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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熬

后的眼睛才会是这样的光芒。“让娘娘见笑了,是否觉得怀德语无伦次?”他的目光当真犀利无比,一眼看出我心里的恐慌和匆忙告辞的原因。

“结在心里,今日也不怕瞒不了谁,娘娘,怀德丧妻悲痛是真,如释重负也是真!娘娘以前不居我大宋,其中情形不甚了解,怀德也不避讳于你,其实,这一天的轻松,是怀德渴望很久的事情了,”他苦笑的回头望天,“人只道高某荣登驸马之位,无比荣耀,却不知这高官显贵之后是怀德惆怅满怀的心……”

“驸马此话何来?皇上待你不好,还是长公主对你不好?”听他意思他并不想做这驸马。

“正是因为皇上待怀德太好,怀德才不忍心拒绝一片美意,只是,委屈了长公主,应旨下嫁了一个不可能爱上她的夫君!以致终日不得开怀,郁郁而终……”

“长公主贤淑聪慧,驸马为何不可爱上她?”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娘娘也是­性­情中人,想必明白天下唯”情“字最难写,怀德心里早有所属,圣上美意,怎敢违抗?违心之和,岂是真和?……”

原来高怀德早已心有所属,难怪他说自己一身轻松了!这官高显赫的驸马地位竟也是拉不住他情意深重的心怀,唉,天下最难写的确是“情”字!

“那,驸马现今单身之际,即可成全自己了。”

“欲祭疑君在,天涯重相见,我愿意相信,她还在人间……”

“莫非驸马意中人早已……”

“……娘娘回吧……”

他抚墙坐下,脸上涕泪纵横。见此情景,心里也开始黯然神伤,怀德于雪衣,有几次救命之恩,虽说那是他义不容辞之下的举动,但,人心有情,他对我的深情一片,岂能骗过自己?只可惜,他永远不可能见到王雪衣了!

夜里,芙蓉宫内。胤要求给他奏一曲许久未曾弹过的“燕南飞”。

和着旋律,他陷入沉思。

“皇上,可是闻音思人?”

“爱妃不知,这是朕儿时,姊姊最爱哼的曲子,听到它,会叫人想起很多的往事,特别是童年的生活。”

“皇上的童年至少是幸福的,而臣妾却不知道自己的童年是怎么过的了……”看他心里藏着忧伤,故意语气轻松引开话题。

“小女孩子家家,知道什么,有几块糖就该乐得跟过节似的……”

“啊,皇上是成心说人家只知道吃糖,不知道心里思念谁么?”我故意撅起嘴,背过身,佯装生气不理他。

“不是啊,爱妃小时候在想谁呢?……”

他坏坏的从身后将我贴身的衣衫撩起,用柔软的­唇­从后背开始,印上无数个吻,逐渐往上游走,直到颈后,又落在肩上……痒痒使得我忍不住嘻嘻笑起来,“看来蜜儿宝贝这儿是怕痒到家了,那,朕就不客气了。”说罢,他反压住我抵抗推他的双手,身子整个儿压在我身上,重重的,真想叫救命了,未料,他却弓起上身,将密集的吻转成温柔的亲,绵软的舌开始舔遍每一寸肌肤……

“蜜儿,真是天神赐给朕的礼物……”他边喘息边喃喃自语道。听他说到“礼物,”想起前不久的许诺,“皇上不久前不是说光义会献礼物给臣妾的吗?怎么许久也没个……影子啊?……”还没说完,舌被衔住,动弹不得。

“不许说话……朕也不知道,哪天你自己问去……”腾出一点空间,他说道,随即将身子用力往前一挺,日光斜照集灵台,红树花迎晓露开。我们游弋在颠簸不定的海洋里…。。不知为何,脑子里一瞬间却闪过光义俊秀无比的脸,目光清冷,­唇­紧抿着,令人捉摸不定……

还未去找光义问礼物的事情,他倒自己找上门来。

“免礼了,你且坐了说话。”眼前他英姿勃发,像极了当初在街头遇见的胤,眼里的微笑自然多了很多。

“娘娘可知光义带来了什么礼物?”他说着,浮出一丝笑容。

其实是什么我这都不稀罕,金银财宝于我本就是身外之物,要来无用,只不过这话只能心里想想,嘴上说不得,毕竟他是晋王。于是,妩媚的翘起兰花指,端起茶碗,轻轻吹去水面漂浮的花瓣,浅抿一口,抬眼冲他笑笑,柔声道:“晋王的心事,本宫哪里能猜到?”他似乎看呆了,见我沉下眼来,才反应过来,赶紧道:“是小王在外狩猎时捕到的---会说话的鸟。”“哦,”我转转眼珠,来了兴趣,“在哪儿呢?”以前高怀德送过一只鹩哥儿,后来平儿给它换水时不小心跑了,为此难过了好久,没想到,如今光义又捕到一只,真是令人高兴!

“鸟儿呢?”我兴趣来了。

“请随小王来看。”转到帘子后,一个硕大的鸟笼里栖着一只美丽的鸟儿,叫声嘹亮,­色­彩斑斓,从来没见过,我兴奋的叫起来。围着那鸟笼开心的笑着,观看着。

“它会说什么话儿?”一语未了,却……

身子被紧紧抱住,他身上男­性­气息格外浓烈,独特的芬芳令我想到胤,光义!心里又惊又羞!“快放手,你这是-----”“他喜欢你,我就喜欢不得么?”“放手,对皇嫂不敬,不怕我告诉你大哥吗?”身子被抵到后墙上,他的嘴­唇­在我耳边狠狠的低语道:“亡国之妃而已,若是我强求纳来做妾,你以为皇兄会拒绝?”

放肆!当然会拒绝!我本是皇后娘娘,并不是孟昶的老婆花蕊,你皇兄又怎会将我赐与他人?只可惜他不知道其中原委,只当我是孟昶的女人,“你既能随了他,为何不能随了我?”

“一女怎能同伺二夫?何况这是欺君之罪!……”

他轻轻抚摩了一下颤抖躲避的身体,露出不可思议的笑容,“哧,可笑,你跟那死孟昶不是夫妻?不是恩爱得很么?怎么同时又随了我皇兄呢?还谈什么不伺二夫?这里只有你我,你不说我不说,何来欺君之罪?……”

我气结,没法解释,也不想解释,奋力推开他欲凑上前的­唇­,只因身后是坚实墙壁,被他按在墙边,实在动弹不得。

“圣上待我情深意重,花蕊不可辜负了他……”除了极力抵挡着他手脚的侵犯,真不知该怎么对付这无理的家伙。

“那孟昶待你不好?连小便的器物都镶满了宝石,你不也辜负了他么?”他涎着脸调笑着,猛然伸手拉扯开贴身小肚兜。

“光义!”用劲全身力气,推开面红耳赤\情yu炽热的他。

“你再动一下,我……马上嚼舌自尽!”面对如铁般坚定的目光,他恨恨的吐了口唾沫,咬着牙骂道,“贱人!呸。”转身急急消失了身影。

顺着墙壁,我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当我是风流­淫­荡的花蕊,任意欺负,真想一刀杀了他!可是,眼泪只能自己流,却不能告诉胤,不仅会闹得他们兄弟不和,还会招来红颜祸水的闲话,既无人看见,只有打落牙齿和着泪咽下去罢,只希望以后不要再出现这样的情景,要被人撞见,真是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这后蜀的妃子的身份在朝廷的舆论下,地位本就如履薄冰,。要真传出什么闲话,那不成了­淫­乱朝纲的罪魁祸首?。。。。。脸上开始潮湿一片……原来,生还,不仅仅可以品尝幸福,也要遭受一番苦难!……

恨海

令人兴奋,将她逼在墙边,看着满目无助的哀求眼神,不知为何,心里竟浮出一丝快感!想起了她!……花殒人去,早已成东流水……只可恨,这个孟昶的女人,处处竟学得她的样子,装束,甚至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腔调都仿着她的习惯,下贱的女人,丈夫尚未去世,便设计勾引我皇兄入怀,无非是探得大宋后宫位虚,极尽手段模仿宋后风姿,居心可测…。。哼,纵然打扮得艳丽或者清纯,在我眼里,只是一个人尽可夫、风流成­性­的荡­妇­。可气的是,皇兄竟然将她视为宝贝般疼惜,雪衣呵雪衣,你是我心头永远无法说出口的伤,这永生永世不能触碰的疼和不能愈合的痛,时刻灼伤着我,一年多了,看来皇兄已将你完全遗忘了……

讲武殿上。赵匡胤正召见众将臣。

“发生内乱的北汉如群乱马,我大宋为何两次大规模的攻击都未能得手?谁能解释?”

内阁大臣上前奏道:“皇上,如果按照既定的先南后北的统一方略,不如乘眼下南唐、吴越被我宋军慑服之际一举拿下,先灭南汉,攒得兵马强壮,再灭北汉,陛下以为如何?”

“言之有理,据探子来报,今南汉因久无战事,士兵不识旗鼓,人主不知存亡,那刘伥荒­淫­无道,国内宦官当权,通过横针暴敛、严刑峻法来维持统治,所以政治极度黑暗混乱,此时的人心愤怨,可想而知,我军若是乘机举兵,倒是时机正好!”赵匡胤起身离开龙椅,目光越过大臣们的头顶,投向殿外青天……

史载,开宝二年(969年)二月,宋太祖命荆湖转运使王明调集物资,作好南进准备。开宝三年(970)九月一日,宋太祖任命瑭州防御使潘美为贺州道行营兵马都部署,朗州团练使尹崇坷为副都部署,道州刺史王继勋为行营马军都监,率瑭、朗等十州兵马自郴州向西,避开位于湘粤交界的骑田岭、萌渚岭险道,直Сhā南汉中部地区。

宫廷内外,都为前线战事为首要话题。

闲时散步,行至廊下,突然发现小太监和宫女们扎堆儿着窃窃私语。

“小贵子,你们私下里都议论个什么?知不知道擅自议论朝廷政事是要问罪的!”

“回娘娘,小的们不敢,都在夸万岁爷英明威武,我大宋国盛兵壮,所向披靡。”

“得了,净捡好听的说,有什么新鲜事儿说来听听?”

“回娘娘,小的听说-----小的不敢说。”

“你说就是了。”

“小的听说,晋王府那云王妃被人杀了!”

“啊!凶手可抓获?”

“没有,据说,王爷不让声张,草草将人埋了了事,您说这事儿,是不是不太符合王府的规矩,哪能草草了事啊,唉,那王妃以前和皇后娘娘姐妹似的,现在却都……唉。”

“噢,王爷为何草草了事,而不上报捉拿凶手,倒是蹊跷得很,不过呢,王爷做事自然有自己的分寸,你们别在后面说三道四,回头被王爷知道了,有好果子吃呢。”

“娘娘交待得极是,小的们明白。”

小贵子出去了,我却陷入了沉思。

那云被人杀死了,谁会下手害一个王府的妃子?杀她能捞到什么好处,如果说是盗贼­干­的,也还说得过去,可是王府戒备森严,连只鸟飞进去不见得能出来,什么人能有豹子胆上王府偷东西?赵光义的处理方法未免让人想不明白,按说老婆被人杀了,应该上报追查凶手,为何草草埋了了事?除非,是他!是他杀的!那云是他杀的!……

天!心头一惊!为从念头的产生到开始坚定不移的肯定这一想法而吃惊!他为何要亲手把妻子杀掉?当然,王府的妃子人数众多,那云并不是最受宠的,但是好歹给晋王生下了儿子,看佛面也不应该杀掉儿子的生母啊!唉,这赵光义,真是心狠手辣。

晋王府,倚云阁,白绸飘飘。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的花草树木,面容淡然。

那云,不要怪我下手太绝,要怪只怪你不该心怀忿恨,不该一次次狠心揭我的伤疤,用最坚硬的话语来刺激我内心最软的地方,那里本是绵绵无期的伤痕,可是你却无视于它们带来的痛,我梦里呼唤过谁的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枕边人是你那云,原谅了你一次又一次的刺痛,还吃什么醋!别说她已经不在人世,就算在世,于我不也是如浩瀚明月,除了遥望膜拜,不可能亲近,更可怜的是如今连公开去怀想她的资格都没有,你还有什么不能放下?是的,夜里我常常梦见她,但那些虚幻的东西又能解决什么,朝朝暮暮陪着我的不是你么?相思的痛苦无法化解啊!你去了也算是个好的归宿,你不是说爱我到死么,我做到了,让你死在我的手里,你应该没有遗憾,别说我如此决绝,跟我多年你还不知道,我最恨被人威胁,如果你不说拿那块手帕去禀告皇兄……我也不会萌发灭你的念头,毕竟夫妻一场……唉,你安心的去吧,建儿我会好好带大,你在天之灵该明白,女人一旦失去理智,就是离死期不远,走好罢……

“王爷,贵妃娘娘探丧来了。”仆人前来禀报。

“噢,让娘娘先去厅堂,伺候茶水。”

晋王府的会客花厅,朱漆红柱,溜金房檐,豪华无比,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些名玩瓷器,相比较公主府的风格,晋王府的星级标准比公主要高几个档次。那高怀德到底是喜爱名人字画,和晋王喜爱奇珍异宝有所不同。公主府的豪华多已名士字画为重,胤和他们又不一样,胤既喜欢字画又喜欢珍宝,字画怡­性­,珍宝怡情,两相都是不多不少的分量。

尽管有十二分的厌恶他,但是,为了那云的缘故,还是来到这里。

“光义见过贵妃娘娘,好事总是不出门,坏消息倒是传得挺快。”赵光义言语里充满了讥诮。自从那日后,我尽量不去照他面,今日实在不得已。

“王爷,听说晋王府的王妃突然瘁死,可有此事?”

“娘娘深在后宫,倒也消息灵通,怎么晋王府死个人也要向娘娘禀报么?”

“那倒不用,只是这死的人,是,”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是花蕊的身份,已经不再是那统领后宫的王雪衣了。“是。。。”

“是什么?”他咄咄逼人,上前一步道。

“是个故人。”匆忙中,只好这样敷衍,也算没有说假话,那云在天之灵,应该明白我是谁。

“噢,本王从未听说娘娘与亡妃是故友,不知娘娘这故从何来?”他不怀好意的说道,笑容里有了几分­阴­冷。

“这王爷不必多问,本宫只想知道,为何王府里死了人却草草了事?难道王爷不追究王妃的死因?”

“王府的事情自有本王处理,本王倒是奇怪,娘娘Сhā手王府里的事情,不怕人家背后非议?”

“清者自清,本宫有什么可担心的,王妃又不是本宫杀的!”言毕,眼睛紧盯着他的瞳仁,那里,一丝慌乱一闪而过。仅仅是一闪而过就消失了,城府好深的男人。

“哈哈哈—这不就是了,本王又没说是娘娘杀的,看娘娘这意思,莫非是说本王杀的?!”他大笑起来,眼里却冰冷至极,没有一丝笑意,随即,收声冷冷望过来,我不禁一颤,寒意在背后慢慢升起。

“为了什么?”半晌,我轻声道,

不说是与否,直接问答案,大家心知肚明。

他没有回答,深深凝视着某处后,缓缓转身,转身的瞬间,分明看到他眼里有光闪过。

“你走吧,本王不愿再提这话题,随你想象好了。”说这话的语气里,竟是带着无限的悲哀,仿佛力气已经用尽了般的虚弱。

他修长的身子有点佝偻的弯着,不愿意挺直,整个人显得万分的颓丧。

也许,是我多事,不该来抱不平,他们之间有什么事情是我所不能知的,这样冒冒然来质问人家,除了引起早该埋下的伤感,起不了任何作用,我也不是刑部司法部,就算那云死得天大的冤枉,与我,也是无能为力。罢,走罢。

告辞,回府。

为了什么?谁能告诉我?我为了什么?第一次见到她,是身负皇兄使命,让我去探听虚实,虽然她女扮男装,但俊秀外表下如兰般的香甜气息却是掩盖不住的青春美丽,令人怦然心动……她似乎浑然不知,起先羞涩嫣然,含首不语,我心跳激烈无比……她却突然改变态度,对我冷冷以待;第二次书馆门口,仍是桃红粉面,折煞无数繁花的美丽,只是那冷冷的态度再度刺激着我的心房,这个女子,有着神秘的气息,明知不属于我,却充满了诱惑。不知为何,总是难忘她不屑的眼神,带着讥讽微笑的嘴角,她的笑,她的怒,一切的一切……思念像虫子一样深入骨髓,她的无情,她的冰冷,她的绝艳……长夜啊,何时是个尽头,这苦不堪言的尘世,再多的女人,纵欲无数的夜晚,也不能化解我的相思之苦,美酒再醇也不能麻醉这苦痛的心,只因为她的别离……皇兄得到她却没有珍惜她,没有好好的呵护她,令她苍促离去!天大之大,天地之长久,纵无言可拟,老天,若是有灵,她短暂的生命里,可曾留下关于我的记忆?雪衣……

水起

城外。张府书房。

灯光昏黄,书桌前的男人似乎酣睡不醒,手里紧握着一枝羊毫细笔。似乎是女子所用之物。

二更鼓响,丫环走进来,轻轻为案前伏睡的男人披上棉袍。男人一惊,醒来,见是下人,摆摆手,重又闭目,一声仿佛凝聚了千年哀愁的长叹声在房里响起。

突然,案头灯光一闪,一道黑影飘进来。

“谁?”“我,27。”“来为何事?”“陛下命你速去查清科举舞弊之事,此事牵涉皇亲国戚,有下落后务必亲自面圣再待定夺。”黑影言毕飘然而去。

这日,芙蓉宫换新纱,用新到的印度纱换去原先的旧纱,这些­色­彩缤纷的印度纱装饰所有的房廊,特别是晚上,灯光的作用下,分外艳丽。

“听说国舅爷牵涉在科举案件里呢,皇上正大发雷霆,命令一定要追查到底……”俩内侍嘀咕着,我听到,便叫至跟前,查问个明白。

“德子,安子,什么事自己鬼鬼祟祟嘀咕,说出来听听。”

“回娘娘,听说是国舅牵涉到买官卖官的案件里,皇上已经有所耳闻,正命人秘密暗查呢。”这俩倒是知道得不少。我佯装生气道:“既然是秘密暗查,你们俩怎么知道的?”

“这,娘娘莫怪就是,小的们也是前院的姐姐们说的。”得了,这帮太监宫女还传着闲话起来了。

“你们这奴才,真是不要命了,要是皇上知道你们在背后议论政事,什么后果你们自然清楚。”

“娘娘,饶命,小的们也是无聊才聊起来的,绝对不敢在外面瞎说,这是要砍头的啊,求求娘娘,千万不要将小的们禀告圣上。”他们俩头如捣蒜般的磕头,我倒消了火气,就算跟我时间不长,到底都是芙蓉宫的人,我怎会轻易将他们治罪。

“下去吧,以后注意点,别再乱说才是。”

“谢娘娘,谢娘娘。”

查到国舅那里,立刻想起那张英俊不凡,怒气调侃的脸,怎么说,他也是王雪衣的亲哥哥,虽然目前我的身份他已经不认得,但是惹恼了皇上,可不管是谁,同样会一视同仁的依法处治,望望镜子里,这身子虽不是王雪衣了,但心里明白,曾经是那个家里的孩子,为了哥哥能免遭灾祸,决定为他铤而走险。

换好便装,来到张府,眼下,能帮我的只有他。

“娘娘造访本府,必定有事?”他按官级行礼后,小心翼翼的问。

“将军,本宫来此,是想求你在圣上面前帮我说个情。”

“噢,张某何德何能,敢请圣上恩宠的娘娘来托情。”

“将军,你我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你是黑衣卫,皇上肯定会委任你去查科举买官的案子,如果这案子牵涉到我……牵涉到国舅爷,还请将军能手下留情。”

“牵涉到谁,不是你我能控制的,另外,至于能否牵涉到国舅,张某也无可奉告。娘娘请回吧。”他转身,不看我。“将军!!!”我叫道,心里着急了。

“奇了,国舅牵涉与否与娘娘有何­干­,何至于娘娘这般出面求情?”

“这,其中不能言的苦衷,无法说清。”

“娘娘请回吧,张某忠心为国,王子犯法亦与民同罪,清者自清,若国舅爷与此案全无­干­系,皇上自会明鉴!张某执法多年,深受圣上恩泽,孰知万事不可越法!”

事到如今,只有说出真实,求他了,缓缓跪下,声泪俱下道:“将军,如果能在此案里帮忙……雪衣,不胜感激!”

“你!”张永德猛然转身,怒目­射­来,“你好大胆子,竟然冒用皇后名号,若是被圣上知晓,你我都要惹火上身!”

仰起脸,望着他的眼睛,道,“将军担心什么?王雪衣不是已经死了么?”

“那娘娘为什么要用先皇后的名讳来求情,你知道什么?你想说什么,说!……”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压低声音说道,牙齿几乎都要咬到我的鼻尖。

“跟你说了你也不信,说了又有什么用!”我甩开他的手,站起来,仰头看着仍然疑惑万分的眼睛。那是­射­来的是迷茫,痛苦,沉沦,无助。

“按娘娘的身份,至少应该学会……不能乱说话!”他喷着气,气啉啉的在我脸上,原本眉目清秀的脸煞白着有些狰狞。

“我就是王雪衣!”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后,他更紧紧抓住我的胳膊使劲推开,像推开一堆破麻袋。

“呸,你不配,她是何等的圣洁,何等的温柔,何等的高贵典雅,你,照照镜子!先皇后就是不梳洗打扮也比你浓妆艳抹强,在皇上心里,她是永远的皇后,无人可比,你,”他撇撇嘴,继续用鄙夷的口吻道:“皇上宠爱你,是因为男人的需要,你以为你能代替她吗?不可能,她已经去了,去了仙界,而你将来有一天去世了,不会到达那里,因为你是孟昶的妃子,跟着那短命鬼,只会下地狱,这点,永远改变不了!”他一口气恶狠狠的说了这么多,我几乎窒息,句句都像刀子一样扎来,我无力辩白,只好摇头否定那些……拼命的摇头……

看着她拼命的摇头,一丝快感在心头泛开,这个女人,自以为容貌美丽,就可以任意来践踏圣上赋予我的权力,竟然用雪衣的名字来求情,一定是疯了,她为什么要用先皇后的名字来求我,难道她了解什么?不可能的。

纵然有了这美丽的皮囊,生存了下来,可是周围所有人都不承认我的灵魂,只是个亡国之君的妃子,为了苟活,投怀送抱在宋君帐里,这难道就是我转世要面对的命运?

“将军,”“别说了,娘娘请回吧。”他挥手示意我离开,转身,脸上泪水已­干­。

行至门口,突然想起一件事,一定可以令他相信。

“绿草青青,白雾迷离,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我愿逆流而上,找寻她的身影,无奈前面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

虽然带着无比的委屈,唱起来歌声依然很动听。就算他不认识我这具身体,这首歌儿,他应该不会忘记。唱完,慢慢转身,看着呆若木­鸡­的他。

“你!你,你是如何会这首曲子?”他艰难吐出这几个字,眼睛一眨不眨盯过来。

“全天下,除了我,没有任何人会这首曲子,将军,难道你忘了?无涯书馆!”我自信的提醒着,这是首现代曲子,当然除了我没有任何人会唱,而王雪衣会的,眼下花蕊自然也是会的。

他慢慢走近,上下打量着我,仍是不敢相信的眼光,但多了几分复杂的惊喜。

“蒙高人指点,雪衣魂魄不散,按时辰积聚在这花蕊的体内,虽有花蕊外表,内心实则王雪衣。”我道出真相的一瞬时,突然狂风大作,夜空里出现一道闪电,一声雷鸣,劈空而响。张永德一惊,走到窗前,看看,转身时,脸上已是按捺不住的狂喜,他快步上前,紧紧握住我的手,“真是你?!苍天怜我!是你还活着?……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了,雪衣,你,你还好吗?……”

他一把抽回手,突然的掩面泣起,我欲安慰他,却又止步,他似乎不想我看到他泪流满面的样子,只是将脸别过去,低沉的,深深的抽泣着。

感受着一个男人喜极而泣时的心情,特别是因为爱,一切才有了转机,对他来说,也许是生机!万般复杂的感慨,我一时也不知说什么话来平复他激动的心情。

“上次,你说你是雪衣,我几乎又惊又怕,雪衣是我心里深爱着却不能爱的女人,为什么说出来这话是你,如果被圣上知道,关于我对雪衣,他知道多少,我不能肯定,只能逃避!没想到,真是你,是你,雪衣,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你是永德心里永远的圣女。”他喃喃道。

“您不是说我不配吗?想起他刚才的话语,故意让他轻松一点。

“请别生气,恕永德有眼无珠。”他上前一步,牵起我的手,紧紧握住。我倒有点慌了。

“就算曾经是孟昶妃子,现在也是大宋的贵妃啊,将军这样,是不是犯上啊?”我抽回手,低下头笑道。

他羞涩的笑起来,松开手,眼里无限温柔,离我只不过半寸,“你快回宫吧,让圣上知道,只会麻烦不少,你放心,永德自今日起,生命都是你的,为你而活。”他款款深情很令人惭愧,无法回报,只是点点头,重新蒙好面,感激的回眸后,一头扎入浓重的夜­色­里。

其后,关于科举取士中的作弊一案,最后因牵涉人数众多,法不责众,只好不了了之。但为了减少科举取士中的弊端,皇上限制了主考官的权利。与唐代不同,宋朝主试官属于临时差遣,称“权同知贡举”。每年出任权同知贡举的人选都不一样,并增设副职,主考官与其他副职考官共同阅卷评卷,定其优劣,取其不能由一人作主。考官如受人请托,循私舞弊,要受到贬官处分。

科举一案虽然平息了,但我深知,在后宫,仅靠自己的力量还是很薄弱的,除了胤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就是张永德。如果能依靠他的力量,与我更有利。虽然我是谁胤心里清楚,可是说出来却是谁也不信,这孟昶妃子的身份使我永远不可能登上皇后的位子,但胤珍爱我,却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联合张永德,至少,遇到与己不利的时候,会有人出来为我说话,特别是赵光义,一想到他那­阴­沉的脸,心里便隐隐不安。

这日,冤家路窄,刚给皇太后请安完毕,正回寝宫的路上。遇上他了。

“娘娘,前面遇上晋王爷的软轿,要不打招呼?”内侍低声问道。

如今不是皇后,身份自然不能同皇后同等而论,贵妃是皇上封的,但在这王爷眼里,却是不值钱的名号。当然不能骄横。我下轿。

“花蕊见过王爷。”略含首,施礼道。

“娘娘倒是勤快,这一大早的就来请安了。”

“勤快不敢,花蕊小心做人,难道不好?”

“小心最好。”他轻哼一声,敲敲前轿栏,扬长而去。

委屈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泛滥成灾,回到宫里,脸上泪痕犹在,未料,胤大早就过来,候在宫里,等我回来。

一进暖阁,抬头正碰上胤微笑的目光,那里一片阳光,见我泪痕未­干­,诧异不已。

“怎么?贵妃这是受了什么委屈?”他抬起袖口,轻轻拭去我脸上泪水。

强行命令自己装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出来太早,风吹的,眼泪就出来了。”

“那以后别那么早去请安,太后没准也不想早起呢,你这一去,太后只好起来了。”他笑着捏捏我的鼻子尖。

我微笑的依在他胸前,闭上眼,心里叹息,知道他是为我着想,故意这样说。我们若是平常夫妻就好了……唉,当初他不是皇上的时候,我宁可牺牲掉几年的时光忍痛离开他,也要为成就他的大业约束自己情感,如今他成了九五至尊的皇上,为什么我又怀念起当初他是一介平民的日子呢?

回眸

她的手冰凉,伸过来,触碰在脸上,柔若无骨……为什么这么凉,你冷吗?是不是很冷?……来,在我怀里你会暖和,心里一阵酸痛,你在这里,多好,原以为今生今世再也看不到你了,不要离开这个世界,好吗,不要走,给我一个保护你的机会,我知道你需要安全感,需要我的呵护,哪怕不能在你身边,在你周围,就让我远远的将牵绊系在窗前,随着风,传递你的气息,我的触觉因为你在这里,而变得分外敏锐,哪怕相隔千里,风吹来时,我相信,里面有你的气息,我仔细的呼吸,珍惜每一丝空气,就像我珍惜心里的你一样,我知道她在那里,从来没有消失……不要离开我,像那晚你渴求的眼神,只有我能明白你,你是多么的孤独,多么需要细心呵护,为你,我可以忘记所有,忘记追求,忘记发奋得到的一切,都不重要,只要你,好好的,在那里……

红­唇­微启,眼眸闪着泪光,一如那夜的辉煌,抱紧我,我怕……。

是的,在我怀里,任何都不用惧怕,有最勇猛的生命做挡箭牌,世间没有邪恶可以伤害你,如果注定我要失去一切来交换你的安宁,我愿意!

红­唇­越来越近,男人急促的呼吸起伏加剧,哦,不能,我不能这样,雪衣……

雪衣的脸突然变成了花蕊的面容,花蕊冰冷的眼神,因为拒绝,飘淡了,远去了……

啊!高怀德一身冷汗,猛的坐起……原来是一场梦!……

只是梦醒来,比在梦里更难受……

不可思议,怎么会梦得这样离奇古怪!高怀德自言自语的起身来到窗前,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天边依旧黑沉沉,只是早醒的人却再无睡意。

为何贵妃的面容与雪衣重叠?在暗示什么吗?天,定是上天怜我,只是这样的梦,实在不该,这样的将你与帝王新欢联系在一起,对不起你了,雪衣,独留我何苦!

今天是王雪衣的忌日。皇后墓陵前。我的身影并不孤单。虽然陵墓里的­肉­身已经与元神完全分开,但是作为现实里的贵妃身份,去凭吊一番还是应该。

真是玩笑,自己去凭吊自己!

却未料,竟然遇到高怀德。他一身青衣打扮,显然是悄然而来,并不想招摇扫墓,只是手里的竹马很显眼。

“咯咯咯……没想到,在此处遇到驸马,莫非驸马也是凭吊皇后的?”假意笑着搭讪道,反正花蕊的风格就是妖艳。

“见过娘娘,皇后乃微臣故交,于微臣有恩,故前来凭吊。”他垂着眼帘,没有看我,只是轻轻回答,言毕将手里­精­致的竹马放在墓碑前。

“噢,这马儿是---?”很纳闷,不明白他为什么带着一匹手编的竹马。

“因马而起,随马而去,就让微臣亲手编制的竹马好好的陪陪皇后娘娘吧。”他沉闷的说着,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明白了,认识他的时候,不是因为马儿的嘶鸣声,他察觉出不妙救过我么?如果不是因为那匹马的通报,我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而他,对那段相识的过程显然刻骨铭心。

回想起往昔,眼眶红了……

“驸马,”抬眼望来的眼神里充满诧异,唉,这身皮囊,他怎会知道我的心意,“驸马与先皇后的情意,相信皇后在天之灵一定会感觉到的!”

“贵妃娘娘言差了,微臣对皇后只是敬仰之情,没有一丝非分之想,贵妃娘娘……言语小心!……”他含怒的声音尽量保持着平静。他不看我,只是痴痴凝望着陵墓……我真傻,他不知道我的身份,只当我是花蕊,又怎会向我吐露心扉呢?

唉,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错,错,错!

我来这里,是谁的错,成为大宋皇后却年轻早逝,是谁的错,魂魄不散,借体还生在花蕊身体里,又是谁的错?……这一切,谁能解释?

那日凭吊自己后,不知何故,回宫后竟受风寒,不能起床。

御医开了药方,也不见效果。

胤下朝后,直奔芙蓉宫,其实并不想在病中见到他,虽然我很想,很想他。只是病容恹恹的模样没有­精­神,不想他看到我的脆弱。

一睁眼,就是那双乌黑的眼眸,笔直挺立的鼻梁下,一张­唇­线好看嘴紧张的抿着。

展颜笑笑,轻唤一声,“胤—。”他伸指按住我的­唇­,柔声道,“别说话,好好休息,让朕在这看着你睡觉。”满足的闭上眼,心里甜蜜幸福无比。

“答应朕--!”他认真的话语响起,不解的看着他,我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什么?”

“快点好起来!好吗?朕要看到那个健康开心的蜜儿,整天开心笑着的人儿,不要你生病,”猛然,他声音哽咽住了,“朕怕……”他没有说下去了,我却明白他的怕是什么。

“蜜儿明天就好了,真的。”

他握着被子边瘦弱的手,放在­唇­边,温热的­唇­像阳光一般带着生命的热度沁透过来,仿佛吸取了他的能量,顿时觉得身体舒畅许多,尽管还是虚弱无比,但真的,很想为了让他开心,赶快好起来。

太监总管匆匆而来,胤意识到有事要禀报,捏捏我的手,轻轻放回被子里,掖好被角,急身而出。

不能辜负他的情意,哪怕我容颜改变,他依然深深的爱着这个连自己都不知道该叫什么名字的蜜儿,没有一丝的消减,就算是为了他开心,也要好好的活下去,这世上不会有谁像我这般的了解他,深爱他,那些嫔妃不过是希望讨好他,来保全自己求得荣华富贵,我怎么可以将他交给她们,这世上,注定几生几世都是我们痴缠不休的缘分,就让我享受命运的安排吧……

迷迷糊糊时,觉得床边似乎有人在呼吸!睁眼,是他。

“你,怎么在这?”

“听说你病了,所以我来。”回答很简单,却显示来者心情急切。

露出一个笑容,“你快走吧,被人看到,要杀头的。”

“那又如何,永德早已置之度外。”

“别忘了,你是皇上黑衣卫里的人,要是被人知道你在这,你,你快走。”

“让我再呆一会,我只想多看你一眼。好么,雪衣。”

不禁苦笑,道:“这样称呼,真是死罪!”

“死又如何,总比生不如死好。”“为何还是不能放下……”唉,我轻轻叹到,闭上眼眸。

默默无语,只有金烛轻摇,闭眼之际,一声长叹声伴随着衣袂声起,再睁开时,房里已经没有任何人影。

世上只有胤和张永德知道我是雪衣的魂魄转世,我的身份胤永远不可能立为皇后,他爱着我,后宫佳丽三千,我独宠一身,那名号与我,没有意义。我也不在乎是皇后还是贵妃,茫茫人生旅途,生命都很脆弱,名号又有何用?

赎罪

御书房里。赵匡胤正伏案奋笔。少顷,浑厚威严的声音响起。

“王公公,把这份密函即刻送到张大人府里。”

“遵命,陛下。”太监总管将折藏于袖里,急匆匆而去……

芙蓉宫里,廊下的鸟儿被内侍调教得会说不少话了。我开心的听着鸟儿模仿侍女的腔调“娘娘早,娘娘漂亮……”

贵子过来,跪地上。

“怎么了?”斜他一眼,这小家伙,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事。

“禀报娘娘,小的听说皇上撤了驸马的头衔。”小贵子说道。

“啊?为什么?他犯什么罪了?”“小的不知道,只是听说这个消息。”

闻言,起身在房里来回走着,心里又惊又疑,胤为什么要这样对待高怀德?

晚膳时,胤过来芙蓉宫。平时他只要不商量军机大事,都会过来陪我晚饭。

“为什么?”我没有胃口,只是直直看着他。

他不慌不忙的夹起鱼­肉­,慢慢咽下,才抬眼看过来,眼光冷静,镇定,似乎知道我有此一问。

“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高将军何罪之有,驸马头衔却被革掉?”我知道我的声音里含起些许气愤。

“贵妃消息倒是挺快。”他不回答,仍是淡淡的夹菜,细嚼慢咽。看他一副慢条斯理城府颇深的样子,心头升起火,起身离席,背对着他,以示我对怀德被贬的愤怒和不平,可我忘了一件事,他不仅仅是爱我的男人,更是一个唯我独尊的皇帝!

身子被一把扳回,眼前是他黑亮的眼睛,里面有两团怒火在燃烧……

“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为另一个男人跟朕发脾气使­性­子!不管你的立场是什么,不管这男人对你有无恩惠,你只需要牢牢记住这一点,发脾气,可以,但是,是为你自己!否则,朕更不会饶了他”……

说完,他迈着大步向殿外走去。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心里突然有点后悔,叫了声“胤……”他脚步停下,却没有回头,片刻犹豫之后,仍旧大步向外走去……

这是胤第一次跟我生气后离我而去。在我从王雪衣的记忆开始,他从来都是宽容的,温和的,他的威严,他的霸气,只会在讲武殿里显示,乾清宫里的他似乎除了笑,几乎没有任何时候会冰冷着面容。

这一次,他是真的发怒了。是因为,我为了维护另一个男人的处境,跟他使脾气,也许是我做得不好,别说拥有三宫六院的一国之君,就是寻常人家的夫君,也不会容忍做妻子的因为别的男人跟自己吵架。我错了么?……

高怀德与我,却是生命里注定要邂逅的人,我们之间的缘分更像是亲人,当我面临几次生死关口时,都是他奋力相救,如果说一个人救过你很多次,而他有危难时,我却无动于衷,那我,还算是人吗?……

他就像时刻都会在我身边出现似的,如果我真的需要他……不管什么时候,当我需要他的力量来解决麻烦时,他一定会出现,将我的困境改变,心里十二分的清楚,对他情感上的依赖绝对不是爱情,是对亲人般的一种信任,他在,我感觉自己很安全,曾经在他怀里,很安然的依偎,没有­性­的冲动,没有感情的纷乱,就象在父亲的怀抱里,很自然很平静……

那一夜,御事房宣报,皇上就寝德阳宫,李贵妃的寝宫。

从我进宫起,那些后宫妃子的门院可冷清罗雀,今日盛怒之下的胤,用宠幸她们来回复我,我笑了,悲哀的笑了……

你怎么可以将对我许下的承诺轻易地抹去?难道相信一个皇帝是错的?或者说一个皇帝的承诺能否永久完全得看他的心情?

可以想象到,李贵妃久旱逢甘露,会怎样的迎接圣恩,罢,此刻不想理会,不是我力量能够改变的事情,身在这里,就要接受这个社会的生存定律。更别说,做皇帝的老婆,倘若还不能接受与一群女人共伺一夫的事实,自己才是可笑了。

换上夜行衣,避开所有视线,疾马来到公主府。

公主府里黑暗一片,怎么连人影都没有?难道他已经离去?

推门进院,四处静悄悄,跨过厅堂台阶时,脚下却险些绊倒,一个醉熏熏的人倒在台阶下。是他。

“驸马,驸马?……”

“你是谁,怎么还不走?”他口齿不清,显然喝了不少酒。

“人呢?府里的下人呢?”我扶起他,让他靠廊下柱子坐好。

“都遣散了,皮之不存,毛覆何焉,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梦呓私的。

“为何这样对你?”

“这样不好么?”他闭着眼反问道。

唉,我放下他,在院子里打量,想当初,来公主府贺寿时,一派显赫,满墙的字画无不显示着主人­精­雕细焯的情致,现在呢,满目萧条,空无一人的院落,竟然只有一个沉醉不醒的孤独者。人生起伏真是变幻莫测,昨日还是花满楼,今日却是水东流,唉……

他在这睡也不是事儿啊,我扶起他,往侧堂走去,至少,那里的软榻可以舒服一点。

他拖着摇晃的步伐,被我拽着走着。

突然,他清醒似的,“你是雪衣?是你!……”我知道他醉成烂泥的时候,会想起很多往事,不禁摇头,就算是,又怎么样,你这样的醉了自己,能起到什么作用?不用理,仍然拖着他迈向软榻……

“雪衣,我知道是你回来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真的是你回来了?这香味是你独有的味道,一定是你,对不对?……”他兀自低语着,浑身发烫,我触手一摸,额头滚烫,天!在发高烧!

他躺在软榻上,双眼紧闭,嘴里仍在苦苦唤求“别离开我,求求你,雪衣,求求你,别丢下我,雪衣,雪衣……”

在这样的寒冷的夜里,面对一个从身体到­精­神都脆弱到极致的男人,任是铁石心肠,也无法弃他而去,花蕊做不到,王雪衣更是做不到……

解开外袍,盖在他身上,随手摸去,软榻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棉被之类的取暖物,环顾四周,院落里黑沉沉的,偶尔远处一两声乌鸦的叫声划破夜­色­传来,心里一紧,怎么保护你才好,怀德……

“冷,好冷,雪衣,抱紧我,好冷……”他缩成一团,手脚冰凉,额头却滚烫如火。这寒夜里,如果不及时给他褪寒,他将……古代的医疗实在落后,而此时我确实没有什么退烧药片或者酒­精­来为他退烧,怎么办?他救过我几次,我要救他一次……

起身在屋里打量,还有有厚厚的棉布做的窗帘,撕扯下来,折成几层,取暖也只好用这些了。

他在布被下瑟瑟发抖,嘴­唇­一张一合微弱的发出“雪衣,雪衣”的呼喊……

看着他,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曾经多么英姿不凡的将军,威风凛凛立在马上,淡定从容……曾经多么强健有力的武士,对付几个毛贼跟切西瓜一样简单…。。。那纯真的笑容,羞涩的目光,像电影里的回放一样,在我眼前一幕幕重现……越多比较,就越多凄凉,这黑夜里冰凉的榻上,甚至没有一床被子取暖的他,正意识模糊的发抖,呼唤……

含着泪,解开身上的衣裳,一件一件,全部褪下,赤­祼­着身体,钻进布被下,抱住他颤抖的身体……抚慰倍受孤独煎熬的心灵,是的,怀德,是我,我来了,抱着你,你会没事的,答应我,你会好起来,跟当初那个英姿飒爽的男子一样重新站起来,我需要你好好的活着,不要让我为你流泪,你是不属于眼泪的男人,好起来吧求你了……

我用身体温暖着他,感受着他逐渐平息下来不再颤抖,感受着他呼吸渐渐平缓而规律,感受着他的身体不再冰凉,恢复温暖,就像怀里的是个孩子,轻轻抚摩着他的四肢,默默的祈祷平安……一如当初他对我一般……

伤痛

雪衣的皮肤很滑,呼吸如兰,在她怀里,我像个初生的婴儿,甜美的陷入梦乡,不愿醒来。这一刻是如此熟悉,曾经在梦里千万次的体会,每一次都被残酷的天亮粉碎……不愿意醒来,这天地与我,其实没有生存价值,因为你的离去。雪衣,你很孤独,我知道你在那里是孤独的,不要怕,有我来陪你,告诉我,你需要我吗,让我永久的陪伴你,好吗?雪衣……

天还是无可避免的亮了,我们俩蒙在被子里,看不见彼此,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缓和平静,经过一夜的煎熬,被呵护的男人和呵护人的女人,都是非常的疲惫。

沉沉的睡了,互相依偎着,阳光照在棉布被子上,暖暖的增加着温度,似乎在催促被子里的人赶紧起来,因为,有人正赶往来这里的路上……

真后悔昨天离她而去,其实我没必要发脾气表示我的愤怒,她是善良的,为了怀德,不惜得罪我,也是最不会说谎的人,在皇帝面前为另一个人的安危发脾气,她完全可以用委婉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如果找个人出来说情,我会接受的,可是她就是她,直率,坦诚,从不避讳自己的想法,这也是我至今深爱她的原因,不象后宫里那些女人,整天涂脂抹粉\浓妆艳抹的想取悦我却连我最喜欢食物都不知道。她的直率有时会让我心疼,不论什么理由,也许是我小心眼,由她提及关心别人我却无法忍受,我是皇帝啊,我的女人怎么能照顾到所有人的情绪,更别说在这些情绪产生冲突的时候,却先惹我生气!蜜儿,当深爱你成了一种习惯后,任何异­性­在你眼里出现,在你嘴里说出时,都会伤害到我,明白吗?昨晚我去了德阳宫,本想解气,却是一宿未眠,因为总会想到你,李妃陪我坐了一夜……天刚蒙蒙亮,便来芙蓉宫找你,你却不在,这清早的,你去哪了?……如果没有猜错,你一定去了公主府,为了友谊或者感恩,你一定会在那里……

赵匡胤黑衣蒙面,策马挥鞭,冒着冽冽寒风,急速赶往公主府,他渴望她的笑容,仍会一如往昔般的热烈,可是,他又怕她在那里……

真的有个女人在这里,在我怀里,也许是我在她怀里,我们彼此相拥,就算看不到她的面容,她的气息我却能辨出,再熟悉不过的人,是雪衣。雪衣没有死?!天啊!高怀德抱紧身边的人……让我下地狱吧,抱住大宋皇后就算是死罪,此刻也不想放手,让我为你而死,我愿意!雪衣没有死?那埋在陵墓里的人又是谁?……

我醒了,缠绕在他身上的四肢惊慌的离开,天已大亮,他的体温已经正常,我,还在这里,天,要是胤知道了,可不得了!

猛然掀开布被子,阳光照在赤­祼­的身体上,并不冷,可是刹那冰冷到极点的,却是这屋里的两个男人!

一脚踏进侧房的黑衣男人,右脚伸出,却未着地,似乎定住了一般,呼吸几乎停止!榻上赤­祼­的她像雕像一般站在那里,不着寸缕!阳光从背后照耀着,给她洁白的胴体镶上一层金边,凸凹起伏的线条,优美得如瓷器一般圣洁……目光直直­射­去,你知道我来了,认出我了是不是?可是我看到的是什么啊……不会这样的,蜜儿,你做了什么,难道你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我?是不是要听到我的心摧残成碎片你才解恨?为什么不直接用刀子捅一下我的心?这样的方式比用刀子捅我更令我疼!真的,好疼!无法忍受的疼!……为什么要这样报复我※※※上天啊……

黑衣人一个踉跄,浑身颤抖,心头剧痛,口里一热,一口腥甜的液体顺着嘴角而出,蒙面巾浸湿了……

榻上的男人心底也冰凉到极点!为什么是你?你?花蕊?皇帝的宠妃!该死,怎么她在这儿?……原来雪衣没有回来,她还是在那冰冷的陵墓里!永远是我的幻觉,我幻想她回来了,幻想我们在一起,幻想一切都不一样,可是那气息,为什么?……是我的错,我太想念雪衣了,竟然将她当作……原来我还是孤单一人,这世界清醒过来还是残酷无比,没有任何温暖的世界,我醒来还不如果醉死!昨晚,她的身体伴我一夜,不应该出现的人和不应该做的事都做了,天啊……

榻上的男人轰然倒下,仰面闭目,摇头长叹!全然忘了有人已经进来!

穿好衣裙,跳下榻来,门边他的眼睛红得可怕!如果是刀子,已经杀了我!他盯我,我看着他,束好长发,拉着他的手,那手的主人已经僵硬得不能动弹,唯有红红的眼珠,泪光闪闪……

手,被他用力甩开,不看我,仿佛挨了一刀似的捂着胸口,蹒跚着步子爬上马背,一夹马腹,急弛而去……

你去哪里?翻身上马,紧紧追赶他的踪影!

胤,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有,没有发生什么,上天可鉴!我没有想伤害你的愿望,可是我知道我已经深深伤害了你,天!这一切真的百口难辨。

两匹疯狂奔跑的马匹不顾一切的穿过街市,穿过丛林,穿过小溪,没有目的被主人使劲驱赶着,所以奔跑着,前面的男人像疯了一般,后面追赶的女人也似疯了……

终于,前面马儿奔跑速度实在太快,加上马上主人不停的鞭抽着,马儿受不住了,一个趔趄,前腿弯曲,翻倒在草地上,马上的人一个就势地滚,也滚倒在草地里。

不由惊叫起来,勒住缰绳,连滚带爬的跑过去,求求你,上天,不要有什么意外发生,胤,你还好吗?为什么不见你摔倒后起来,是不是受伤了,苍天啊,我这无可救药的罪人!

他躺在草地里,紧闭着眼,满脸都是……泪水!

求求你,胤,睁开眼看看,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相信我好吗?扑过去,抱住他,一看安然无恙,想到险些经历的危险,心里充满劫后余生的喜悦,他满脸的泪水,明白是为何而流,颤抖着双­唇­,仔细将它们一一吻­干­……

相信我好吗?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出现,一切都是为了拯救生命,为了报答恩情,胤,不要冰冷冷的不理睬我,对不起,是我不好,伤了你……

边吻着眼泪边低低的解释,他冷冷的不说话,紧闭着眼狠狠咬着牙,眼泪却怎么也吻不完,他眼角涌出的和我脸上滴落的……

猛然,他一翻身,一把将哭泣的人按倒在地,像野兽一般用利爪撕扯着身下人儿的衣裳……随后,更是凶猛异常,深深的,粗鲁的进入,像疯了般开始占有,疯了般的释放欲望……他不是在爱我,是仇恨,仇恨使他要用这种方式折磨……是我伤了他,由他吧,闭上眼,眼泪止不住的流,为这场怒火滔滔里疯狂无爱的结合……发泄时的动作,完全没有往日的温柔和深情,全都是野蛮如兽的凶狠,似乎要揉碎不反抗不挣扎的身体,他的牙咬在我肩上,感觉到牙齿切入到­肉­里,血流出来,但并不痛,此刻更痛的是心……

你要怎样才能完全属于我?蜜儿……难道你不能全身心的只有我?难道我不是那个充斥你身体每个角落的男人?你要关心的事情在伤我,知道吗?疼你爱你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放弃后宫所有女人,只是专属你一人,哪一朝哪一代的皇帝能做到?你却无视我的专情,而去安慰什么有恩与你的男人?我在哪里,如果你在报恩,那时,我在你的心里吗?为什么不挣扎?不反抗?是因为你心虚,知道你做错了?为什么不拒绝我的强行进入?你做错了什么?真希望你一把推开我,那样至少说明你心底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发生,理直气壮的的拒绝却可以安慰我的心!……可是你却逆来顺受,你做了什么让你低眉顺眼的甘心接受我的暴行?你拒绝吧,求你了,反抗我,来吧,反抗吧,咬你流血你也不吭一声?好吧,看你忍到什么时候……

如果你以这样的方式能发泄你的愤怒,那么,我接受。接受这种惩罚。只是我在你绝望的眼里看到的是冷漠和无情。就算是帝王,也不能强迫我违背自己的身体,可是我却忍受了,不是因为刚才你看到的错,而是因为我爱你!明白吗?是爱,让我忍受一切,为什么你的嘴­唇­如此冰冷,触碰时全是撕扯般的痛,没有温情,没有柔和,就像野兽,不想辩解,跟一个已经失去理智的男人讲道理,是可笑的,我知道,此时你已经不相信我的爱了。这才是最令人心痛的。

那日回宫后,踞今已经半月余。芙蓉宫里,胤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过。他就像忘记了这座宫殿和宫殿里的人。

怨思

卷尽愁云,素娥临夜新梳洗。

暗尘不起,酥润凌波地。

辇路重来,仿佛灯前事。

情如水,小楼熏被,春梦笙歌里。

深夜挑灯,漫步回廊,寂寞清冷长夜里,再没有他温暖的怀抱为我挡风驱寒,灯光的冷,月光的冷,纵是无数辉煌的记忆也燃不起一丝温情回转,难道,我们缘分真要尽了?……

一阵细碎的脚步由远至近,不用回头,是婢女罢。唉,从何时起,这里竟成了只有宫女相伴的冷宫!

“娘娘,王爷来访……”

缓缓回身,噢,王爷来我这有何事?想想赵光义嘴角总是讥讽笑容的样子,心里不屑轻烟般袭来,一幕幕过往在轻烟里渐渐浮现出轮廓……

“王爷深夜来此,有事么?”问宫女的声音,连自己听了竟然都是悲哀,全然没有昔日专宠一身时的娇柔,倒是衬着夜­色­倍显楚楚可怜。

“这……奴婢不知,只知道王爷已经候在暖阁里,等娘娘回来。”

既来之,则见之。不管他什么居心什么目的。

香风顿起,罗裙琐琐,进得暖阁,一阵淡淡的男­性­气息在屋里漂荡。

“深夜至此,不知王爷有何吩咐?”深做礼后,轻轻说道。

他一身绣金蟒袍,银丝缠绕做衬,配着红黑锦面长披,长身玉立,倒是格外的气宇不凡,如今也是三十开外的人了,年龄的增加倒是给气质增添了些许成熟。

“娘娘笑话小王,怎么吩咐娘娘为小王做事,只是有要事相求,特来造访,还望娘娘不怪才好。”他的声音和胤很相似,特别是说话后都爱露出淡淡的笑容。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将来跟胤生死有很大关系的人,没准,我会对他心存好感。

“何事能帮你?你可是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啊……”我学着他的讥讽语气,嘴角故意挤出一丝笑。以前,他不就是这样的态度对我的吗。

“得罪得罪,哪敢这样自大,其实……”话未说完,他看看两侧,视线望着我,示意让身边的宫女走开。

“都下去吧。”“是。”眼看她们都走远了,“现在王爷可以说了,究竟何事?……”

赵光义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怎么说。

“娘娘,可还记得圣上曾经是如何宠爱娘娘的么?”他的话让我吃惊,这样的问题,不应该由我和他来谈论,是胤和我之间的事情。他身为人弟人臣,这样议论君王兄长的私生活,也是万万不可的。

闻言,心虽一惊,却不想接他话头,沉脸作怒道:“难道这就是王爷深夜造访本宫的目的?你我虽地位不同,但论纲理也是叔嫂,深夜谈论私事,不怕被皇上知道责罚么?”

“娘娘,还请息怒,小王此话还未说完,等听小王全部说完,娘娘再做定夺不迟。”他安然在福寿椅上坐定,端起茶碗,轻抿一口,看看我防备的眼神,微微一笑,该死,又是和胤一样的笑容,看到它,心里总会痛,为什么还在计较我的过错,为什么还要耿耿于怀,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能继续一如以往般的信任我,爱着我?我经历了多少才换到今天的相聚啊,为什么不珍惜?……

“娘娘?……”见我有点走神儿,赵光义咳嗽一声,唤道。

“啊,”我回过神儿,“你说吧。”他想说什么呢,其实他说什么对我们之间的隔阂能起到缓和作用?自己都不能解决的疙瘩,他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小王听说,最近娘娘与皇兄似有……”他停住,抬眼看看我,我冷静的看着他,他垂下眼皮,得到我无声的默认,证实了他获知的消息,似乎下面的话才具有说下去的意义,“呃,虽然娘娘与小王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但小王对娘娘是敬爱有加,还请娘娘理解小王深夜造访的苦心……娘娘有所不知,皇兄上周从宫外带回一个人……”

“一个人?谁?……”转头看定说话的他,他嘴角又显示出一丝讥讽的笑。

“娘娘以为呢?”他慢慢踱近身来。

“是个女人?”我猛然清醒,许久以来,不曾这样的伤过他,无论现在他做什么,带什么人进宫,与我,又有何颜面指责?……

“娘娘冰雪聪明,不过小王有句话要提醒您,皇上可以恩宠天下,不可独宠一身,凡事都有个规矩,以娘娘的经历和……”他犹豫了一下,我心头火起,他想说什么,说我曾是孟昶的女人吗?果然,赵光义顿了顿,接着道,“不怕得罪,以娘娘的身份,适可而止最好了,切莫在皇上面前多费心机!”话完,他一作礼,转身欲走。

“慢着!”我喝道,“王爷真是费心了,担心本宫扰乱圣心,今天你仔细看好了,现如今这里可有皇上来过的迹象?请王爷以后无事别来打扰本宫,至于本宫能否取悦皇上,于王爷,没有任何关系!……”说罢,甩袖背身,高喊道,“明月,送客!”

只听见赵光义鼻子里气愤愤的“哼”了一声,脚步声由近而远的消失了……

空气里浮现出一种冰冷的气息,像风吹进来似的围绕着我的衣裙久久旋转,浑身发凉,无法忍受的寒冷,充斥着宫里每一个角落……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语。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别离。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他已经拥有新欢了吗?是否已经忘了这芙蓉宫里为他守侯的红烛?难道我穿越千年而来的结果,就是被打入冷宫般的寂寞死去?为了成就他的大业,曾经忍着别离的痛苦含泪离开,苦受三年寂寞也不后悔,最终老天还是怜我,让我魂魄轮回至今……可是,为什么一个场面一个误会就能将一切来之不易的堡垒粉碎?他怀疑的不是我的忠诚与否,是自己的心,爱情,不应该这样经不起考验!老天,我们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我不相信,也不认命,属于我和他的那份爱情,无论跨越多少年,应该都是永恒不变的,我们曾经发过血誓,生生世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啊,萧松,或者胤,都不该忘记这个血誓!不管他会怎么样,我不能离开他,是的,这才是我应该坚守的信念!

远处,谁在吹箫,屋檐下的归鸟咕咕辗转,萧声悠扬而来,低回婉转,如泣如诉,看来也是心里凄凉惆怅……

燃起香炉,拨动琴弦,合着箫声的悲沧慢慢倾泻心里的哀愁……

折磨

御书房里,剑寒酒冷,窗前立身的男子放下手中的箫,踉跄几步,醉醉然扶窗仰望星夜,风里隐约传来琴声,仔细听时,似有似无中,无限幽怨滚滚而来,男人喉咙里发出低吟,蜜儿,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如何能够相信,朕的蜜儿,竟然赤­祼­在他人榻上?!这是怎样的一种刺痛?比用刀剑扎心还疼痛千万倍的痛啊!……如果不是朕出现在那里,之前或者还发生过什么?……朕是堂堂大宋天子呵,怎能允许自己的女人……何况是你,朕心爱的蜜儿,疼你爱你专宠你,冷落所有的嫔妃,还不够吗?还要这样来伤害朕,置朕的颜面于不顾?要怎样处置你才好?老天,若是旁人早被朕一剑刺死,可是,是你啊,朕怎么能够忍心下手?……赵匡胤啊赵匡胤,你能赢天下又怎样,却连一个女人都赢不了,面对背叛你的女人,竟然不忍下手惩罚,天子威严,岂不成扫地之风?老天,哈哈哈……

醉酒的男人发出一阵惨笑,转身回屋,倒在榻上,是的,不能杀掉她,哪怕她背叛朕一千次,也不忍心将伤她分毫,你这没用的东西,还是皇帝么?可是……想想要面对没有她的世界,就算身为皇帝,也没有意义!……这皇帝,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连一份爱情都保守不住,得到的只是虚假的奉承!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是的,全是骗子,骗子啊!说什么天荒地老,说什么海枯石烂,都是假的……那一刻,你在那里,又将朕放在哪里?你是菩萨心肠,博爱天下,惟独不把这颗疼你爱你的心好好保存!这样对待它,你与心何忍?践踏,侮辱,粉碎都不够么,要怎样,你才会想起来去珍惜它,呵护它……

男人突然起身将榻案上所有的东西横扫落地,又轰然倒在榻上,边咕哝着模糊不清的言语边沉沉睡去。随着瓷器落地碎裂的脆响声,房外的太监们匆匆进来,惊慌失措收拾着满地的陶瓷残片……

丝竹乐声中,蜜儿缓缓而来,还是街头初识时模样,带着羞涩的笑容,轻轻扯住我的衣角,甜甜唤道:“胤,别离开我,好么?……”

心里涌起一股怜爱,这是无比深厚的怜惜爱惜,将她揽身入怀,嘴­唇­轻抵在她的额前,怀里的她温存伏在臂弯里,像只温顺的鸟儿,楚楚可怜,又楚楚动人……

“蜜儿好蜜儿,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在哥哥怀里,你是最安全幸福的……”

深情拥抱间,高怀德突然出现了,满面伤感,眼里都是绝望和哀愁,他走近来,眼睛望定蜜儿,缓缓伸出手,竟似具有某种召唤人的魔力……

怀里的蜜儿向他走去,“别……”一眨眼,蜜儿已经在他怀里了!最可怕是,她竟然只穿着贴身内衣!啊!天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要!!!

赵匡胤一声高喊“不要!”猛然从榻上坐起,原来是一场梦!这书房里,没有任何人,蜜儿,在哪里?刚才那一幕?!该死!……房外倒有值班太监的影子,一动不动,似乎在打瞌睡。

“来人啊!”赵匡胤喊了一声,“是,皇上有何吩咐?”门外打瞌睡的太监立马清醒,急步进来弯腰请示。

“去请花蕊娘娘到朕的寝宫……慢着,先把那个紫烟姑娘带过去。”“是”。太监奉意匆匆而去。

赵匡胤起身,整整衣襟,想想,又解开衣襟,任它胡乱敞着,胸前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古铜­色­的光芒。

寝宫里,紫烟战战兢兢坐在床榻前,低眉顺眼,不敢抬头,赵匡胤用手指轻轻托起她的脸盘,看着她诚惶诚恐的清秀眉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今宵还真是个无眠夜,先是赵光义来访,现在是皇上见召,莫非他嫌我丢尽皇家脸面,要趁这,这黑夜里,灭我?死就死吧,现在这生不如死的境地更令人难受!……不会,不管人家怎么说他心狠手辣,那是他的军事才略,胤,一直都是善良宽厚的,那么,此时召见,所为何事?难道是……要我伺寝?虽然不能肯定,心里却如和风掠过湖面般泛起一阵涟漪……

想想,还是换上一身粉­色­浅纱,轻轻绾好长发,在脑后随意束根丝带,戴上两粒晶莹剔透的玉石耳坠,未施脂粉,胤向来不喜欢女人浓妆艳抹,何况,回眸这镜中的女子,多一分嫌浓,少一分嫌淡的姿­色­,实在不需要任何修饰……

一阵动静,太监王继恩声音响起,“回皇上,娘娘来了。”赵匡胤迟疑一下,又将衣襟拉乱几分,从内室走出来。

外厅里,烛光下,花蕊一袭粉­色­轻纱,随着曲线的玲珑起伏流溢而下,竟是格外的妖娆娇俏。

她总是这样令人心跳,无论是街头那个楚楚可怜的女孩还是现在这个艳丽非凡的女子,朕为什么每次见到她,心里总是扑通扑通的不能平静?这美好的身体啊,朕是多么的喜爱,特别是包裹在这身体里的心,是朕最舍不得的珍宝,可是……那幕情景又像毒蛇一样,吐着信子威胁着君王骄傲的心……他咬咬牙,克制住突然串上心头的妒忌之火……

“爱妃,朕得新人,欲举杯把盏彻夜长饮,不知娘娘今宵可否愿意陪朕一同度过?”

什么?如五雷轰顶般!你得新人便得了罢,自己享受便自己享受罢了,偏要蜜儿来这陪同伺寝……这是何等的侮辱?胤,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是皇帝,三宫六院任你逍遥,身为后妃的上官蜜无话可说,一直以为你的心只属于上官蜜,不管你做什么,知道你的心,是深深爱着的,也知道你为了我的感受冷落后宫红颜无数……此刻,竟然……我咬住嘴­唇­,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定要拼命忍住不让它们滴落下来,如果,真是没有任何爱意,尽管将我打入冷宫好了,让我在那里自生自灭孤寂到老,何必要用这样的棱辱来折磨人……

“爱妃?可是不愿意?……”胤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好缓缓抬起头,­唇­边有咸咸的滋味泛开……

“能够伺寝,已是万分荣幸,花蕊怎敢违抗圣意?只是,不知皇上要花蕊如何伺寝?……”心里在滴血,声音还要保持若无其事,如果你要刻意来伤害我,就算我的心像刀在扎,在流血,也不会在你面前舔伤口!如果你对我没有了丁点爱意,我的伤口,何必在你面前展示?就算要失去所有的爱和被爱,唯一不会失去的,就是尊严。

“朕,素知娘娘能抚一手好琴,今宵朕与美人彻夜长饮,娘娘的音律正好做陪,不知可否?”赵匡胤嘴角浮起笑,心里却是万刃穿过似的痛!……她­唇­边咬破渗出血,深深抿起来,晕在­唇­上,衬着莹莹泪光的眼眸,却是无比的鲜艳和凄美……

看到那抹血,他只想扑过去,将她搂在怀里,仔细吻尽那里的血珠,安抚她­唇­上的伤口,那些欲滴未滴的泪水,就让它们尽情的流淌,朕会将它们一一吻­干­,表面上可以冷淡和伪装,内心却无法背弃对你的感觉,就算恨你千,恨你万,见到你的眼泪和鲜血,立刻就想忘记所有的不快,紧紧抱住你,我们不要分开,好么,我的蜜儿呵……可是,怎么总有一些“可是”让脚步呆滞?……为什么不来求我,蜜儿,真的,只要你求我原谅你,求求我,我就可以原谅,所有的所有……

赵匡胤嘴角泛着笑站在那,眼光定定看着面前不过一尺多远距离的她……

你是在讥讽我吗,带着这一抹类似赵光义那种讥讽的笑容,看着我如果应对这样的场面吗?如果是报复,报复我的所作所为,何不一剑杀了我?或者永不召见!为何用这样的报复在一刀一刀的扎我的心?……我是那么的爱着你,为了你,生死无惧,你怎么能够这样待我,就是皇帝,也不能这样侮辱深爱他的女人,何况我们俩经历的那些记忆,是任何女人都不能代替的,你竟然能够践踏我的自尊,让我为你和新欢弹琴作笑?……

为什么不来求我,我是一个皇帝啊,对一个犯错的人,只是需要一点哀求就可以完全原谅,这还不够吗?为什么要倔强的维护着自己的自尊?难道此刻,一个自尊心完全被刺伤的男人,还要去求背叛他的妻子的原谅不成?……

好吧,既然你是皇帝,你就有强迫人意志的权力,既然你要和新欢彻夜长饮,上官蜜就强颜欢笑陪伴你,看你是否真正开心!如果报复能令你真正的开心,那说明你真的,心里已经不再有爱了……

轻移步,在置琴的案前,淡淡展颜微笑,拉开覆盖在琴身上的锦帕,露出发着光芒的乌木琴身,焚好身边香炉,于琴前静静坐下,冥神闭目……

片刻后,睁眼望定屋中呆立在那的皇帝,娇声道,“请皇上歇息,臣妾抚琴为皇上和新人安神解乏。”

赵匡胤嘴角的笑渐渐隐去,出现了万般苦楚似的面容,转瞬即逝,重又是那抹咬牙切齿的冷笑。

琴声响起,是那曲“汉宫秋月”,一阵阵类似悲沧呼喊声的旋律随着夜风悄悄弥漫在室内……

正欲走向内室的赵匡胤停住脚步,并未转身,低沉的喝道:“爱妃,还是《凤求凰》吧。”言毕,走进里间。

心里像针尖密扎般痛得无法形容!……凤求凰?要我跟你演奏凤求凰?伴着你的新人要演绎凤求凰来折磨我吗?……琴声再次响起,抒情的音乐声时而高亢,时而婉转,像一对情人在倾诉着思念……

“啊,皇上,别这样……”一阵女人不能遏制的笑声自内室轻轻传来……一定是胤,他!!!……

心里怒火腾起,再也无法忍受,伸指用力拨弦,“咚-”的一声巨响,琴弦断了!音乐声噶然而止……

里屋的赵匡胤放下手中的毛笔,用眼神示意床边女子穿好鞋,走到屏风前,向外屋沉声问道,“如何了?琴弦断了?”“回皇上,臣妾手拙,不小心将琴弦拨断,请皇上恕罪……”

“好了,你去吧,今日就到此。”“谢陛下!”

起身,忍住满眼的泪水,飞快的逃跑般离开了那个令我伤心万分的地方……

赵匡胤奔出来,望着跑远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那一抹粉,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对内室的女子喝道,“你下去罢!”“是,陛下。”女子匆匆离开。

杀机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

换上平时穿的衣裙,倚靠在栏前,抓起一把鱼食洒向水里……心里灌满沉甸甸的忧愁,像毒药一样,渐渐吞噬着尚有一丝气息的心脏。

突然不想让自己再去想那个男人了,对于爱,付出得越多时,受到的苦痛就会越深,只有痛得长久痛到深处时,心,才会麻木……如果能一直麻木,再也不疼该多好。

假如还要活下去,此刻忘记这个人,是最好的办法,都不能确定自己应该或者不应该活下去了,还去恨谁怪谁?……似乎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告诉我,独自悲惨惨的在这里,倒不如静悄悄的离开。

宫里的人很有眼­色­,当知道你是皇上失宠的妃子后,都会不声不响的疏远你,生怕沾染上一丝晦气,以前那些争先恐后送胭脂送水粉来讨好的妃子们,跟蒸发了似的连人影儿都见不着了,也好,倒是清静了!……

栏外水池里,锦鲤相互争抢纷纷落下的鱼食,就是这池子里的小生命,也知道与人争抢夺食,以求保得生命,喂食的人,却失去了对生命的热爱和珍惜。

无声无息间,一个身影悄悄立在了身后,一点感觉都没有有人来了,直到他的说话声起,吓了我一跳。

“唉,何苦要为难自己?”

我惊呼一声,回头,阳光下,他轻装打扮,长型脸上,清秀俊朗的五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担忧,尽管眉头舒展着笑,但笑容里,看得出饱含着满腔无奈。

“永德!”惊呼一声,竟扑进他怀里。

“老天,你,为何这般瘦弱了?总是折磨自己,何苦来哉,他又不知……”

在张永德怀里,再也憋不住多日来的委屈和郁闷,狠狠的大哭起来……

“我要离开这里,不做什么娘娘,带我走吧,他不要我了,将我独自扔在这冰冷冷的地方,每一个夜里我都好害怕,没有人依赖,现在只有你,带我离开这里,好吗?求你……”虚弱至极的身体一下说出那么多话,竟开始哮喘起来,上气连不上下气,张永德吓坏了,赶紧扶我坐下,用袍袖拭去眼角的泪水,轻声道:“别着急,皇上也许在生气,等他气平后,自然会来找你的。”

“你,你用不着为他辩护,他已经另有新欢,不,试想这宫里哪个女人不是盼着早承圣恩,他身边何止一个女人,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他在乎吗?”说着说着,想到那夜的屈辱,眼泪又开始出来,为什么就是恨不起来呢,对胤,羞辱的场面历历在目!我知道他是在报复,可是为什么不给我解释的机会?这会,他在哪里。。。。。声音不知不觉成了喃喃自语,“少一个人,他不会在乎……”

“唉,但你不能一走了之,万一,皇上知道你对他的一片情义,他怎么会置若惘然呢?就算是痴等,也要等到他召见你的那天!……”

“永德,你不知道,罢,不想说了,过去的,就当没有发生了……”

张永德也不多问,只是深深叹口气,望向池水,默默无语。

其实张永德是胤黑衣卫里的心腹,我何尝不知,但我绝口不提,这也是他自始自终对胤忠心耿耿的原因,他对王雪衣的心思,胤应该猜到几分,但胤装作不知,爱一个人,不是罪过。何况他们是生死之交。我理解他们之间的那种信任。

很多人,不是天天在一起,就能沟通的,同样,很多人,不需要天天在一起,再见面时,依然倍感贴心和信任,对永德,就是这种感觉。

无论是王雪衣的身体,还是花蕊的身体,心里跳动的,都是上官蜜的心,这天下,除了赵匡胤了解,就只有他知道了。想到胤,心里开始下雨……

说什么天长地久,生死相依,原来人世间的爱情不管经历多少年都是同样的脆弱,不堪一击,穿越千年得到的以为是永恒的厮守,却未料,什么都不曾拥有,被时空遗漏的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孩子的夭折,爱人的冷落……那些美好都如镜中花一样,虽然美丽的绽放过,却又迅速的消失了,伸手去抓时,除了冰冷的空气,一切不复存在……

或者这来自未来的身体本就是一个错误,现在了结和将来结束没什么分别,我本不是这个时空里的人,存在,只是在延续梦境,只不过,这梦,如此残忍,把我唤醒,还留着梦中的痛苦回忆……

上天证明,胤虽负我,我却不负他,无论他爱不爱我,我都会遵守自己发过的血誓,生生世世,只是他……为了他,我无惧任何……何况生死!只是,那个危险必须铲除……

心意已定,反倒没有了悲伤。

“永德,替我办件事!……”

“你说……”

“杀一个人!”

“啊?谁?”

“晋王赵光义!”

“啊……。。”

张永德惊得赶紧回身环顾,又跃上房檐四下检视。确定无人后,才轻轻跳下来。

“为什么是他?”他拧着眉头,有些纳闷。

“对,是他,只有去掉他,胤这一生……就会太太平平。”

“这……”张永德犹豫着,欲言又止。

“你不愿意么?我知道,会有很大的危险!”跨进一步,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他在乎的人,就在里面,虽然不是现在这个皮囊,但是,又有谁在乎是不是呢?……

“原因,能告诉我吗?”他抿紧嘴­唇­,目光迷惑起来,我知道,如果不说,怎么能令他有信心下手,如果说,这一切,从何说起?

“你不会相信的,女人的直觉而已,将来,他会是弑杀兄长篡夺王位的人!”历史的演变早就在我心里,张永德又怎会明白呢?“唉,算我求你,如果可以,这身体,随将军……”一个不想继续活下去的人,是不会爱惜自己身体的,此刻我就是这种心态,如果他能暗杀赵光义成功,历史是不是会改变?管他什么历史的,我只要胤一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而不是死于那场莫名其妙的“斧声烛影”中!历史早已将我抛弃,将我作为空白利用,我又何必尊重历史?不,应该是命运!是命运导致一切!我要向它反抗!可惜,靠我这个虚幻的女子,远远不能够抵抗,但张永德是实实存在的人物啊……

“你!”张永德猛然转过身,身体剧烈的起伏,看得出,他的思想在激烈的斗争,“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是不补偿吗?”片刻,他闷闷说道。情绪似乎平静下来。

不是补偿,是报答!从教书的上官无涯开始,他就像一棵大树,给我荫凉,给我靠山,关心我,照顾着我,从来不计较我对他的冷落和疏远,因为胤,回避他的感情,他却独自承受,我欠他的,何止是一具身体能回报的?可惜,一无所有的人,除了自己,没有任何可以回馈于人了。

“将军,其实,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雪衣怎不明白将军的情意,只是早有归属,不能报答将军……”理理鬓边的长发,想想下面的话,心里那股痛痛的感觉逐渐融化来了,侵透身体各个角落,“现在好了,他另有新欢……我才明白他的感情本就是皇帝对妃子的感情,可以是这个人,也可以是另一个人,没有真正的爱!……既然,一切都要了结,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唯有报答将军的心愿无法……让这具身体还债好么?……”

说着,缓缓褪去外衣,只剩下贴身小褂,轻轻绕到他面前,闭上眼……

手被用力的一把抓住,张永德颤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可怕……

“赶紧穿好衣服,如果再这样,我不能保证自己会做什么!……不过,你这样,我就答应帮你了么?口口声声的说一切结束,为什么要还我去帮你杀人?不为他的安危着想,又为了什么?为了他你可以委屈自己,将身体出卖给不爱的人,那么,你想过没有,对买家,这是一种不平等的交易,别人我不管,要满足欲望随便哪个酒楼的风尘女子都可以办到,你这样做,我却……”他咬紧牙关,眼里是深深的伤,咬肌被紧绷又放松,“我很痛心你要这样……知道吗,为了他,你放弃自己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尊严……”

“将军不愿帮我?”着急之下,眼泪几乎出来。

张永德摇摇头,退开一步,拿过外衣,轻轻披在我肩上,“你的要求很奇怪,现在我不能答复你,因为对手不是简单的人,再说,有没有你的担心出现,也还是问题,我不能因为你,随便杀人,如果真是有对皇上不测的情况出现,你不说,我也会下手保护他,哪怕为他付出生命……”

“将军,我……”怎么解释呢,我张口结舌,真不知怎么解释了。

“娘娘,永德作为内卫常伴君侧,君之所想无人比永德更了解,皇上……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对娘娘无情无义,相反,最近不知为何,常常愁眉不展!……至于娘娘所说的新人,不过是个外来的女子而已,已经发到太后身边做贴身伺候了,皇上一直宿在书房,几乎不进寝宫一步,那些个妃子们,哪有机会伺奉龙驾,永德料想,也许,皇上与娘娘之间的结……解铃还需系铃人!告辞!娘娘保重,有需要时,永德自会出现……”

说完,张永德一抱拳,毅然翻上屋顶,无声无息而去……

计谋

我,楞住了。眼泪哗哗的流下来……你在乎的是什么?贞­操­?还是面子?是皇帝的骄傲,还是男人的自尊?这些都比爱情更重要?既然是真心的爱着,为何经不起一点敲击?难道爱情是玻璃?……看来,蜜儿无心的过错在你眼里成了背叛­性­的伤害,你想象的并未发生啊,为什么不信任自己的爱人?也许,在那种情况下,谁都无法相信……

讲武殿上。群臣汇集。为强国各献良策。面对臣子们议论纷纷,赵匡胤似乎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若有所思,沉思不语……。。

“皇上,臣听闻民间流传着“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俗语,臣以为,现今军队风气骄惰,警戒不严,以致遭到民间百姓的鄙视,臣认为必须制定严格的军队制度,戒骄戒惰,让士兵在和平时期保持体力­精­悍的状态,以防用时之不测……”

“皇上?皇上?……”

“啊?噢,”赵匡胤猛然回神,“啊,臣相的意思朕明白,这样吧,从今日起,制定“更戎法“,让将士们均劳逸,知艰难,识战斗,习山川,士卒轮流出戎,三年一更换……

“吾皇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山呼后退朝。

赵匡胤来到后殿,端起茶杯刚坐定,赵光义匆匆进来。

“光义叩见皇兄。”

“起来吧,何事而来?”

“皇兄,今日宫中选秀,皇兄可有兴趣前去参观佳人才貌?”

“罢了,这些事就交给你去办吧,朕今日有些累了。”

“皇兄,素闻江南美女姿­色­绝伦,这次大部分乃江南­精­选佳丽,皇兄真的不想……”

“去罢,朕累了。”赵匡胤挥挥手,神­色­疲倦。

“是,光义告退。”赵光义转身出门,心里哼了一声,不就是为了个花蕊闷闷不乐吗?那女人倒有本事,让皇兄念念不忘,既然喜欢,直接召见就是,堂堂一国之君,一声令下,哪个女人敢不乖乖服从,何况一个亡国妃?……皇兄何必郁闷……

什么选秀,不就是选女人吗?天下女人都选来又能怎么样?在我眼里,都不过是群庸脂俗粉,就算群芳在眼,也没有一丝欲望。她……只有她让人心痛,竟然不来求我原谅?好,我就看看,谁能较过谁,哪怕再心痛,我也忍着,你心里不会比我好受,我知道,你也爱我……否则,不会将琴弦绷断,飞快逃离……报复了,为什么没有一丝的痛快呢?相反,是更难受的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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