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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犀盟闯

发现竟然是华玄的捉狭,甄裕心中大石放下之余,不禁哭笑不得:“你、你怎和我开这等玩笑!”话才出口,却突然想到,以华玄的­性­子,从不喜欢无端地作弄人。

果然华玄收敛了笑容,认真道:“对不住,我并非有意促狭,实在是因为今日看过现场,对一些疑团百思难解,所以想引你出来亲身试验,以观成效。之所以事先未告诉你,却是由于如果让你知情,成效不免大打折扣。”

“试验?”甄裕缓过气来,不由大觉疑窦。

“你方才在追赶我的时候,没有发觉很不对劲吗?”华玄反问他道。

甄裕扭动眉毛,点点头。方才他追逐华玄之时,的确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却一时说不出来。

华玄开导他道:“你还记得荆浩风被鬼蛱蝶杀死的经过么?”

这问话实在突然,甄裕不知其用意,照实回答道:“照之前推测来看,鬼蛱蝶在狱神祠中施暴杀人,荆浩风碰巧经过。两人动手,鬼蛱蝶将荆浩风引至河滩后杀了他,然后又把尸体背负回狱神祠。”

“蹊跷便在这了,而且不止一处。”华玄点头,“首先,狱神祠和荆浩风被害的秦淮河岸相距有三四里,荆浩风和鬼蛱蝶同属武功好手,但轻功一定有高下之分。你想想看,轻功一高一低的两人这般长途追逐,会是什么状况?”

甄裕略微领悟,回答道:“初始可能僵持不下,但脚程一长,必能分出胜负,若被追的轻功高,早已将追逐者甩得远远;反之,若被追者轻功落了下风,则必然已被追逐者赶上了。”

“不错,但事实却是荆浩风和鬼蛱蝶奔跑了三里多远,却仍然维持你追我逐之势,显然不太合情理。当然,这也并非不能解释,好比方才如你我一般两人轻功相当,或是被追的一方轻功占优,将追逐者甩开了一大截,但追逐者耐力更强,后程发力,慢慢地追了上去。”

“也许就是这样吧。”

“就算如此。”华玄摇头,“如果方才换成是你被追,你会往何处逃?”

甄裕细细思索,回想方才奔跑的路径,倏然间恍然,终于发觉到那不对劲的地方,脱口道:“是啊,我方才便觉得奇怪,你既然要逃跑,怎么不往道路曲折、遮掩物多的地方去,反而逃向这片宽阔空旷之地,这不是暴露形迹,易于让人追上么?”

“这是第二个蹊跷。”华玄连连点头,蹲下身子,用树枝做笔,在沙地上划纵布横,绘出一幅简易的地图来,“你看,狱神祠和秦淮河岸之间,共有十七处岔口,三十六条蜿蜒回环的阨巷,即便出了街道,往西去是成片的茂密丛林,往东则是夜夜笙歌、人潮涌动的妓院赌场,随便一条途径都利于逃遁躲藏,但是,为何鬼蛱蝶偏偏选择往南,逃到这处一览无遗的河滩上?”

“那会不会是鬼蛱蝶的诡计,他并没有尽全力逃跑,而是故意把荆浩风引至人迹罕至之所,然后伺机将其杀害?”

华玄还是晃脑袋,“你忘了,河滩的对岸上,搭设着许多帐篷,明显有人驻泊,鬼蛱蝶岂会冒这等风险。”

甄裕点头表示赞同,又听华玄说:“还有,方才你也应该身有体会。两人经过长途奔袭,内力大大损耗,这时再动手,威力必然大打折扣。狱神祠至秦淮河滩的距离是我们方才奔驰途径的两倍有余,你说他们岂能还有气力斗得那般虎虎势势。”

甄裕顿时回想起那个唯一的目击者工匠阿穆的证言,果然觉得此人所描述两人相斗的激烈确实不符合实情。

他突然想到,这些工匠都是跟着梁郁秋做事的,如果梁郁秋当真和鬼蛱蝶有关,阿穆的证词是否可信便需重新考量。但是凭自己濯门弟子长年历练的鉴辨眼光来看,那个叫阿穆的工匠看起来老实巴交,绝不像是心有城府、善于扯谎的人。

“还有一点十分奇怪。”华玄继续着质疑,“鬼蛱蝶既已杀死了荆浩风,即便要显示对侠义的藐视,完全可以把荆浩风的尸体留在河滩上,再烙下蝶印,写下那八个字。但他为何要冒险把荆浩风带回狱神祠?”

“听说荆浩风的尸体被Сhā入触邪兽之角,或许是鬼蛱蝶还想表示对狱神的不屑一顾,认为这世间无论是官府律法还是武林正道,都已拦他不住。传说触邪兽能辨邪、触不正者,荆浩风的尸体摆成被触邪兽刺死之状,莫不是对正义的莫大讽刺么?”

“我不认同这种解释。你忘了,荆浩风的内脏被人挖去,不知所踪,而他原先胸口的致命伤口又被触邪兽之角Сhā入,伤口撕裂,已经难以分辨。你们濯门应该清楚得很,这些证据意味着什么?”

甄裕闻言大惊:“如果是武功高手所行之凶,从受害者内脏的损伤和伤口形状,就能推断出凶手的杀人手段,继而追查出其武功路数。难道,鬼蛱蝶是想掩饰这些证据?”

华玄微微颌首:“我猜想,从前那些受害者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鬼蛱蝶杀人易如反掌,不会暴露武功。但这次他遇上了荆浩风这等高手,不得不使出看家本领。如果鬼蛱蝶将荆浩风的尸体留在河滩上,经过验尸,便能追查出鬼蛱蝶的武功和身份,所以他才费了这么多气力将之抹去。”

甄裕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据此看来,鬼蛱蝶会不会是有头脸的江湖中人?”

“有此可能,但也不能不考虑这是否是鬼蛱蝶故意要将查案者引入歧途的诡计。”

甄裕点点头,然后由衷赞道:“你可真不愧是钩赜派的弟子啊。这么多疑点我竟然一个也没留意到,你不过在那个河滩上走了一圈,就有这么多发现。”

听到这句话,华玄似乎想起了什么事,眉宇间闪过一丝失落。

“钥钩子,怎么了?突然失神落魄的。”甄裕笑着问。钥钩子即钥匙的意思,是甄裕给华玄取的外号,喻指他总像钥匙一般帮自己解开心头的谜锁,但也只有两人独处时他才会这般称呼。

华玄扭头瞥了他一眼,像是在回答他,又似乎在自言自语:“去那片河滩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位十年未见的老朋友。”

“久别重逢,那是好事啊。”甄裕想起之前在馨香阁对面的茶馆中见到华玄与一人会面的情形,顿时恍然。以华玄惜时如金的­性­子,即便是深交旧友,也不会随意把时间浪费在饮茶叙旧上。看来那人与华玄的交情非同一般。

“但是,十年,”华玄忽然又说,“十年就可以将一个人变得那么多么?”

甄裕一愣,随口答道:“十年还不够蹉跎么,想想十年前我还是个一事不知的毛孩子,如今却成了断案解谜的濯客,你说改变得大不大。”

“不是指这个,我是说一个人的本­性­和信念。阅历会增、见识能广,所从之业或许也会不同,但区区十年,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舍弃了自己曾经坚持的向往和追求?”华玄一字一句地说着,眼中透出无限的惋惜和不解。

甄裕越听越觉奇怪:“你这是怎么了,从没见过你如此愁眉苦脸。”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叙旧后,发现他已与我心中的那个人截然不同,不由有些想不通。”

“小时候不谙世事,自然会有诸多不切实际的憧憬,如今历经冷暖、尝遍甘苦,难免会向命运低头,迫不得已去做那些有违本意但顺应人意的事,信念自然也由此转变,世上有几个人能坚持梦想而始终不变的?我倒觉得无可厚非。”

“不,你不了解他,他一直与众不同,就算所有人都变了,唯独他不会变,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甄裕挠挠头,不知怎么安慰他。

华玄深深叹了口气,转而问道:“是了,虞薇薇那件案子查得如何了?”

“案子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现在已经算是水落石出了吧。”甄裕虽然这样说,但脸上没有一点欢愉之意。

“案子和鬼蛱蝶没有关系?”华玄似乎一下子就看透了。

甄裕点点头:“男子的身份查明了,身份是锦凤镖局总镖头的丈夫,完全出乎意料,他是虞大小姐的秘密情人。因为情变,虞薇薇杀死他后自杀。”

说着甄裕便将自己查到的所有线索及从裴青、简潜开和秦碧凤等人口中得到的证言一并告知了华玄。

华玄听完颌首,但脸上并没流露出“这是件很确凿的情杀案,没有可疑之处”的神­色­。

“可是,为什么晚了三天?”

“什么?”甄裕没听明白,“晚了三天?”

“照你查到的线索来看,虞薇薇是在九月初五就设下了宴席准备和情人殉情,照道理她当晚就应该动手,可为什么会推迟到九月初八?”

甄裕微微一愕,这个疑点叶晓也提出过,但现在看起来已经很容易解释了:“或许是还对崔遥留有眷恋吧,希望能和他再朝夕相伴几天才动手,毕竟杀死自己深爱的人并不那么容易狠下心吧。”

华玄没有不依不饶,他垂首思索了一会儿,才仰起头:“这件案子既与鬼蛱蝶无关,那就无需多论了。问你一件事,之前我去六扇门查看有关鬼蛱蝶的载录,发现上面载有一条你发现的疑点,是关于辟邪子的。”

“对,按照推论,他应该是在九月初七赶到南京,可荆浩风的妻子袁清娴并没有遭到丝毫伤害,辟邪子也从此失去了踪影。这件事困扰我许久,至今猜不透它是不是和鬼蛱蝶有什么关系。”

华玄点点头,凝起双眉,再次陷入沉思。

甄裕不再扰他,在一旁坐下来。他眼前需要担心的是,明天如何去铁犀盟向虞紫穹解释他女儿命案的真相。

“我一切据实相告,他还能把我怎的?”甄裕心中虽这般想,但脑中一浮现起虞紫穹那张冷森森的面孔,心头便不由瘆得慌。

陈述完所有的事实,甄裕呼出了一口气,他按捺下心头怦跳,偷偷地打量虞紫穹的神­色­,却见这位铁犀盟盟主一言不发地靠在虎皮连缀而成的座椅上,还在翻看着虞薇薇留在馨香阁的那封遗信。虞紫穹显然认得这是女儿的笔迹,从一开始便逐字逐句地审视,其实以那封信中的字数,须臾便可阅毕,可他已经足足看了一炷香有余。

虞紫穹硕大的身躯被­阴­影掩盖,甄裕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厅堂两侧,悬挂着两个铜质的犀牛头颅,尖锐的犀角明光锃亮,反而刺得人睁不开眼。

偌大的铁犀盟锐角厅中,就只有虞紫穹和甄裕两个人。之前虞紫穹已命顾洛宾四人退下,甄裕猜想恐怕虞紫穹已经猜到虞薇薇的死因有些不可告人。

不过说实话,甄裕反倒希望四名堂主在场,独自面对着这位赫赫巍巍的铁犀盟盟主,只觉得好不自在。

“薇薇有了心上人,我却从来不知道。”虞紫穹忽然缓缓地将信放下,“她瞒了我三年,与那人幽会,可那男子却是个有家室的人,最终辜负了薇薇,以致她生出殉情之心。”

“大致便是如此。”甄裕小心地回答道,“那密室是你女儿所造,宴席也是她设下的,这些都已是确凿无误的事实。”

“你可知道?”虞紫穹用一种没有起伏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薇薇小时候本是个懂事听话的乖孩子,任何事都不会骗我。但在他两个哥哥死后,我对她加倍疼爱,自由放任,她反而渐渐地变了,变得刁蛮任­性­,变得放纵不拘,不仅不与我谈心,甚至瞒着我很多事。”

甄裕愣了愣,不知虞紫穹为何要说起这些,还以为他是伤心过度,便说道:“盟主节哀,事已至此,无法改变。”

“如果当初不是我纵容她,薇薇长大后还会是个乖孩子,就不会瞒着我这件事,后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虞紫穹顾自说着,突然一把将座椅扶手扳下一块,身子剧烈颤抖,眼中似有泪水涌出,“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莫如同日死,来世一起生。你心中只有那情郎,没有我这父亲,你只想与他一起生,舍不得与他片刻分离,却舍得我为你痛心疾首,你这个不孝女、不孝女……”

再怎么不可一世的枭雄,终究只是一个父亲,这一瞬间,甄裕心弦似被微微触动。

“不,薇薇,爹骂错了,不是你不孝。是那个男人太可恶,一定是他用花言巧语骗了你,然后又抛弃了你,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那样死太便宜他了。爹要替你主持公道,爹要给你报仇。”虞紫穹又忽然收敛哀容,变得咬牙切齿,双目利剑一般直刺甄裕,“你说,那个男人是谁?”

看到虞紫穹几近癫狂的神态,甄裕当然知道如果把崔遥的名字说出来,对于锦凤镖局意味着什么,他只有嗫嚅道:“那个男人的身份还、还在追查中,但、但好像不是本地人。”

虞紫穹面无表情地看着甄裕,显然并不相信刚才那番话,但他没有质问下去,而是朝背后大袖一展。

听得沙沙声响,虞紫穹座椅背后的帷帐掀开,两个身影缓缓走到大厅中。

甄裕好不吃惊,眺目凝视:只见那两人身材都不十分高大,其中一个戴着银­色­的狮首面具,只露出一对眼睛,着装宽大,难辨男女;另一人却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颇为秀美,但她整团秀发都盘在头顶,没有敷粉梳妆,穿的也是男子的褂衫,显然经过乔装打扮,垂着脑袋,神情沮丧,憔悴不堪。

甄裕扫了这女孩一眼,并没十分在意,倏然间脑中灵光闪烁,定睛再看,不由大惊。

这女孩不是别人,正是虞薇薇身边的丫鬟阿酥!

甄裕虽没见过阿酥,但曾让人依照裴青所述绘出画像,之后又经过简潜开确认,记忆深刻,但此刻亲眼见到她,不由满腹狐疑。因为照所知的情况看,正是这阿酥吩咐裴青建造的密室,她定然也是知晓虞薇薇偷­情­秘密的,为何虞薇薇死后,她便失踪不见,此刻又为何会出现在铁犀盟里。

这时虞紫穹对着甄裕道:“就在你到达之前,司徒翼擒住这丫头交到我手上,尚未审问。正好,你与我一起听听她怎么解释。”

阿酥闻言,向虞紫穹扑通跪倒,面­色­惨淡,泫泪欲滴:“小姐、小姐她答应过我的,会在给您的遗信中写明,一切不关我的事,而且也是她给足了我盘缠,让我乔装打扮,连夜逃离南京的。”

阿酥所言不假,虞薇薇确实在信尾为阿酥开脱,显然对这丫鬟情深意重。甄裕暗忖,虞薇薇交待简潜开到了九月初十才将信送去给虞紫穹,怕也是想让阿酥有足够时间离开,哪料她低估了自己父亲的手段,阿酥最终还是没能逃出铁犀盟的五指山。

“她是如何识得那男人的?”虞紫穹突然冷冷地发问。

阿酥害怕得瑟瑟发抖,完全没有丝毫抗拒就老实答道:“盟主,盟主还记得三年前太湖帮作乱之事么?”

“太湖帮?”虞紫穹目透玄光,似忆起旧事,“太湖帮的前任帮主阻挠我铁犀盟大业,五年前被我一掌劈死。但太湖帮还留着不少余孽,一直想伺机报仇。三年前我派薇薇乘船去苏州办事,这群贼子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消息,竟在江上设下埋伏,想挟持薇薇来威胁我。好在薇薇机警,未让他们得逞,逃回铁犀盟向我报信,我才得以亲率盟众,去剿灭了那群余孽。”

“不,不是小姐机警。”阿酥连连摇头,“那次,小姐是真的被太湖帮给劫持了。”

虞紫穹脸­色­大变,瞪视着阿酥,以眼神命令她继续说下去。

“眼见小姐给那群恶贼掳走,奴婢心急如焚,正不知如何是好,在原处煎熬了一个时辰,却见小姐安然无恙地回来。她那时没顾上解释,急忙与我买了两匹马,改走陆路,一刻不停地赶回铁犀盟。但她让我在你面前什么都别说,我也一直好奇怪。之后过了一个月,小姐突然给了我一笔钱,让我秘密地去南京郊外找一处荒废的宅院建造密室。”

终于提到密室了,甄裕不由竖起耳朵。

虞紫穹也将身子前倾:“那时薇薇可告诉过你建造密室的目的?”

“奴婢是下人,主子怎么吩咐就怎么做,她没有说我也不敢问。所以我才找到了那处裴宅,委托那个贪财的屋主将密室建好。此后小姐隔三差五便会去那儿,有时还会让我事先在馨香阁订好酒菜带过去。每次小姐都让我设法遮瞒住你,一瞒就瞒了整整三年。”

虞紫穹接连苦笑,牙关不断交击。

“那你是何时知晓她秘密的?”甄裕走到阿酥身前,试图将她扶起。

可阿酥死命跪在地上,并不领甄裕的情:“十多天前,一日我突见小姐面­色­凄楚,暗自流泪,终于忍不住问她怎么了。小姐扑在我身上大哭,终于把憋了三年的心事倾诉出来。原来,三年前她给太湖帮掳走后,险些遭受污辱,幸好这时有一名途经的男子出手相助,将她救下。小姐从那时便芳心暗许,后来便与那男子暗中幽会,那鬼宅便是小姐为此所建。我接着又问小姐为何哭泣,她才告诉我原来那男子另有所爱之人,她痛恨上天没有让自己早些遇到那男子,这段情注定没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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