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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谋

“将军,”我停下来,高声叫道,不知为何就算他已经身为驸马,还是习惯叫他将军。“你过来,我有话要说。”马蹄声儿近来了。

“娘娘请吩咐,怀德一定照办。”他略一沉吟,似乎对我自称为“我“感到惊讶。

“这几日,皇上可好?”一出口,就说到胤,唉,真是我的死|­茓­。

“回娘娘,皇上日夜思念娘娘,吩咐怀德一有娘娘消息立刻快马回报。”他沉着答道。

“那好,我可以随你回去,但,既然出来散心,不妨多游玩几日,我想在民间游玩几日,体会一番百姓生活,将军现在即刻回宫禀报皇上,如何?”我试探着,明知他不会按我的意思来。果然。

“既然娘娘有意游玩几日,臣,不敢大意,还是随从着护卫娘娘的安全较好,皇上那儿,臣放出信鸽,将消息带去,相信皇上也不会怪罪臣的。”他沉稳的答道。狡猾,不想放我独自出行,好,看你厉害还是我厉害,等一有机会,就甩掉你。我暗自思忖,心里主意已定,遂拍马向市集方向疾弛而去,身后的马蹄声一点也不示弱的如影随形。

洛阳城内。天­色­渐暗,我们都疲惫不堪,一天的赛马比试也算平手,进到城后,他不再骑马缓行,而是跳下马来,牵着缰绳,慢悠悠的信步而行,我明白,他是军人出身,知道马儿奔波一天,下来让它休息,行军打战的人都很爱惜自己的马匹,想到胤曾经为了一匹好马,不惜动用大量珠宝去换……那时,他得知光义买到一匹汗血宝马,为了得到那匹马,竟然扔给光义一张纸和一枝笔,说,“君之所欲,莫无不得“,条件是汗血宝马送给哥哥。赵光义哈哈一笑,跃然纸上,八个大字“普天之下,莫王所有”。意思是这天什么都是你的,我哪里会有什么要求提出来呢?于是拱手将宝马送给胤,胤似乎料到光义会有此举,将早已准备好的两个美女赏赐给他了。赵光义生­性­风流倜傥,此举倒也算对他胃口,而胤不好女­色­,却喜欢美酒,却是我喜爱的男儿本­色­……唉,胤……怎么想来想去,又想到他身上去了……

将视线转向路边,一个穿着美丽纱裙的木偶女娃引起了我的注意,多可爱的玩偶,五官雕刻得非常­精­致,眼睛大大的,圆圆的小脸,抿着小嘴笑着,还有两个小酒窝儿,多像我的小公主啊……我的小公主……一阵难过掠过心头,忍不住跳下马,停在那木偶跟前,拿起她,她正天真的笑着,眼睛看着我,像小公主一般黑黑的大眼睛,我的孩子,为什么不让娘看到你长大就……一滴水落在木偶的脸上,是从我的脸上掉下来的。。。。。轻轻擦去那泪水,欢笑的孩子不应该有眼泪在脸上……

只听见铜板落在盆里的声音,原来是高怀德付给摊主的,回头感激的望了他一眼,无语而言,只好努力的冲他抿出个笑容。

“走吧,天­色­不早,找个酒家,该歇脚了。”他轻声建议着。我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抱着娃娃,仿佛怀里的是我丢失后刚刚找回的孩子。

高怀德牵着两匹马跟在后面。

一家店堂宽敞的客栈在街角出现,我们走进去。

“两位客官,楼上请,要上房?”老板高声叫道。高怀德将马匹交给店小二去喂养,又轻声嘱咐了几句后,转头征求我道:“这里看来不错,要不就在这歇脚?”我点头。对我来说,住哪儿都无所谓。

“上房一间!”店家冲楼上高叫道。“哎,老板,两间上房,这是我……妹子。”他脸红了,赶紧解释道。我也赶紧冲店家点头表示是这样。也好,在外面,以兄妹相称比较方便。

“不好意思,得罪了,上房两间。”

小二将我们带到各自的房间门口,高怀德的房间就在我隔壁,进门前,他四处看看,见无人注意,低声道:“有什么事,你随时叫我便可,臣隔壁随时听候。”“没事,将军好好休息吧。”话毕,我们各自进屋。

晨光

夜里,我穿衣下床,不能跟他回宫,失去孩子的痛苦尚未消失,我不知道面对胤会有怎样的心情,虽然非常爱他,非常的想他,可是正因为这强烈的爱和思念,才使得我必须远离他。收拾好东西,屏息侧耳聆听隔壁的动静,似乎传来轻微的鼾声,放下心来,轻手轻脚推开门,走廊里空无一人,廊下如豆马灯闪烁不定,街上梆子声传来,已经三更天,再不走更待何时?穿过清晨的迷雾来到马房,牵出马,出得后门,深吸口气,一挥马鞭,奔向镇外。

可惜城门早已关闭,五更后才会开启,既然出不得门,那就等等,想那高怀德肯定还在大睡,等他醒来估计都是日上竿头的时候,那时,我早已在城外几十里了,他就是想追也没有飞毛腿。心头一阵轻松,脸上也不由露出笑容,薄雾弥漫的街市里,个别做早点的店铺已经开始生火架锅了,柴草燃烧的气息逐渐飘来,鼻子里闻到,不知为何,烟熏到眼睛时,突然的想家,非常想回家,可是,我应该回哪个家呢?皇宫里?不,决计不能回去,娘家?不行,胆小的爹娘不马上把我送回宫才怪!去哪里啊?我的家?……

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下来了,一个站在街头强烈想回家的人,却不知道家在何方,是不是真的很滑稽很悲哀?止不住的眼泪拼命外涌,用袖子擦擦眼泪,满心的委屈终于让我这个无处可回的人,在这个空无人烟的街头爆发了长久以来积聚的悲哀,号啕大哭起来……马儿似乎也感到了不安,仰鼻喷了几下响声,我抹抹眼泪,伸手摸摸它的鬃毛,安慰它安静下来,马儿吐着气,莫非马儿明白我的心思?……抱着马首,轻轻抚摩着它的前额,它感觉到了我的伤心,安静的任我抚摩……

一人一马,清晨的寒露里,就这样互相依偎着,不知道等待的是什么命运……

许久,天­色­逐渐亮起来,街上出现了早起的行人,那些都是要出城做买卖的生意人,城门开了,翻身上马,继续前行。

虽然感到自己是自由了,可是却没有带来任何跟自由有关的快乐,相反心里却是无比伤感,那种如孤叶般飘零的滋味充斥着我的身心,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家?……

没有目的的行走,任马儿带着我,穿过一片树林,翻过一道山沟,到哪里了,也不知道,抬头看天,日头正在头顶,应该是午时,肚子里一阵泛酸,好饿,打开随身包袱,摸出昨天藏的­干­粮,难吃无比的馒头,此刻也是充饥的好东西,啃起来,才感到口渴得厉害,立在马上,四处看看,发现不远处水声丁冬,波光粼粼……啊,必定有水源。

循声寻去,果然,一池清澈见底的绿水赫然眼前,远处,由上处蜿蜒而来涓涓淌过的细流汇入池内,又在下游形成小瀑布一样的水帘,顺山道分支流而下,滋润着附近的树林草木。

用树叶掬起池水,清甜甘美,真是舒畅,一瞥眼,池底一个面目灰暗,头发蓬乱的女子显现出来,心里一惊,才不过出来几日,怎么成了这般模样?心念一动,不如好好洗浴一番,这荒山野岭的,了无人迹,利用这难得的寂静,赶紧清洗一下吧。

三两下将自己完全赤­祼­,将衣物清洗一番,晾在池边的大石头上,站在水边,见水里映出一个绝美的女­性­胴体,丰|­乳­细腰,肥臀长腿,傲然池边,宛如女神般纯净美好……唉……无声滑入池内,鱼儿般游来游去,水里的波纹洗涤了连日来的郁闷和不快,肌肤在池水的冲击下有如按摩般的享受,水的浮力使我将自己的身体像树叶一般平躺在水面,一漂一浮,天空也无限洁净,一池的绿和满天的蓝将水面瓷白的身体衬托得如玉般洁白,无暇……弄水之余,身心爽快之极,忍不住轻声哼起歌儿……

水声伴着歌声让这个遗憾甚多的世界开始变得纯净美好……隐约里,仿佛有打斗声,心里一惊,赶紧躲在石头后仔细倾听,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有偶尔飞过的野鸟叫声在头顶掠过,再就是远处风儿刮过树梢的轻啸声……

放下心来,游回池里,总觉得会有人在身后出现,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起身上岸,四下环视,空寂的山谷除了风声,就是鸟叫虫鸣,穿上衣服后,山风突起,也许要变天?还是离开这里吧。

傍晚时分,到一小镇。进得镇来,看到街头有众多行人围观,本不想惹事,但围观者议论纷纷,“真是神了,前天我妈就是喝他配制的药就下床了……”“是啊,我儿子高烧不退,就是他的药汤给治好了……”听到此,不由停下脚,难道是一神医在此当街行诊?

挤进人群,还真猜得不错,一中年男人,五缕清须,面目清秀端正,身着医者常穿的蓝黑长袍,正聚­精­会神的为一老人号脉。

“老人家,您是脾胃不合,导致内火发虚,肠经失调,这才久泻不止,不碍事的,一会给您几副草药,回家每副分两次煎水服下,不出三天,就会止住了。”他轻声嘱咐道。

“谢谢啊谢谢神医,这是诊费。”老人抖抖索索掏出几个铜板,放在桌上,“老人家,我这看病一不收费的,这钱,您老收好。”中年医者又将铜板拿起放回老人手里。

“不行,不行,看病哪能不收费呢?”老头执意要给。

“不用不用,草药都是山上采来的,您老放心吧,下一位。”男人微微一笑,高声叫道。好一个当街义诊的侠义神医!不禁心里暗暗佩服。

又一位中年­妇­女挤到凳子前,坐下……

站在人群里,心里一阵乱,如果小公主能早点遇到这位民间的神医,是不是就能幸免于难?这般朝廷的御医,什么世代行医,什么妙手国医,哪一个真正做到了悬壶济世,算什么好医生,就知道按图索骥,拿着俸禄办不了正事,连一个小孩子的病都治不了!唉……孩子……

牵马转身出来,先找个客栈歇歇脚吧。

落实好住处,出来逛街,小小的夜市竟然热闹非凡,一打听,原来今夜时逢鬼节,按本地风俗,镇子家家户户都要燃灯挂于廊下,通宵不熄,通宵不眠,吃喝唱闹,彻夜欢玩,意在驱赶鬼神,驱除邪魔,盼望来年是个好年头。

原来是这样,不觉好奇心顿起,也罢,就按本地的风俗,也来个通宵不眠,彻夜欢玩,没准真能驱除一些邪气。走到一面具摊前,看见一个鬼脸面具似乎是女子,奇怪,询问之下得知乃钟馗之妹,据说,戴上此面具,大鬼小鬼都让几分。好玩,买下,戴在脸上,见不少游客均戴着各式面具,看来天下人都与我一样,心底有结需要解开,心里有软弱的地方需要保护……

四处转转,一回首,突然看到一个与我面具酷似的人在身后悄然矗立……

看身形,应该是男子,他无声无息在我身后似乎已经很久,来往的群众并未察觉有异,大街上带面具的人太多了,你我都是,又会在意是谁?我觉得不对劲,是此人总是在我回头看他的时候停住身形,而第六感告诉我,只要我一动,他立刻跟随其后……

虽然心底疑惑,但不致上前揭下人家的面具质问身份,万一是陌生者,岂不无理至极?

满腹狐疑并未影响我游玩的兴致,管他,如果是杀手,早就要我命了,我又没做亏心事,他是什么人与我却没有威胁,除非是……想到一个人,心里一紧,停下脚步,莫非是高怀德?天!那不是又落在他的手里了!!想到此,猛然转身----

那男人身材高大,夜行衣装扮,行动敏捷,走起路来无声无息,显然武功甚好,看这样子,不是他,能是谁?这面具是钟馗!但面具下……是他么?见我转身,他似乎惊讶了,只是呆呆的立在原地,并未掩饰自己的跟踪目的。面具下的眼睛看着我,我怒视着他,那躲藏在面具下褶褶发光的眼睛,究竟跟了我多久?

我们对视着,都在僵持,我在考虑是否上前拿掉他的面具,他在想什么,如果不怕被我识破,他为什么不自己取下来?如果担心被我识破,他为什么不逃走?……你,究竟是谁?

“你是谁?”我大声喝问道。

对方默然无言,只是摇头。似乎心情很复杂。“快说!”我再次喝问道。

他仍然是沉默着。我心头火起,上前几步,到他跟前,仰头紧盯去,那双眼睛正看着怒火中烧的我,一伸手,揭去面具,灯光下,一张英武十足,无比俊朗的脸庞正目光平静的望着我……高怀德!

似乎早知道是这个答案,上来证实也不过是为了证实心里的猜测。反倒没有什么惊讶。

我撇撇嘴,算什么好汉,偷偷跟踪我。

“雪衣—”他终于说话。我瞪过去,止住了他的话头。转身就走,他紧紧跟来。

豁然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进到酒馆,我们寻张桌子坐下。

小二送来凉菜,他犹豫了一下,端起酒杯,又放下,仿佛思考了一番后,淡然道:“从你离开客栈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在你身后一直跟着,担心你的安全,但是知道你,”他看看我,我面无表情,翻眼看他,他接着说,“知道你不喜欢有人跟你一起,只好隐瞒行踪,悄悄在身后保护你……”

酒菜上齐,伸筷搛起花生米时,想到他刚说的,……一直在你身后保护……那我在水池边的沐浴?他不是一目了然了?念至此,满面通红,目光看他,他似乎猜到我在想什么,假装镇定,垂眼自酌自饮。这样掩饰的举动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想!天!又气又羞之下,一把将放在桌上的钢刀拿起,架在他脖子上,他一惊,抬头道:“你。。。?”

我羞愤得咬牙切齿,“你!……还问我?……谁让你偷偷跟踪我?你……为什么不明着跟着?今天我要杀了你,否则……否则拿什么颜面见人?”

他明白了,长叹口气,闭上眼,道:“怀德不是故意冒犯,实在是……罢,随你就是!”见他一派平静的样子,我又气又恨,下不了手。确实,还没杀过人,如果真要用刀,恐怕是宁愿杀了自己,也不敢去杀别人。再说,他对我曾经有救命之恩,就算他一睹芳姿,也不是要故意轻薄,而是出于尊重我,想着暗中保护,我现在杀他,岂不是不仁不义毫无道理么?可是如果不杀他,我身为皇后的礼仪却丢得­干­­干­净净!胤如果知道他心爱的皇后身子全部暴露在另一个男人的眼里,会继续爱我吗?封建社会里,男人把女人看得非常私有,如果……天啊,一想到胤,心里就纷乱得无法平静下去,一阵阵都是刀刮过心头般的难受……杀不得,不杀也不得,老天……

“咣铛”扔下刀,拿起桌上酒壶,仰头猛灌。桌边的他料到我会发泄,并未阻拦,只是端坐一边,默然注视着这一切。

一壶见底,头开始泛晕,站立不稳,跌坐到凳子上,对面端坐的他面目开始模糊,这个高怀德,像影子一样跟着,甩都甩不掉!哼,手指过去。

“你,马上离开这里,我不想再见到你!”因为不胜酒力,已经站不起来,说话时舌头发麻。

对面模糊的男人似乎摇了摇头,摇头就是不愿意了?我再次叫起来,“你走!为什么不走?”这时小二过来,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话,又匆忙离开。我头晕得厉害,但是意识却有些清醒,无非就是说我喝醉了之类的话……只见对面的高怀德站起身来,挎好刀,走到我跟前,不由分说,抱起使劲捶打他的醉人儿,往楼上的客房走去……

在这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仿佛又回到了胤的怀里,多么令我向往的地方啊,在他怀里,可以不呼吸,不思考,就那样静静的呆着,就那样甜蜜的进入美妙的境界,世界任何都与我无关,有他在我身边,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我像躲避在花蕾里的小蝴蝶,收拢着身子和翅膀,蜷伏在花心,那宽大的花瓣微微闭合,呵护着,保护着怀里敏感的小人儿……那种感觉总是令人在短时间里安然入睡……

一阵动弹,身子好象是触到床铺,硬硬的木板咯得极不舒服,不要!伸臂环住身边的男子,胤!我叫道,不要离开我,不要……抱着蜜儿,蜜儿喜欢……“蜜儿?”男人轻轻重复了一遍,在我听来却是胤深情的呼唤声,“是的,抱,要抱紧,蜜儿怕……”

男人遂又抱紧了我,安全感又伴随着体温重新包围着我的身体,真好,胤,是的,胤……

男人的气息一阵阵袭来,久未亲近的欲望被油然点起,将头深深拱向男人怀里,啊,头顶是胤的下巴触着那里么,抬起脸,嘟起嘴,胤停止着没有亲吻,为什么啊,平时都是疯狂热烈的亲吻,令人躲避不及,为什么今天有些回避呢?是不是怪我离开他?是不是在生气我的不辞而别?……燥热的呼吸越来越重,酒­精­在体内像燃烧了一般,全身都是暖洋洋的,“胤—”撒娇般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男人身体一阵发紧,一定是生我的气了……虽然眼睛迷醉得无力睁开,但是可以感觉到胤没有往日的那般如火热情,虽然他的身体如火般滚烫,似乎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微微有些颤抖……

“要你……”在他耳边,吐出这几个字后,感到脸上印上湿润的吻印,软软的­唇­,印在脸颊,额头,却没有在­唇­上,为什么不?……微微张开­唇­,伸出舌尖,呼唤着那个横行霸道的舌,可是,却没有出现,身体越来越沉重,脑子里的酒­精­已经将意识深深迷乱,终于,失去意识,陷入了睡眠里……

次日醒来,日上三竿,喉头特别­干­渴,隐约感觉到房间里有人,好象桌前坐着谁,意识清醒起来,原来昨夜我醉倒,高怀德一宿未眠,在房里守候着?……天,又欠他一个人情!

从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证实了我的猜想。

“水……”口渴得要命!他端起一大杯水,递过来,我起身坐好,太快的动作,头还没有完全恢复平衡,手一抖,一下没接住,差点洒了,他端好水,扶起我的身体,示意我喝。

极度口渴使我顾不了许多,“咕咚咕咚”将一大杯水喝得­精­光。“谢谢。”冲他笑了笑。

休息片刻后,起身梳洗,他早退到门外了。

“娘娘打算多久回宫?”他靠在门外,轻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黯然之下,真不知将来如何打算。

“请恕怀德直言,娘娘……是否在躲避什么?”

“将军,你……不会明白,真的,我很害怕。”一想到厄运,不能预料的发生,会是谁?身上开始发冷。

房里一阵沉寂。我们都在默默思考着各自的心思。

“回避不是办法,命运里注定的东西,就算你到天涯海角,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何不珍惜眼前的一切,过好每一天!”良久,他说出的话,令我惊讶万分,暗合着我的忧虑,他好象洞悉一切又好象都不知道。这个高怀德!

想想他的话,确实有道理,如果我躲到天边,厄运照样发生,我不在胤的身边,不能陪伴他,不论是他还是我,遭受分离,只会更加的心痛、更加的后悔!他乃普天之下万民心中的圣上,他的每一秒都有人关注,我若是知道他有危难却远在天边,鞭长莫及却不能相随相助,与我,不是更痛苦更难受?还说什么要生死相伴的话?还有什么为他挡冷箭的心?如果离得远远的,除了让他孤单,没有任何帮助。老天注定要附加在我身上,就算我走到天涯海角,也不会罢休。如果我们的生命注定只有短暂几年相伴,何不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钟,为什么不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分分秒秒,不要分离……

倏然起身,一刻也不能停留,我要见到他,再不离开他半步,这几日的出走,是我有生以来最大的过错,浪费掉的时光不知让他陷入孤独有多少……急步来到马房,高怀德紧随而至,“雪衣……”

“马上回宫!”我头也不回,高声叫道。

月圆

御书房里。空无一人。案上白纸上落着一首诗:

几行归塞尽,念尔独何之;

暮雨相呼失,寒塘欲下迟;

渚云低暗度,关月冷相随;

未必逢锃缴,孤飞自可移。

好一句“暮雨相呼失,寒塘欲下迟”,默默反复诵念着,眼泪夺眶而出,原以为不辞而别,胤会为此生气、愤怒,此时才明白,不管我做什么离宫多远,我的心思永远捏在他的手里,他明白我的心情,理解我的迷惑,彷徨,他不会怪我,只会默默思念着,牵挂着,盼望着孤飞的鸟回来……

“胤—”我失声大喊着,门外匆匆而近的太监总管惊讶的答道:“娘娘,皇上自从您出宫后夜里一直在乾清宫居住,您先等会儿,待奴才这去通报……”未等他说完,脚下已经飞奔起来,胤,是我不好,自以为是……让你日夜伴着孤单对着寒灯,定是彻夜不能安眠……一切都是蜜儿的错,不该只考虑自己的感受……不该盲目出走……胤,真的好想你,好想见到你,这几日的流浪已经将想你的心推到顶峰,再不见到你,我会疯掉的……

快到乾清宫了,终于要见到我日思夜想的那个人了!

转过回廊,就是寝宫,转角处,一个身影冒出来,飞跑的我刹不住脚步,撞了个满怀!

一阵草木清香传来,从来者的身上,高大的身形在我的冲撞下竟然纹丝未动,撞到怀里的一刹那,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胤,是你么?男人伸臂紧紧环抱住蛮撞的人儿,无声无语,胤……是你!蜜儿好想你,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无论老天还要怎么折磨我们,都不会让我离开你半步!坚定的仰脸,视线寻去之时,脸上湿了一片,眼泪?我没有流泪啊,这满脸的湿润从上面滴落下来,胤闭着眼睛,眼泪仍然倾然长流……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胤,深深将头埋在泛着熟悉香味的身体里,紧紧的抱着浑身颤抖、此刻像个孩子般流泪的男人……

“……是不是每次见到你,都会像这样让我心痛?……”

“……是不是每次都要猝不及防的出现?……”

“……是不是要我尝尽相思之苦,你才肯回来?……”

“……是不是每次都要消失来惩罚我?……”

房间里,灯光闪烁,照耀着胤黑亮若星辰的眼睛,我静静注视着它们,读懂了所有没有说出来的言语……于是,伸手拿过桌上的果刀,用力在掌心划过,“你­干­什么?”胤失声大叫道,刀过后的伤口,血如泉涌般而出,“傻丫头,你做什么?”他将血流模糊的手掌放在嘴边,用舌头舔着伤口,堵住伤口,希冀此招能够止血,他不停的吮着血,舔着伤口,接着撕下内衣绸褂包扎起来,看着他慌乱忙碌着,心里却是千万分的甜蜜,手上似乎没有了疼痛……

“如果蜜儿再离开皇上半步,当如此法惩治。”我一字一句道。

“蜜儿,你……”身子被紧紧抱住,“回来就好,唉……”胤不再说话,只是更紧密的搂紧我,肋骨几乎要被勒断了,呼吸也不能通畅,“皇上,对不起,蜜儿这次。。。。。要真的……真的离开你了……”“说什么你,刚才不是?”“啊,再不松点手,蜜儿要被勒死啦!”我几乎是尖叫起来。

“啊,对不起。”胤歉然笑笑,松开胳膊,“我,怕失去你……”

看着他像小男孩一样的羞涩的笑容,忍不住凑上前,在那­唇­线好看的嘴角亲了一下。

“好啊,你骗我,看我不痒痒你,”胤笑起来,双手掏往我腋下,最怕痒痒了,这家伙,下毒手了,虽然拼命抵挡,仍然抗拒不了他的攻势,我们嬉笑着倒在床上,被胤压在身下,面对痒痒攻击只好连声求饶。

“要饶你可以,必须回答朕一个问题!”胤严肃道。

“什么问题?”“高将军是否按朕的旨意时刻保护在你身旁?”“当然,他若是没有,蜜儿会完好无损的回来么?”“好,看来他真是不负所望!”不知为何,说完这句话,我看到胤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你担心什么?”想到沐浴那一幕,要是被胤知晓,恐怕要杀了高怀德。

“没有什么。”“不对,有话为何不说出来?”

胤黑黑的眼珠盯着我的眼睛片刻后,里面一丝光一闪而过,又熄灭了,那丝光令我不寒而栗!

十月。史记,衡州刺史张文表起兵反,武平节度使周保权想朝廷求援。

赵匡胤召见来使。晚上,秉烛未眠。

“胤,何事­操­劳,夜深了,难道身体不重要么?”看他在灯下看书,许久未曾翻动书页,心知一定是为国事忧虑,起身为他披上厚袍,轻声道:“就算天大的事,又有何担忧,可否说出来,”顿了一下,看他面上并无反感的表情,接着道,“说给蜜儿听听?”

“湖南那边来救援信使,朕出手相救,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孩子和那些没经过场面的臣子们已经乱了方寸,张文表起兵反叛,他们内讧,咱们这,应该怎么出手?……”他眼睛炯炯有神,盯着那一支跳跃的烛火,瞳孔里火苗闪烁。

“皇上,现如今,湖南这快肥­肉­,虎视眈眈者众多,它周边的荆南、后蜀、南唐都在垂涎三尺,咱们没有必要立刻作出决定,不如从地势上考虑。”我思考半晌,运用脑子里有限的历史知识答道。

“噢?从地势上考虑?此话怎讲?”

“皇上请看,”走到书案边,顺手拿起笔在纸上画出湖南与周边的地势图,“从咱们这出发,要到达周保权的湖南,中间必须得经过高继冲的荆南……而荆南,又迈过长江,也就是说,如果荆南属我所有,有朝一日,从荆南出发去南唐,那不是……”我停住话,望向他,他双眼发光,满面都是惊讶,接着,明白我的意思,“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怜悯

“蜜儿,当真是朕心头的宝贝儿啊,朕的心思只有你懂!你接着说。”胤搂住我的腰,长叹道。

“现今,咱们要清楚的不是湖南的兵力,因为他们派来援信,说明朝廷混乱,已经不足威胁,确定了荆南的兵力,皇上再一举出兵,相信不需要多久,全盘尽在掌握!”

“好,朕这就派人去荆南暗访。”

“何必暗访?荆南不是一直对我大宋俯首称臣,既然高继冲他爹刚死,皇上派出吊唁的使者前去,便可了解,只是,这边援助湖南的决定就要多等几日了。”

“皇后睿智,真乃我大宋之福!好蜜儿,朕不知怎么疼爱你才好了……”身子被悬空抱起,坐在他腿上,倚靠着温暖的怀抱,喃喃低语道:“谁让人家碰上真龙天子呢……”

那一夜,自是无尽的温柔。但我深知,胤并未因为温柔乡而耽误国事,激|情缠绵的同时,前往荆南吊唁的使者已经领命出发了……

三日后,使者回报。

……陛下,荆南甲兵虽整,但不过三万!年谷虽丰,但暴政甚苛……取之易如反掌……

立即,赵匡胤不再犹豫!

按照军事分布,荆、湖一带是宋朝军事强人慕容延钊的主战区。此次出师,慕容延钊负责主帅,枢密院副使李处耘任为监军。同时,再任命太常卿边光就职襄州,命户部滕白为南面军前水陆转运使,全力以赴供应慕容延钊的军需物资。

尽管高继冲一脸乖­色­的迎接过往的宋军,但是李处耘还是在一滴血没流的情况下将荆南轻易夺取了!

消息传回京师,胤脸上没有丝毫的喜­色­。

得知荆南失守,湖南那边突然给李处耘送来信书---说叛贼张文表已经被收俘,不必劳烦宋军前来援助---

李处耘勃然大怒,难道堂堂宋朝大军是你们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么?遂上报朝廷,将湖南的意思细细申明,赵匡胤远在千里之外,只是给了周保权一句话---“大军既拯尔难,何为反拒王师,自取涂炭!”------

当年三月,宋军由陆路李处耘率先锋前行。十日,他就攻进了湖南的都城朗州,杀了主战的张从富,抓住了十一岁的小孩子周保权。

战讯很快传到了赵匡胤这里,喜讯,从出兵到现在,不过一百来天,实战中两天收服荆南,十天攻破湖南,生俘高继冲和周保权,堪称战果辉煌,共得十七州、八十三县。

虽然目的达到了,但我深知,胤心里没有真正的高兴。他心底的善良在提醒着,因为战事的滥杀,将原本的喜悦冲淡到一丝不剩。

回到后宫,他没有丝毫的快乐。

“皇上,自古以来,有战争就有伤亡,皇上何苦为此烦忧,再说,收服众地,皇上施以仁政,于百姓才真是福祉所至。”此刻,只好轻声劝导,希望能消除一些他心里的自责。

“蜜儿,朕少年离家出走后,功名富贵就与刀剑密不可分,为了争霸天下,朕的刀下也杀过不少人,但是,真的,并不是杀人能带来快感,反而,常会让朕,心里深深责难,为那些战乱之中冤死的无辜百姓,为那些改朝换代而不得不杀的旧臣老将……唉,将来,不知上天会如何处置这双沾满鲜血的手?……

心里泛起无限柔情,别看身高六尺的堂堂男儿,人人畏惧的一国之君,其实,心底也是善良到极致的……

“这次的结局,不正皇上预先期待的吗?至于错杀无辜的暴军之将,皇上若不严惩,恐有失民心……”

“是啊,那个李处耘,手段太毒辣,此人留不得,虽说与此次出师有功与朝廷,但沿途烧杀抢掠的行径,已经有损我大宋军纪,其折磨俘虏的手法更是令人发指,此人本应杀之以定民愤,念在出师有功,功过相抵,从轻发落罢了,但从此,不可重用!……”

“皇上,像李处耘这样的人,以后也许还会有,皇上应该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减取他们这些主帅的生杀大权,与芸芸众生而言,才是真正的实施仁政……”

史记,从这时起,北宋完善了各项权利的管制。朝廷自收复荆南、湖南后,一举收回各藩镇节度使的“支郡”管辖权、财权,以及司法权。

其中管辖权,从此以后由朝廷统一分派文官去担任各州县的知州知县。

财权,则由朝廷专门设立一个专职机构-------转运司来负责,每一个转运使来负责一路的财政收入。每年税除了少量应付日常开销的经费之外,全部上缴。

司法权就更加彻底,赵匡胤下令从此以后全国各州所有的死刑案件,要全部上报朝廷,由刑部审查,州县官员加上节度使再没有随意处死子民的权力。尤其是以前由节度使的校尉担当的司法提刑官员全部被清除,由科举录取的文官担任。

赵匡胤要创造的天下是一种能长期有效,不必对下属随时施压同时也能传达命令严格执行的制度!

他认为,这才是仁政的根本,也就是这样的制度,才能使一个国家长治久安!

飘零

时值春季,莺红柳绿,带着平儿和几个内侍,乘软轿出游踏青。

行至街市时,轿当街停住。

“何事停轿?”“禀娘娘,有一道士求见!”“宣他近来!”道士求见,为何事而来,心里虽然纳闷不已,还是先见过再说。

“贫道拜见娘娘。”这道士直身行礼,并未跪下。“免了。”我知道但凡出家修道或是念佛的人,除了对菩萨下跪,对世人是不下跪的。

“见本宫有何事?”

“请恕贫道直言,方才娘娘路过之时,轿里透过一股罡气,按贫道推算,娘娘年内有大灾出现!”

“大胆!不怕掌嘴么?竟敢胡言乱语!”平儿喝道。

“让他说下去,按你这推算,这是什么灾呢?”我平静的问道。

“恐怕……”他吞吞吐吐的没说下去。

“但说无妨!”“恐怕有­性­命之忧!”

“你这臭道士!……”平儿欲上前掌嘴,“平儿。”拿眼神示意她后,我依然保持平和心态,继续问道,“依你之见,可有化解的法子?”

“娘娘果然不是普通俗人,闻言不惊不乍,贫道佩服!若要说到解法,”道士摇摇头,面路愧­色­,“不过,另有一法子,可以令娘娘重生。”

“重生?你是说复活?简直匪夷所思!哪有这样的法子。”我笑起来,摇摇头。

“娘娘请听贫道说完,娘娘的魂魄本不是非凡之灵,阳寿的气数乃是天地所定,不能逆转生死定数,但可以在贫道的法术下保持魂魄不散,直至借体重生,只是,重生后的容颜已不是能成为娘娘现如今的模样了……”

“那是何等摸样呢?”

“不得而知,娘娘的八字与一人天生符合,唯有此女,才能是娘娘借体复活的人选。”

“谁?她是谁?”

“现在还不可得知,一切形势自有天机定夺。但时机一到,天象自会显示,届时娘娘魂魄自然依附此体重返人间。”

只听得我毛骨悚然,难道真的大限快到了?如果是,那让我再次复活的女子又是谁呢?胤面对我的消失和复活后的女子,究竟会是怎样的态度?教他面对一个面容完全不一样的女子为上官蜜,他能承认一切是真的?……

思忖之间,道士已经飘然离去。

“道长,何时再见?……”

“有缘自会相见,凡间事,自有定数,何足道……”道士的身影在街角蓦然消失。

平儿和内侍目瞪口呆,我却镇定自若,既然天数既有安排,一切也是大限之前的景象,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回到宫里,胤早在焦急的等待着我的归来。

“蜜儿,不知为何,今日朕早朝时,突然心慌得很,想到你,就非常期待立刻见到皇后,可是这来后,却不见皇后人影,让朕等得着急……”

胤也感觉到了我的不安!唉,如果道士说的都是真的,我的消失,是将他又一次抛进了寂寞长夜里……

“皇上,是臣妾不好,让皇上担心了!……”盈盈跪拜后,一想到离别之时将不远,心头哽咽起来。

“快起来,你我之间还行什么跪拜大礼。”身子被轻轻扶起。

“若是有一天,蜜儿不在皇上身边服侍了,皇上可要保重龙体……”忍不住说出来的又是伤感万分的话。

“皇后不是答应了,从此不离朕半步的吗?怎么又要反悔?那可别怪这痒痒手……“见我伤感,他故意想用呵痒来逗笑,心头一酸,抓过他的双手,放在胸前,柔声道,“胤,答应我一件事?”“说吧,别说一件,一百件一千件朕都答应你!”

“假如,有一天,蜜儿不是现在看到的样子,皇上还会一如既往的爱惜蜜儿吗?”

“不是这样子?此话何意?”

“蜜儿若是变成别的摸样,皇上还会认得出吗?”

胤将双手搂住我的腰,将脸贴在我胸口,倾听了一会,轻声道:“这颗心还是蜜儿的吗?如果是,朕自然会认出!”

“心,永远都是蜜儿的,永远都是像现在这般深爱着香哥哥!……”

“那好,朕答应你,只要永远都是蜜儿的心,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儿,永远都是朕最珍爱的皇后!……”

腹中一阵巨痛传来,像被利爪抓过般的撕心裂肺,下­体­一股热流缓缓顺腿而下……

“啊!怎么回事,蜜儿,醒醒,快,来人!快传御医---”

巨痛已经让我陷入了昏迷……

这次的小产让我的身体再次遭受到了重创!仅仅一个多月的身孕,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结束了……

八月,高怀德进宫报喜,燕国大公主诞下千金。

同年九月,那云再得一子。

只有皇宫里寂寞的我,虚度时日,一无所有。

“平儿,皇上最近很少过来,可是在忙着南唐的那些事?”一阵剧烈的咳嗽,身体虚弱使我说话有气无力。

“娘娘,赶紧喝了,这是总管公公按皇上旨意送过来的千年人参熬制的汤,公公交待平儿要每日将娘娘的身体情况呈报给那边,皇上虽然国事繁忙,但,仍然很关心娘娘的身体健康……”平儿絮絮叨叨的说着,将参汤递过来,其实我自己的命运心里明镜似的清楚,喝这些根本不起作用,“平儿,别费事了,我这儿,不需要……”说完这句话,又是一阵喘息。

“娘娘,您别这么说,平儿……平儿心里难受……”小丫头眼泪掉了下来。

“唉,你还记得上次在街上遇到的那个道士吗?”我问道。

“是的,就是他胡说八道才害娘娘……”平儿呜咽起来。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关他的事,倒是我自己…。”忍着心慌,歇了口气,接着道,“自己的命运自己清楚。”

“娘娘……”

这时,侍女进来。“禀娘娘,宫外有道士求见!”

难道是那个道士?“传-!”

陨落

进来者果然是那日集市所遇的灰袍道士。

“娘娘,贫道前来打扰,还请娘娘勿怪。”

“师父,本宫是否大限时辰已到?”

“娘娘,昨夜观星辰,贫道推算,……恕在下直言,不出七日,娘娘将魂魄离体……”

“啊!七日?真的只有七日了么?”我又惊又急。

“应该前后不差五六个时辰!”道士沉吟道。

“今日贫道前来,实是有言相告,如果一切按贫道安排而行,娘娘是能借体重生的。”

真的能重新复活?几乎不能相信,如果这道士能帮我复活,能继续陪伴胤多些时日,不论什么代价我都可以付出!

“只要你能让本宫复活,你尽管提出报酬条件,只要是本宫办得到的,都答应你。”

“娘娘,贫道乃一方外术士,金银钱财乃修行人身外之物,贫道不求金银财宝,只求娘娘复活后,能在皇上面前替天下修行者办一件事,就算是功德无量!”

“你且说来!”我示意侍女,端来檀凳,让他坐下说话。

“周世宗时,下诏毁灭佛寺不计其数,竟然用佛像铸铜钱,时已最终下场悲哀,古有云:

万物一齐,孰短孰长?道无始终,物有死生,不恃起生,有人,天也,有天,亦天也……逆天行事,只是自取灭亡,柴荣下场乃天意所至,贫道今日所作所为,也是顺应天意,[奇+书+网]润泽吾皇,若能从此立法护佛,于皇上本身,也算是修福无量……”

我明白了,原来他只是希望赵匡胤不要像周世宗那样轻视佛家,藐视佛教。

“娘娘,此为安魂香囊,娘娘仙逝后,只需将此香囊放在贴身衣裳里,魂魄便不去那阿罗地府,待到满七日的子时,自有指点魂魄去往它处,那时,娘娘便可借体生还了。”

我接过香袋,吩咐平儿小心收好。

次日,­精­神突然变好,可以下地活动自如,平儿差人去呈报皇上。胤正和一帮内臣召开秘密军事会议。

闻讯我有好转,立刻回话,会议完毕马上来后宫探望。

其实,我心知肚明,这是回光返照。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金蟾痴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腊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胤悄然而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心里一颤,……你的容颜依旧娇俏无比,谁都能看出眼里的光华是烛火将尽时的璀璨,你竭力撑起的笑容,却在我的心头染上沉重的哀愁……我的蜜儿,上天要怎样对你?是在惩罚我的杀戮吗,要将我的蜜儿生生夺走?

急步上前,虚弱的身子被痛苦万分的帝王抱在怀里,仍然是那么的虚空,仿佛随时都可能随风飘走。

“胤---”朱­唇­轻吐,凄美绝伦,“你来了……”

“不要离开我,蜜儿……老天啊,朕用所有的来换取你的怜悯,放过她吧……”胤将头深深埋在怀里人儿颈脖里,热流顺着衣领轻吻着肌肤,淌入身体。

你怎么能舍得丢下我独自离去?不是答应我,一生一世要陪伴着,分分秒秒不要分离的吗?那道伤痕还在,誓言为何却消失不见,老天是不是要用我的罪孽来惩罚,为什么不在我的身上,为什么不让我在承受,蜜儿,不要离开我,离开我,世界从此将是虚空,你忍心将我抛在孤独的宫殿里,每日冰烛寒床伴我眠吗……

我不愿意离开,只是命运的安排,没有反抗回旋的余地,我盟血发誓过,永远不要离开你,不管生死,都会陪伴在你身边,我们恩爱的日子还没有过完,我穿越几百年到你身边不要只是这短短的几年,命中注定,生生世世,世世生生,我们是夫妻,哪怕历经无数魂牵梦萦的生死离别,只要我们相聚,你就会认出我,一同我会爱上你一般……

蜜儿,这满天的飞雪是否要将你脆弱的灵魂带走,我愿意用所有的权力来换取你在人世间的停留,愿意用生命去延续你的生命,只求上天,不要带走,这唯一能让我感到宁静的胜地,唯一能让我热血奔流的人儿……

我不想离开,哪怕只是片刻的回头,苍穹无限,却容不下我的离痛,胤,我答应你,就像刀划过时的坚定,我会回来,不论生或死,陪伴你到永久……

……没了你,我这拥有一切的皇上还有什么意思,我的权力竟如尘烟一般,面对爱人的离别,毫无用处……

……离开你,是我心头最尖锐的痛,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一切都是你……

“胤,答应我,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蜜儿,不要离开,不要……”

“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耗尽所有气力,吐出两句话,只愿他能记住。

“蜜儿----”

轮回

怀里的胤悲痛欲绝,他怀里的我已经烟消气绝,不,我没有消失,一直在这里……抱着我的爱人……他在我的怀里,只是他感觉不到,一缕白烟似的魂魄在他身边漂浮着。

“皇上,娘娘生前吩咐,若有不测,定将此衣穿在她身上,还有这个香囊放在贴­肉­的地方。娘娘说,她一定会回来……”平儿跪在地上,伏首悲声道。

痛苦的男人心念欲绝,挥挥手,“照娘娘说的办吧……”

我仁慈天下,已付出毕生所有,上苍惩罚我的杀戮,为何要用失去你来偿还,无辜的蜜儿,因为我的罪孽让你别离人寰……苍天啊……是不是要让我尝尽孤独,饱受寂寞才肯罢休?既然将惩罚的苦痛压在我的身上,那么,天下任我行,诸事不在有禁忌……我欲皆所为,皆为所欲为……

公元964年,乾德二年,十一月二日,赵匡胤以后蜀皇帝孟昶勾结北汉共谋犯宋为由,发兵近六万,分北、东两路合进收川。其中北路,以忠武节度使王全斌为西川行营凤州路都部署,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崔彦进为副都部署,枢密副使王仁谵为都监,统率禁军步骑两万、诸州士兵万余,自凤州(今陕西凤县东)沿嘉陵江南下。

同时,为了为后蜀子皇帝孟昶落脚,赵匡胤派人在开封城右侧临汴水的地方,修建了一座有五百间独立房屋的宫殿,里边日常一应俱全、面面俱到,只等拿下后蜀,孟昶入住。

为了攻陷四川,赵匡胤不惜一切,长达六十六天的战斗,最后终于圆满达到了他的目的!

后蜀宫殿。

奢华无比的水晶宫殿内,沉香作栋,珊瑚嵌窗,碧玉为户,四周墙壁,不用砖石,尽用数丈开阔的琉璃镶嵌,内外通明,只可惜亡国之时到了,竟也是一派萧条。

“陛下,臣妾……只求赐死!……”后主妃子花蕊跪在地上,含泪道。

“罢罢罢,蝼蚁尚且偷生,朕亡国之君竟不能保护……实在有愧先祖……”孟昶掩面而泣。

“吾父子以丰衣美食养士四十年,一旦遇敌,不能为吾东向发一矢……”

“臣妾愿以死效忠!”话声未落,只听见“咚”的响声,花蕊已经撞向石柱,气绝身亡。

“爱妃!!!……这是何苦……天啊……”

漂浮的白烟随风而去,一缕香魂从此香消云殒,另一缕轻烟却悄然而至,那是我等候已久的灵魂。

宰相李昊走了过来,提醒悲伤的君王不必绝望,“陛下,如果你同意,我会为此牵线,为此尽力……

孟昶看着他,像是从来不曾相识,片刻之后即放声大笑起来,原来该来都会来,该显示出来的随着时事的变化都会显示出来,人世变幻,山河易主,连降表早有人准备好了,这是怎样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啊,国家刚亡,就有人递上早已准备好的降表……

真是极大的讥讽,尖锐得像钢阵刺骨一样伤人的讥讽啊……

孟昶拂袖而去,------既然都准备好了,你们去办好了……

二月二十九日的清晨,成都北郊外升仙桥旁,孟昶身穿白衣,衔玉壁,手牵白羊,头上缠着草绳站在桥边,,身后是他的文武百官,嫔妃家眷……

我在人群里,头上缠着白布,不是为吊唁,是因为额头上的撞伤……

公元964年,宋军出兵巴蜀,六十六天,巴蜀四十六州二百四十县五十三万余户就从此换了主人。

而我的丈夫,现在是这亡国君孟昶。

当后蜀一­干­降国君臣到达开封时,宋朝派出赵光义在玉津园设宴。

次日,赵匡胤在崇元殿备礼召见后蜀君臣。

你可知道,人群之中,一直有双眼睛在遥望着你,无论你是多么的英姿勃发,但你眼角的皱纹告诉我,夜里你是多么的寂寞难眠……乱世英雄,高高在上,所有仰望你的人都战站兢兢,唯有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睛不曾离开你半分,你的畅怀大笑、豪情狂饮,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心里,刻骨铭心……终于能在阳光下看到你了,这一刻,仿佛等待了一千年……

不该有这样的直觉,人群里的女人为什么用那样的眼光看着我?多么熟悉的感觉…不是后蜀孟昶的妃子吗?不可能在哪里见过她……只是,这眼神,为何那么的熟悉,如果不是心怀深爱,怎么会有和蜜儿一般的眷念目光?为何会有这样的错觉?难道是失去的太久了……难道是欲望使然……?不不,能肯定的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怎么会让我产生这样的感觉?……

我魂魄漂荡了一年多,­肉­身早已化为泥土,如果不是道士的安魂香囊,只怕早已飞入阿罗地府,这一年来,你不曾发现我从未离开过你,睡觉时榻边合眠,征战时在你身边,我遵守着我的血誓,永远在你身旁……

蜜儿离开我一年多,后宫三千谁也不能代替她的位置,宁愿后宫空着,也不忍心看到檀床上有她人的身影,上天可怜,日思夜想的人,只求能再相见,你不是答应我,一定会相见的吗?一年不短,与我可算十年之长,为何没有你的音容笑貌出现?……

河畔豪宅里,孟昶郁郁寡欢。这宫殿里,侍女随从一应俱全。

夜风袭来,独坐廊下。思念着胤的一举一动,身为后蜀王妃,怎么可能再回到他的身边?

身后一双手握住我的腰部,“在想什么?”“赵匡胤!”脱口而出,立刻后悔,天,现在我怎么能当着自己亡国身分的丈夫说到他。“你!”腰上的手紧紧握住那里,勒疼了我,眼泪几乎出来。

身后的男人像暴怒的野兽一样,从后面将纱裙扯下,然后强行转过惊慌失措的身体,压在长廊下,“说,你想他什么?……”他咬牙切齿的说着,眼里迸发的光令人心里发颤,那是困兽犹斗时才会有的凶蛮。

“陛下,臣妾……臣妾……”我想说“我不是你老婆,赵匡胤才是我的夫君”这样的话,可是,不能说出来,要是这样说,他会以为我浪荡变节,思念他人,他会杀了我!要是说出来,我的处境更加危险,有什么比强Jian仇人老婆更解恨的事呢?与此之际,他生吞了赵匡胤的心都有,只是力不足而已!

“朕亡国了,你就春心萌动思念强主,是不是?”他一只手掐着我的脖子,另一只手用力将我胸前的衣裳撕得粉碎……

“不是,……啊……”呼吸在逐渐减弱,眼看要被他掐死了。

“贱人,你不是要效忠本王的吗,本王就成全你!”他的手越来越紧,我张大嘴,空气稀薄,这时,他用舌堵住我竭力呼吸的嘴,上天,好不容易转世回来的魂魄眼看又要离开这具­肉­身……情急之下,蜷起膝盖,用力往他下身那使劲一顶……

“啊,你这贱人!……站住,贱人……”

逃命要紧,匆忙拉过床边披风,不管侍女们惊讶的目光,飞快的逃离出来,孟昶痛苦的声音在后面叫着……

续缘

黑夜已至,好在有明月高悬,宫外不远处,碧波荡漾,树影婆娑。

胤,要怎样,才能回到你的身边?这无法改变的身份让你我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涯,湖水倒影,一个绝­色­倾城的女子映在水里,这是我么?完全不认识水中的女子,比起上官蜜,此女子更多了几分妩媚,更多几分妖娆,玲珑浮凸的身段在单薄的披风无比娇弱,夜风吹起长发,拂在如花般娇羞的面容上,更添几分凄美……难道这就是新生的我?……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温暖细腻的手像花苞一样洁白柔­嫩­,这样美丽的­肉­身,胤怎么会明白,这里面包藏的是他心爱的蜜儿的心……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匹高大的骏马飞驰而来,行至跟前,马上蒙面男子勒马停住……

四目相对,都在寻找眼神里熟悉的表情……

就是这双眼睛,一定是偷了蜜儿的心,为何深夜在此流连?……

蒙面巾后面的眼睛,满含着哀愁伤感,不是他又是谁?……

寒风撩起衣角,她似乎不胜露凉……

马上的他,身形依然高大,但却消瘦不少……

伸手揽住她的身子,上马入怀,往城内急驰而去……

只有在他怀里,才是我心神安宁的圣地,嗅着那熟悉的草木清香,温暖结实的胸膛,一切都是美好的,就这样一直呆着,不要过去,不要将来,只要现在的分分秒秒在这怀里依偎一定是上苍可怜我,让我在这无尽的寒夜里与他重逢,一日当初安排我们在闹市里相逢……唯有这样坚定不疑的怀抱,才是我生生世世不能忘却的家园……

怀里的她安静无语,说不出什么原因,竟然将她带回宫来,像小猫儿一样恬静的依偎着我的胸前,温热的肌肤透过薄薄的披风,一阵阵的激荡着心里埋藏许久的欲望……原以为,蜜儿走后不会再有女人能勾起我去征服的欲望……这一刻,怀里的小女子,却是如此的美伦美焕……原谅我,蜜儿,你在云端深处遥望着我吗,原谅我,我是如此的被她迷惑,不能自拔,这深夜里,竟蒙面游荡在她府邸周围,是天意让我碰到她的吗?是不是你不忍心我孤单寂寞,让我与她相逢?如果不是,为什么她的眼睛里有着与你相似的爱恋如此深重……令我不能忘却不忍拒绝……

芙蓉帐内,金烛高摇,花影层叠,流幔尽潇。凉风吹起时,柳丝花影,皆映在水池中,水波荡着,忽而横斜,忽而摇曳。她穿披一件淡清纱衫,被明月的光芒,映­射­着婀娜多姿,头发披散着,未曾配戴任何饰物,愈显得冰肌玉骨,粉面樱­唇­,格外娇艳动人……他痴痴的望着我,可是想找到蜜儿的痕迹?

她楚楚可怜的坐在床边,目光忐忑不安,是不是我的擅自行为让她受到了惊吓?看容颜,是那么的陌生,因为绝美的五官这世上不会有二,蜜儿的美与她完全不同,她是那么的成熟,那么的妩媚,星眸流转之间,直教人心神迷乱……蜜儿的纯美\天真,无人可及,蜜儿小巧­精­致的五官与她却是两种风格,她的双目大而明亮,柳叶眉直飞如鬓,悬胆鼻下的双­唇­如花瓣一般丰满,鲜艳欲滴,眉不描而黛,­唇­不染而红,真是闭月羞花,……只是这拥有绝­色­容颜的女子,为何眼神里充满着对我的眷念?……

如果说,蜜儿的娇弱让男人见到想征服,她的美丽就是想让男人被征服!

“胤,打算看蜜儿到何时……”

­唇­齿萌动,一语既出,他便目瞪口呆!!

“你!……”他的表情像中了雷击一样震惊。

我摇摇头,眼泪夺眶而出。看他表情,似乎不能够相信眼前的情景,难道一切都忘了?

“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自相见!……皇上,还记得这句话吗?……”

“你我是不是在一起发誓,生生世世,世世生生,永不分离?!……”

“如果不是你,不是你将我街头救回,不定我在什么地方流落?……"

他仍在不停的摇头,“不,不不,你,你一定是听了谁,说了我和皇后的所有……故意来迷惑我,让我错乱……是不是?”胤的眼里突然喷出凶狠的火光,手像铁钳般抓住我的胳膊,杀气腾腾道。

“胤,如果你不相信真的是,蜜儿回来了……那么有一个证明,只有你我知道!”我猛的揭开披风,让衣衫不整的身体暴露在他面前,迎着半惊半疑的目光,走上前,握起那宽大温暖的手,放在|­乳­尖上,“这里,是不是,曾经因为蜜儿的出走,皇上将它们咬破?”……

“我的天……”眼里的惊讶\疑虑化为无尽的狂喜,“真是你吗?蜜儿宝贝,是你回来了?是你吗……怎么是这个样子,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这,这,叫朕怎么能相信啊,苍天啊,不会是一场梦吧……这身子里的心真是你的?叫朕怎么能够相信?……他语无伦次的高呼着,突然展臂将颤抖的身子纳入怀里,紧紧拥抱着,眼泪串串滚落而下……

能得到一个帝王如此的惦恋和眷顾,别说让我死一次,就是死一千一万次也值得!

去年花里逢君别,今日花开又一年,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蜜儿,你怎么忍心。。。。一年多不来与我相见?

乱平

那一夜,我没有回去。孟昶,我本不是你的夫人,只是借用她的­肉­身生还人间,我辗转不舍,魂魄不散,都是为了赵匡胤,这永世的爱人,上天怜惜香魂痴缠,让我占据了属于你的美丽女人,请原谅,我的夫君侵占了你的国家,我又占据了你的女人,天意如此,不是刻意去伤害,世事轮回,没有绝对的对与错,请原谅我,我不会再回到你身边,我要履行曾经发下的血誓,陪伴他,生生世世……

次日,书信捎去,六天后,孟昶羞愤难捺,服毒自杀,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随后,花蕊封为贵妃!

从来不敢想象这一切竟然会真的发生,我心爱的女人又重新回来,蜕变后的蜜儿更加招人疼爱,如果说以前的蜜儿是朵出淤泥不染清丽绝俗的莲花,那眼前的蜜儿则是香艳四­射­华丽无比的芙蓉;她不再是清瘦若竹、飘飘欲仙的蜜儿,而是成了玲珑有致、珠圆玉润的尤物,如果以前的蜜儿如让人想到山涧清泉,那么眼前的她,则是令人血脉奔流的浪花!

她的娇羞,她的唤吟,她深夜沉睡的样子,都使人不忍将目光移开,真的是血誓显灵?真是应验血誓了么,我们,生生世世,分分秒秒,不分不离……

“胤,这世上,谁也不知道我是上官蜜,除了你。”恩爱过后,将头枕在他的胳膊上。

“有朕知道就足够了,蜜儿要谁知道呢?”赵匡胤侧过头。

“平儿呢?”想起那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唉,恐怕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忠心的人了。

“蜜儿离开后,朕让她回到你娘家,将军府,后来听说你父亲给她寻了一门亲事嫁了。”

“我好想她。”

“是啊,这丫头一直牢记着你的吩咐,将那个什么安魂香囊放在你贴身的兜里,还有那件雪蚕宝衣,也随着你不曾离开。”

“可惜哦,现在看不到了,当初陪着蜜儿进了陵墓?”

“可惜什么,朕所有的宝贝都不如眼前的宝贝,”他停下来,扳起下巴,将密集的吻狂卷而来,抵挡之下喘息连连,久违的热情,还是那么的不可一世,那么的横行霸道,从来就是侵占,从来就是征服,他的舌尖停留在曾经轻咬过的山丘,抬起头,他柔声求道,“曾经蜜儿这里有道牙齿咬过的痕迹,现在---”同时看将下来,粉­嫩­的|­乳­尖完好无损,没有半点被咬的印记,“朕要---重新在这烙下印记!”说完,不等答复,他深深埋首,张­唇­轻咬,一种尖锐的痛像激流一样到达|­乳­尖,很痛,但是却很愉快,心里是愉快的,舒服的,在你面前,是如此心甘情愿的体会着你对我身体的伤害,宁愿它们再多一些,再久一会,再痛几分,因为这样的时候,才真真切切感受到爱与被爱的交融。

宫中日月,转眼三个月。

燕国长公主的生日宴会,在公主举行,送来喜贴。

身为兄嫂,虽是皇帝贵妃,也不妨参与热闹。

场面果然奢华气派,一如当年再嫁时的排场,赵光义携妻妾带子女在远处出现,这是与他的第一次照面,虽然我对他心知肚明,他却不明白我究竟是谁,一个亡国的妃子,被兄长捡来而已,竟然封为贵妃,匪夷所思。

行至跟前,三叩大礼过后,他眼里的疑虑渐重。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与她有着极其相似的表情?若不是美丽绝伦的外表让人明白毕竟花属不同,否则那眼里的光芒和眼里透出的魅力,这世上除了她,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人拥有,那么,她是谁?难道不是蜀国的花蕊?

“见过贵妃娘娘。”赵光义直直盯着我的脸盘。

“啊,光义,将你那小毛头抱过来朕瞧瞧。”胤觉得光义看我的神­色­不对,找个由头支开他的目光,心里明白,回眸冲胤笑了笑,他轻轻捏了捏我的手。

“皇上圣驾光临,怀德无限荣幸,见过皇上,贵妃娘娘!”高怀德过来,行礼叩拜。

“起来,免礼,今日是自家人热闹,不必拘泥君臣之礼。”赵匡胤豪爽的说道。

酒宴上,你来我去,丝竹乐器,歌舞交汇,自是非常的热闹。

总感觉身后有人仔细观察着我的言行,转头看去,没有发现不合适的目光,可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有一双眼睛从始至终在注视着这里……

那边,赵匡胤和赵光义兄弟俩正笑盈盈的谈论着什么,好象是关于孩子的话题,走过去,“光义啊,你这小子机灵得很,保不定将来惹祸不少,倒也好,男孩子­精­明点,我那德昭,就是稳健有余,机灵不够啊,”我笑起来,接着他的话,“皇上倒是多虑了,德昭沉稳冷静,睿智不露,这才是将来做皇帝的材料啊!”

未料,这话招来赵光义狠狠的一瞥,尽管他含着笑容里在点头,但那一瞥而来时的杀气,已经将寒气­射­将过来。我楞住了。

“爱妃不知啊,本王登基时就允诺太后,朕百年之后,皇位乃由晋王接任。你不知道啊,哈哈—”胤大笑着将我们的眼光尽收眼底,又不动声­色­的用笑声将彼此复杂的心思化成虚无空气,大家面子上仍然祥和,举杯同饮……

眼下,大宋的天下是归赵家独享,在平静祥和的背后,来自后蜀的战乱,却悄悄的展开了……

暴乱首先是从一个叫王全斌的人挑起的。身为宋军的将帅,王全斌和他的部下们非常歧视受俘的蜀军,以至在回开封的路上对其极尽打骂侮辱,真正激起了蜀人公愤。可是赵匡胤为了增加北方的壮丁,下令把后蜀军人迁往开封,并且明文----行者,人给钱十千,未行者,加两月食粮。为了减少军需开销,王全斌一切从简,偷工减料的结果是,蜀军推举大将全师雄为首领,向宋军讨伐做人的尊严!

结果王全斌派出安抚全师雄的部下,手段毒辣,竟然将全师雄的一家老小全部杀光,除了一个女儿因为姿­色­出众被掳走,虽­性­命无忧但饱受其辱。

全师雄举旗,自称“兴蜀大王”召集民众,蜀军迅速发展到了十多万人!

赵匡胤用了六十六天拿下蜀国,却因为王全斌的滥用职权,花了整整两年多的时间才平定了暴乱。

这日退朝后,芙蓉宫里。

“可恶,朕想一刀杀了他,这个浑蛋,为了自己的贪婪和兽­性­,竟让朕在蜀地耽误了整整两年的兵力和财力!……”

“胤,此刻你不能杀之,这正是让天下民众看到你宽容为人的时机,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征服人心才是真正的收获,杀一个人,很简单,可是百姓希望的是一个仁慈善良,胸襟宽广的皇帝,现在要让全天下的人的相信,赵家天子决不会因为一时之气而杀人,更不会因为长久的怨恨而失去理智……”

“爱妃所言极是,朕要的不仅仅是土地和财权,朕最想要的是臣服的民心!”

朝廷下令,将王全斌贬为崇义军节度使,退还搜刮来的所有赃物,以观察看,随州安置。其他有罪将官移此降级处罚。

赵匡胤再一次在历史的舞台上向所有观望他的臣民们显示了胸怀宽广,气度不凡的一面。

连环

以亡国妃的身份改嫁大宋天子成为贵妃后,很多熟悉又不熟悉的人总会不由自主浮现在脑海里,有时会在梦里惊醒,仿佛有通灵的感应。是不是那个短命的花蕊记忆还不曾完全消失?惊醒了,便难以入眠,寂寞长夜,总是难熬.胤在国事繁忙的时候,不会来芙蓉宫,就像今日。

更鼓敲了四下。起身,望向天际,黑沉沉的天空正在酣睡,不知过了多久,一丝白光在黑幕边缘探出细缝,唉,天­色­尚早,胤昨夜没有回来,无数模糊人影似的惊扰使得睡眠无法持续,披上厚裘,去御书房看看他。

宫里守夜的太监和侍女经过一夜的值班,来来去去的脚步迟缓,厚裘的帽子戴在头上,挡住了大半面容,只教人以为是宫里早起的嫔妃,没有人在意,管事的都在忙着给自己的主子跑腿,天­色­,快要亮了……

前面那一片密密的林子挡住的即是御书房。里面隐约透出明亮的灯光,一定又是一宿未熄。

快到林子跟前时,一个紧身黑衣的人自林子处渐渐现出身影,看身段,亭亭细腰,纤纤长腿,似是女子,脸上蒙着黑纱,看不清面容,但全身散发的寒冷肃杀之气,令人不敢多看,经过身边的一刹那,面纱后面的眼睛寒星般­射­来,错身而过,黑衣人顿了顿,似乎在留意着什么……紧接着加快步伐,匆匆离去。

莫非是从胤那里出来的?此人是女子!一宿在御书房陪着他的人是女子?究竟是何人使得胤用整夜的时间来应付?白天不能召见吗?……

带着疑问,进了书房,胤困倦的仰躺在书桌旁的软榻上,脚边的火盆里还有星点火光,北方的秋季,夜里寒气总会很重。听到脚步声,看见是我,他有点惊讶。

“大清早的,贵妃不在热被窝里歇着,怎么上这儿来了?”

“猜到皇上一夜未眠,心里记挂着,睡不着,过来看看,有什么要吩咐臣妾也好安排。”

“有什么小贵子他们会去做的。朕累死了,贵妃来了正好给我捶捶后背,“说着,他侧身躺下,将后背对着我,我坐过去,轻轻地捶起来。“怎么?有心思?”他抬脸问道。

“臣妾满心都是记挂着皇上,能有什么心思……”

“哪你为何一言不发,朕问一句答一句。”他重新挪挪身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皇上,天凉寒气重,早起晚睡时要注意保暖。”想到刚才那个黑衣女子,心里有点发堵,但不想被他以为我是个爱拈酸吃醋的人,话不便说透,只好支吾着敷衍。

你心里想什么难道能瞒过我?从你进来后的眼神,小心翼翼的,走路也是轻轻伸着脚尖试探­性­的姿态,这不是蜜儿平时的风格,一定藏事了才是欲说又止的小心,藏什么事?无非是看到刚刚密议离去的黑衣卫了,昨夜是风字部门过来汇报情况,风字部都是女子,你一定是看出她们的­性­别,虽然蒙着面,女人对女人向来最敏感,就算你不提心里的疑问,我也知道你在猜测什么。有意思,我不说破,看你闷在心里坚持到几时。

他的样子好象若无其事,明明跟一个女子整夜在一起,一整夜,那是多少个小时多少分钟啊,身为皇帝的他对天下女子来说哪有不爱的道理,何况胤的生得威武英俊,既是男人里的极品,又是尊贵无比的一国之君!女人不花着心思去撩拨才怪,看身材,眼神,方才那女子姿­色­不俗,那,究竟面对面一整夜的谈论什么,不想开口明问,三千宠爱本就集我一身,再去小心眼的猜测,被他知晓,只会笑我小气,唉,得到的越是多,害怕失去也越是厉害……

“蜜儿,再有几天,光义会送来有一份礼物,相信你会喜欢。”胤懒懒的说道。

“什么礼物,臣妾这什么没有,倒真有好东西的话,他还是自个留着吧。”我不喜欢赵光义。因着胤的缘故。实在不敢想象“斧声烛影”是否会成真。

想提醒胤,不要相信光义,显然是行不通的,他们手足情深,他不信他去信谁?如果刻意的去提醒胤,他反倒会怀疑我对光义有偏见而一再的误解他。不说也罢。

黑衣卫被胤召进宫汇报情况,被我撞见,其实另一个人一直都在悄悄注视着我,包括我与黑衣卫的擦身而过。只是我不知道他的注视,他的行踪确实掩饰得很好。

但还是被我发现了,因为有月光的时候,身后有人跟踪你,角度转换,会让后面人的影子到你身前,“谁?”我转身喝道,在这廊下散步,本来清净悠闲,突然发现影子拉长在我身前,顿时明白,身后有人。

无人现身,难道是我错觉?再看地上,白花花一片月光,什么都没有。

进入内室,刚坐定,吩咐贴身侍女去取花露丸,睡前服用的药丸,因为睡眠不好。

身后似有呼吸声,蓦然回头,一袭紧身黑衣的男人站在帘边,经历的事情多了,也就少了许多害怕,看到来人夜行衣打扮,会不会是后蜀宫内的旧臣来替主子报仇,因为我对赵匡胤的投怀送抱?不对,突然想起那日碰见的女夜行者,看装扮他们都是一路的,那么,他们是大宋的人,既是隐秘的黑衣卫,受命于皇上,此刻来这芙蓉宫­干­什么?

清清嗓子,镇定了一下情绪,仰首问道:“阁下这身打扮定是不想见人,为何又献身本宫眼前?”“贵妃娘娘好气度,在下佩服,在下前来,是想清楚一件事?只有娘娘能解疑!”他声音因为蒙面巾贴紧着嘴部,有点发瓮,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他是谁?我听过这声音,可以肯定。

努力的想了半天,还是没有确定。

“阁下但说无妨。”我气定神闲。

“在下只想知道,你……是谁?”来者声音犹豫了一下,重重的说道。

关心我是谁?我不是大宋的王贵妃吗?这是什么问题?

“本宫不明白阁下所言何意!”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和她一样,喜欢鹅黄|­色­的服饰,梳着相同的发髻,连一颦一笑都非常的像她……只是面容、体态不同,但你们都深得大宋皇帝的专宠,我了解皇上,不会那么快将一个人淡忘,重将新人纳入怀抱……你是谁?你用什么手段让他如此快的忘掉一个人,用什么招术迷惑他,让他轻易的将她抛在了脑后?”他质问着,转而又变成喃喃自语,“早知道他不能给你安全幸福的一生,当初我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心甘情愿的退出,都是因为我的傻害了你,眼下谁又珍惜了你?雪衣……”

这一声凄厉的低唤猛然将我记起,张永德!他是张永德!望着我,他眼里是陌生的痛楚!难道他一点都认不出我了?

缓缓转身,那镜中的自己,芙蓉般绝­色­的面庞,女神般轻盈的身姿,乍看之下,自己都觉得陌生,那个天真甜美的上官蜜早已消失了外在,只留下原本在这美丽绝伦的躯体里,谁能相信?我既不是我,他又怎会认得?

“将军,你不认识我了,可我却认识你!”轻轻吐出这几个字,他眼里的痛苦一闪而过,立即消失,代之满目的警惕。

“娘娘所言,在下不敢苟同。”

“我是谁?将军为何会有此疑问?你意欲如何?”

“娘娘心思难测,言行举止极力模仿已故皇后,无非是想博得皇上专宠,恐怕娘娘的目的不仅仅于此吧?”他逼上前,目光里透出杀气。

“可笑,依你所言,本宫是要迷惑圣上,是祸国殃民的祸水?”原来他认为后蜀王妃愿意迁就服侍大宋天子,乃是带有目的­性­的,其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了。我心里哑然。

“我是谁,现在不重要,倒是阁下,既是黑衣卫,就不该因为个人私欲草率现身,暴露身份,难道不怕皇上怪罪下来,杀头么?”

“哈哈哈,杀头?黑衣卫是死士!没有怕掉脑袋的,若真能识破某些居心叵测的­阴­谋,圣上是怪罪还是嘉奖还不好说!”

“将军,你死亦无所谓,可怜家里的小儿却要无依无靠了!”一语点破他的身世,他大惊,退后有一步,“你究竟是谁?”

我深吸口气,轻声道:“将军,你不会明白,这世上,唯有他才相信。”

他摇头,不敢相信似的定住身形,“难道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是我,将军!无论你信与不信,本宫今天告诉你,是我。”看他的表情,知道他心里在打鼓,不想再说了,“你走吧,不要再来这里,被人看到是要送命的。”

“你怎么可能是……雪衣?”他声音颤抖起来。

我笑起来,当然不是,怎么可能是!任谁都不相信。跟你说这些,天机泄露不知又要遭受什么样的变故,以前的劫难只因为我的罪孽所来,很多事情不能说出,到最后都成了老天的惩罚应验在我的周围,最痛苦的是孩子们的夭折,我自己的生命经过轮回又一次得到重生,如果因为我屡次的不慎,不知还会出现什么巨大的苦难。

我笑着摇摇头,示意他应该离开了,侍女的脚步声已经很近。

他没有说话,惊诧的的目光深深看了我一眼,翻身上梁而去……原来他是胤身边秘密的杀人死士!那么,还有哪些人是?胤需要运用他们去杀谁呢?看来,他的杀戮心越来越深了,政治斗争有时会完全改变一个人!

冤曲

胤的大业已有成效,他究竟还要得到什么?北汉在他的视野里,已经成了一个清晰的攻击目标,尽管北汉地小物稀,按道理,没有急于攻占的价值,眼下,已经拥有绝大部分中原,一小半江南和整个西蜀的赵匡胤却暗暗滋生了战意!

这期间发生了另一件事暂时延缓了他北去的脚步------燕国长公主因病身亡!

身为贵妃,代表皇上去公主府探望,也是应该的。丧期次日,去公主府吊唁。高怀德身着白缟,面目凄凉,躬身相迎。

默默无语,上香三驻。虽说现在的身份与公主交情不多,但一直以来,她对王雪衣却是很好,仅此一点,足令人感伤无限……

“人死,不能复生,驸马……节哀顺便!……”碍于身份不便表示过多亲近,为了安慰他,只好简单道。

“谢过娘娘,怀德代亡妻有礼了……”听他声音,嗓子嘶哑,想必是悲哀过度,导致失声了。

离去时,走到门口,看到院落一派冷落,当初豪华奢侈的公主府,失去了女主人的呵护,竟也是树叶飘零,尘土尽染!心有不忍,遂又转身,于高怀德跟前道:“驸马,若是有事需要本宫帮忙,捎句话来,不要太为难自己,毕竟,日子还长久。”闻言,他摇摇头,叹口气,吟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腊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情为探看!……”

“驸马的一片深情,公主能地下有知,也算欣慰!……”我感叹他的情深意重!

高怀德却仰天长笑起来,我不禁骇然,以为他悲伤过度­精­神有些失常。

“驸马--!”轻唤一声。

他收起笑容,面­色­凝重的转过头,眼里都是空洞洞的绝望,突然冷冷一笑,说实话,那是比哭更令人心寒的笑!

“今日如此,方知明日如何,这驸马身份到今日总算了解!我终于可以一身轻松的去惦念她了!……”他有点语无伦次。难道驸马成单身了还是值得欣慰的么?我不敢说话,心里直叫苦,早知道他心念俱灰,不去惹他伤感好了!

“驸马,啊……本宫告辞了……”行礼欲全身而退时,他抬头看过来的眼睛闪闪发亮,只有经过了痛苦煎熬后的眼睛才会是这样的光芒。“让娘娘见笑了,是否觉得怀德语无伦次?”他的目光当真犀利无比,一眼看出我心里的恐慌和匆忙告辞的原因。

“结在心里,今日也不怕瞒不了谁,娘娘,怀德丧妻悲痛是真,如释重负也是真!娘娘以前不居我大宋,其中情形不甚了解,怀德也不避讳于你,其实,这一天的轻松,是怀德渴望很久的事情了,”他苦笑的回头望天,“人只道高某荣登驸马之位,无比荣耀,却不知这高官显贵之后是怀德惆怅满怀的心……”

“驸马此话何来?皇上待你不好,还是长公主对你不好?”听他意思他并不想做这驸马。

“正是因为皇上待怀德太好,怀德才不忍心拒绝一片美意,只是,委屈了长公主,应旨下嫁了一个不可能爱上她的夫君!以致终日不得开怀,郁郁而终……”

“长公主贤淑聪慧,驸马为何不可爱上她?”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娘娘也是­性­情中人,想必明白天下唯”情“字最难写,怀德心里早有所属,圣上美意,怎敢违抗?违心之和,岂是真和?……”

原来高怀德早已心有所属,难怪他说自己一身轻松了!这官高显赫的驸马地位竟也是拉不住他情意深重的心怀,唉,天下最难写的确是“情”字!

“那,驸马现今单身之际,即可成全自己了。”

“欲祭疑君在,天涯重相见,我愿意相信,她还在人间……”

“莫非驸马意中人早已……”

“……娘娘回吧……”

他抚墙坐下,脸上涕泪纵横。见此情景,心里也开始黯然神伤,怀德于雪衣,有几次救命之恩,虽说那是他义不容辞之下的举动,但,人心有情,他对我的深情一片,岂能骗过自己?只可惜,他永远不可能见到王雪衣了!

夜里,芙蓉宫内。胤要求给他奏一曲许久未曾弹过的“燕南飞”。

和着旋律,他陷入沉思。

“皇上,可是闻音思人?”

“爱妃不知,这是朕儿时,姊姊最爱哼的曲子,听到它,会叫人想起很多的往事,特别是童年的生活。”

“皇上的童年至少是幸福的,而臣妾却不知道自己的童年是怎么过的了……”看他心里藏着忧伤,故意语气轻松引开话题。

“小女孩子家家,知道什么,有几块糖就该乐得跟过节似的……”

“啊,皇上是成心说人家只知道吃糖,不知道心里思念谁么?”我故意撅起嘴,背过身,佯装生气不理他。

“不是啊,爱妃小时候在想谁呢?……”

他坏坏的从身后将我贴身的衣衫撩起,用柔软的­唇­从后背开始,印上无数个吻,逐渐往上游走,直到颈后,又落在肩上……痒痒使得我忍不住嘻嘻笑起来,“看来蜜儿宝贝这儿是怕痒到家了,那,朕就不客气了。”说罢,他反压住我抵抗推他的双手,身子整个儿压在我身上,重重的,真想叫救命了,未料,他却弓起上身,将密集的吻转成温柔的亲,绵软的舌开始舔遍每一寸肌肤……

“蜜儿,真是天神赐给朕的礼物……”他边喘息边喃喃自语道。听他说到“礼物,”想起前不久的许诺,“皇上不久前不是说光义会献礼物给臣妾的吗?怎么许久也没个……影子啊?……”还没说完,舌被衔住,动弹不得。

“不许说话……朕也不知道,哪天你自己问去……”腾出一点空间,他说道,随即将身子用力往前一挺,日光斜照集灵台,红树花迎晓露开。我们游弋在颠簸不定的海洋里…。。不知为何,脑子里一瞬间却闪过光义俊秀无比的脸,目光清冷,­唇­紧抿着,令人捉摸不定……

还未去找光义问礼物的事情,他倒自己找上门来。

“免礼了,你且坐了说话。”眼前他英姿勃发,像极了当初在街头遇见的胤,眼里的微笑自然多了很多。

“娘娘可知光义带来了什么礼物?”他说着,浮出一丝笑容。

其实是什么我这都不稀罕,金银财宝于我本就是身外之物,要来无用,只不过这话只能心里想想,嘴上说不得,毕竟他是晋王。于是,妩媚的翘起兰花指,端起茶碗,轻轻吹去水面漂浮的花瓣,浅抿一口,抬眼冲他笑笑,柔声道:“晋王的心事,本宫哪里能猜到?”他似乎看呆了,见我沉下眼来,才反应过来,赶紧道:“是小王在外狩猎时捕到的---会说话的鸟。”“哦,”我转转眼珠,来了兴趣,“在哪儿呢?”以前高怀德送过一只鹩哥儿,后来平儿给它换水时不小心跑了,为此难过了好久,没想到,如今光义又捕到一只,真是令人高兴!

“鸟儿呢?”我兴趣来了。

“请随小王来看。”转到帘子后,一个硕大的鸟笼里栖着一只美丽的鸟儿,叫声嘹亮,­色­彩斑斓,从来没见过,我兴奋的叫起来。围着那鸟笼开心的笑着,观看着。

“它会说什么话儿?”一语未了,却……

身子被紧紧抱住,他身上男­性­气息格外浓烈,独特的芬芳令我想到胤,光义!心里又惊又羞!“快放手,你这是-----”“他喜欢你,我就喜欢不得么?”“放手,对皇嫂不敬,不怕我告诉你大哥吗?”身子被抵到后墙上,他的嘴­唇­在我耳边狠狠的低语道:“亡国之妃而已,若是我强求纳来做妾,你以为皇兄会拒绝?”

放肆!当然会拒绝!我本是皇后娘娘,并不是孟昶的老婆花蕊,你皇兄又怎会将我赐与他人?只可惜他不知道其中原委,只当我是孟昶的女人,“你既能随了他,为何不能随了我?”

“一女怎能同伺二夫?何况这是欺君之罪!……”

他轻轻抚摩了一下颤抖躲避的身体,露出不可思议的笑容,“哧,可笑,你跟那死孟昶不是夫妻?不是恩爱得很么?怎么同时又随了我皇兄呢?还谈什么不伺二夫?这里只有你我,你不说我不说,何来欺君之罪?……”

我气结,没法解释,也不想解释,奋力推开他欲凑上前的­唇­,只因身后是坚实墙壁,被他按在墙边,实在动弹不得。

“圣上待我情深意重,花蕊不可辜负了他……”除了极力抵挡着他手脚的侵犯,真不知该怎么对付这无理的家伙。

“那孟昶待你不好?连小便的器物都镶满了宝石,你不也辜负了他么?”他涎着脸调笑着,猛然伸手拉扯开贴身小肚兜。

“光义!”用劲全身力气,推开面红耳赤\情yu炽热的他。

“你再动一下,我……马上嚼舌自尽!”面对如铁般坚定的目光,他恨恨的吐了口唾沫,咬着牙骂道,“贱人!呸。”转身急急消失了身影。

顺着墙壁,我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当我是风流­淫­荡的花蕊,任意欺负,真想一刀杀了他!可是,眼泪只能自己流,却不能告诉胤,不仅会闹得他们兄弟不和,还会招来红颜祸水的闲话,既无人看见,只有打落牙齿和着泪咽下去罢,只希望以后不要再出现这样的情景,要被人撞见,真是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这后蜀的妃子的身份在朝廷的舆论下,地位本就如履薄冰,。要真传出什么闲话,那不成了­淫­乱朝纲的罪魁祸首?。。。。。脸上开始潮湿一片……原来,生还,不仅仅可以品尝幸福,也要遭受一番苦难!……

恨海

令人兴奋,将她逼在墙边,看着满目无助的哀求眼神,不知为何,心里竟浮出一丝快感!想起了她!……花殒人去,早已成东流水……只可恨,这个孟昶的女人,处处竟学得她的样子,装束,甚至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腔调都仿着她的习惯,下贱的女人,丈夫尚未去世,便设计勾引我皇兄入怀,无非是探得大宋后宫位虚,极尽手段模仿宋后风姿,居心可测…。。哼,纵然打扮得艳丽或者清纯,在我眼里,只是一个人尽可夫、风流成­性­的荡­妇­。可气的是,皇兄竟然将她视为宝贝般疼惜,雪衣呵雪衣,你是我心头永远无法说出口的伤,这永生永世不能触碰的疼和不能愈合的痛,时刻灼伤着我,一年多了,看来皇兄已将你完全遗忘了……

讲武殿上。赵匡胤正召见众将臣。

“发生内乱的北汉如群乱马,我大宋为何两次大规模的攻击都未能得手?谁能解释?”

内阁大臣上前奏道:“皇上,如果按照既定的先南后北的统一方略,不如乘眼下南唐、吴越被我宋军慑服之际一举拿下,先灭南汉,攒得兵马强壮,再灭北汉,陛下以为如何?”

“言之有理,据探子来报,今南汉因久无战事,士兵不识旗鼓,人主不知存亡,那刘伥荒­淫­无道,国内宦官当权,通过横针暴敛、严刑峻法来维持统治,所以政治极度黑暗混乱,此时的人心愤怨,可想而知,我军若是乘机举兵,倒是时机正好!”赵匡胤起身离开龙椅,目光越过大臣们的头顶,投向殿外青天……

史载,开宝二年(969年)二月,宋太祖命荆湖转运使王明调集物资,作好南进准备。开宝三年(970)九月一日,宋太祖任命瑭州防御使潘美为贺州道行营兵马都部署,朗州团练使尹崇坷为副都部署,道州刺史王继勋为行营马军都监,率瑭、朗等十州兵马自郴州向西,避开位于湘粤交界的骑田岭、萌渚岭险道,直Сhā南汉中部地区。

宫廷内外,都为前线战事为首要话题。

闲时散步,行至廊下,突然发现小太监和宫女们扎堆儿着窃窃私语。

“小贵子,你们私下里都议论个什么?知不知道擅自议论朝廷政事是要问罪的!”

“回娘娘,小的们不敢,都在夸万岁爷英明威武,我大宋国盛兵壮,所向披靡。”

“得了,净捡好听的说,有什么新鲜事儿说来听听?”

“回娘娘,小的听说-----小的不敢说。”

“你说就是了。”

“小的听说,晋王府那云王妃被人杀了!”

“啊!凶手可抓获?”

“没有,据说,王爷不让声张,草草将人埋了了事,您说这事儿,是不是不太符合王府的规矩,哪能草草了事啊,唉,那王妃以前和皇后娘娘姐妹似的,现在却都……唉。”

“噢,王爷为何草草了事,而不上报捉拿凶手,倒是蹊跷得很,不过呢,王爷做事自然有自己的分寸,你们别在后面说三道四,回头被王爷知道了,有好果子吃呢。”

“娘娘交待得极是,小的们明白。”

小贵子出去了,我却陷入了沉思。

那云被人杀死了,谁会下手害一个王府的妃子?杀她能捞到什么好处,如果说是盗贼­干­的,也还说得过去,可是王府戒备森严,连只鸟飞进去不见得能出来,什么人能有豹子胆上王府偷东西?赵光义的处理方法未免让人想不明白,按说老婆被人杀了,应该上报追查凶手,为何草草埋了了事?除非,是他!是他杀的!那云是他杀的!……

天!心头一惊!为从念头的产生到开始坚定不移的肯定这一想法而吃惊!他为何要亲手把妻子杀掉?当然,王府的妃子人数众多,那云并不是最受宠的,但是好歹给晋王生下了儿子,看佛面也不应该杀掉儿子的生母啊!唉,这赵光义,真是心狠手辣。

晋王府,倚云阁,白绸飘飘。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的花草树木,面容淡然。

那云,不要怪我下手太绝,要怪只怪你不该心怀忿恨,不该一次次狠心揭我的伤疤,用最坚硬的话语来刺激我内心最软的地方,那里本是绵绵无期的伤痕,可是你却无视于它们带来的痛,我梦里呼唤过谁的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枕边人是你那云,原谅了你一次又一次的刺痛,还吃什么醋!别说她已经不在人世,就算在世,于我不也是如浩瀚明月,除了遥望膜拜,不可能亲近,更可怜的是如今连公开去怀想她的资格都没有,你还有什么不能放下?是的,夜里我常常梦见她,但那些虚幻的东西又能解决什么,朝朝暮暮陪着我的不是你么?相思的痛苦无法化解啊!你去了也算是个好的归宿,你不是说爱我到死么,我做到了,让你死在我的手里,你应该没有遗憾,别说我如此决绝,跟我多年你还不知道,我最恨被人威胁,如果你不说拿那块手帕去禀告皇兄……我也不会萌发灭你的念头,毕竟夫妻一场……唉,你安心的去吧,建儿我会好好带大,你在天之灵该明白,女人一旦失去理智,就是离死期不远,走好罢……

“王爷,贵妃娘娘探丧来了。”仆人前来禀报。

“噢,让娘娘先去厅堂,伺候茶水。”

晋王府的会客花厅,朱漆红柱,溜金房檐,豪华无比,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些名玩瓷器,相比较公主府的风格,晋王府的星级标准比公主要高几个档次。那高怀德到底是喜爱名人字画,和晋王喜爱奇珍异宝有所不同。公主府的豪华多已名士字画为重,胤和他们又不一样,胤既喜欢字画又喜欢珍宝,字画怡­性­,珍宝怡情,两相都是不多不少的分量。

尽管有十二分的厌恶他,但是,为了那云的缘故,还是来到这里。

“光义见过贵妃娘娘,好事总是不出门,坏消息倒是传得挺快。”赵光义言语里充满了讥诮。自从那日后,我尽量不去照他面,今日实在不得已。

“王爷,听说晋王府的王妃突然瘁死,可有此事?”

“娘娘深在后宫,倒也消息灵通,怎么晋王府死个人也要向娘娘禀报么?”

“那倒不用,只是这死的人,是,”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是花蕊的身份,已经不再是那统领后宫的王雪衣了。“是。。。”

“是什么?”他咄咄逼人,上前一步道。

“是个故人。”匆忙中,只好这样敷衍,也算没有说假话,那云在天之灵,应该明白我是谁。

“噢,本王从未听说娘娘与亡妃是故友,不知娘娘这故从何来?”他不怀好意的说道,笑容里有了几分­阴­冷。

“这王爷不必多问,本宫只想知道,为何王府里死了人却草草了事?难道王爷不追究王妃的死因?”

“王府的事情自有本王处理,本王倒是奇怪,娘娘Сhā手王府里的事情,不怕人家背后非议?”

“清者自清,本宫有什么可担心的,王妃又不是本宫杀的!”言毕,眼睛紧盯着他的瞳仁,那里,一丝慌乱一闪而过。仅仅是一闪而过就消失了,城府好深的男人。

“哈哈哈—这不就是了,本王又没说是娘娘杀的,看娘娘这意思,莫非是说本王杀的?!”他大笑起来,眼里却冰冷至极,没有一丝笑意,随即,收声冷冷望过来,我不禁一颤,寒意在背后慢慢升起。

“为了什么?”半晌,我轻声道,

不说是与否,直接问答案,大家心知肚明。

他没有回答,深深凝视着某处后,缓缓转身,转身的瞬间,分明看到他眼里有光闪过。

“你走吧,本王不愿再提这话题,随你想象好了。”说这话的语气里,竟是带着无限的悲哀,仿佛力气已经用尽了般的虚弱。

他修长的身子有点佝偻的弯着,不愿意挺直,整个人显得万分的颓丧。

也许,是我多事,不该来抱不平,他们之间有什么事情是我所不能知的,这样冒冒然来质问人家,除了引起早该埋下的伤感,起不了任何作用,我也不是刑部司法部,就算那云死得天大的冤枉,与我,也是无能为力。罢,走罢。

告辞,回府。

为了什么?谁能告诉我?我为了什么?第一次见到她,是身负皇兄使命,让我去探听虚实,虽然她女扮男装,但俊秀外表下如兰般的香甜气息却是掩盖不住的青春美丽,令人怦然心动……她似乎浑然不知,起先羞涩嫣然,含首不语,我心跳激烈无比……她却突然改变态度,对我冷冷以待;第二次书馆门口,仍是桃红粉面,折煞无数繁花的美丽,只是那冷冷的态度再度刺激着我的心房,这个女子,有着神秘的气息,明知不属于我,却充满了诱惑。不知为何,总是难忘她不屑的眼神,带着讥讽微笑的嘴角,她的笑,她的怒,一切的一切……思念像虫子一样深入骨髓,她的无情,她的冰冷,她的绝艳……长夜啊,何时是个尽头,这苦不堪言的尘世,再多的女人,纵欲无数的夜晚,也不能化解我的相思之苦,美酒再醇也不能麻醉这苦痛的心,只因为她的别离……皇兄得到她却没有珍惜她,没有好好的呵护她,令她苍促离去!天大之大,天地之长久,纵无言可拟,老天,若是有灵,她短暂的生命里,可曾留下关于我的记忆?雪衣……

水起

城外。张府书房。

灯光昏黄,书桌前的男人似乎酣睡不醒,手里紧握着一枝羊毫细笔。似乎是女子所用之物。

二更鼓响,丫环走进来,轻轻为案前伏睡的男人披上棉袍。男人一惊,醒来,见是下人,摆摆手,重又闭目,一声仿佛凝聚了千年哀愁的长叹声在房里响起。

突然,案头灯光一闪,一道黑影飘进来。

“谁?”“我,27。”“来为何事?”“陛下命你速去查清科举舞弊之事,此事牵涉皇亲国戚,有下落后务必亲自面圣再待定夺。”黑影言毕飘然而去。

这日,芙蓉宫换新纱,用新到的印度纱换去原先的旧纱,这些­色­彩缤纷的印度纱装饰所有的房廊,特别是晚上,灯光的作用下,分外艳丽。

“听说国舅爷牵涉在科举案件里呢,皇上正大发雷霆,命令一定要追查到底……”俩内侍嘀咕着,我听到,便叫至跟前,查问个明白。

“德子,安子,什么事自己鬼鬼祟祟嘀咕,说出来听听。”

“回娘娘,听说是国舅牵涉到买官卖官的案件里,皇上已经有所耳闻,正命人秘密暗查呢。”这俩倒是知道得不少。我佯装生气道:“既然是秘密暗查,你们俩怎么知道的?”

“这,娘娘莫怪就是,小的们也是前院的姐姐们说的。”得了,这帮太监宫女还传着闲话起来了。

“你们这奴才,真是不要命了,要是皇上知道你们在背后议论政事,什么后果你们自然清楚。”

“娘娘,饶命,小的们也是无聊才聊起来的,绝对不敢在外面瞎说,这是要砍头的啊,求求娘娘,千万不要将小的们禀告圣上。”他们俩头如捣蒜般的磕头,我倒消了火气,就算跟我时间不长,到底都是芙蓉宫的人,我怎会轻易将他们治罪。

“下去吧,以后注意点,别再乱说才是。”

“谢娘娘,谢娘娘。”

查到国舅那里,立刻想起那张英俊不凡,怒气调侃的脸,怎么说,他也是王雪衣的亲哥哥,虽然目前我的身份他已经不认得,但是惹恼了皇上,可不管是谁,同样会一视同仁的依法处治,望望镜子里,这身子虽不是王雪衣了,但心里明白,曾经是那个家里的孩子,为了哥哥能免遭灾祸,决定为他铤而走险。

换好便装,来到张府,眼下,能帮我的只有他。

“娘娘造访本府,必定有事?”他按官级行礼后,小心翼翼的问。

“将军,本宫来此,是想求你在圣上面前帮我说个情。”

“噢,张某何德何能,敢请圣上恩宠的娘娘来托情。”

“将军,你我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你是黑衣卫,皇上肯定会委任你去查科举买官的案子,如果这案子牵涉到我……牵涉到国舅爷,还请将军能手下留情。”

“牵涉到谁,不是你我能控制的,另外,至于能否牵涉到国舅,张某也无可奉告。娘娘请回吧。”他转身,不看我。“将军!!!”我叫道,心里着急了。

“奇了,国舅牵涉与否与娘娘有何­干­,何至于娘娘这般出面求情?”

“这,其中不能言的苦衷,无法说清。”

“娘娘请回吧,张某忠心为国,王子犯法亦与民同罪,清者自清,若国舅爷与此案全无­干­系,皇上自会明鉴!张某执法多年,深受圣上恩泽,孰知万事不可越法!”

事到如今,只有说出真实,求他了,缓缓跪下,声泪俱下道:“将军,如果能在此案里帮忙……雪衣,不胜感激!”

“你!”张永德猛然转身,怒目­射­来,“你好大胆子,竟然冒用皇后名号,若是被圣上知晓,你我都要惹火上身!”

仰起脸,望着他的眼睛,道,“将军担心什么?王雪衣不是已经死了么?”

“那娘娘为什么要用先皇后的名讳来求情,你知道什么?你想说什么,说!……”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压低声音说道,牙齿几乎都要咬到我的鼻尖。

“跟你说了你也不信,说了又有什么用!”我甩开他的手,站起来,仰头看着仍然疑惑万分的眼睛。那是­射­来的是迷茫,痛苦,沉沦,无助。

“按娘娘的身份,至少应该学会……不能乱说话!”他喷着气,气啉啉的在我脸上,原本眉目清秀的脸煞白着有些狰狞。

“我就是王雪衣!”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后,他更紧紧抓住我的胳膊使劲推开,像推开一堆破麻袋。

“呸,你不配,她是何等的圣洁,何等的温柔,何等的高贵典雅,你,照照镜子!先皇后就是不梳洗打扮也比你浓妆艳抹强,在皇上心里,她是永远的皇后,无人可比,你,”他撇撇嘴,继续用鄙夷的口吻道:“皇上宠爱你,是因为男人的需要,你以为你能代替她吗?不可能,她已经去了,去了仙界,而你将来有一天去世了,不会到达那里,因为你是孟昶的妃子,跟着那短命鬼,只会下地狱,这点,永远改变不了!”他一口气恶狠狠的说了这么多,我几乎窒息,句句都像刀子一样扎来,我无力辩白,只好摇头否定那些……拼命的摇头……

看着她拼命的摇头,一丝快感在心头泛开,这个女人,自以为容貌美丽,就可以任意来践踏圣上赋予我的权力,竟然用雪衣的名字来求情,一定是疯了,她为什么要用先皇后的名字来求我,难道她了解什么?不可能的。

纵然有了这美丽的皮囊,生存了下来,可是周围所有人都不承认我的灵魂,只是个亡国之君的妃子,为了苟活,投怀送抱在宋君帐里,这难道就是我转世要面对的命运?

“将军,”“别说了,娘娘请回吧。”他挥手示意我离开,转身,脸上泪水已­干­。

行至门口,突然想起一件事,一定可以令他相信。

“绿草青青,白雾迷离,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我愿逆流而上,找寻她的身影,无奈前面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

虽然带着无比的委屈,唱起来歌声依然很动听。就算他不认识我这具身体,这首歌儿,他应该不会忘记。唱完,慢慢转身,看着呆若木­鸡­的他。

“你!你,你是如何会这首曲子?”他艰难吐出这几个字,眼睛一眨不眨盯过来。

“全天下,除了我,没有任何人会这首曲子,将军,难道你忘了?无涯书馆!”我自信的提醒着,这是首现代曲子,当然除了我没有任何人会唱,而王雪衣会的,眼下花蕊自然也是会的。

他慢慢走近,上下打量着我,仍是不敢相信的眼光,但多了几分复杂的惊喜。

“蒙高人指点,雪衣魂魄不散,按时辰积聚在这花蕊的体内,虽有花蕊外表,内心实则王雪衣。”我道出真相的一瞬时,突然狂风大作,夜空里出现一道闪电,一声雷鸣,劈空而响。张永德一惊,走到窗前,看看,转身时,脸上已是按捺不住的狂喜,他快步上前,紧紧握住我的手,“真是你?!苍天怜我!是你还活着?……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了,雪衣,你,你还好吗?……”

他一把抽回手,突然的掩面泣起,我欲安慰他,却又止步,他似乎不想我看到他泪流满面的样子,只是将脸别过去,低沉的,深深的抽泣着。

感受着一个男人喜极而泣时的心情,特别是因为爱,一切才有了转机,对他来说,也许是生机!万般复杂的感慨,我一时也不知说什么话来平复他激动的心情。

“上次,你说你是雪衣,我几乎又惊又怕,雪衣是我心里深爱着却不能爱的女人,为什么说出来这话是你,如果被圣上知道,关于我对雪衣,他知道多少,我不能肯定,只能逃避!没想到,真是你,是你,雪衣,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你是永德心里永远的圣女。”他喃喃道。

“您不是说我不配吗?想起他刚才的话语,故意让他轻松一点。

“请别生气,恕永德有眼无珠。”他上前一步,牵起我的手,紧紧握住。我倒有点慌了。

“就算曾经是孟昶妃子,现在也是大宋的贵妃啊,将军这样,是不是犯上啊?”我抽回手,低下头笑道。

他羞涩的笑起来,松开手,眼里无限温柔,离我只不过半寸,“你快回宫吧,让圣上知道,只会麻烦不少,你放心,永德自今日起,生命都是你的,为你而活。”他款款深情很令人惭愧,无法回报,只是点点头,重新蒙好面,感激的回眸后,一头扎入浓重的夜­色­里。

其后,关于科举取士中的作弊一案,最后因牵涉人数众多,法不责众,只好不了了之。但为了减少科举取士中的弊端,皇上限制了主考官的权利。与唐代不同,宋朝主试官属于临时差遣,称“权同知贡举”。每年出任权同知贡举的人选都不一样,并增设副职,主考官与其他副职考官共同阅卷评卷,定其优劣,取其不能由一人作主。考官如受人请托,循私舞弊,要受到贬官处分。

科举一案虽然平息了,但我深知,在后宫,仅靠自己的力量还是很薄弱的,除了胤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就是张永德。如果能依靠他的力量,与我更有利。虽然我是谁胤心里清楚,可是说出来却是谁也不信,这孟昶妃子的身份使我永远不可能登上皇后的位子,但胤珍爱我,却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联合张永德,至少,遇到与己不利的时候,会有人出来为我说话,特别是赵光义,一想到他那­阴­沉的脸,心里便隐隐不安。

这日,冤家路窄,刚给皇太后请安完毕,正回寝宫的路上。遇上他了。

“娘娘,前面遇上晋王爷的软轿,要不打招呼?”内侍低声问道。

如今不是皇后,身份自然不能同皇后同等而论,贵妃是皇上封的,但在这王爷眼里,却是不值钱的名号。当然不能骄横。我下轿。

“花蕊见过王爷。”略含首,施礼道。

“娘娘倒是勤快,这一大早的就来请安了。”

“勤快不敢,花蕊小心做人,难道不好?”

“小心最好。”他轻哼一声,敲敲前轿栏,扬长而去。

委屈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泛滥成灾,回到宫里,脸上泪痕犹在,未料,胤大早就过来,候在宫里,等我回来。

一进暖阁,抬头正碰上胤微笑的目光,那里一片阳光,见我泪痕未­干­,诧异不已。

“怎么?贵妃这是受了什么委屈?”他抬起袖口,轻轻拭去我脸上泪水。

强行命令自己装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出来太早,风吹的,眼泪就出来了。”

“那以后别那么早去请安,太后没准也不想早起呢,你这一去,太后只好起来了。”他笑着捏捏我的鼻子尖。

我微笑的依在他胸前,闭上眼,心里叹息,知道他是为我着想,故意这样说。我们若是平常夫妻就好了……唉,当初他不是皇上的时候,我宁可牺牲掉几年的时光忍痛离开他,也要为成就他的大业约束自己情感,如今他成了九五至尊的皇上,为什么我又怀念起当初他是一介平民的日子呢?

回眸

她的手冰凉,伸过来,触碰在脸上,柔若无骨……为什么这么凉,你冷吗?是不是很冷?……来,在我怀里你会暖和,心里一阵酸痛,你在这里,多好,原以为今生今世再也看不到你了,不要离开这个世界,好吗,不要走,给我一个保护你的机会,我知道你需要安全感,需要我的呵护,哪怕不能在你身边,在你周围,就让我远远的将牵绊系在窗前,随着风,传递你的气息,我的触觉因为你在这里,而变得分外敏锐,哪怕相隔千里,风吹来时,我相信,里面有你的气息,我仔细的呼吸,珍惜每一丝空气,就像我珍惜心里的你一样,我知道她在那里,从来没有消失……不要离开我,像那晚你渴求的眼神,只有我能明白你,你是多么的孤独,多么需要细心呵护,为你,我可以忘记所有,忘记追求,忘记发奋得到的一切,都不重要,只要你,好好的,在那里……

红­唇­微启,眼眸闪着泪光,一如那夜的辉煌,抱紧我,我怕……。

是的,在我怀里,任何都不用惧怕,有最勇猛的生命做挡箭牌,世间没有邪恶可以伤害你,如果注定我要失去一切来交换你的安宁,我愿意!

红­唇­越来越近,男人急促的呼吸起伏加剧,哦,不能,我不能这样,雪衣……

雪衣的脸突然变成了花蕊的面容,花蕊冰冷的眼神,因为拒绝,飘淡了,远去了……

啊!高怀德一身冷汗,猛的坐起……原来是一场梦!……

只是梦醒来,比在梦里更难受……

不可思议,怎么会梦得这样离奇古怪!高怀德自言自语的起身来到窗前,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天边依旧黑沉沉,只是早醒的人却再无睡意。

为何贵妃的面容与雪衣重叠?在暗示什么吗?天,定是上天怜我,只是这样的梦,实在不该,这样的将你与帝王新欢联系在一起,对不起你了,雪衣,独留我何苦!

今天是王雪衣的忌日。皇后墓陵前。我的身影并不孤单。虽然陵墓里的­肉­身已经与元神完全分开,但是作为现实里的贵妃身份,去凭吊一番还是应该。

真是玩笑,自己去凭吊自己!

却未料,竟然遇到高怀德。他一身青衣打扮,显然是悄然而来,并不想招摇扫墓,只是手里的竹马很显眼。

“咯咯咯……没想到,在此处遇到驸马,莫非驸马也是凭吊皇后的?”假意笑着搭讪道,反正花蕊的风格就是妖艳。

“见过娘娘,皇后乃微臣故交,于微臣有恩,故前来凭吊。”他垂着眼帘,没有看我,只是轻轻回答,言毕将手里­精­致的竹马放在墓碑前。

“噢,这马儿是---?”很纳闷,不明白他为什么带着一匹手编的竹马。

“因马而起,随马而去,就让微臣亲手编制的竹马好好的陪陪皇后娘娘吧。”他沉闷的说着,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明白了,认识他的时候,不是因为马儿的嘶鸣声,他察觉出不妙救过我么?如果不是因为那匹马的通报,我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而他,对那段相识的过程显然刻骨铭心。

回想起往昔,眼眶红了……

“驸马,”抬眼望来的眼神里充满诧异,唉,这身皮囊,他怎会知道我的心意,“驸马与先皇后的情意,相信皇后在天之灵一定会感觉到的!”

“贵妃娘娘言差了,微臣对皇后只是敬仰之情,没有一丝非分之想,贵妃娘娘……言语小心!……”他含怒的声音尽量保持着平静。他不看我,只是痴痴凝望着陵墓……我真傻,他不知道我的身份,只当我是花蕊,又怎会向我吐露心扉呢?

唉,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错,错,错!

我来这里,是谁的错,成为大宋皇后却年轻早逝,是谁的错,魂魄不散,借体还生在花蕊身体里,又是谁的错?……这一切,谁能解释?

那日凭吊自己后,不知何故,回宫后竟受风寒,不能起床。

御医开了药方,也不见效果。

胤下朝后,直奔芙蓉宫,其实并不想在病中见到他,虽然我很想,很想他。只是病容恹恹的模样没有­精­神,不想他看到我的脆弱。

一睁眼,就是那双乌黑的眼眸,笔直挺立的鼻梁下,一张­唇­线好看嘴紧张的抿着。

展颜笑笑,轻唤一声,“胤—。”他伸指按住我的­唇­,柔声道,“别说话,好好休息,让朕在这看着你睡觉。”满足的闭上眼,心里甜蜜幸福无比。

“答应朕--!”他认真的话语响起,不解的看着他,我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什么?”

“快点好起来!好吗?朕要看到那个健康开心的蜜儿,整天开心笑着的人儿,不要你生病,”猛然,他声音哽咽住了,“朕怕……”他没有说下去了,我却明白他的怕是什么。

“蜜儿明天就好了,真的。”

他握着被子边瘦弱的手,放在­唇­边,温热的­唇­像阳光一般带着生命的热度沁透过来,仿佛吸取了他的能量,顿时觉得身体舒畅许多,尽管还是虚弱无比,但真的,很想为了让他开心,赶快好起来。

太监总管匆匆而来,胤意识到有事要禀报,捏捏我的手,轻轻放回被子里,掖好被角,急身而出。

不能辜负他的情意,哪怕我容颜改变,他依然深深的爱着这个连自己都不知道该叫什么名字的蜜儿,没有一丝的消减,就算是为了他开心,也要好好的活下去,这世上不会有谁像我这般的了解他,深爱他,那些嫔妃不过是希望讨好他,来保全自己求得荣华富贵,我怎么可以将他交给她们,这世上,注定几生几世都是我们痴缠不休的缘分,就让我享受命运的安排吧……

迷迷糊糊时,觉得床边似乎有人在呼吸!睁眼,是他。

“你,怎么在这?”

“听说你病了,所以我来。”回答很简单,却显示来者心情急切。

露出一个笑容,“你快走吧,被人看到,要杀头的。”

“那又如何,永德早已置之度外。”

“别忘了,你是皇上黑衣卫里的人,要是被人知道你在这,你,你快走。”

“让我再呆一会,我只想多看你一眼。好么,雪衣。”

不禁苦笑,道:“这样称呼,真是死罪!”

“死又如何,总比生不如死好。”“为何还是不能放下……”唉,我轻轻叹到,闭上眼眸。

默默无语,只有金烛轻摇,闭眼之际,一声长叹声伴随着衣袂声起,再睁开时,房里已经没有任何人影。

世上只有胤和张永德知道我是雪衣的魂魄转世,我的身份胤永远不可能立为皇后,他爱着我,后宫佳丽三千,我独宠一身,那名号与我,没有意义。我也不在乎是皇后还是贵妃,茫茫人生旅途,生命都很脆弱,名号又有何用?

赎罪

御书房里。赵匡胤正伏案奋笔。少顷,浑厚威严的声音响起。

“王公公,把这份密函即刻送到张大人府里。”

“遵命,陛下。”太监总管将折藏于袖里,急匆匆而去……

芙蓉宫里,廊下的鸟儿被内侍调教得会说不少话了。我开心的听着鸟儿模仿侍女的腔调“娘娘早,娘娘漂亮……”

贵子过来,跪地上。

“怎么了?”斜他一眼,这小家伙,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事。

“禀报娘娘,小的听说皇上撤了驸马的头衔。”小贵子说道。

“啊?为什么?他犯什么罪了?”“小的不知道,只是听说这个消息。”

闻言,起身在房里来回走着,心里又惊又疑,胤为什么要这样对待高怀德?

晚膳时,胤过来芙蓉宫。平时他只要不商量军机大事,都会过来陪我晚饭。

“为什么?”我没有胃口,只是直直看着他。

他不慌不忙的夹起鱼­肉­,慢慢咽下,才抬眼看过来,眼光冷静,镇定,似乎知道我有此一问。

“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高将军何罪之有,驸马头衔却被革掉?”我知道我的声音里含起些许气愤。

“贵妃消息倒是挺快。”他不回答,仍是淡淡的夹菜,细嚼慢咽。看他一副慢条斯理城府颇深的样子,心头升起火,起身离席,背对着他,以示我对怀德被贬的愤怒和不平,可我忘了一件事,他不仅仅是爱我的男人,更是一个唯我独尊的皇帝!

身子被一把扳回,眼前是他黑亮的眼睛,里面有两团怒火在燃烧……

“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为另一个男人跟朕发脾气使­性­子!不管你的立场是什么,不管这男人对你有无恩惠,你只需要牢牢记住这一点,发脾气,可以,但是,是为你自己!否则,朕更不会饶了他”……

说完,他迈着大步向殿外走去。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心里突然有点后悔,叫了声“胤……”他脚步停下,却没有回头,片刻犹豫之后,仍旧大步向外走去……

这是胤第一次跟我生气后离我而去。在我从王雪衣的记忆开始,他从来都是宽容的,温和的,他的威严,他的霸气,只会在讲武殿里显示,乾清宫里的他似乎除了笑,几乎没有任何时候会冰冷着面容。

这一次,他是真的发怒了。是因为,我为了维护另一个男人的处境,跟他使脾气,也许是我做得不好,别说拥有三宫六院的一国之君,就是寻常人家的夫君,也不会容忍做妻子的因为别的男人跟自己吵架。我错了么?……

高怀德与我,却是生命里注定要邂逅的人,我们之间的缘分更像是亲人,当我面临几次生死关口时,都是他奋力相救,如果说一个人救过你很多次,而他有危难时,我却无动于衷,那我,还算是人吗?……

他就像时刻都会在我身边出现似的,如果我真的需要他……不管什么时候,当我需要他的力量来解决麻烦时,他一定会出现,将我的困境改变,心里十二分的清楚,对他情感上的依赖绝对不是爱情,是对亲人般的一种信任,他在,我感觉自己很安全,曾经在他怀里,很安然的依偎,没有­性­的冲动,没有感情的纷乱,就象在父亲的怀抱里,很自然很平静……

那一夜,御事房宣报,皇上就寝德阳宫,李贵妃的寝宫。

从我进宫起,那些后宫妃子的门院可冷清罗雀,今日盛怒之下的胤,用宠幸她们来回复我,我笑了,悲哀的笑了……

你怎么可以将对我许下的承诺轻易地抹去?难道相信一个皇帝是错的?或者说一个皇帝的承诺能否永久完全得看他的心情?

可以想象到,李贵妃久旱逢甘露,会怎样的迎接圣恩,罢,此刻不想理会,不是我力量能够改变的事情,身在这里,就要接受这个社会的生存定律。更别说,做皇帝的老婆,倘若还不能接受与一群女人共伺一夫的事实,自己才是可笑了。

换上夜行衣,避开所有视线,疾马来到公主府。

公主府里黑暗一片,怎么连人影都没有?难道他已经离去?

推门进院,四处静悄悄,跨过厅堂台阶时,脚下却险些绊倒,一个醉熏熏的人倒在台阶下。是他。

“驸马,驸马?……”

“你是谁,怎么还不走?”他口齿不清,显然喝了不少酒。

“人呢?府里的下人呢?”我扶起他,让他靠廊下柱子坐好。

“都遣散了,皮之不存,毛覆何焉,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梦呓私的。

“为何这样对你?”

“这样不好么?”他闭着眼反问道。

唉,我放下他,在院子里打量,想当初,来公主府贺寿时,一派显赫,满墙的字画无不显示着主人­精­雕细焯的情致,现在呢,满目萧条,空无一人的院落,竟然只有一个沉醉不醒的孤独者。人生起伏真是变幻莫测,昨日还是花满楼,今日却是水东流,唉……

他在这睡也不是事儿啊,我扶起他,往侧堂走去,至少,那里的软榻可以舒服一点。

他拖着摇晃的步伐,被我拽着走着。

突然,他清醒似的,“你是雪衣?是你!……”我知道他醉成烂泥的时候,会想起很多往事,不禁摇头,就算是,又怎么样,你这样的醉了自己,能起到什么作用?不用理,仍然拖着他迈向软榻……

“雪衣,我知道是你回来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真的是你回来了?这香味是你独有的味道,一定是你,对不对?……”他兀自低语着,浑身发烫,我触手一摸,额头滚烫,天!在发高烧!

他躺在软榻上,双眼紧闭,嘴里仍在苦苦唤求“别离开我,求求你,雪衣,求求你,别丢下我,雪衣,雪衣……”

在这样的寒冷的夜里,面对一个从身体到­精­神都脆弱到极致的男人,任是铁石心肠,也无法弃他而去,花蕊做不到,王雪衣更是做不到……

解开外袍,盖在他身上,随手摸去,软榻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棉被之类的取暖物,环顾四周,院落里黑沉沉的,偶尔远处一两声乌鸦的叫声划破夜­色­传来,心里一紧,怎么保护你才好,怀德……

“冷,好冷,雪衣,抱紧我,好冷……”他缩成一团,手脚冰凉,额头却滚烫如火。这寒夜里,如果不及时给他褪寒,他将……古代的医疗实在落后,而此时我确实没有什么退烧药片或者酒­精­来为他退烧,怎么办?他救过我几次,我要救他一次……

起身在屋里打量,还有有厚厚的棉布做的窗帘,撕扯下来,折成几层,取暖也只好用这些了。

他在布被下瑟瑟发抖,嘴­唇­一张一合微弱的发出“雪衣,雪衣”的呼喊……

看着他,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曾经多么英姿不凡的将军,威风凛凛立在马上,淡定从容……曾经多么强健有力的武士,对付几个毛贼跟切西瓜一样简单…。。。那纯真的笑容,羞涩的目光,像电影里的回放一样,在我眼前一幕幕重现……越多比较,就越多凄凉,这黑夜里冰凉的榻上,甚至没有一床被子取暖的他,正意识模糊的发抖,呼唤……

含着泪,解开身上的衣裳,一件一件,全部褪下,赤­祼­着身体,钻进布被下,抱住他颤抖的身体……抚慰倍受孤独煎熬的心灵,是的,怀德,是我,我来了,抱着你,你会没事的,答应我,你会好起来,跟当初那个英姿飒爽的男子一样重新站起来,我需要你好好的活着,不要让我为你流泪,你是不属于眼泪的男人,好起来吧求你了……

我用身体温暖着他,感受着他逐渐平息下来不再颤抖,感受着他呼吸渐渐平缓而规律,感受着他的身体不再冰凉,恢复温暖,就像怀里的是个孩子,轻轻抚摩着他的四肢,默默的祈祷平安……一如当初他对我一般……

伤痛

雪衣的皮肤很滑,呼吸如兰,在她怀里,我像个初生的婴儿,甜美的陷入梦乡,不愿醒来。这一刻是如此熟悉,曾经在梦里千万次的体会,每一次都被残酷的天亮粉碎……不愿意醒来,这天地与我,其实没有生存价值,因为你的离去。雪衣,你很孤独,我知道你在那里是孤独的,不要怕,有我来陪你,告诉我,你需要我吗,让我永久的陪伴你,好吗?雪衣……

天还是无可避免的亮了,我们俩蒙在被子里,看不见彼此,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缓和平静,经过一夜的煎熬,被呵护的男人和呵护人的女人,都是非常的疲惫。

沉沉的睡了,互相依偎着,阳光照在棉布被子上,暖暖的增加着温度,似乎在催促被子里的人赶紧起来,因为,有人正赶往来这里的路上……

真后悔昨天离她而去,其实我没必要发脾气表示我的愤怒,她是善良的,为了怀德,不惜得罪我,也是最不会说谎的人,在皇帝面前为另一个人的安危发脾气,她完全可以用委婉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如果找个人出来说情,我会接受的,可是她就是她,直率,坦诚,从不避讳自己的想法,这也是我至今深爱她的原因,不象后宫里那些女人,整天涂脂抹粉\浓妆艳抹的想取悦我却连我最喜欢食物都不知道。她的直率有时会让我心疼,不论什么理由,也许是我小心眼,由她提及关心别人我却无法忍受,我是皇帝啊,我的女人怎么能照顾到所有人的情绪,更别说在这些情绪产生冲突的时候,却先惹我生气!蜜儿,当深爱你成了一种习惯后,任何异­性­在你眼里出现,在你嘴里说出时,都会伤害到我,明白吗?昨晚我去了德阳宫,本想解气,却是一宿未眠,因为总会想到你,李妃陪我坐了一夜……天刚蒙蒙亮,便来芙蓉宫找你,你却不在,这清早的,你去哪了?……如果没有猜错,你一定去了公主府,为了友谊或者感恩,你一定会在那里……

赵匡胤黑衣蒙面,策马挥鞭,冒着冽冽寒风,急速赶往公主府,他渴望她的笑容,仍会一如往昔般的热烈,可是,他又怕她在那里……

真的有个女人在这里,在我怀里,也许是我在她怀里,我们彼此相拥,就算看不到她的面容,她的气息我却能辨出,再熟悉不过的人,是雪衣。雪衣没有死?!天啊!高怀德抱紧身边的人……让我下地狱吧,抱住大宋皇后就算是死罪,此刻也不想放手,让我为你而死,我愿意!雪衣没有死?那埋在陵墓里的人又是谁?……

我醒了,缠绕在他身上的四肢惊慌的离开,天已大亮,他的体温已经正常,我,还在这里,天,要是胤知道了,可不得了!

猛然掀开布被子,阳光照在赤­祼­的身体上,并不冷,可是刹那冰冷到极点的,却是这屋里的两个男人!

一脚踏进侧房的黑衣男人,右脚伸出,却未着地,似乎定住了一般,呼吸几乎停止!榻上赤­祼­的她像雕像一般站在那里,不着寸缕!阳光从背后照耀着,给她洁白的胴体镶上一层金边,凸凹起伏的线条,优美得如瓷器一般圣洁……目光直直­射­去,你知道我来了,认出我了是不是?可是我看到的是什么啊……不会这样的,蜜儿,你做了什么,难道你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我?是不是要听到我的心摧残成碎片你才解恨?为什么不直接用刀子捅一下我的心?这样的方式比用刀子捅我更令我疼!真的,好疼!无法忍受的疼!……为什么要这样报复我※※※上天啊……

黑衣人一个踉跄,浑身颤抖,心头剧痛,口里一热,一口腥甜的液体顺着嘴角而出,蒙面巾浸湿了……

榻上的男人心底也冰凉到极点!为什么是你?你?花蕊?皇帝的宠妃!该死,怎么她在这儿?……原来雪衣没有回来,她还是在那冰冷的陵墓里!永远是我的幻觉,我幻想她回来了,幻想我们在一起,幻想一切都不一样,可是那气息,为什么?……是我的错,我太想念雪衣了,竟然将她当作……原来我还是孤单一人,这世界清醒过来还是残酷无比,没有任何温暖的世界,我醒来还不如果醉死!昨晚,她的身体伴我一夜,不应该出现的人和不应该做的事都做了,天啊……

榻上的男人轰然倒下,仰面闭目,摇头长叹!全然忘了有人已经进来!

穿好衣裙,跳下榻来,门边他的眼睛红得可怕!如果是刀子,已经杀了我!他盯我,我看着他,束好长发,拉着他的手,那手的主人已经僵硬得不能动弹,唯有红红的眼珠,泪光闪闪……

手,被他用力甩开,不看我,仿佛挨了一刀似的捂着胸口,蹒跚着步子爬上马背,一夹马腹,急弛而去……

你去哪里?翻身上马,紧紧追赶他的踪影!

胤,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有,没有发生什么,上天可鉴!我没有想伤害你的愿望,可是我知道我已经深深伤害了你,天!这一切真的百口难辨。

两匹疯狂奔跑的马匹不顾一切的穿过街市,穿过丛林,穿过小溪,没有目的被主人使劲驱赶着,所以奔跑着,前面的男人像疯了一般,后面追赶的女人也似疯了……

终于,前面马儿奔跑速度实在太快,加上马上主人不停的鞭抽着,马儿受不住了,一个趔趄,前腿弯曲,翻倒在草地上,马上的人一个就势地滚,也滚倒在草地里。

不由惊叫起来,勒住缰绳,连滚带爬的跑过去,求求你,上天,不要有什么意外发生,胤,你还好吗?为什么不见你摔倒后起来,是不是受伤了,苍天啊,我这无可救药的罪人!

他躺在草地里,紧闭着眼,满脸都是……泪水!

求求你,胤,睁开眼看看,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相信我好吗?扑过去,抱住他,一看安然无恙,想到险些经历的危险,心里充满劫后余生的喜悦,他满脸的泪水,明白是为何而流,颤抖着双­唇­,仔细将它们一一吻­干­……

相信我好吗?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出现,一切都是为了拯救生命,为了报答恩情,胤,不要冰冷冷的不理睬我,对不起,是我不好,伤了你……

边吻着眼泪边低低的解释,他冷冷的不说话,紧闭着眼狠狠咬着牙,眼泪却怎么也吻不完,他眼角涌出的和我脸上滴落的……

猛然,他一翻身,一把将哭泣的人按倒在地,像野兽一般用利爪撕扯着身下人儿的衣裳……随后,更是凶猛异常,深深的,粗鲁的进入,像疯了般开始占有,疯了般的释放欲望……他不是在爱我,是仇恨,仇恨使他要用这种方式折磨……是我伤了他,由他吧,闭上眼,眼泪止不住的流,为这场怒火滔滔里疯狂无爱的结合……发泄时的动作,完全没有往日的温柔和深情,全都是野蛮如兽的凶狠,似乎要揉碎不反抗不挣扎的身体,他的牙咬在我肩上,感觉到牙齿切入到­肉­里,血流出来,但并不痛,此刻更痛的是心……

你要怎样才能完全属于我?蜜儿……难道你不能全身心的只有我?难道我不是那个充斥你身体每个角落的男人?你要关心的事情在伤我,知道吗?疼你爱你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放弃后宫所有女人,只是专属你一人,哪一朝哪一代的皇帝能做到?你却无视我的专情,而去安慰什么有恩与你的男人?我在哪里,如果你在报恩,那时,我在你的心里吗?为什么不挣扎?不反抗?是因为你心虚,知道你做错了?为什么不拒绝我的强行进入?你做错了什么?真希望你一把推开我,那样至少说明你心底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发生,理直气壮的的拒绝却可以安慰我的心!……可是你却逆来顺受,你做了什么让你低眉顺眼的甘心接受我的暴行?你拒绝吧,求你了,反抗我,来吧,反抗吧,咬你流血你也不吭一声?好吧,看你忍到什么时候……

如果你以这样的方式能发泄你的愤怒,那么,我接受。接受这种惩罚。只是我在你绝望的眼里看到的是冷漠和无情。就算是帝王,也不能强迫我违背自己的身体,可是我却忍受了,不是因为刚才你看到的错,而是因为我爱你!明白吗?是爱,让我忍受一切,为什么你的嘴­唇­如此冰冷,触碰时全是撕扯般的痛,没有温情,没有柔和,就像野兽,不想辩解,跟一个已经失去理智的男人讲道理,是可笑的,我知道,此时你已经不相信我的爱了。这才是最令人心痛的。

那日回宫后,踞今已经半月余。芙蓉宫里,胤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过。他就像忘记了这座宫殿和宫殿里的人。

怨思

卷尽愁云,素娥临夜新梳洗。

暗尘不起,酥润凌波地。

辇路重来,仿佛灯前事。

情如水,小楼熏被,春梦笙歌里。

深夜挑灯,漫步回廊,寂寞清冷长夜里,再没有他温暖的怀抱为我挡风驱寒,灯光的冷,月光的冷,纵是无数辉煌的记忆也燃不起一丝温情回转,难道,我们缘分真要尽了?……

一阵细碎的脚步由远至近,不用回头,是婢女罢。唉,从何时起,这里竟成了只有宫女相伴的冷宫!

“娘娘,王爷来访……”

缓缓回身,噢,王爷来我这有何事?想想赵光义嘴角总是讥讽笑容的样子,心里不屑轻烟般袭来,一幕幕过往在轻烟里渐渐浮现出轮廓……

“王爷深夜来此,有事么?”问宫女的声音,连自己听了竟然都是悲哀,全然没有昔日专宠一身时的娇柔,倒是衬着夜­色­倍显楚楚可怜。

“这……奴婢不知,只知道王爷已经候在暖阁里,等娘娘回来。”

既来之,则见之。不管他什么居心什么目的。

香风顿起,罗裙琐琐,进得暖阁,一阵淡淡的男­性­气息在屋里漂荡。

“深夜至此,不知王爷有何吩咐?”深做礼后,轻轻说道。

他一身绣金蟒袍,银丝缠绕做衬,配着红黑锦面长披,长身玉立,倒是格外的气宇不凡,如今也是三十开外的人了,年龄的增加倒是给气质增添了些许成熟。

“娘娘笑话小王,怎么吩咐娘娘为小王做事,只是有要事相求,特来造访,还望娘娘不怪才好。”他的声音和胤很相似,特别是说话后都爱露出淡淡的笑容。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将来跟胤生死有很大关系的人,没准,我会对他心存好感。

“何事能帮你?你可是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啊……”我学着他的讥讽语气,嘴角故意挤出一丝笑。以前,他不就是这样的态度对我的吗。

“得罪得罪,哪敢这样自大,其实……”话未说完,他看看两侧,视线望着我,示意让身边的宫女走开。

“都下去吧。”“是。”眼看她们都走远了,“现在王爷可以说了,究竟何事?……”

赵光义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怎么说。

“娘娘,可还记得圣上曾经是如何宠爱娘娘的么?”他的话让我吃惊,这样的问题,不应该由我和他来谈论,是胤和我之间的事情。他身为人弟人臣,这样议论君王兄长的私生活,也是万万不可的。

闻言,心虽一惊,却不想接他话头,沉脸作怒道:“难道这就是王爷深夜造访本宫的目的?你我虽地位不同,但论纲理也是叔嫂,深夜谈论私事,不怕被皇上知道责罚么?”

“娘娘,还请息怒,小王此话还未说完,等听小王全部说完,娘娘再做定夺不迟。”他安然在福寿椅上坐定,端起茶碗,轻抿一口,看看我防备的眼神,微微一笑,该死,又是和胤一样的笑容,看到它,心里总会痛,为什么还在计较我的过错,为什么还要耿耿于怀,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能继续一如以往般的信任我,爱着我?我经历了多少才换到今天的相聚啊,为什么不珍惜?……

“娘娘?……”见我有点走神儿,赵光义咳嗽一声,唤道。

“啊,”我回过神儿,“你说吧。”他想说什么呢,其实他说什么对我们之间的隔阂能起到缓和作用?自己都不能解决的疙瘩,他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小王听说,最近娘娘与皇兄似有……”他停住,抬眼看看我,我冷静的看着他,他垂下眼皮,得到我无声的默认,证实了他获知的消息,似乎下面的话才具有说下去的意义,“呃,虽然娘娘与小王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但小王对娘娘是敬爱有加,还请娘娘理解小王深夜造访的苦心……娘娘有所不知,皇兄上周从宫外带回一个人……”

“一个人?谁?……”转头看定说话的他,他嘴角又显示出一丝讥讽的笑。

“娘娘以为呢?”他慢慢踱近身来。

“是个女人?”我猛然清醒,许久以来,不曾这样的伤过他,无论现在他做什么,带什么人进宫,与我,又有何颜面指责?……

“娘娘冰雪聪明,不过小王有句话要提醒您,皇上可以恩宠天下,不可独宠一身,凡事都有个规矩,以娘娘的经历和……”他犹豫了一下,我心头火起,他想说什么,说我曾是孟昶的女人吗?果然,赵光义顿了顿,接着道,“不怕得罪,以娘娘的身份,适可而止最好了,切莫在皇上面前多费心机!”话完,他一作礼,转身欲走。

“慢着!”我喝道,“王爷真是费心了,担心本宫扰乱圣心,今天你仔细看好了,现如今这里可有皇上来过的迹象?请王爷以后无事别来打扰本宫,至于本宫能否取悦皇上,于王爷,没有任何关系!……”说罢,甩袖背身,高喊道,“明月,送客!”

只听见赵光义鼻子里气愤愤的“哼”了一声,脚步声由近而远的消失了……

空气里浮现出一种冰冷的气息,像风吹进来似的围绕着我的衣裙久久旋转,浑身发凉,无法忍受的寒冷,充斥着宫里每一个角落……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语。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别离。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他已经拥有新欢了吗?是否已经忘了这芙蓉宫里为他守侯的红烛?难道我穿越千年而来的结果,就是被打入冷宫般的寂寞死去?为了成就他的大业,曾经忍着别离的痛苦含泪离开,苦受三年寂寞也不后悔,最终老天还是怜我,让我魂魄轮回至今……可是,为什么一个场面一个误会就能将一切来之不易的堡垒粉碎?他怀疑的不是我的忠诚与否,是自己的心,爱情,不应该这样经不起考验!老天,我们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我不相信,也不认命,属于我和他的那份爱情,无论跨越多少年,应该都是永恒不变的,我们曾经发过血誓,生生世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啊,萧松,或者胤,都不该忘记这个血誓!不管他会怎么样,我不能离开他,是的,这才是我应该坚守的信念!

远处,谁在吹箫,屋檐下的归鸟咕咕辗转,萧声悠扬而来,低回婉转,如泣如诉,看来也是心里凄凉惆怅……

燃起香炉,拨动琴弦,合着箫声的悲沧慢慢倾泻心里的哀愁……

折磨

御书房里,剑寒酒冷,窗前立身的男子放下手中的箫,踉跄几步,醉醉然扶窗仰望星夜,风里隐约传来琴声,仔细听时,似有似无中,无限幽怨滚滚而来,男人喉咙里发出低吟,蜜儿,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如何能够相信,朕的蜜儿,竟然赤­祼­在他人榻上?!这是怎样的一种刺痛?比用刀剑扎心还疼痛千万倍的痛啊!……如果不是朕出现在那里,之前或者还发生过什么?……朕是堂堂大宋天子呵,怎能允许自己的女人……何况是你,朕心爱的蜜儿,疼你爱你专宠你,冷落所有的嫔妃,还不够吗?还要这样来伤害朕,置朕的颜面于不顾?要怎样处置你才好?老天,若是旁人早被朕一剑刺死,可是,是你啊,朕怎么能够忍心下手?……赵匡胤啊赵匡胤,你能赢天下又怎样,却连一个女人都赢不了,面对背叛你的女人,竟然不忍下手惩罚,天子威严,岂不成扫地之风?老天,哈哈哈……

醉酒的男人发出一阵惨笑,转身回屋,倒在榻上,是的,不能杀掉她,哪怕她背叛朕一千次,也不忍心将伤她分毫,你这没用的东西,还是皇帝么?可是……想想要面对没有她的世界,就算身为皇帝,也没有意义!……这皇帝,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连一份爱情都保守不住,得到的只是虚假的奉承!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是的,全是骗子,骗子啊!说什么天荒地老,说什么海枯石烂,都是假的……那一刻,你在那里,又将朕放在哪里?你是菩萨心肠,博爱天下,惟独不把这颗疼你爱你的心好好保存!这样对待它,你与心何忍?践踏,侮辱,粉碎都不够么,要怎样,你才会想起来去珍惜它,呵护它……

男人突然起身将榻案上所有的东西横扫落地,又轰然倒在榻上,边咕哝着模糊不清的言语边沉沉睡去。随着瓷器落地碎裂的脆响声,房外的太监们匆匆进来,惊慌失措收拾着满地的陶瓷残片……

丝竹乐声中,蜜儿缓缓而来,还是街头初识时模样,带着羞涩的笑容,轻轻扯住我的衣角,甜甜唤道:“胤,别离开我,好么?……”

心里涌起一股怜爱,这是无比深厚的怜惜爱惜,将她揽身入怀,嘴­唇­轻抵在她的额前,怀里的她温存伏在臂弯里,像只温顺的鸟儿,楚楚可怜,又楚楚动人……

“蜜儿好蜜儿,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在哥哥怀里,你是最安全幸福的……”

深情拥抱间,高怀德突然出现了,满面伤感,眼里都是绝望和哀愁,他走近来,眼睛望定蜜儿,缓缓伸出手,竟似具有某种召唤人的魔力……

怀里的蜜儿向他走去,“别……”一眨眼,蜜儿已经在他怀里了!最可怕是,她竟然只穿着贴身内衣!啊!天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要!!!

赵匡胤一声高喊“不要!”猛然从榻上坐起,原来是一场梦!这书房里,没有任何人,蜜儿,在哪里?刚才那一幕?!该死!……房外倒有值班太监的影子,一动不动,似乎在打瞌睡。

“来人啊!”赵匡胤喊了一声,“是,皇上有何吩咐?”门外打瞌睡的太监立马清醒,急步进来弯腰请示。

“去请花蕊娘娘到朕的寝宫……慢着,先把那个紫烟姑娘带过去。”“是”。太监奉意匆匆而去。

赵匡胤起身,整整衣襟,想想,又解开衣襟,任它胡乱敞着,胸前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古铜­色­的光芒。

寝宫里,紫烟战战兢兢坐在床榻前,低眉顺眼,不敢抬头,赵匡胤用手指轻轻托起她的脸盘,看着她诚惶诚恐的清秀眉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今宵还真是个无眠夜,先是赵光义来访,现在是皇上见召,莫非他嫌我丢尽皇家脸面,要趁这,这黑夜里,灭我?死就死吧,现在这生不如死的境地更令人难受!……不会,不管人家怎么说他心狠手辣,那是他的军事才略,胤,一直都是善良宽厚的,那么,此时召见,所为何事?难道是……要我伺寝?虽然不能肯定,心里却如和风掠过湖面般泛起一阵涟漪……

想想,还是换上一身粉­色­浅纱,轻轻绾好长发,在脑后随意束根丝带,戴上两粒晶莹剔透的玉石耳坠,未施脂粉,胤向来不喜欢女人浓妆艳抹,何况,回眸这镜中的女子,多一分嫌浓,少一分嫌淡的姿­色­,实在不需要任何修饰……

一阵动静,太监王继恩声音响起,“回皇上,娘娘来了。”赵匡胤迟疑一下,又将衣襟拉乱几分,从内室走出来。

外厅里,烛光下,花蕊一袭粉­色­轻纱,随着曲线的玲珑起伏流溢而下,竟是格外的妖娆娇俏。

她总是这样令人心跳,无论是街头那个楚楚可怜的女孩还是现在这个艳丽非凡的女子,朕为什么每次见到她,心里总是扑通扑通的不能平静?这美好的身体啊,朕是多么的喜爱,特别是包裹在这身体里的心,是朕最舍不得的珍宝,可是……那幕情景又像毒蛇一样,吐着信子威胁着君王骄傲的心……他咬咬牙,克制住突然串上心头的妒忌之火……

“爱妃,朕得新人,欲举杯把盏彻夜长饮,不知娘娘今宵可否愿意陪朕一同度过?”

什么?如五雷轰顶般!你得新人便得了罢,自己享受便自己享受罢了,偏要蜜儿来这陪同伺寝……这是何等的侮辱?胤,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是皇帝,三宫六院任你逍遥,身为后妃的上官蜜无话可说,一直以为你的心只属于上官蜜,不管你做什么,知道你的心,是深深爱着的,也知道你为了我的感受冷落后宫红颜无数……此刻,竟然……我咬住嘴­唇­,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定要拼命忍住不让它们滴落下来,如果,真是没有任何爱意,尽管将我打入冷宫好了,让我在那里自生自灭孤寂到老,何必要用这样的棱辱来折磨人……

“爱妃?可是不愿意?……”胤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好缓缓抬起头,­唇­边有咸咸的滋味泛开……

“能够伺寝,已是万分荣幸,花蕊怎敢违抗圣意?只是,不知皇上要花蕊如何伺寝?……”心里在滴血,声音还要保持若无其事,如果你要刻意来伤害我,就算我的心像刀在扎,在流血,也不会在你面前舔伤口!如果你对我没有了丁点爱意,我的伤口,何必在你面前展示?就算要失去所有的爱和被爱,唯一不会失去的,就是尊严。

“朕,素知娘娘能抚一手好琴,今宵朕与美人彻夜长饮,娘娘的音律正好做陪,不知可否?”赵匡胤嘴角浮起笑,心里却是万刃穿过似的痛!……她­唇­边咬破渗出血,深深抿起来,晕在­唇­上,衬着莹莹泪光的眼眸,却是无比的鲜艳和凄美……

看到那抹血,他只想扑过去,将她搂在怀里,仔细吻尽那里的血珠,安抚她­唇­上的伤口,那些欲滴未滴的泪水,就让它们尽情的流淌,朕会将它们一一吻­干­,表面上可以冷淡和伪装,内心却无法背弃对你的感觉,就算恨你千,恨你万,见到你的眼泪和鲜血,立刻就想忘记所有的不快,紧紧抱住你,我们不要分开,好么,我的蜜儿呵……可是,怎么总有一些“可是”让脚步呆滞?……为什么不来求我,蜜儿,真的,只要你求我原谅你,求求我,我就可以原谅,所有的所有……

赵匡胤嘴角泛着笑站在那,眼光定定看着面前不过一尺多远距离的她……

你是在讥讽我吗,带着这一抹类似赵光义那种讥讽的笑容,看着我如果应对这样的场面吗?如果是报复,报复我的所作所为,何不一剑杀了我?或者永不召见!为何用这样的报复在一刀一刀的扎我的心?……我是那么的爱着你,为了你,生死无惧,你怎么能够这样待我,就是皇帝,也不能这样侮辱深爱他的女人,何况我们俩经历的那些记忆,是任何女人都不能代替的,你竟然能够践踏我的自尊,让我为你和新欢弹琴作笑?……

为什么不来求我,我是一个皇帝啊,对一个犯错的人,只是需要一点哀求就可以完全原谅,这还不够吗?为什么要倔强的维护着自己的自尊?难道此刻,一个自尊心完全被刺伤的男人,还要去求背叛他的妻子的原谅不成?……

好吧,既然你是皇帝,你就有强迫人意志的权力,既然你要和新欢彻夜长饮,上官蜜就强颜欢笑陪伴你,看你是否真正开心!如果报复能令你真正的开心,那说明你真的,心里已经不再有爱了……

轻移步,在置琴的案前,淡淡展颜微笑,拉开覆盖在琴身上的锦帕,露出发着光芒的乌木琴身,焚好身边香炉,于琴前静静坐下,冥神闭目……

片刻后,睁眼望定屋中呆立在那的皇帝,娇声道,“请皇上歇息,臣妾抚琴为皇上和新人安神解乏。”

赵匡胤嘴角的笑渐渐隐去,出现了万般苦楚似的面容,转瞬即逝,重又是那抹咬牙切齿的冷笑。

琴声响起,是那曲“汉宫秋月”,一阵阵类似悲沧呼喊声的旋律随着夜风悄悄弥漫在室内……

正欲走向内室的赵匡胤停住脚步,并未转身,低沉的喝道:“爱妃,还是《凤求凰》吧。”言毕,走进里间。

心里像针尖密扎般痛得无法形容!……凤求凰?要我跟你演奏凤求凰?伴着你的新人要演绎凤求凰来折磨我吗?……琴声再次响起,抒情的音乐声时而高亢,时而婉转,像一对情人在倾诉着思念……

“啊,皇上,别这样……”一阵女人不能遏制的笑声自内室轻轻传来……一定是胤,他!!!……

心里怒火腾起,再也无法忍受,伸指用力拨弦,“咚-”的一声巨响,琴弦断了!音乐声噶然而止……

里屋的赵匡胤放下手中的毛笔,用眼神示意床边女子穿好鞋,走到屏风前,向外屋沉声问道,“如何了?琴弦断了?”“回皇上,臣妾手拙,不小心将琴弦拨断,请皇上恕罪……”

“好了,你去吧,今日就到此。”“谢陛下!”

起身,忍住满眼的泪水,飞快的逃跑般离开了那个令我伤心万分的地方……

赵匡胤奔出来,望着跑远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那一抹粉,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对内室的女子喝道,“你下去罢!”“是,陛下。”女子匆匆离开。

杀机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

换上平时穿的衣裙,倚靠在栏前,抓起一把鱼食洒向水里……心里灌满沉甸甸的忧愁,像毒药一样,渐渐吞噬着尚有一丝气息的心脏。

突然不想让自己再去想那个男人了,对于爱,付出得越多时,受到的苦痛就会越深,只有痛得长久痛到深处时,心,才会麻木……如果能一直麻木,再也不疼该多好。

假如还要活下去,此刻忘记这个人,是最好的办法,都不能确定自己应该或者不应该活下去了,还去恨谁怪谁?……似乎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告诉我,独自悲惨惨的在这里,倒不如静悄悄的离开。

宫里的人很有眼­色­,当知道你是皇上失宠的妃子后,都会不声不响的疏远你,生怕沾染上一丝晦气,以前那些争先恐后送胭脂送水粉来讨好的妃子们,跟蒸发了似的连人影儿都见不着了,也好,倒是清静了!……

栏外水池里,锦鲤相互争抢纷纷落下的鱼食,就是这池子里的小生命,也知道与人争抢夺食,以求保得生命,喂食的人,却失去了对生命的热爱和珍惜。

无声无息间,一个身影悄悄立在了身后,一点感觉都没有有人来了,直到他的说话声起,吓了我一跳。

“唉,何苦要为难自己?”

我惊呼一声,回头,阳光下,他轻装打扮,长型脸上,清秀俊朗的五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担忧,尽管眉头舒展着笑,但笑容里,看得出饱含着满腔无奈。

“永德!”惊呼一声,竟扑进他怀里。

“老天,你,为何这般瘦弱了?总是折磨自己,何苦来哉,他又不知……”

在张永德怀里,再也憋不住多日来的委屈和郁闷,狠狠的大哭起来……

“我要离开这里,不做什么娘娘,带我走吧,他不要我了,将我独自扔在这冰冷冷的地方,每一个夜里我都好害怕,没有人依赖,现在只有你,带我离开这里,好吗?求你……”虚弱至极的身体一下说出那么多话,竟开始哮喘起来,上气连不上下气,张永德吓坏了,赶紧扶我坐下,用袍袖拭去眼角的泪水,轻声道:“别着急,皇上也许在生气,等他气平后,自然会来找你的。”

“你,你用不着为他辩护,他已经另有新欢,不,试想这宫里哪个女人不是盼着早承圣恩,他身边何止一个女人,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他在乎吗?”说着说着,想到那夜的屈辱,眼泪又开始出来,为什么就是恨不起来呢,对胤,羞辱的场面历历在目!我知道他是在报复,可是为什么不给我解释的机会?这会,他在哪里。。。。。声音不知不觉成了喃喃自语,“少一个人,他不会在乎……”

“唉,但你不能一走了之,万一,皇上知道你对他的一片情义,他怎么会置若惘然呢?就算是痴等,也要等到他召见你的那天!……”

“永德,你不知道,罢,不想说了,过去的,就当没有发生了……”

张永德也不多问,只是深深叹口气,望向池水,默默无语。

其实张永德是胤黑衣卫里的心腹,我何尝不知,但我绝口不提,这也是他自始自终对胤忠心耿耿的原因,他对王雪衣的心思,胤应该猜到几分,但胤装作不知,爱一个人,不是罪过。何况他们是生死之交。我理解他们之间的那种信任。

很多人,不是天天在一起,就能沟通的,同样,很多人,不需要天天在一起,再见面时,依然倍感贴心和信任,对永德,就是这种感觉。

无论是王雪衣的身体,还是花蕊的身体,心里跳动的,都是上官蜜的心,这天下,除了赵匡胤了解,就只有他知道了。想到胤,心里开始下雨……

说什么天长地久,生死相依,原来人世间的爱情不管经历多少年都是同样的脆弱,不堪一击,穿越千年得到的以为是永恒的厮守,却未料,什么都不曾拥有,被时空遗漏的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孩子的夭折,爱人的冷落……那些美好都如镜中花一样,虽然美丽的绽放过,却又迅速的消失了,伸手去抓时,除了冰冷的空气,一切不复存在……

或者这来自未来的身体本就是一个错误,现在了结和将来结束没什么分别,我本不是这个时空里的人,存在,只是在延续梦境,只不过,这梦,如此残忍,把我唤醒,还留着梦中的痛苦回忆……

上天证明,胤虽负我,我却不负他,无论他爱不爱我,我都会遵守自己发过的血誓,生生世世,只是他……为了他,我无惧任何……何况生死!只是,那个危险必须铲除……

心意已定,反倒没有了悲伤。

“永德,替我办件事!……”

“你说……”

“杀一个人!”

“啊?谁?”

“晋王赵光义!”

“啊……。。”

张永德惊得赶紧回身环顾,又跃上房檐四下检视。确定无人后,才轻轻跳下来。

“为什么是他?”他拧着眉头,有些纳闷。

“对,是他,只有去掉他,胤这一生……就会太太平平。”

“这……”张永德犹豫着,欲言又止。

“你不愿意么?我知道,会有很大的危险!”跨进一步,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他在乎的人,就在里面,虽然不是现在这个皮囊,但是,又有谁在乎是不是呢?……

“原因,能告诉我吗?”他抿紧嘴­唇­,目光迷惑起来,我知道,如果不说,怎么能令他有信心下手,如果说,这一切,从何说起?

“你不会相信的,女人的直觉而已,将来,他会是弑杀兄长篡夺王位的人!”历史的演变早就在我心里,张永德又怎会明白呢?“唉,算我求你,如果可以,这身体,随将军……”一个不想继续活下去的人,是不会爱惜自己身体的,此刻我就是这种心态,如果他能暗杀赵光义成功,历史是不是会改变?管他什么历史的,我只要胤一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而不是死于那场莫名其妙的“斧声烛影”中!历史早已将我抛弃,将我作为空白利用,我又何必尊重历史?不,应该是命运!是命运导致一切!我要向它反抗!可惜,靠我这个虚幻的女子,远远不能够抵抗,但张永德是实实存在的人物啊……

“你!”张永德猛然转过身,身体剧烈的起伏,看得出,他的思想在激烈的斗争,“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是不补偿吗?”片刻,他闷闷说道。情绪似乎平静下来。

不是补偿,是报答!从教书的上官无涯开始,他就像一棵大树,给我荫凉,给我靠山,关心我,照顾着我,从来不计较我对他的冷落和疏远,因为胤,回避他的感情,他却独自承受,我欠他的,何止是一具身体能回报的?可惜,一无所有的人,除了自己,没有任何可以回馈于人了。

“将军,其实,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雪衣怎不明白将军的情意,只是早有归属,不能报答将军……”理理鬓边的长发,想想下面的话,心里那股痛痛的感觉逐渐融化来了,侵透身体各个角落,“现在好了,他另有新欢……我才明白他的感情本就是皇帝对妃子的感情,可以是这个人,也可以是另一个人,没有真正的爱!……既然,一切都要了结,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唯有报答将军的心愿无法……让这具身体还债好么?……”

说着,缓缓褪去外衣,只剩下贴身小褂,轻轻绕到他面前,闭上眼……

手被用力的一把抓住,张永德颤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可怕……

“赶紧穿好衣服,如果再这样,我不能保证自己会做什么!……不过,你这样,我就答应帮你了么?口口声声的说一切结束,为什么要还我去帮你杀人?不为他的安危着想,又为了什么?为了他你可以委屈自己,将身体出卖给不爱的人,那么,你想过没有,对买家,这是一种不平等的交易,别人我不管,要满足欲望随便哪个酒楼的风尘女子都可以办到,你这样做,我却……”他咬紧牙关,眼里是深深的伤,咬肌被紧绷又放松,“我很痛心你要这样……知道吗,为了他,你放弃自己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尊严……”

“将军不愿帮我?”着急之下,眼泪几乎出来。

张永德摇摇头,退开一步,拿过外衣,轻轻披在我肩上,“你的要求很奇怪,现在我不能答复你,因为对手不是简单的人,再说,有没有你的担心出现,也还是问题,我不能因为你,随便杀人,如果真是有对皇上不测的情况出现,你不说,我也会下手保护他,哪怕为他付出生命……”

“将军,我……”怎么解释呢,我张口结舌,真不知怎么解释了。

“娘娘,永德作为内卫常伴君侧,君之所想无人比永德更了解,皇上……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对娘娘无情无义,相反,最近不知为何,常常愁眉不展!……至于娘娘所说的新人,不过是个外来的女子而已,已经发到太后身边做贴身伺候了,皇上一直宿在书房,几乎不进寝宫一步,那些个妃子们,哪有机会伺奉龙驾,永德料想,也许,皇上与娘娘之间的结……解铃还需系铃人!告辞!娘娘保重,有需要时,永德自会出现……”

说完,张永德一抱拳,毅然翻上屋顶,无声无息而去……

计谋

我,楞住了。眼泪哗哗的流下来……你在乎的是什么?贞­操­?还是面子?是皇帝的骄傲,还是男人的自尊?这些都比爱情更重要?既然是真心的爱着,为何经不起一点敲击?难道爱情是玻璃?……看来,蜜儿无心的过错在你眼里成了背叛­性­的伤害,你想象的并未发生啊,为什么不信任自己的爱人?也许,在那种情况下,谁都无法相信……

讲武殿上。群臣汇集。为强国各献良策。面对臣子们议论纷纷,赵匡胤似乎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若有所思,沉思不语……。。

“皇上,臣听闻民间流传着“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俗语,臣以为,现今军队风气骄惰,警戒不严,以致遭到民间百姓的鄙视,臣认为必须制定严格的军队制度,戒骄戒惰,让士兵在和平时期保持体力­精­悍的状态,以防用时之不测……”

“皇上?皇上?……”

“啊?噢,”赵匡胤猛然回神,“啊,臣相的意思朕明白,这样吧,从今日起,制定“更戎法“,让将士们均劳逸,知艰难,识战斗,习山川,士卒轮流出戎,三年一更换……

“吾皇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山呼后退朝。

赵匡胤来到后殿,端起茶杯刚坐定,赵光义匆匆进来。

“光义叩见皇兄。”

“起来吧,何事而来?”

“皇兄,今日宫中选秀,皇兄可有兴趣前去参观佳人才貌?”

“罢了,这些事就交给你去办吧,朕今日有些累了。”

“皇兄,素闻江南美女姿­色­绝伦,这次大部分乃江南­精­选佳丽,皇兄真的不想……”

“去罢,朕累了。”赵匡胤挥挥手,神­色­疲倦。

“是,光义告退。”赵光义转身出门,心里哼了一声,不就是为了个花蕊闷闷不乐吗?那女人倒有本事,让皇兄念念不忘,既然喜欢,直接召见就是,堂堂一国之君,一声令下,哪个女人敢不乖乖服从,何况一个亡国妃?……皇兄何必郁闷……

什么选秀,不就是选女人吗?天下女人都选来又能怎么样?在我眼里,都不过是群庸脂俗粉,就算群芳在眼,也没有一丝欲望。她……只有她让人心痛,竟然不来求我原谅?好,我就看看,谁能较过谁,哪怕再心痛,我也忍着,你心里不会比我好受,我知道,你也爱我……否则,不会将琴弦绷断,飞快逃离……报复了,为什么没有一丝的痛快呢?相反,是更难受的憋屈!

芙蓉宫里,侍女仔细的吹匀汤上糖粉,“娘娘,燕窝鱼翅羹快凉了……”

过去一个月了,他没有踏进这满园芙蓉春­色­的园子。我每天享受着各种美食。越发的姿容娇艳,绝­色­倾城。永德不能帮我做的事,只有我亲自去做了。要冒险,只有准备好本钱。

他来不来这里,已经不盼望了,就这样让他忘记我,也许是好的。就让他在恨中冷落我,将我逐渐的忘掉……

爱也好,恨也好,都成了心里无法痊愈的伤!没有药可以治疗的痛!但不后悔与他的感情,这一生里最值得骄傲的回忆,如果让我重新选择爱人,还是他,只有他!……

如果要消失,心愿一定要了结……唯一能保护胤的方式,只有亲手除掉赵光义。

因为花蕊身份特殊的缘故,赵光义并不信任我,除掉他不是件容易的事,一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靠什么诱使他失去戒备之心,靠什么将一介壮汉降伏?答案很简单。

正好,过两天是花神祭日,请人来喝酒,总得有个好理由才是。

她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能坚持那么久?迟迟不来求得我的原谅?知道我在为何生气,竟不肯低架子来求我?难不成要我这一国之君去求你么?……罢罢罢,真是个犟­性­子的女子,就算你赢了,今晚我就过去芙蓉宫,只要你对我说一句真心实意的话,告诉我,你在乎谁……这怀抱,永远都是你的,以前所有,都可以烟消云散……

花神的祭日?请我过去饮酒?这是哪出戏?花蕊不是一向视我不顺眼的吗?今日却是为何请我去喝酒?难道在皇兄那遭受冷落时间太久奈不住寂寞,想起我这个王爷了?哈哈……想到此处,赵光义得意的笑起来,……花蕊的绝­色­丰姿浮现眼前……就算安慰安慰你吧,本王倒是可以,不过……

芙蓉宫里,幔纱垂悬,香炉云烟袅袅飘散,一阵阵惑人心神的香味在四周弥漫……

这是催|情幻神的迷迭香,只要他来,就可以亲手将他毒死,然后……望着镜中姿­色­绝伦的面容,心情开始黯淡下来,是不是,临死前,也看不到他最后的一眼?他,真的,将这宫殿里的人儿忘了么?……

心情各不相同的人见面了。各自想着各自的想法……

她似乎占尽了天下的姿­色­,纵使满园的花朵也无法比拟的美丽,浅­色­薄纱随身而束,更显得山水痕迹起伏清晰,那丰润的胸,纤细的腰肢,浑圆的腿,每移动一步都是一个致命的诱惑,更要命的眉目间的眼神,嘴角泛起的浅笑,若有若无的娇嗔,随着香气扑鼻而来的勾魂一瞥,老天……

他没有任何戒备,也没有带一个仆人,很好,看样子也是做足了十分的准备,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怀疑,全身软绸随意而着,一双软底靴也是居家时的装扮,以为我这是你撒野的地方吗?既然你没有防备,休怪我下手狠毒,待会等你神昏脑胀之际,侍女们端来的毒酒足以让你苟活三天,三天后,毒­性­慢慢渗入骨髓,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你……想到此,不禁冷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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