几个字的构架写来看看。”
萧子渊心里一笑,果然是书香门第,考的科目就比别人家文雅。
萧子渊站到桌前,提起笔刚准备写又停住,他刚才还在奇怪怎么随母非让他按照她写的来写。
诺不轻信,故人不负我;诺不轻许,故我不负人。
这么看来,恐怕不止是想看他的字写得怎么样这么简单。
萧子渊脸上波澜不惊,沉思了几秒钟后便在面前铺开的白纸上落笔,运笔润笔,全神贯注。
随母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称赞,字体挺拔峻峭,关键是气韵出色,小小的年纪便能把气韵驾驭得如此自然,果然不简单。
随母突然开口问:“萧正邦是你什么人?”
萧子渊落下最后一笔,看着笔墨干了发出诱人的亮黑后,才抬头谦恭地回答:“是我祖父。”
随母脸上的担忧越来越明显,“你父亲是……”
“我父亲是萧晋。”
随母听到这个答案,本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心里一惊,不禁低喃出声:“怪不得呢……”
怪不得那个丫头会躲躲闪闪的。
萧家她还是听说过的,据说萧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南下北上,在很多地方都待过,给孩子起名的时候最后一个字都用的各地简称,以示纪念。
上次随忆回来的时候,她就对萧子渊这个名字上了心,那个时候她并没往那方面想,可是这次见到萧子渊,他的相貌、气度、修养,还有随忆的躲闪,都无法让她把他当成普通人,不过想要确认下,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如此。
随母却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貌似无意地问:“你觉得随忆怎么样?”
萧子渊思索片刻,开门见山地回答:“我很喜欢她。”
萧母笑了一下,抬头看向萧子渊,这一笑极尽温婉却带着家长的威严,放缓了声音却加重了语气,“喜欢她的人很多。”
萧子渊立刻感觉到了无声的压力,知道随母想要的答案,正色道:“我对她不止是喜欢,希望您能允许我和她在一起。”
随母笑了一下,“萧家的门槛太高,我们家的野丫头怕是高攀不上。人家说一入侯门深似海,萧家只怕不止深似海。”
萧子渊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低头去看刚刚写过的字。微风吹进屋内,吹起了宣纸的一角。随母也不催,安静地等着。
过了许久,萧子渊的声音才重新响起,郑重且坚定,“如若有幸,我必护她周全。”
随母没说什么,只是点点桌面上的纸,有些好笑,“你刚刚才写过的,这就忘了。”
萧子渊看着随母,目光笃定,面沉如水,许下一辈子的诺言,“君子一诺倾城。”
随母笑了起来,刚才的强势和犀利都随着笑容烟消云散,似乎还是昨天那个平易近人的长辈,又开始不按常理出牌,“时间不早了,该吃早饭了,那个丫头怎么还没起来,你去叫她。”
萧子渊没多问,点了下头便转身往楼上走,随母在身后交代:“她赖床得很,叫不起来就直接掀被子。”
萧子渊听了,不由得笑出来。
随母看着萧子渊的背影轻扯嘴角,很久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年轻人了,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随忆睡得正香,似乎听到耳边有人叫她起床,她翻了个身,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妈妈,我再睡会儿啊……”
萧子渊看着她迷糊的样子心情大好,下一秒却真的掀了被子。
随忆一惊,气急败坏地坐起来嚷嚷:“妈妈……”
看到眼前的人之后,脸上的表情僵住,剩下的半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萧师兄……怎么是你……”
这完全是随母的强硬做派,她没想到会是萧子渊。
萧子渊抬头替她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弯起嘴角没回答。
随忆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她刚睡醒,不知道有多狼狈,肯定是一脑袋张牙舞爪的乱发,怎么能被他看到呢?
随忆还算镇定地驱逐萧子渊,“萧师兄,我马上起床,你……先下楼吧。”
萧子渊看出了她的窘迫,倒也没为难她,“好。”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其实她不用这样,刚睡醒的她,迷糊可爱,没有那么多顾虑和负担,只有原貌的鲜美,这样的她让他更心动。
随忆匆匆忙忙地洗漱,然后小跑着下了楼,随母正在修剪花枝,看到她便开始调侃:“嗯,不错,真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换做是我,叫一上午估计都没戏。”
随忆看着旁边看似正一心一意看花草实则嘴角弯得不要太厉害的萧子渊,冲随母扮了个鬼脸,小脸通红。
看着随忆不时红着脸瞟几眼萧子渊,而萧子渊眼里的宠溺越来越明显,随母心里渐渐明朗。
这么想着便叫萧子渊:“会下棋吧?陪我下盘棋。”然后又交待随忆:“阿忆,你去街口伯伯家买点早饭回来。”
随忆不知道随母怎么突然要和萧子渊下棋,还这么明显地支开自己,有些为难,那家早点最难买了,每次都要排很久的队才能买到,等她回来……
“妈,要不我去做吧。”
随母立刻开始叹气,“唉,真是女大不由娘了,吃个早饭都不能挑自己爱吃的……”
随忆一脸黑线地站在风中凌乱,她这个亲妈怎么这么爱演啊。
萧子渊走过去挡在两人中间,在随母看不见的角度极快地拉了下随忆的手,“放心去吧,不着急。”
随忆磨磨蹭蹭地看着两个人已经开始落子,才一步三回头地出门买早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棋盘上的棋子也越来越多,局势由一团迷雾到渐渐明朗,随母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下了。
他说他要会护她周全,随母是想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护她周全。
像他这样出身的公子哥多半不学无术,张扬跋扈,可眼前这个年轻人温良谦恭,沉稳谨慎,都说看棋如看人,围棋下得好的人心思必定缜密,金戈铁马短兵相接,运筹帷幄,步步为营,进可攻,退可守,一次次的激战下来他偏偏还是一脸的悠然自得。
随母想到这里突然笑了,她很满意。三叔说得对,一切皆是缘,随忆的缘分到了。
随母捏着手里的白子迟迟不落,萧子渊垂眸等着,许久,随母才开口,“随忆有心结。”
萧子渊知道随母在说什么,点点头,“我知道。”
随母这下彻底放心,叹了口气,低头盯着棋盘缓缓开口,“希望你好好对她。”
萧子渊微微点头,“我会的。”
话音刚落就传来零碎的脚步声,一抬头就看到随忆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拎着早点,满头大汗。
随母把棋子扔回棋盒,不免有些好笑,“这么着急干什么,怎么,怕我难为他啊?”
而萧子渊也是静静地笑着看随忆。
随忆被拆穿,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啊,刚起床跑几步锻炼身体嘛。”说完便探着脑袋去看棋局。
随母一挥手整个棋局便乱了,笑着对萧子渊说:“刚才的话我当真了。”
一丝惊喜从萧子渊的眼里一闪而过,不由得弯着唇去看随忆。
随忆看看萧子渊又看看随母,“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随母和萧子渊但笑不语,搞得随忆一头雾水。
吃过早饭随母便出门去了,留下随忆和萧子渊两个人,搬着小板凳坐在自家门口看风景。
面前便是流水,不时有船划过,所有的人都不慌不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从那个钢筋城市突然来到这里,萧子渊感受着难得的悠闲自在。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远处的小桥上跑过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身后还跟着一条小白狗,小人笑哈哈地跑过来,一头扎进了随忆怀里,“阿忆姐姐。”
随忆抱住她,等她站稳了才笑着开口,“豆豆,你又长胖了。”
怀里的小女孩突然收起了笑容,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萧子渊看。
随忆笑着教她:“这个是姐姐的朋友,快叫哥哥。”
小姑娘歪着头安安静静地又看了半天,然后转过头对随忆说:“阿忆姐姐,这个哥哥长得真好看!”
随忆不禁抬头去看萧子渊,他真称得上是少女杀手啊。这么小的孩子都能被他虏获。
萧子渊也有些错愕,看到随忆不怀好意地笑,不禁苦笑着扶额。
两个人和小姑娘说说笑笑,刚开始豆豆还有些认生,后来萧子渊耐心地哄了几句,小姑娘立刻就扑到了萧子渊的怀里,小小的人一脸兴奋地和萧子渊说话,一口一个哥哥。
随忆坐在一旁看着,不免有些好笑。
吃了午饭,随忆和萧子渊躲在屋里避暑,萧子渊本来在看挂在墙上的几幅字画,不过一转眼的功夫,随忆就抱着本书睡着了。
萧子渊看了看,从旁边沙发上拿起一床薄被搭在她身上,便坐在旁边看她,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随母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幅画面。
萧子渊听到动静便站了起来,随母小声的问:“又睡了?这丫头……”
萧子渊看着随母满脸的宠溺,点点头。
随母似乎想起了什么,“唉,这丫头啊,好像总是睡不够。大概是当年怀她的时候总是睡不好,她也不能睡,所以从小就特别能睡,睡不醒的时候啊,人就特别迷糊。”
“好像是有点。”他想起来时她就睡了一路。
等随忆睡醒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她一睁眼就看到萧子渊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看书。
随忆揉揉眼睛坐起来看过去,是一本经济学的书。
萧子渊听到动静看过来,对随忆笑了一下。
随忆指着萧子渊手里的书,“萧师兄,你怎么还看这种书?”
萧子渊迟疑了下,似乎想着怎么解释,“我在国外又修了门经济学,以后会用得到……”
随忆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回国后肯定是要进政府部门的,大概到时候肯定和经济有关吧。
随忆垂眸盯着萧子渊手里的书,不知不觉间就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我以前一直以为你会做科研,没想到你竟然会去做政客。”
那个时候的萧子渊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之前一直以为萧子渊是清冷自持的,和他相处的这几天又觉得他温暖谦和,等到那个时候会不会又是横刀立马计谋如寒冬利刃?
在那种杀人不见血的地方,萧子渊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这么想着,随忆突然有些低落,似乎她和萧子渊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萧子渊大概看出了她的想法,笑了下,坐到她旁边,“无论将来我变成什么样子,在你面前都是你认识的那个萧子渊。”
只有我变得强大,才能给你想要的。只有我变得强大,才能护你周全。
一时间随忆有些动容,抬头去看他,四目相接。
随母忽然推门进来,“随丫头,别睡了,去买菜吧,记得带几片新鲜的荷叶,晚上做荷叶饭。”
随忆一惊,很快低下头,掩饰着哦了一声,马上穿鞋站起来。
萧子渊也跟着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吧。”
随母笑眯眯地看着两个人,随忆在随母不怀好意的笑容里淡定地回答:“好啊,顺便带你逛逛。”
随母在两个人身后嘱咐:“嗯,多逛逛,别着急回来。”
正是傍晚热闹的时分,两个人走在熙熙攘攘的小道上,道路两边都是卖菜的小摊。随忆从小在这里长大,早就和他们熟悉了。
每走到一家,就有人和她打招呼:“阿忆,回来啦。”
随忆也笑着回应:“嗯,回来了。”
然后众人就把视线投向了萧子渊,一脸善意地笑着问:“男朋友啊,小伙子真是一表人才。”
萧子渊笑眯眯地看着。
随忆脸一红,偷偷瞄了萧子渊一眼,都是说的家乡话,他好像没听懂。
随忆急着解释:“不是,这是我学校里的师兄。”
一群淳朴善良的人根本不理会随忆,笑着和萧子渊说话:“小伙子,好福气啊,我们阿忆从来不带男孩子回来的。”
萧子渊礼貌地道谢,“谢谢。”
随忆睁大眼睛看着萧子渊,如意算盘没打成有些懊恼,“你怎么听得懂……”
萧子渊笑得志得意满,附在她耳边轻声开口,“我有没有给你说过,我奶奶也是南方人?”
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耳边,随忆感觉耳朵越来越热,连带着整颗心都开始燥热。
萧子渊很满意地看到她白皙如瓷的肌肤上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粉嫩诱人。
周围的人笑嘻嘻地看着两个人,“小两口感情真好。”
随忆眼看着一群人越说越离谱,便随便买了点菜就拉着萧子渊离开了是非之地。
随忆一路都黑着脸,深有她认识的人怎么都这么不正常的认知,刻意和萧子渊保持着一段距离。萧子渊一直心情很好地跟在她身后,如她所愿,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快到家的时候,她突然在巷口停住,看着某个方向出神,夕阳里,她的身影瘦弱伶仃。
萧子渊心里一紧,走了几步跟上去问:“怎么了?”
随忆指着对面的医院,似乎想起了什么,“我记得刚搬到这儿的时候,那段时间妈妈身体很不好,总是到那儿去看病。那个时候我还小,从家里走到那儿要一千步;后来上初中的时候就变成了八百步;等我去上大学的那一年,只需要六百步了。我记得有一次我放学回到家,听邻居说妈妈在家里晕倒被送到医院去了,我就急急忙忙地往那儿跑,那个时候觉得怎么会这么远,可是现在再看,又觉得好近。”随忆说到这里忽然转头看着萧子渊。
萧子渊似乎意识到接下来她说的话会不怎么好听。
果不其然,随忆顿了一下再次开口,“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我所有的志愿都是医学系,所有的愿望就是赶紧毕业回到这家医院工作,可以一辈子守着妈妈。”
萧子渊听到这句暗示的拒绝,只是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又继续慢慢往前走。
随忆看着他轻松闲适的背影,有些错愕。以往她有这种婉拒意思的时候,萧子渊就算不恼,脸色也会难看一阵子,怎么现在似乎没听到一样呢?
随忆打感情牌的如意算盘再次在萧子渊面前被他的无招胜有招打得七零八落,懊恼地一跺脚很快跟了上去。
萧子渊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唇角勾起。
他说过,他不会逼她,他可以慢慢等。
慢慢等你爱上我。
萧子渊神清气爽地进了家门,身后跟着没精打采的随忆。
随母的荷叶饭做得清香怡人,只是依旧……缺了盐。
随忆看着萧子渊神色自如地边吃边毫无痕迹地拍着随母的马屁,随母乐呵呵的,嘴都合不拢。
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真的是想多了,他有这种能耐就应该去政坛,不然就是暴殄天物!
吃完饭,随忆奉懿旨去厨房刷碗,萧子渊站在一旁陪她。
随忆似乎对下午吃瘪的事情很在意,再次不死心地挑衅。她似乎已经乱了,颇有病急乱投医的意味。
随忆一边洗着碗一边念叨:“萧师兄,其实我觉得你和喻师姐很般配,喻师姐人漂亮,性格也好,和你还是一个专业。你们肯定有很多共同话题。”
萧子渊靠在门边,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随忆,他倒想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话来。
随忆见萧子渊没动静,试探着叫了他一声:“萧师兄?”
萧子渊马上微笑着做出反应,“嗯,我在听,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接着说。”
他看上去一脸认真诚恳,可是在随忆听来怎么就那么敷衍呢?
随忆也不管他到底什么态度,接着说:“我是学医的,俗话说隔行如隔山,我们俩能有什么共同语言?还有,我长得丑,脾气也不好,你没和我深入接触过,我还有起床气,我……唔……”
随忆正冲洗着碗上的泡沫,边使劲编排着自己,似乎想要把萧子渊吓走,谁知一下秒就有只手伸过来轻轻抬起自己的下巴,紧接着唇上便有了温热柔软的触觉。
他的唇在她的唇上辗转厮磨,温柔又霸道,清冽的气息萦绕着她,她的心跳一下子就乱了。
随忆睁大眼睛看着他近在眼前的完美脸庞,微微闭着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一下一下得撩拨着她的心。
随忆刚想要推开他,却意识到自己手上都是洗洁精的泡沫。
就在她迟疑的时候,萧子渊在她唇角落下最后一吻,终于放开了她,摸摸她的脸,一脸满足,眼里含着宠溺看着她,似乎在逗弄小宠物。
“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话这么多,还是安静下来更可爱。”
随忆大脑一片空白,眼睛愣愣地停留在萧子渊清晰弯起的唇上,怎么每次洗碗都会出现状况呢?
上一次就是这样,这次更变本加厉了。
她这辈子最恨洗碗了!她再也不要洗碗了!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像萧子渊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腹黑男!他不想听可以直说啊,怎么想得出来用这种方法呢?
随母坐在客厅里很快就看到红着脸从厨房灰溜溜走出来的随忆,隔了几秒钟,萧子渊从容淡定地踱出来。随母微微笑了下,继续看手里的书。
随忆临睡前被随母叫到房里,随忆笑嘻嘻地敲门进去,随母正嘴角噙着淡笑看着她。
只这一眼,随忆便笑不出来了。在随忆的印象中,只有她做错了事,母亲才会出现这种表情。
随母看着随忆恐慌的小眼神,慢慢笑出来,“过来坐。”
随忆坐过去后,随母一脸轻松地开门见山,“子渊喜欢你?”
随忆知道随母的心思,心里一慌开口否认:“没有,妈妈,我们就是校友。他给您说什么了?”
随母看着女儿一脸的纠结心里一暖,“傻丫头,喜欢这种事情需要说出来别人才会知道吗?”
随忆知道自己现在态度不明,对妈妈和对萧子渊都不公平,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妈妈……他……”
随母轻声笑出来,“如果他不喜欢你,会亲自送你回来?如果他不喜欢你,会陪着我连吃几顿不放盐的饭菜都不吭声?”
随忆抬眼,有些幽怨地看着随母,“……您是故意的啊?”
随母点了下头,“我今天还特意试了试萧子渊。”
随忆竟然一点都不知情,有些奇怪,“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让你知道我还怎么试?难道我不知道你肯定会向着他吗?”
随忆眼里忽然一热,“妈妈,我错了……”
我说过我会回来好好陪您,可我还是对萧子渊动了心。
随母慈爱地摸摸随忆的发顶,“孩子,你没有错。妈妈现在很好,我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你幸福。你在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里遇到最美好的人,那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幸福,你怎么能轻易放手?忆宝,你从小就心思深沉,从不外露,一般人也不入你的眼,这个男孩子真的不错,你从小到大身边的人我见过不少,也就只有这个人镇得住你。子渊这个孩子很不错,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很少有他这么稳重的,不卑不亢,淡定从容,如果你真的放弃了,妈妈都为你可惜。”
随忆知道萧子渊的好,可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心里一疼,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妈妈,萧师兄……”
随母看着女儿慢慢开口,,“我看得出来,他的涵养气度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可是,阿忆,因噎废食可不是好习惯。我和你父亲是我和你父亲,所有的生命轨迹都是不可复制的。他不是随景尧,你也不会是沈潺。有些事我是不是从来都没跟你说过,所以你误会了?丫头,这些话我只说一次,你听好了。”
随忆抬头去看随母,随母脸上的笑容平和安宁,平静无波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后悔过嫁给随景尧,即便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一丝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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