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这几日热闹起来了,门客幕僚来往不绝,原来赵光义将准备一手材料,关于弹阂丞相赵晋的人证物证一一整理准备齐全,直等着皇兄令下,进宫将所有证据呈献,为防奸细破坏,手下门客一律着口令进出,开封府虽森严,但丞相一帮人也不是吃干饭的,早有线人将这边情况通报那边,赵晋慌了,不知道赵光义准备弹阂自己的是什么罪证,需要查个清楚,或者派内线销毁证物,可惜,开封府戒备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眼前一堆检举赵晋的文字证据排列在书案上,厚厚的一摞!
赵匡胤盯着它们,眉头深深的皱起来,自己曾经不止一次的提醒过文武百官,大宋的律法对于惩贪鄙、倡廉吏是条款分明的,赵晋爱财,贪赃枉法,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容忍姑息了,每一次,都念在他功高勋著,又是社稷重臣而网开一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他怎么就偏偏不理解朕的苦心,偏偏要辜负朕的宽容大度呢?早年那个大理寺的雷德骧参奏他仗权依势,买官卖官,收受贿赂,敛金聚财,为了保住他丞相的面子,朕竟然当场命人将雷德骧拖出去处以重罪,后来权三司使赵秕又告发他私运木材,修盖府邸,违背了朝廷的禁令,朕也令人将赵秕责杖重罚……等等,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啊,明知开封府与他不和,这些显然是用心搜集而来的证据清清楚楚的摆在朕的眼前,还叫朕怎么为你护短,怎么为你遮掩?……当年那个壮志凌云、雄才伟略的人,怎么就经不起这些金钱诱惑呢?……
赵匡胤踱来踱去,思考着怎么处置赵晋,轻罚不服众,重罚不忍心,……赵光义眼睛随着他的脚步也转来转去。
“来人,传旨下去,即日起,参知政事薛居正、吕馀庆升都堂,与赵晋共同知印、押班、奏事,即与宰相同议政事!……
旨令传下后,赵晋慌了,心里明白这是皇上对自己的不信任开始分割自己的权利,他思考着对策希望能挽回一些,否则,照此下去,自己的人头没准哪天就莫名其妙的丢失了!
赵光义却在暗处笑了!这下你知道本王不是好惹的,你以为凭一个宰相的官位就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么,别忘了,赵光义还在你之上!他好久没有这样心情舒畅过了。
“娘娘,皇上命人送来一篮异邦水果,说是异邦外交使进贡的。”
正梳洗时,侍女拎来一篮香气扑鼻的水果,是么,异邦而来的?不免好奇的起身观看,黄|色的果实不就是芒果吗,那些红红的果子颜色鲜艳,果香独特,二十一世纪里,我们叫做火龙果,还有伊丽莎白小香瓜等等,其实都是南方水果,只不过,在宋朝某些地域还属于外疆,所以这些颜色样式北方不常见的水果,侍女们都不知道是什么。
不由笑起来,摘起一枚龙眼,剥开皮,放在嘴里,甜美的滋味熟悉而温情,在上官蜜的时代里,经常买回一堆龙眼抱本小说,坐在阳光里,享受甜美和温暖的感受……
含着那枚引来无限回忆的果子,思绪回到很久很久以前,感觉像是前生里的记忆,若是前生,却又这般清晰,仔细,没有轮回的孟婆汤,所有的经历都封存在脑海里,此刻,却因为一枚小小的果子,开闸般的任记忆洪水滔滔而出……
上官蜜,那个以写作为生,不爱做家务,只喜欢睡懒觉的上官蜜……
萧松,那个温柔幽默,刚强自信,永远一脸笑容面对困难的男人……
赵匡胤,或者是萧松,面目重叠在一起,他们,那个一身武官打扮,笑容温和,眉目熟悉的男人……
当年偶遇时的经过,瞬间都重复在眼前,失去萧松的痛苦记忆和赵匡胤年轻的笑脸不断闪现着,似乎在提醒,失去的就在眼前,眼前的不会失去……
闭上眼,咽咽喉咙,那甜蜜的滋味还在,虽然有个浑圆的核儿顶着舌苔,但,现实,却真是很无奈,一切,是真的,身处宋代的上官蜜,已经面目全非,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身在千年前,需要经过千年时光的流转,才能轮到那一天?若是记忆永不消失,叫人怎么对待变幻的处境,和失去的人?天!……
腰被一双手轻轻环住,温暖的身体在身后紧紧搂住几乎站立不稳的人,不用想,知道是胤。
“为何流泪?”他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吗,不知道自己流泪了,伸手摸摸脸颊,果然湿湿的一片,嘴里的那枚核儿还在,含着怎么说话,正想吐出来,嘴被衔住,挣扎之间,核消失了,胤笑吟吟吐在手掌心,看着溜圆的核儿,道:“原来是吃着这小果儿呢,朕也尝一尝,是不是难吃得要流泪才对?……”
他伸手剥开一粒放进嘴里……突然脸色转为痛苦,捂着喉咙发不出声音,只是张大嘴呼气……
天灾
“啊!!!”惊慌失措之下,正想高呼“来人”,手被胤一把抓住……
一抬头,他双眼诡秘,满脸轻松得意的笑着……原来是中了他的计!真是,吓得人家还以为,气恼的抽回手,却抽不了,手腕被紧握着一带,就倒在他怀里。
“怎么,生气了,朕看你流泪,只是想逗你开心的!”
用拳头使劲在他胸口捶了几下,真坏,为什么要骗人啊,让人家担心害怕,还以为你遭受陷害,真该打,偎在胸前忍不住眼泪又出来了,这个男人啊,为什么就是个皇上,假如是个平民百姓多好,没有争斗,没有阴谋,没有战争,只有夫妻间的平静生活,住农家小院,种一陇蔬菜,养几只鸭子,生一堆孩子,早晚陪伴着彼此,相亲相爱,哪怕粗茶淡饭,也是恩爱幸福的,可是,却不会有这一天了,胤已经四十多岁了,他的生命将在五十岁时划上句号,会是怎样情景结束这一切,我不知道,只知道如果他不在了,我绝对不会苟活……生因他而生,死亦他而去……
趴在他怀里,拼命呼吸这穿越千年才得到的气息,心里的话无法说出,也不能抹去,能懂的只有老天,每一秒钟的共处,都是珍贵无比的礼物,下一秒钟的相处不知会面对怎样的别离,而别离之后,是永远的消失么……
怀里的蜜儿泪眼朦胧,她闭着眼睛,如羽般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像蝴蝶的翅膀……她害怕什么或者担心什么……朕心里好痛,不能堂皇给她皇后的位置,只能像隐居般在后宫藏留,每一次来到,和每一次的离开,她都依依不舍,似乎末日来临,这怀抱,只想为她张开为她所有,她担心的还有什么呢,也许是朕的安危,或者是外界的流言,若不是这社稷江山重担在身,朕真想日夜陪伴呵护她,怎会忍心将她独自留在寂寞的宫殿里,唉……
开宝三年初,南汉皇帝刘伥愤怒的撕碎了南唐使者带来的大宋劝降书,断然拒绝投降!
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怪不得我大宋发兵南下了!大宋皇帝赵匡胤别无选择,他已经做到了先礼后兵,本不愿兵至南汉生灵涂炭,既然南汉刘伥执迷不悟,大宋也算为名讨伐暴君,师出有名!
大宋十万大军旗甲列列,装备整齐,士气昂昂,从道州出发,浩浩荡荡向南进发,一路上,众将士士气高涨,飞速翻越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大庚岭等崇山峻岭,气势磅礴的来到南汉边城贺州城下。南汉军在湖南江华一带摆开阵势,准备与宋军一较高下。
同年六月,江北各郡暴雨连连。河南,山东一带更是大雨如注般连月不断,黄河水陡然上涨,终于在澶州冲破大堤。滚滚洪水,卷着高达数丈的浪头,奔腾咆哮,一泄千里,向东冲入低洼沼泽地带,竟然在十几天里,平地汇集成了一个烟波浩淼的千里平湖。这就是后来有名的梁山泊。而水灾肆虐之处的房屋倒塌,庄稼尽毁,黎民百姓四散奔逃,人与禽畜尸首四处飘荡在湖水中,瘟疫,饥饿,将水灾蔓延的州郡居民陷入了水深火热的灾难里。
消息传到京师,举国震惊,大宋皇帝又惊又怒!立即派官员前去勘察灾情,结果却是,由于澶州官员平时对防洪堤坝缺乏管理,修缮,和维护,才导致洪水决堤,同时,汛期来临,官府也没有对险情提前预防,疏散百姓,而是听之任之,而洪水泛滥之后,又束手无策,救援措施不能及时跟上,致使民众大量死于水灾中……
听闻调查报告后,大宋皇帝赵匡胤拍案而起,下旨速将澶州州官追拿归案,严加查办。
众臣里不少臣子跪下求情,“皇上,那澶州知州乃圣上亲舅舅,能否法网开恩,轻饶罪名……”赵匡胤何尝不知是亲舅舅啊,只是王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看来众人求情的份上,念及舅舅年老体衰,将他革去官职,遣送回乡罢。
他虽怒火冲天,但也无可奈何,总不能将自己的亲舅舅定为阶下囚啊。
眼看机会来了,是真正打击赵光义的时候了,既然澶州知州被削职返乡,就应该有人为此事担罪!赵晋等人赶紧立折上奏:“陛下,黄河水灾,殃及无数百姓失去家园,澶州知州年事已高,防汛管理上有些漏洞,可以理解,但是身为分管防汛的澶州通制姚恕却罪不可赦!澶州千万百姓葬身洪水之中,无数家庭遭受流离失所,皆因姚恕渎职之罪,若不杀他,何以平民愤,安民心?臣等建议将姚恕缉拿京师,交大理寺审讯定罪!……”
开封府赵光义气恨难平,好个赵晋,明着大义凛然,严惩不怠,说的是为民心,平民愤,暗地还不是公报私仇,落井下石!明知姚恕是我得力助手,申请将他派往澶州就是想分散开封府人员,这也忍了,原指望过个任期再将姚恕调回,偏生遇到洪水破堤,你若不奏折上报,皇兄也许就随着轻罚知州一起将他轻罚了事,你却率众喊着为民请愿,为民惩凶的口号,将皇上满腔无处发的怒火全部算到了姚恕的头上,分明是针对我开封府赵光义而来的下马威!赵晋啊赵晋,不扳倒你,此恨难消……
赵光义听闻皇上将姚恕处以凌迟,急忙上折求情,却被驳回,赵匡胤生气的批道:“尔之言,尽于百姓矣……”意思是,你要是说什么求情的话,先去跟澶州那些家破人亡的黎民百姓说去!
赵光义深深吸口气,将难堪狠狠的压了下去……
姚恕因渎职罪被处死了!也是大宋开国以来第一个因为失职罪而被处死的官员。
盛夏之际,炎热无比,夜里蚊虫困扰,睡觉也不踏实,胤日夜操劳国事,夜里休息若不安然,身体怎么吃得消,想着现代社会里的那些风扇,灵机一动,不如做个巨大的风扇,为他驱暑赶蚊,他必定会意想不到惊喜的……得买个纱笼,做巨大纱扇得有个外框,再由人操纵,来回摇动,便可以带来风扇般的习习凉风了!心里想着这个主意,换上便装,带了两三个侍女,来到城里市集。
卖篾筐的工匠还没听说过要定制巨大篾扇的,他瞪着眼,看我比划了半天,想象着样式,终于有点明白,答应先试试。
选好最薄的丝布,按尺寸将它们交给缝纫的大娘,大娘倒比那些工匠领悟得快,听我描绘,就明白了用途,将这两个主要的材料准备吩咐齐全后,松了口气,来到附近的茶楼,品品茶看看街景歇息会儿,等他们都做完,再回宫罢。
人祸
一个高高扬起的道幡在风中飘扬……由远而近……
目光顺去,道士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是他,那个断言王雪衣命数已尽却有还魂重生的人!心一抖,手里的茶杯险些端不住了,回头吩咐侍女,“快,去将那个道长请上来!”
焦急里掺杂着惊喜,期待里有些许的惴惴不安……
“贫道见过娘娘!”道长未等开言,先行施礼,到底是有道行的人,一眼看穿布衣装扮的本来身份。
“此处不便,道长还是平常称呼吧,见过道长,实在冒昧,请用茶!……”定定神,想想要问的话,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将身边的侍女们遣开,人多嘴杂,思考半晌后,决定求他帮我预测一下将来。
“道长,今日能有幸得见,实在有缘,只是小女子不知该不该问……若是让道长为难,不答也可。”
“既来之,注定乃是缘分,施主有话直说无妨。”他面色平静,似乎料到会有什么问题。
“那好,恳请道长指点,皇……噢,是小女子的夫君如何能躲过五十岁的劫?”想了半天,只能将希望寄予道长了。
“施主,荣华富贵自有天命,虽然人力强盛亦可胜天,但生死之事,不可定论啊,至于能否避开劫难,还看本人如何作为了。自古得失皆为因果循环,生死有患,尘缘疲劳俱有根源,善因结善果,恶源得恶报,你家夫君天性良厚,仁慈无边,容忍恶源才导致恶果……”
“道长,你的意思是……?”失声叫道,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莫非真的只要他消失胤才能逃过劫难?“非也,请施主不必多虑,事在人为。”道士掐指算了算,接着道:“那劫数既定之时,须观天象如何,贫道此刻也不能断言。”
“天象?”不明白,只好请教。“还请道长指点迷津。”
“那年,十二月二十日,若晴朗无雨,施主夫君可健康平安,延寿一甲;若风雨交加,则万事难料,劫数难逃!”道长目光灼灼,手指蘸水,在桌上画了个“日”字!
“避开此人,一切平安无恙!”
“日”字?什么意思?不明白,疑惑问道“谁是日?”道长拈须犹豫着,似乎考虑说与不说,这时,茶楼外突然刮起一阵打着旋儿的黄沙尘土,街上不少摊位被突来的风沙强劲掀倒,行人纷纷掩面奔跑躲避,道长闭上眼,叹口气,默默无语,半晌后垂眼歉道:“请恕贫道点到为止,若再泄露天机,你我都要引祸上身啊!”他站起身,双手合什接着道:“告辞,恕贫道无礼!施主保重!”言毕,飘然而去。
道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头,那幡旗顶尖的穗越来越远,茶楼上的人,木然的望着那一抹灰黄|色深深叹气……
难道不能改变?道长说的避开那个有“日”字的人,到底指谁?当今朝廷能对胤构成威胁的谁是那个“日”?赵晋么?那晋字下面不是个日吗?赵光义的名字里可没有“日”啊,难道我记错了?赵光义登位成为宋太宗是胤顺理成章传给的么?他不会影响胤的命运?……脑子有点乱了!不是说赵光义是宋太祖最后见到的人吗?那段谜一样的去世,他是最大的嫌疑!唉,怎么又说有“日“的男人才是危险……史书里记载的本是模棱两可的话,关于那段历史!到底是什么真相,谁也不知道!查清楚谁是那个危险的“日”是眼下最关键的!
因为这个难解的谜,做风扇的快乐心情一落千丈,郁郁回宫,将朝中大臣的名字列出来全部梳理了一遍,有些倒是有日字部首的字,但是官位卑微,根本不可能兴风作浪,是谁呢?带着疑问,晚饭也无心咽下,只想寻找答案。
赵匡胤轻轻走近,见花蕊独坐池边,低头沉思,并无察觉,心里好笑,朕再轻点,蒙住她的眼睛……
身后脚步声很轻很轻,有人过来,能够达到这样的功夫,除了张永德,还能是谁,永德来了!他是黑衣卫,暗中接近各路人等,一定了解很多事情,问他也许能有眉目,心里一喜,欣然的回头笑道:“永德-!”“德“字刚出口,就猛然收住了!是呆呆的怔住了!胤!!!
赵匡胤也吓了一跳,原以为她不知道有人进来,正准备伸手时她却突然转身,可是,刚才她叫什么来着?永德?……是指张永德吗?……
他开始皱起眉头,眼睛看着她,一言不发,心里考虑是不是听错了,但,确实是真的有那么一声称呼回响在耳边,永德!满腔气血一下掀起,翻腾成嫉妒……永德?好!永德!……一抹冷笑在他唇边淡淡泛起……
她惊慌失措的看着他的眼睛,随即又心虚的低下眼帘,望着脚尖,怎么这样不小心啊,会害了张永德的!……可是自己和张永德之间什么都没有啊,清清白白,上天可鉴!没有什么值得心虚的!是的,有什么要害怕的呢?不过就是叫了声名字,这能说明什么呢?她立即抬起眼睛直视着面前的男人,看着他,毫无惧色坦然的看着他……
逐渐,他眼里的冷笑变得深邃起来,没有解释吗,竟然叫出一个男人名字,怎么还能这样无所畏惧的神色?永德这两个字,能叫出来,至少不是目前公开的关系,一个退隐的臣子和一个后宫不出的妃子,难道,他,老天,心口紧缩了一下,张永德的功夫自己是清楚的,翻梁上顶如履平地,难道……赵匡胤心口一阵剧烈的紧抽,疼痛从那里化开,充遍全身……他忍着,手捂着胸口……
她惊慌了!不是为了自己,现在,这承受痛苦的神情让她慌乱和惊讶,他想到了其他,才会是这样的痛苦,……不是这样的,胤,怎么不相信我?就像对待高怀德,张永德只是我的朋友,你的眼里分明是怀疑后自己给自己的伤害,不是这样的,胤,想象并不是真实的,怎么跟你说呢,天啊……她上前扶住他摇晃的身体,想让他靠身上歇息一下,他奋力推开她,踉跄着脚步向屋外走去……
他怕让她看到,自己脸上开始潮湿一片。。。。。
“皇上!”她痛苦的叫了一声,希望他停下脚步,回来,她告诉他一切,关于这段友谊……她会跪下来恳求他原谅,自己保密着这些,不是因为私心,更不是因为感情,只要他相信,她的心里,身体只有他才能占据,其他,都不要怀疑,用生命捍卫的爱情,怎么能够被怀疑?她要解释……可是,他截然远去,头也不回……
傻傻站在原地,心里委屈难捺,这一切,要怎么解释才能相信?
退却
深夜,御书房内,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长长的映在墙边,如一尊雕塑般许久未动……大宋皇帝赵匡胤沉浸在那一声惊喜交加的呼唤里,……那个名字不是朕,却是朕身边最信任的人!
二更鼓响,夜色更加浓重。应旨前来的张永德悄然进屋,见皇上束手而立,望着墙上那幅画沉思着……那寂寞的神情、满身的惆怅,令张永德不由一楞,来不及多想,随即行礼道:“属下拜见皇下,不知有何吩咐?”
“永德,你且起来,”赵匡胤伸手扶起爱将,“朕有话问你。”
张永德默默的看着他,心中奇怪怎么直接叫出自己的名字,一般情况下,为了安全,他不会这样的。
赵匡胤也认真的看着张永德……
良久,他低下头,无语的踱开……这双眼里只有尊敬、诚恳、忠实!
“皇上?”张永德不知何事,皇上这般注视自己。
赵匡胤缓缓转身,平静道:“永德,你可知,在朕心里,你不是旁人,更不是下属,是朕的兄弟!想当初你我共在柴荣手下,共患难,同甘苦,多少次经历生死,浴血奋斗在战场,看着无数兄弟在身边倒下,你我一直相依相助……直到今天!对朕而言,你不是兄弟更胜似兄弟,”他停住话,紧盯着张永德的眼睛,突然厉声道:“你可将朕当作兄弟看待?”
张永德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眼眶发红,一字一句坚定道:“皇恩浩荡,永德从来不敢怠慢,今儿皇上即使让永德一死,永德亦毫无怨言!”
赵匡胤咬牙切齿一握拳,道:“朕手里,握着天下人的命,不要什么人命!朕要你说实话!关于花蕊夫人,可有秘密未说?!”
张永德脸色一下白了,瞪大眼睛看着赵匡胤!
“怎么?果真有秘密瞒着朕?”赵匡胤弯下腰贴近他的脸,眼睛狠狠盯着那双惊慌的眼睛。
“属下不敢!皇……皇上知道了?”张永德结结巴巴的问道。
“哈哈哈……”见他紧张成这样,赵匡胤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却是冷冷的,“朕只当你天地之间没有惧怕,才让你做黑衣卫头领,没想到,一个秘密,就吓成这样,教朕怎么将机密大事托付你去担当?……”
张永德索性一磕到地,伏在地上……
“你!大丈夫这样……成何体统!起来!”
张永德整理衣服后,抹抹脸,仿佛下定决心,咬肌抽搐着……终于,轻声道:“皇上,请听永德将事情原委详细禀报……
于是,他将当初花蕊发现他的黑衣卫身份,自己如何暗中为她做事,特别关于开封府中毒事件里的解药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只是将下毒之人说成是赵晋之流所为,而解药乃花蕊所赠。“娘娘知道属下忠诚可信,经常托付属下将一些外界的动态汇报于她,娘娘也是为皇上的安全担心,并无其他,属下该死,早应该将此事禀告皇上,可娘娘吩咐别让皇上分心,国事繁忙,做臣子的只需料理好后顾之忧……”
赵匡胤眉头舒展了一些,心里的郁闷顷刻间消散了不少……原来她只是利用他黑衣卫的身份帮她传送消息,仅是这些,自己不应该多想到其他!不过,身为后宫嫔妃,联络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仍然是跨越皇宫规章制度的行为,花蕊对自己没有二心,保不定被旁人知道,会惹来闲言碎语。
心里轻松了,声调也降了下来:“永德,朕误会你们了,不过,卫士身份暴露,理当遣出黑衣卫,愿意接受惩罚吗?”
张永德一揖到底,低头恳求道:“皇上,求您让属下留在组织里吧。”
“为何,理由是什么?”
“属下愿马革裹尸还,不愿做怡然文官,此生,若不能战死沙场,或日夜守侯陛下身旁,永德当死不瞑目!再此恳求皇上收回成命!……”
“身份已经暴露,如何继续守护?”赵匡胤沉下脸来。
“属下敢以性命担保,娘娘不会将属下的身份暴露出去的!”
“这组织建立之初,朕就说过,若有暴露,一律驱逐。现在,朕按制度处理,难道要朕出尔反尔?”“不敢,属下遵命!”
“带上所有,你去罢!”赵匡胤挥挥手,神色之间不舍\难过,痛惜又无奈……大宋的律法若只是为平常百姓设定执行,那还能叫律法么?纵然张永德是最贴心的人,可他泄露了身份,只能罢职回乡了!
地上的人,慢慢站起来,转身,慢慢走出去,脚步之沉重似有千斤铁拴着……
明月绕床妆容干,夜深惜别恐君寒。相思满枕潜入梦,凝神无语抚罗帐。
纸上字迹未干,浓浓的散发着墨香,提笔落上款,盖上章印。
“娘娘……”那熟悉高大的身影第一次大白天在门口站定。是张永德。
“将军?怎么了……”情知不对劲,从来,他不会在青天白日的时候出现在众人面前。侍女们惊讶扭过头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属下前来告别,往后……娘娘自己珍重!”他抱拳道,并未进屋。
“告别?将军要去往哪里?”
“回故里。”
“是皇上的意思么?”
“……告辞……”
又是一个因为我而被贬回的人,一个曾经和他生死与共的兄弟,高怀德的回乡,尚且耿耿于怀不能放下,愧疚始终折磨着我;张永德的离职被削越发让这种愧疚积聚到了极点!
愤怒像火苗一样在心中腾起,奔跑着来到胤的寝宫,这个时间,他应该在休息。
果然,他在凉亭里小睡,池塘里的荷花纯美无比,蝴蝶扑闪着翅膀传送着甜蜜的花粉,一派安然祥和的港湾,他若船中的钓者一般,翘着脚,眯着眼,轻微的鼾声围绕着放松的身体,将自己情同手足的兄弟遣回故里,却若无其事的安然酣睡,真够心胸开阔啊,气恼之下,不顾侍从阻拦,冲到凉亭里……
一阵风扑面而至,挟的蜜粉香味只会是她,脚步声突然消失,却能听见喘息,竭力控制着呼吸,但这甜甜的气息,不说话的沉默,朕何尝不知,都是与它有关。
“站着干嘛,坐下说话啊。”
“非要那样吗?……”
“……”
“为什么不回答我?”
“这关系到政治,朝廷,与你想的无关。”
“什么政治,朝廷,都是借口!”
“你,胡搅蛮缠!”
“是的,你是皇帝,你可以随便作主、决定任何人的命运!”
“你……!”
“身为皇帝,无论什么决定都是百分百正确的!因为根本不需要去想,一个小小的决定会不会给别人带来很深的伤害!……”
“住口!不许再提了!”
“遵命,皇上,臣妾妄言了,请恕罪!或者,将臣妾赶出皇宫……”
“你!放肆!”
大宋皇帝不能允许任何人这样顶嘴,赵匡胤一怒而起,站起来,目光里喷着火苗,直射而来……
瞪着那簇火苗,没有再说一个字,心里深深感到绝望,如果成为皇帝注定都是这样,不可一世,决断孤行,那眼前的男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爱上官蜜至深至尽的人了,眼前的男人,威严,高傲,或许是个好皇帝,但,那些曾经令人心动的特质,却消失了……
坍塌
八月的夜晚,晚风习习,开封城的夜市繁华热闹,更胜白天的喧嚣,各类商贩并未因夜色降临而歇摊回家,而是振作精神,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显都市之繁华。
赵光义巡视一圈后,带着手下回到府里。
老管家摆好晚饭,四荤四素一列排开。
赵光义倒满一杯酒,刚要饮下,门口侍卫来报,有客来访。
谁会这个时候来府里?按说是晚饭时间,来访也不礼貌啊,除非冲着喝酒来的?正琢磨着,来人已经随着通报的侍卫进了屋子。他抬眼望去。
来人四十多岁,身材修长,冠巾华服,三缕长须顺直而下,干净中透着儒雅。
走进客厅,见主人正在用饭,男子忙上前行礼请安。赵光义起身回礼道:“原来是卢兄,快请坐,来杯水酒,你我慢慢畅谈。”
来者正是皇上身边较为重视的翰林学士卢多逊,应开封府府尹的礼后,前来回谢。
这个卢多逊出身世代书香门第,曾在周世宗显德年间进士及第,至宋朝初年官至中书舍人,在乾德二年和乾德四年两度出任知贡举,也就是主持大考天下举子的首席主考官。乾德六年时,他又加官史馆修撰,专修时政记。
赵光义派人送给他奇珍异宝数件,意义很明显,希望能私底下关系密切些,身为皇上身边无比信任的翰林学士,卢多逊并不傻,当今皇上亲弟弟的势力天下文武百官有目共睹,得罪定是不利,顺应只会百利而无一害,他是识时务的人,当然知道该怎么回应。眼下,亲自来开封府,并且是饭时来,酒桌上谈感情,更容易融洽,加深。
当下,卢多逊轻轻抿了抿酒,放下杯子,双手作礼道:“府尹的情谊下官心领,有用得到下官之时,尽管开口。”
“好,卢大人爽快,本府也不见外,大人可知,前些日子南唐使者来汴京,回去时皇上却让宰相赵晋送回礼给南唐主,那是白银五万两啊,为何皇上要将这件事交给赵大人去办呢?按说,南唐的使者回去就是了,堂堂大宋首辅亲自送礼未免小题大作了吧……”
“大人问到此,下官只好明说了,那南唐使者来时,曾经暗里给赵大人送去了白银五万两,但赵大人不敢收受,如数上交给国库,皇上此举无非是要向南唐主表明,我大宋君臣一心,不是金钱诱惑可以隔阂的。”
“原来如此,经卢大人点明,本府才明白,皇上此举甚高啊!”
“哈哈……是啊……”
赵光义与卢多逊干掉一杯酒后,后者放下酒杯,压低声音,凑在赵光义耳朵边道:“大人可知,皇上对南唐行贿宰相一事非常恼火……”
“噢,为何?”
“你想,那赵晋不过是宰相而已,凭什么收受南唐皇帝给他的礼金,还不是南唐见赵大人一手遮天,官高权厚,能左右皇上的决定,才向他行贿,以为拉拢了赵晋这条线,皇上那里一切好说了,手下越权,正是皇上最不能容忍的,所以,就算赵晋没有接受行贿,仅此一点,皇上对他已经恼怒不已了!……”
“噢,依卢大人之见,赵晋现在的地位是……”
“下官可没说什么,不过有点可以肯定,他是惹恼了这个!”卢多逊伸出大拇指,斜眼看看赵光义,意义深刻的笑了笑。赵光义明白了,举杯将酒一干而尽……
“卢大人,朝廷岂能由他权大遮日,这人太横行霸道了,连外邦都风闻他的势力,私下向他行贿,哼,皇兄一而再的容忍,是念在他乃开国有功之臣,不好处罚,但,本府,绝不能容忍!”
“大人别担心,皇上新置两位副宰相,就是分散他的权力,过不了多久,他会更加悲惨!”
“哈哈哈……”
“哈哈,希望结果如此……”
赵光义重新给卢多逊倒满酒杯,俩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为了一个共同的话题。
她气恼而去,却不为朕考虑,张永德的身份已经暴露,不会只有她一人看到,那些侍女随从谁能担保嘴里上锁?朕就算遣他回乡,也是待遇丰厚,没有一丝贬离的意思,为何她不能理解?朝廷虽然是我赵匡胤带头打下的,但不是一个人的,很多人跟随在身后,充满着野心、陷阱,和不灭的争斗!一不小心,就有永堕深渊的危险,只有步步为营,才能领导天下英雄!得天下不难,难的是守天下,何况朕的志向是统一天下,创造只有一个皇帝的天下,只有这样,天下才真正太平安定,否则,战乱永远发生,掠夺不断出现,你企图吞掉他,他妄想占领你……无止无休,没完没了,战乱里受苦的却是无辜百姓!朕没有做错,无论是谁,高怀德或者张永德,他们都会理解朕的安排,为何朕最珍爱的人,却不理解朕的心思?以为朕将儿女情长的不满附加在国家大事上……唉,女人,总是情字为上,看不到长远将来!怎知朕的良苦用心啊……”
赵匡胤凝神望着墙上那幅画,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讲武殿早朝。文武百官按例禀报各地政事,皇上仔细聆听着大家的发言……
当威严无比的一声“退朝”响起时,百官们如释重负,不约而同长舒口气,准备离开,这时,一名年轻的低等级官员冲到百官退朝队伍之首,拦住正举步往外走的宰相大人面前,气势冲天的喊道:“敢问大人可是宰相赵晋赵大人?”被问到的赵晋一愣,下意识点点头,正色道:“你是何人?拦住本府意欲何为?”那年轻官员见面前这大腹便便的老头承认自己的身份后,离后一步,目光上下将其打量一番,朝天呼道:“卑职总算见到了有名的大贪官了……”赵晋脸一下紫了,喝道:“大胆狂徒,还不给本府拿下!”左右殿前侍卫一拥而上。
青年官员手臂一挣,厉声道:“慢着,你们这般奴才才大胆,我虽官小位卑,但这身官服乃是皇上所赐,生杀大权也由得皇上定夺,赵晋这贪官有何颜面位尊群臣之首,在下就算揭露你的罪行,也不能随意侮辱……”
赵晋脸色更紫了,他上前一步,怒喝道:“你口口声声侮辱本官,还敢嘴硬!来人啊……还不将此人捆绑了……”侍卫又欲上前,这时,一声雄厚的声音传来------
“外面何事喧哗?不知道这是朝廷重地么?!”赵匡胤沉着脸,自殿内缓步而出。
惊动了皇上,外面文武百官齐齐跪下,那青年官员也跪下叩首。
“何人在此高声呼喊?”他目光扫视着群臣。
“启禀皇上,下官雷有邻,现为左监门卫将,刚才呼喊惊动圣驾,请皇上恕罪。”
赵匡胤看看此人,面目似乎有点熟,一时想不起来,挥了下手,意思“你接着说下去”。
雷有邻见状,手指赵晋,情绪激昂道:“今日下官是要向皇上状告宰相赵晋!”
“放肆,首辅岂是你能随便指责的,来人呀,将雷有邻带到后厅,过会朕再追究冒犯之罪。”御前侍卫将青年官员带走了,众人伏在地上不敢起身,惟恐正对上万岁爷燃烧着怒火的矛头。
“大家下朝罢。”皇帝一声令下,文武百官战战兢兢的赶紧退下。赵晋一脸莫测的尴尬进退两难。他拿眼角偷偷窥视着皇上的神情,没想到,赵匡胤眼睛根本没有看他,而是掉转头回寝宫去了。
皇上在心里生我的气,所以故意不看我,越是这样,越说明皇上心里在怪罪赵晋,如果他不当那小子的话为真,就不会这样冷漠的对待我了,看起来他在众人面前是为我保全面子,呵斥了那小子,其实,他是生气了!赵晋懊恼的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长长的阶梯,从来没有这样的长过,让他的腿史无前例的感到酸软无力……
联盟
打算回寝宫休息会儿,想起那个雷有邻还在后殿被押,赵匡胤加快脚步,直奔后殿。
“雷有邻,你从实说来,为何屡次找宰相的麻烦,莫非对朕处置你父亲雷德骧心怀愤恨?”
“回皇上,下官虽有千万个脑袋,也不敢对皇上的处置有任何不满,只是那首辅宰相太过招摇,贪贿事件之多令人发指,下官就是冒死前来指证,也算为朝廷尽力,求皇上切莫误会一片赤诚之心!……”雷有邻头点地,回道。
赵匡胤心里叹了口气,宰相贪财,他怎会不知,先不说上次发现十坛子金子之事,就是这些年奏折里进谏宰相巧取豪夺的数目,就不下几十本,他不想贬去赵晋,[奇+书+网]只因大宋王朝还需要他的辅佐,再者,怎么说他也是开国有功之臣,如果因为贪图钱财就被革去官职,似乎有点太过严厉,他不想天下人说他赵匡胤坐了皇帝的位置就忘了布衣的兄弟,赵晋是跟他一道出来打天下的兄弟,要他对患难知己下狠心,真是很难!
“你之所言也许有不实之处,朕又如何知道你弹劾宰相的句句属实?”到如今,他只好这样道。
雷有邻不慌不忙拿出怀里的一块折叠的绢布,打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递给皇上过目。
“皇上,请看,这是下官搜集宰相涉及的重大贪贿证据,甚至包括他的门生和亲朋好友都纷纷在册,其中有假公济私,侵吞公款,索贿受贿,勒索下属,鱼肉百姓的等等事件,时间,地点,人证,物证等,陛下看过后,自然明白下官所言不虚。”
赵匡胤没有表示什么,只是命随身侍卫接过绢布,吩咐按照布上仔细核对,让大理寺马上接受此案调查。
没想到是,那绢布上所说的每一条均属实!赵匡胤发怒了!同时令他难受的是,要亲自惩处自己曾经最好的朋友,尽管很多不法事件的罪证摆在眼前,他都不想将赵晋重判罪责或者重罚。他犹豫着,无法下决心!
赵光义看出来皇兄不想重罚赵晋,决定加重推波助澜的作用。如果不去掉赵晋这个心头恨,他赵光义永远只是个开封府府尹。
因此他想到了卢多逊,皇兄一直信任看好的翰林学士。
开封府书房,赵光义见卢多逊进来,赶紧关上房门,拉其至内室。
下午时分,坐着廊下绣池塘里的荷叶莲花,却见远处胤身着黄袍的身影匆匆而来……
捧上一壶香叶荷花茶,他默默倒满,一饮而尽,放下茶杯,长叹气道:“真是叫朕左右为难啊……”看他一脸烦忧的样子,在他身后解开那高束的髻,轻轻梳理着,同时将两边太阳|茓慢慢按压,希望能为他解乏去燥。
“爱妃的手真是嫩,按摩得非常舒服,朕真想就呆在这里,日日夜夜,做个甩手皇帝。”手被他回手捉住,轻轻抚摩着。开心的笑笑,抽回手,继续按摩他的大脑边的|茓位。怎么会呢?你是大宋的皇帝,鸿浩之志,岂会因为小女子的按摩就舍弃不为,大丈夫志在四方,这温柔乡,只有你疲倦时才会想起。
“胤,何事烦恼?”身子被一把搂进怀里,脸贴在他的额前。
“说了你会跟着朕烦恼的,你说,朕是那无情无义的人么?”他的眼睛闪闪亮亮的。
轻叹后,在那皱纹悄悄占领的额上亲了下,“这世间,论情义,谁能与你相比,谁敢说你个不字,臣妾首先不饶过他。”刚说完,唇舌立即被严严实实堵住了……
他的吻,仍然像当初一般,热烈,霸道,肆无忌惮,任意游走……
喘息的工夫,胤分开胸前衣襟的缝隙,将脸贴在胸前起伏的皮肤上,胡须扎着痒痒的,撩拨起无限的渴望,知道此刻他是不会防范,于是问道:“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名字里可有“日”字?”胤的动作停下,不明白突然会有此问,是什么意思,他没有问,只是想了想,说:“有啊,赵晋!”“啊!”我惊讶的叫了一声。是他?一直以为是赵光义!原来是我错了!!!
正攻击山峦的男人停下来,不解道:“啊什么啊?……”
抱住他的头,眼睛看着那双探究的,黑亮清澈的眼眸,故弄玄虚的摇摇头。
“怎么?好啊……”他用胡须在胸上来回摩擦了几下,痒痒得受不了,“咯咯”笑起来。
“说!从实招来,免你无罪!”他压低声音故作严厉的喝道。
“好好,只求免小女子一死!”我也故意装作惊吓不已的样子。
“胤,有个老道士说过,是臣妾偶然遇到的,说皇上要想安康延福,定要避“日”字的人!所以臣妾问皇上谁名字里有这个字,你说赵晋,还真是,那个宰相老头,确实权高手大,听说他贪赃枉法,为所欲为,世人皆知……”话未说完,被胤打断,
“别说了,朕也在为如何处置他烦恼,毕竟是朕一同打天下的兄弟,唉……”
原来刚才胤就是为他的去留烦恼,如果他真是那个对胤有害的人,那么,此刻除去,正是时候。后宫不能多议政事,这是规矩,皇上为此犹豫,作为后妃的我,更不能在此刻多说话,女子不能说,找个能说的男人来,倒是可以的。
宰相府内,赵晋将家里一切财物一一收拾停当,夫人从内室出来,眼泪婆娑的望着他,赵晋叹口气,默默无语。
栽在“财”字上,他无话可说,自古来他坚信“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从当宰相那天起,他就预料到,终究有一天不得善终,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也太快了点。
也许会被落井下石,开封府那边,肯定正大呼得意,自己的倒塌不正合了他的意?他处心积虑的搜罗证据不就是为了看到自己狼狈不堪吗,如果,皇上还念及旧情,如果,皇上心里还有自己,也许不会让自己死得很难看,求一个痛快,也是爽!
赵晋回头看看夫人,满头青丝的鬓角,竟然出现了几缕白发,女儿还不知道这一切变故,不说也罢,迟早会有知晓的一天。
开封府里大摆酒宴,赵光义高兴得喝得满面通红,属下的门客纷纷举杯,庆祝宰相终于到了秋后算帐的一天。
管家来报,附在赵光义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赵光义的脸更红了,眼睛发出奇怪的光芒,像夜里的狼眼一般。
候在花厅里,头上披风的帽子始终不敢摘下来,这开封府里,门客众多,来往人等,络绎不绝,担心不甚会被看出身份。
脚步声响起,门推开,又被关上,回转身,正碰上赵光义炽热如火的眼睛,他喝酒了,满身酒气,面色通红,脚下的步伐有点发飘。看来真是喝酒了,这事不宜此刻说,先走罢。
盈盈施礼后,沉声道:“看来皇叔……喝酒了,那么此刻说话不太合适,这样吧,下次再来拜访,花蕊先回了!”
赵光义伸在双臂,挡住去路,神情严肃道:“不用,娘娘好不到开封府,也是有事才来,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光义也未尽地主之宜啊……”
他说着,却打了个酒嗝,难闻的酒气充满屋子。不禁掩鼻皱眉……
赵光义见此情景,歉然一笑,赶紧用衣袖在屋子里挥舞了几下,道:“实在不好意思,刚陪属下喝了几杯,不过不碍事,娘娘有什么事,尽管说……”
见他大有不说不行的架势,也是多喝了几杯的样子,想想总之是要他说话的,早说晚说都一样。于是轻声道:“皇叔帮我件事,与你与我都有好处。”
双赢
“是吗?还有这等好事?”他凑上前,我后退一步。看着他,皱皱眉头。
他讪笑了下,在椅子上坐定,眼光突然一闪,直射而来,完全没有一丝刚才醉意朦胧的样子。
“究竟何事是你我都好的?”
“皇叔可知宰相贪赃枉法之事,皇上非常痛恨……”
“这个当然,不仅皇兄痛恨,大宋的律法也不容啊!”赵光义咬牙切齿道。
他的样子吓了我一跳,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面目可憎的说话啊,不过不管他,醉酒之人!接着道:“但本宫不认为皇上会严厉的处罚宰相大人,因为皇上仁厚宽容,心地慈善,只怕会轻饶了他……”想起那道士的预言,轻饶赵晋等同于放虎归山!
“是啊,皇兄向来姑息忍让赵晋的胡作非为,明知他夺民利己,数不胜数,却充耳不闻,这样包庇他何以服众?……”赵光义酒气冲天,满面通红激动不已。
怎么说着说着,说到皇上身上来了,真是,不高兴截住他的话头,“慢着,皇上对他是恩重如山,他却不顾身份给皇上难堪,那么多参他的折子都被皇上压着不究,他却不知悔改,让皇上为难,此人真是执迷不悟\罪该万死!”“呵呵……看来娘娘与光义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光义向来看不惯他的飞扬跋扈呢……”
“这个我知道!”一语既出,自觉失言,天,要是让赵光义明白我早得知他与赵晋不和,对我会相当不利,没准他会联想到上次中毒事件……惊慌瞄去,他神色并无变化,看来真是喝多了,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娘娘也是为扳倒赵晋而来的么?”赵光义眼睛眯起来了,眼神怪怪的。
“要不,你以为本宫来这游玩?”反问一句,同样盯着他的眼睛,毫无惧色。记得有本书里说过,当野兽攻击人的时候,只要盯着它的眼睛不动,眼神较量赢了,它自然就认输了!
没想到,此刻这招还真是灵验了。赵光义与我对视了好一会儿……都在确定对方的意图是否真实,仿佛是一场野兽与猎人的较量。最后我赢了,他败下阵来。
“说吧,需要光义做什么?”他身体松弛着,懒懒转动头颈。
“亲自面圣,要求追究赵晋罪行!”
“仅此而已?”
“是的!”
赵光义嘴角抿了抿,算是一笑,歪过头,目光不怀好意,“怎么谢我?”
“你……这话也说得出口,为民除害,难道不是开封府应该做的吗?”
闻言,他仰头大笑起来,眨眼之间,已经挺身而起,靠近身旁,在耳边低语:“光义遵命,还望娘娘莫忘,今日欠我一个情。”
酒气扑鼻而来,厌恶的掉转头,挥挥袖子,起身欲走,身上的玉佩却被他一把拉住……明白他的意图,气羞不已道:“你我身份乃叔嫂,被人瞧见死罪难逃,若不是为此事前来此,就算……”他使劲一拉,身子被拉得失去平衡,站立不稳,一下倒在他怀里……
“就算什么?”耳畔一阵热气袭来,感觉到他用舌尖轻轻咬着拽着珠粒耳坠。
气愤涌上心头,若不是为了赵晋那桩事,怎会有这般羞辱?心头一恼,扬起手回头一耳光……没有落在脸上,却被捉在铁钳般手掌里。
“嫂嫂性子刚烈,才是最惹人喜爱的地方……可惜了,开封府竟没有一个能比嫂嫂半分的女人……”
“放手!”压着声音怒喝道,“真当花蕊是嫂,就不该这样!”
赵光义不但不松手,反而一把将怀里的身体搂紧,与自己身体紧紧相贴,呼吸起伏之时,身体的各个部位暧昧抵触着对方的身体……气恼之极,恨恨喝道:“若再无礼,花蕊立刻嚼舌自尽!!!……”
紧搂着的胳膊一松,虽然没有放开,却失去了刚才那疯狂的力道,他似乎清醒了不少,语气里含着鄙夷道:“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光义,既然花蕊性情刚烈,怎么不为孟昶陪葬?不是忠贞烈妇么?丈夫未亡,怎就对我皇兄投怀送抱了?……”
他的话我无言以对,其中的原委不能公开,叹口气,泪水围着眼眶打转……
赵光义见此言奏效,心知说到软肋了,他微微一笑,凑近耳际继续道:“既然依得皇兄,为何依不得我,论人才武略,光义哪样差了?……”
真无耻,他不知道我是谁,只以为是抛弃丈夫委身宋主的花蕊,他怎么会知道这花蕊的心是王雪衣呢?但就是花蕊,也不能随意欺辱啊!仰起头,眼睛直盯着他的双眼,距离不过十公分之远,这双眼里,远远没有他兄长所具有的仁慈,宽厚,善良。有的只是深不见底的野心,多疑,诡秘……不禁笑了!他纳闷了,为这突然的笑,“为何发笑?”“笑?同为一母所生的兄弟,个性却是天壤之别!”
赵光义明白此刻在这女子眼里,自己,没有丝毫吸引力!他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兴趣!
松开手,他受伤般倒在太师椅上,花蕊的坚强让他想起一个人,那已故去了女子,脾气个性包括对他赵光义的厌恶,都那么的相似……心里的伤疤被撕开了……为何这世上绝色的女子,都对皇兄忠心耿耿,对我却誓死不从!赵光义,你究竟哪点不如他?……
至于赵晋,就算今天花蕊不来说明,他也要面圣催促处罚,花蕊的请求,是他乐意做的顺手人情,不管怎样,赵晋若被处罚,既遂了自己的心愿,又让花蕊欠了自己人情,真是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啊,刚才花蕊给予的冷漠,可以忽略不计,毕竟喜悦还是占多数……这个尤物,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这大宋江山是我说了算,到时,你得乖乖顺从我!!就像对皇兄一样的顺从……
滋生
御书房的灯光已近深夜还在明亮闪烁着……二更鼓响了,不时有身影被灯光投射在窗前,来回踱步的人,似乎被事情困扰……
赵晋的过错,怎么处罚呢?
书房内,来回走动的是身着黄袍的男人,头顶玉冠,乃当今大宋天子赵匡胤!
同时,书房内,太师椅上倚靠着的男人,面目与天子十分相似,正是皇弟赵光义。
为了将赵晋治罪,赵光义等待皇兄下最后的决定。
朕将一同奋斗的兄弟贬下宰相之位?这决定真令人为难。
皇兄若不处罚宰相,立何威为天下人看?赵光义打定主意,就是苦等一宿,也要等出答案。
他们俩都未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
光义这么着急这么坚定的要朕处罚宰相,真是为大宋子民着想,真是为大宋社稷着想么?他和宰相的矛盾天下人都知晓,赵晋倒台是他期望的,为公为私,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赵晋啊,谁让你行事不细,做人不正,将自己的小辫子被别人抓在手里,教朕有心想保你,都没有理由啊……
皇兄犹豫,是在顾及赵晋与他之间多年来的兄弟情谊,他不忍心,我就狠心了吗,若不是那赵老头欺人太甚,我何至于非要弹劾他,人不尊我一尺,我不敬人一丈,公平合理,怨不得谁,今儿个,就是等到天明,也要督促皇兄下旨贬去他的宰相之职,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再找由头革他,又要费周折,他那里,自会更加小心防范,这大宋的高官厚位,不能任由他买卖权断!我赵光义怎可容忍,皇兄之下,还有人在我之上呼风唤雨……
赵匡胤难受的回忆着与赵晋携手度过的一幕幕过往……
赵光义恨恨的盯着陷入沉思的兄长,心里烦躁不安!
“光义啊,依你之见,朕非得杀赵晋才能正朝纲,平民愤?”
“皇兄,光义明白皇兄心地仁慈,赵晋之罪,依律该杀,不过,今夜皇兄如此犹豫,足见陛下待臣子宽厚无边,既然皇兄不忍杀之,那也要流放岭南,永不叙用!……”
赵匡胤心里十二分的明白,皇弟意思流放岭南,实际上是借自己的手将赵晋扳倒,当赵光义说到“永不叙用”那几个字时,眼里流露出的狠毒令他心里一凛,光义的心胸怎么变成了这样的狭窄,用心怎么成了这样的狠毒,这是当年那个跟在身后顺从,温和,开朗的弟弟吗?他不禁退后一步,重新审视起眼前的人……
时间能改变一切!他叹口气,心里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坐在太师椅上赵光义确实不是当初跟随自己走天下行军打战的大孩子了!时间已经将他磨砺成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同时又是块线条圆滑八面琳珑的石,根据需要,他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形状,他到底是什么,赵匡胤也不能明白了!
他笑笑说:“光义,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明日朕即公布对赵晋的处罚!”
赵光义打着呵欠,满意的行礼告辞。
次日,赵匡胤满面倦容,早朝时,面带忧伤的宣布:“自即日起,罢宰相赵晋之职,出任河阳三城节度使,三日后即刻赴任!宰相一职,暂由薛居正代理;同时,封皇弟赵光义为晋王,继续任职开封府府尹,朝班时位列宰相之前!”
\Qī\消息传开,满城惊诧。宰相的倒台,令那些“宰相帮”的臣子个个叹息,不知今后命运如何;开封府热闹非凡的盛况愈加高涨了,文武百官明白,这场“双赵争斗戏”终于落幕唱完,赢家注定要开创一些更宏伟的演出计划,谁都不想错过自己能否在其中扮演角色!
\shu\芙蓉宫里的荷叶田田的铺满了一池,间或粉红花尖在绿色的池塘里高高矗立,像高傲的女子,不屑淤泥生就的荷叶奉承,昂着身子,期待着离开这里的时刻,尽管,离开会枯萎!
\ωang\胤疲惫的在凉榻上午睡,上午他送赵晋离开汴京,回来后一直躺凉亭里,默默无语。
此时,他心里非常难过,对于送走赵晋充满愧疚,待外姓兄弟尚且怜悯,可知他心地多么仁厚了,轻轻叹气,给他按摩着膝盖关节,常年的马上生涯,他的膝盖快变形了,靠近内侧的肌肉部分,磨得厚厚的茧,谁都想不到,一代君王,居然身上还有长年骑马行军后的印记。
“蜜儿啊,你可知今日宰相离别时,对朕说了什么吗?”胤深深的叹气,深深的呼吸着,那熟悉的草木清香扑鼻而来。
“说了什么?”不明白他此话何意。
“赵晋说,同患难容易共富贵难。大宋的江山,窥视这皇位的大有人在,他贪图钱财也好,买官卖官也罢,终究只是爱财之人,不至于对朕的江山有贪图之心,倒是有些人,他提到朕的亲弟弟晋王……”
“啊,皇上将府尹封为晋王了?”惊讶之下,猛然又想起那个关于“日”字的说法。
“怎么?难道不妥?”
“不是。”口里不好说什么,心里却“格登”一下,似乎看到了某些不可预料的灾难正像乌云般漂浮而来。
“朕认为赵晋有些杞人忧天、杯弓蛇影,光义乃朕一母所来的亲胞弟,朕虽是兄长,却待他如父子般照顾,兄弟之间的感情,怎能随便怀疑。”
“但是,陛下还是多加小心,有备无患也是好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咦,你也这样说,朕不爱听。”说着他要起身,面容露出不快。
胤啊,蜜儿若是告诉你,你之后的下一任皇帝就是赵光义,不知你会作何想象?还有,若是告诉你,还有几年,你将在一场奇怪的事件里死去,现在赵晋的宰相已经罢去,那个具有“日”字的人可以肯定,就是晋王赵光义,你又作何安排?还会这样坚定不移的相信亲弟弟是绝对善良绝对可靠?苍天,我不能说,也不敢说,只怕带来更大灾难!……
征南
甲戊,宋开宝七年,赵匡胤以曹彬、潘美为帅,发兵十万前往南唐。
南唐是南方割据政权势力中势力最强的一个,南唐国主也和宋主一样雄心大志,有平定中原之愿,但自周世宗攻取淮南十四州之后,南唐国力遭此重创,势力大减,已经不复当初强盛状况,但尽管如此,仍然据有江南十九州,那里安定繁荣,土地肥沃,因为地势的关系,很少遭受战争之灾,因此国力富裕,人丁兴旺,且经济发展,成为了宋主赵匡胤完成统一大业的最强劲对手。
南唐政权由于周世宗的打击,已经没有当初称霸中原的野心,只想安度岁月,而赵匡胤所有的心思完全继承当初的周世宗的打算,即一统天下,面对这咄咄逼人的来势,南唐主想出的办法不是抵抗,而是主动示好,通过经济上的屈服来得到自身不被歼灭的保证。
想当初,赵匡胤刚刚夺取后周政权时,地位还不太扎实,外方也需要稳定,并不想和南唐对战,所以赵匡胤曾经主动派人向南唐方表示友好,一向给后周称臣进贡的南唐中主李憬正为不知如何处理与赵匡胤的关系犯难时,见宋主前来表示友好,立即喜出望外,同样送出金银锦帛,表明自己的态度,甚至为了显示南唐不二的诚意,在宋主赵匡胤亲征扬州时,中主派遣亲子李从镒觐见大宋皇帝,并从此后,南唐每年大量向宋廷进贡财务,正是因为这大量的进贡和长久以来不得不做的防范工作,南唐国力更加的陷入了衰退的状况。
今大宋军队压境,南唐中主李憬将国都从金陵迁往南都,(江西南昌)面对日益逼近的亡国之胁,中主终于在迁都次年后,郁郁而亡。其子李煜继位,历史上将其称为李后主。
说起李煜,不免想起那首著名的“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
得知赵匡胤派大军全往南唐的军讯,心里竟然泛起几丝忧愁,想起那位多才多艺的诗人皇帝,除了深深的叹息,还能说什么?……
“李煜是个好诗人,好文人,惟独不是个好皇帝,否则,南唐也不会灭在他手里了。”
赵匡胤束手而立,眼望远处烟波厅,感慨道,“朕攻灭南汉之时,还托李煜写信给刘伥劝降,虽然他帮过朕,但这并不能阻碍朕一统天下的大志,弱肉强食,战场上从来没有败者的位置!……他顿了顿,接着道:“这些年来,身为一国之君,李煜除了贪图享受,何曾为富国安民做过作为?他在做的只是吟诗作画,纸醉金迷。像这样不顾民生的皇帝,有什么资格继续苟安?朕,是顺天意而为!……他转过身,目光炯炯扫射而来。
“刚才,爱妃可是为那后主叹息?”
无语……是又如何,这无情的战争,无情的侵占,或者是掠夺,都在为胤统一大业铺平道路,我一介弱女子,能有何感慨说,这样是对,或这样是错!
战争是残酷的!而战争的目的不是要制造残酷,而是以残酷为过程,获取永久的和平!
眼下,除了这个聊以自蔚的理由,实在说不出任何认可胤那番雄心大志的话了!
“来,你来看,那远处的山,水,眼下是多么的宁静美好,如果没有朕的管理,那些,只会湮没在铁蹄奔腾时扬起的灰尘里,你,明白么?……”
“是啊,不经过淬炼,不会得到好钢!若真是好钢,总会有成为利器称霸天下的时候。”
在我心里,胤也许就是那块好钢,他的所有作为,都是在向历史向世人证明,成为利器,称霸天下,是他与生俱来的特制质,他的生命里,注定要面对各种抉择,承受各种考验,他的双手,不只是属于我,而是注定要拯救无数的生命,改变他们的命运。
这样的男人,在我面前,深情款款的注视着,除了万分的珍爱,难道还能叹息吗,不,应该珍惜每一分钟,珍惜和他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环住他的腰,将脸深深埋在那个肌肉结实的胸膛里,呼吸那草木清香的味道,聆听着胸腔里刚劲有力的心脏咚咚跳着,贪婪的呼吸,任双眼湿润……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宋军已经兵压城下了,在深宫整日礼佛吟诗的李煜竟然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因为城外各个战场不断呈报的战报,全被他的近臣徐元瘐压在手里了,他怕这些令人头疼了消息,扰乱了皇上的安宁。
宋军兵营里,主帅曹彬、潘美鉴于南唐历来与宋廷关系融和之况,思考着怎样攻城方式才是最恰当的,特别是曹彬,跟随赵匡胤多年,皇上的仁慈宽厚时刻影响着他,兵发南唐临行前,皇上亲自赐给他尚方宝剑,叮嘱“自副将以下,不从命令者此剑斩之!”言下之意,将厚望寄予自己身上,眼下破城之际,怎样的进城方式代表着大宋的天子风范,天子威严。
他怕手下将士和自己想法不能一致,包括潘美。攻城时的强劲之师,若有乱来违令只举,宝剑斩了谁都是他于心不任万分心疼的!
于是,这日清晨,曹彬装急病突发,不能下地,卧床呻吟不止。
潘美吃了一惊,攻城之日,主将病倒,可是大大的不利,他率众人进主将营探望。
“将军,这急病发得可是厉害?”潘美关切的问道。
躺在床上呻吟的曹彬望望榻前的众人,无力的点点头。
潘美见曹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加着急,搓着双手,看着身后的一帮副将,全没了主意。
曹彬看看大家,一时都没了主意,乱乱的小声议论着,有的主张便衣进城绑个大夫来;有的主张秘密派人将曹彬送回就近医馆治疗……
他心里暗暗好笑,待大家都说不出什么主意时,他清清嗓子,道:“曹某之疾,自有办法医治,只是需要大家齐心协力助曹某一臂之力,若是无人反对,就按此法医治。”
大家云里雾里,互相看着,不明白是什么法子能一起协力治病的。
曹彬再次道:“治疗本帅的疾病,只需要大家今日在此保证,攻城之后,不许随意妄杀黎民百姓,不许烧夺抢掠,不许任何侵犯民众的行为出现!否则,天子之威被扫不说,这把御赐的尚方宝剑,也绝不留情!……”
众人心里顿时明白了,曹彬哪里是病倒了,分明是对大家订了一个制约之举,不由齐声赞同。
南唐皇宫里,后主李煜这日早起了点,他伸伸懒腰,便带领着小周后和左右内侍一干人,到城头上散散心,远眺一番,呼吸新鲜空气。
当李煜登上城头,往远处一望,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宋军营寨一座接一座,环环相连,已经将金陵城三面包围得水泄不通,这远远的望去,列阵规矩,甲仗鲜明,日光下,盾牌矛尖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那一片浩瀚的刺眼光芒,晃得他几乎站不稳了!
“快,快来人啦!这这些宋军在城外安扎营寨,怎么没有人呈报朕?!……”
他气急败坏的质问着周围的宦官,内侍,没有一个人敢吭声回答。李煜的脸色气得发白!
破灭
南唐军长期怠懒,少习乏练,早已成不战之师,宋军大势摆开之后,不少南唐将士主张议和不战,南唐主李煜对于不战议和当然心存不甘。此时的南唐城池,实际上已经成了翁中鳖网中鱼,但李煜还在希望能出现奇迹,让宋军退兵。
曹彬谨记着皇上的叮嘱,想着形成大兵压境的态势后,展开强大的攻心战,逼迫李煜自己献城投降,尽量避免满城百姓遭受战火荼毒。
东面,吴越王钱促率领五万吴越兵与宋军密切配合,在攻克了常州、江阴之后,迅速进围润州。润州即今日之镇江,乃金陵城的东部门户,这个门户对金陵的安危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可是南唐朝廷派往润州守城的将领刘澄却是个胆小如鼠的怕死鬼,他见吴越军与宋军联袂来攻城,竟然一箭不放,一枪不抗,就乖乖的投降献城了。
金陵城里的后主一面让陈乔等组织守城,一面派人向宋主赵匡胤乞求退兵。
李煜亲笔书写了一篇乞缓师表,派南唐大学士徐铉、周维简到达开封,将乞缓师表呈现给皇帝。
赵匡胤在讲武殿展开乞缓师表,只见此表书写飘逸,文采华美,情意哀婉,上写道:
“臣猥以幽孱,曲承临照,僻在幽远,忠义自持。唯将一心,上结明主。比蒙号召,自取衍尤。王师四临,无往不克,穷途道迫,天实为之。北望天门,心悬魏阕,嗟一城生聚,吾君赤子也。微臣薄躯,吾君外臣也。忍使一朝,便忘覆育,号啕郁咽磕见舍乎?臣性实愚昧,才无异禀。受皇朝奖育……贻责,取辱祖宗,臣所以不忍也。岂独臣不忍为,亦圣君不忍令臣之为也!况乎名辱身毁,古之人所嫌畏者也。人所嫌畏,臣不敢嫌畏也。惟陛下宽之赦之。臣又闻鸟兽微物也,依人而犹哀之。君臣大义也,倾忠能无怜乎!倘令臣进退之迹,不至忍恶,宗社之失,不自臣身,是臣生死之愿毕矣,实存没之幸也!岂惟存没之幸也,实举国之受赐也!岂惟举国之受赐也,实天下之鼓舞也!”皇天厚土,实鉴斯言。
“好一篇锦绣文章!只是于理不通!”
赵匡胤淡淡一笑,随手将乞缓师表扔在一边。
“那南唐使者现在何处,宣他进殿,朕倒要听听这南唐第一学士准备了什么说词。”
“启奏陛下,臣听说那使者能言善辩,是天下闻名的舌辩之才……”左右大臣提前劝皇上做好心理准备。
赵匡胤心里不免好笑,任你是天下闻名的舌辩之才又如何,也不过是我手里的掌握的棋子,只要我高兴,随时能将你们变成阶下囚。
徐铉进到大殿,行过礼后,想先发制人,反正是亡国之臣,哀求未必能打动宋主,早闻宋主宽容,倒不如以责问之吻先行发问。他高声道:
“自古以来,有道兴师讨伐,都须出师有名,今我南唐国主无罪,陛下却又兴兵征讨,岂非出师无名?!”
赵匡胤目光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人,心里却好笑起来,弱肉强食的道理都不懂,还为国家出使遂说,真是迂腐!但他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看他接下来继续说什么。周围的臣子都暗想,这般狂言陛下也不处罚他,皇上真是胸襟宽广!……心中都暗暗的佩服。
徐铉也楞了楞,没料到自己的开场白这样激烈,大宋皇帝竟然跟没有听见一样,丝毫不动声色,他头上冒出汗来了!这赵匡胤真是气度非凡!
随即他定下心来,接着说古论今,旁征博引,无非就是替冤枉被征的南唐抱不平,希望大宋能按照礼法退兵。赵匡胤听他口沫横飞了许久,有点腻烦,便挥挥手:“你捡重点的说,朕有点累了!”
徐铉见宋主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心里一喜,继续保持刚才的语气道:“南唐国主对待陛下,一直谦恭谨慎,如子事父,未有过失,陛下今起兵兴师,伐我南唐,乃不义之举,于情于理,都是有违常礼的!……”
“哈哈哈……”赵匡胤听到这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徐铉吓了一跳,不明白这宋主笑为何来。明明是自己的质问谴责,为何他却大笑?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赵匡胤一抬下巴,目光瞟向徐铉。
徐铉眼珠转动,不明白宋主指的是哪句,他说得太多了!他看了看上面端坐的皇帝,顿了顿,没有说出话来,脑子里却拼命在回忆是哪句。
“你说南唐对大宋如子事父?”“回陛下,正是!”
“好,那朕问你,你觉得父子之间,能分成两家吗?这是否有违常礼呢?”
“这……”徐铉心里一惊,这才明白为什么提起宋主,人人不得不服,果然思维敏捷,令他汗颜,自己的话砸自己的脚,这,怨不得谁。他哑口无言,闻名天下的第一舌辩之士就这样被赵匡胤一句话给问得无言以对!
徐铉及另一个来使羞愧而退!
可是主子交代的任务没有完成,好歹乞缓师表皇上过目了,他还巴巴的要求再见皇上,问对李后主的乞缓师表有什么看法,赵匡胤早就腻烦了他的迂腐,这下更是厌恶之极,见他问及看法,沉下脸,怒目而视道:“休再多言,多说亦无济于事,就算你南唐无罪,但天下一家之势,谁能抵挡?朕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见宋主突然发怒,徐、周二人心里大惊,惟恐再拖延下去惹恼了,项上人头不保,遂匆匆回国复命去了。
李煜听完徐铉的汇报后,心里明白,金陵破守,已成必然!
哀鸣
曹彬谨记着皇帝的命令,劝说守成将领陈乔,张洎去遂服后主,但李煜不为所动,坚持要僵持到底。
曹彬之所以迟迟不发兵,是希望李煜能主动投降,这样就完成皇帝叮嘱的“不伤城中百姓,拿下南唐“的托付。
二十七日,攻城时间到了,号角声响起,两位主帅知道场战争最后的胜负本不在同一水平上,挣扎,只能造成更多无辜将士的死亡!他们商量后,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就开了城门……陈乔趁乱赶回自己府里,自缢谢罪。张洎没有马上自杀,他自知难逃一死,但他要陪着自己的皇帝去面见大宋君王,求宋主饶李煜性命,用自己这条早该死在战场上的贱命,代替皇帝李煜去死。
李煜听见破城的号角声后,精神崩溃,退至深宫,他最后看了看这富丽堂皇的宫殿,慢慢提笔,写道:《临江仙》
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轻粉双飞,子规啼月小楼西,画帘珠箔,惆怅卷金泥。门巷寂廖人去后,望残烟草低迷……
门被推开,曹彬及众宋军士出现了!
李煜面如纸色,毛笔掉落在纸上!晕染起一大团黑黑的墨渍……曹彬将一代君王惊吓成这般,心里不忍,暗叹了声,喝令众将士退出门外,|Qī-shu-ωang|上前一把扶住几乎软倒在地的后主,道:“国主不必害怕,我大宋皇帝说过,决不伤害国主一家,你等准备一下,多带些金银珠宝,被封存过就没法再动了,你到我宋廷后,赏赐俸禄都有限,可比不得国主往日的豪华挥霍……”
李煜没想到曹彬如此善待自己,禁不住呜咽成声\泪落成行……
就这样,南唐征权在它建国四十余年之际,被赵匡胤永久的抹去了!那些锦绣河山也划入了宋廷的版图!
得知词人李煜一干人等来到汴京,忍不住好奇心驱使,欲一睹真容。这位历史上有名的词人,创出了多少美句佳词,那首“虞美人”更是被编为现代歌曲,广为流传。不过,此刻,按时空计算,“虞美人”还未出世,她若出世了,便是李煜的死期到了!
跟胤磨了磨,禁不住我的软硬央求,他答应带我一起上朝。可以见到李煜,心里欣喜无比,尽管他是阶下囚般的亡国帝。
讲武殿上,南唐众将随着后主李煜上殿拜见宋廷皇帝赵匡胤。
端坐在胤身侧的我,注视着一身颓丧气质的李煜,携众人缓缓上殿。行至殿前台阶,这李煜,此时虽成亡国君,素服愁容却掩不住满身的帝王贵气!只见他重睑隆鼻,面色白净,三缕乌黑的短须修剪得整整齐齐,配着高高瘦瘦的身材,就算神色惶恐不安,却仍有一股清淡\高雅的贵气!身后一行妃子将臣等,个个面无表情满目悲哀……唉,国家亡败,哪有精神,生死都不能掌握,还不知要面临什么样的命运,这样的颓废,也是正常!看着李煜,心里泛起莫名的同情,这个才华横溢的皇帝,真正可惜……
李煜上前跪倒在地,山呼万岁,却不敢抬头。
赵匡胤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人,没有丝毫的怜悯,相反却有几分憎恶,落得这般下场,能怪得了谁,只知道享受玩乐,不问朝事,不修兵道,国家兴亡早就被抛到脑后,黎民百姓的死活何曾关心过,有的只是沉迷作乐,花天酒地,不亡国才怪!……他看着李煜,想找一点同情他的理由,可是,李煜表现出来的懦弱神态却更让他厌恶无比。这一生,自己最恨的就是奢侈享受之徒,像李煜这样的亡国君本是死有余辜,不过既然自己说过,不伤害后主一家人,如今就该兑现,也体现我大宋宽厚仁慈之心,让天下人心服口服。
于是赵匡胤笑起来,道:“李爱卿平身。”李煜见宋主如此和蔼,有点不知所措。慌忙起来,站立一边。
“听说爱卿在江南好作词填赋,天下人皆知,今可否吟一首诗句,让朕一饱耳福?”
赵匡胤微笑道,看着面色惶恐的李煜。
李煜先是说“不敢,”见推辞不过,便凝神沉默了一会儿,想到平时自己很得意的那首《采桑子》,便咏道:
亭前春逐红英尽,舞态徘徊。细雨霏微,不放双眉时暂开。
绿窗冷静芳音断,香印成灰。可奈情怀,欲睡朦胧入梦来。
“好词!”吟声未落,听着他抑扬顿挫诵念,忍不住叫了声好,忘了胤在身边,听到这一声低低的叫好,赵匡胤略略侧了侧首,以示不悦。
“好一个翰林学士!”赵匡胤面露笑容,似乎在赞叹,语气里却含着讽刺。李煜无比聪明,又如何不明白宋帝这一句“好一个翰林学士“是贬指自己只知道像个学者一样咬文嚼字,不懂治国,拿一代君王比作翰林学士,对李煜来说,无疑是极大的鄙薄。他不敢言语,羞耻,使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见他没有言语,赵匡胤心里似乎有点舒服,舒服之下,对待处置,也就宽容了许多!他说∶“朕念你多年对宋廷进贡恭谨,现封你为右千牛卫上将军,赐封号为“违命侯“,享受王侯一级的待遇和俸禄。
李煜何尝不明白“违命侯“三个字带着怎样的侮辱和鄙视,但是,只要不被杀头,一家人在一起倒是能吃穿不愁,只是,他心里的愤恨难平,自己曾经是一代帝王,一夜之间成了阶下囚,遭人耻笑,这一切无尽的郁闷,还不能表露出来,只能在寒夜里,默默流泪……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闲梦远,南国正清秋。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
多少泪,断脸复横颐。心事莫将和泪说,凤笙休向泪时吹;肠断更无疑!
闲梦远,南国正芳春。船上管弦江面渌,满城飞絮滚轻尘,忙杀看花人!
壮大
处置了李煜,赵匡胤想起来一个人,即南唐的忠实大将张洎,当初和陈乔一起死守南唐城坚决不降的那个强硬汉。
张洎自陈乔慷慨赴死以保忠义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放不下了是自己的主子。
李煜为人懦弱,做皇帝时,几乎不问朝事,不关心国家发展,除了沉迷诗词,全然没有一个好皇帝的姿态,尽管这样,他还是要忠于李煜,不是愚忠,是坚定不移的信念,哪怕拼到最后一口气,他希望是为主子而死去,这样才够大丈夫报效朝廷的雄心壮志。
作为降臣,他担心的是宋主赵匡胤会一杯毒酒或者一尺白绫结束李煜的生命,在战场上以撕杀死去来成大义,显然不可能了,他希望自己在李煜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能用微薄的身体最后为主子挡点灾难,这,同样也是效忠。
面对这样一位不惧生死的降将,赵匡胤倒是很感兴趣。这日,他宣李洎上殿,想听听他有什么话要说。
李洎已经作好从容赴死的心理准备了。他上前按礼节行毕,静静注视着一言不发的宋主。
赵匡胤眼里喷着怒火,高高在上用轻蔑的眼光注视着他,半晌,不发一言,整个宫殿里宁静得令人心慌!
就是李洎云里雾里的时候,突然一声暴喝声响起,他吓了一跳,原来是宋主的质问声。
“你是李洎?”
李洎一咬牙,昂然道:“不错,正是本将。”
“好,朕问你,我军攻打南唐京都之时,你可曾悄悄派人出去,企图寻求援手,做最后挣扎……是还不是?”赵匡胤声音洪亮的回响在大殿,震得耳鼓发麻。
“确实如此,本将是亲笔书求援手,只可惜,并未成功,否则,也不会如此下场!…”
“既然是这样,你如今还是城破人俘,连李煜一起都成了我大宋的阶下囚,你,还有什么强硬的?”宋主气势夺人,令李洎悲从心来。他扬起头,直视赵匡胤,咬牙道:
“今天下场,是臣等不力所致,就算不被宋王俘虏,南唐主对臣也该杀该剐!决无半分犹豫,至于求援一事,事未成功,有何可言?臣乃南唐守城将士,受君俸禄,却没有为君王挡灾,这条贱命,早就该死在战场上!苟活至今,是期望有昭一日见到宋王,能亲口为我主求情,李煜从无反宋之心,坚决不降玩命抵抗的是臣和陈乔等人,与我主无关,宋王若要杀南唐将士泄愤,就拿走李洎项上人头,休得难为我主……”
张洎声音洪亮,没有一丝临死畏惧的神色,反而充满了大义凛然的气势,赵匡胤向来爱才惜才,见如此忠心耿耿的良将,心里早有收归宋廷的想法,刚才那样,不过是试试他是否真是那般威武不屈的硬汉。
这下见他侃侃而论,都为一个念头而谈,希望能用自己的死,换取李煜的生。
满朝文武百官,无不肃然起敬。
赵匡胤听他说完后,不发一言,众人都凝神屏息不敢出声大气,不知道等待着张洎的是什么处置。
张洎情知一死,说完心里话后,心里反倒轻松了,只求能死个痛快。
未料,沉默一会儿后,大殿里安静得能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突然,宋主赵匡胤仰头大笑起来。
笑声响彻大殿,张洎莫名其妙。众人面面相睽,不明所已。
“好个张洎!你还真是南唐的忠臣啊!”
张洎心里已经横竖作好一死的准备,宋主这样叹道,他只是惨笑一下。
“张洎,你效忠李煜,为人臣本分,朕不加罪于你!自今日起,你可愿成为我大宋臣子,为大宋国家强盛尽力,为朕效忠舍命?”赵匡胤的声音威严里带着温和。
张洎没想到自己一心抗宋,成了阶下囚后还直言不羁的当朝护主,不但被处于一死,还赋予重任封为高官,是他想都没想到的状况,看来外界传闻宋主威严天下,胸襟宽广,真是今日才得以知晓,张洎为突变几乎感慨得落泪,他说不出话来,只是一跪到地……
“罪臣,张洎叩见陛下,当以死效忠吾皇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即日起,你就是太子中允了、大宋臣子,别一口一个罪臣了!”赵匡胤含笑挥挥手,算是了解一桩心事。
对于张洎这样的良将,他非常满意能归纳到宋廷,散朝后,漫步走向后宫的他,心里充满了愉快,不想随便杀人,特别是这样有骨气有志气的人,能收为己用,是他最开心的事情。
开心的时候,该去芙蓉宫了。
看胤进来时一脸笑ⅿⅿ的样子,不知他是为了何事这样高兴。
“陛下,何事这样高兴?”脱去他脚上朝靴,帮他把束腰的金蟒带松开,让坐了一上午的身体彻底放松,轻轻按摩着。
“那,爱妃什么时候会高兴呢?”胤不回答,却故意反问。
“臣妾啊,当然是得到一件好宝贝的时候啊。”想想他送来的那些珍贵珠宝,娇声答道。
“哈哈哈,你就是喜欢珠宝?”仿佛看穿我的想法,他大笑起来,真是,误会人家喜欢财物吗?
假装不高兴的撅起嘴,“才不是,臣妾喜欢的东西,不都是皇上您赐赏的吗。”
“那朕告诉你,朕今天也得一好物,不过不能告诉你是什么,你自己猜?……”他神秘的用手指在我撅起的嘴唇上按了下。
“好物?夜明珠?”他摇头,表示不对。胤最喜欢马也最珍惜好马,莫非是得到良马了?
“汗血宝马?”他仍然摇摇头,故意笑着不语,看我纳闷的乱猜。
“既然这些都不是,那肯定不是东西了,莫非是得一良材?”
“哈哈哈……小精鬼!”身子被他一把搂住,转身压倒在榻上,嘴唇被他咬住……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说,你是仙女?……”
“嘻,皇上,因为臣妾知道,皇上爱才求贤若饥似渴,能让皇上这样开心的,恐怕只有这个答案……”一句话没说完,唇被衔住,舌已不能自由,胤身上的草木清香像谜幻药般弥漫在室内,蜜儿,好蜜儿,朕怎么爱你都不够,真怕爱你太少……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夹杂着女人娇柔的呻吟声……令这温暖的寝宫春意无限……
陈年
皇兄大度的将南唐降将张洎收为宋廷高官,获得朝野上下一片赞誉,无不为赵匡胤宽容过人的胸襟暗暗称道,面对众人的心悦诚服,晋王赵光义默默的沉思着。
晋王府里,赵光义酌满一杯酒,心里有些乱乱的。
说实话,他同样对皇兄的作为很敬佩,但同时也充满了嫉妒。为那个能获得忠臣称赞的英明抉择不是自己发出的而嫉妒!
作为皇帝亲弟弟,他回顾这十几年来的风风雨雨,自己所经历的种种情景,与赵晋的斗争,以及赵晋走后,自己被封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等等,实际上这几年,特别是近几年来,皇兄似乎对自己有所提防,先不说立薛居正为宰相,就是提高三弟赵廷美的地位,与自己不分上下的参议政事,再加上侄子德昭的起用,无不在表明,皇兄想逐渐的分散掉我赵光义手里掌握的权利,而失去权利的自己,将来靠什么笼络奇人异士为自己效劳,如果不是一个权倾朝野的王爷,而是一个普通的王爷,谁会把你放在眼里?还谈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赵光义恨恨的一仰脖儿,将满杯酒倒在口里!
不能这样下去了!必定有个方法可以改变这种局面!连劳苦功高的赵老头儿都被我一脚踢走,这朝廷里,还有什么我办不到的事?皇兄这样提防我,分明是心里对我不信任,他担心什么,我还什么都没做!他就开始担心了,皇兄啊,我好歹也是用生命跟你打天下换来的今天,而廷美和德昭,受过什么罪,吃过什么苦,天下成了赵家的时候他们却来分我一杯羹,这公平吗?……
酒杯被狠狠的顿在桌上,赵光义端起酒壶,再次给面前的酒杯满满斟上……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提防我什么?皇兄啊,我是你亲弟弟,当年娘在世的时候,你不是在她榻前答应,要好好对待我们的吗,你不是亲口答应将来把皇位传给我的吗?现在越来越多的怀疑从你的眼神里流露出,以为我没有发现吗?连南唐的一个降将你都可以无私的包容,为什么对我,你却小心翼翼无比的提防呢?原先我相信你会在百年之后把皇位留给我,可现在真不敢相信,这个念头到头也许是一场空!跟你身后十几年,光义何时不是勤勤恳肯恳,兢兢业业,做你得力的臂膀,做你忠实的助手,眼见天下逐渐被我大宋归顺时,你却将廷美和德昭与我平起平坐,这,公平吗?
一壶酒见底,赵光义迷糊的伏在桌上,鼾声渐渐响起。
“娘娘,有一道士求见!”侍女进来禀报。
道士?!啊!心里慌乱起来,难道注定要发生什么事情?道士为什么要来这皇宫求见呢?
“快请道长!”到底是什么事,思量一下,每次有事要出现时,老天总会给些预兆的。
还是那个灰袍老道,许久不见,他的容颜越发祥和,仿佛有点仙风道骨的神采了。
“免礼,”寒暄过后,焦急的问他来意。“道长,可有不祥之事要发生?”
“娘娘勿慌!贫道来,是有一事须找娘娘。”道长平静道。
“娘娘可识得此物?”道士拿出一个洁白玉环,这不是我以前随身佩带的那个玉环吗?应该说,是王雪衣身上的玉环。很多年前的物件了,怎么会现在出现在道长手里?
“啊!!!道长从何处得来?这是雪衣身上佩带的玉环!多年前,颠沛流离的时候,已经丢失,它究竟在哪里发现的?”失声问道,往事,像潮水一样,随着这个玉环的出现涌现出来,不该出现的出现了,是否预示着什么?
道士点点头,沉吟半晌,举着玉环道:“这物件不是今世之物,乃是唐朝李隆基赐给爱妃杨玉环的陪葬之物!”“啊!那怎么会在王雪衣身上?如今怎么又落在道长手里了呢?”
“天意啊!贫道也是机缘巧合得之,不可泄露原由,只是因为周易显示这玉环绝非常物,能合这光辉的只有娘娘,故前来证实,果然,是娘娘当年之物!物归原主!缘分注定,生生世世……”
道士摇头叹道,听到“生生世世”这个说法,心里不免一动,难道,我和赵匡胤前次缘分就是唐明皇和杨玉环?他们最后不也是悲惨分离了吗?天上人间,永隔人寰!是不是历史还要再现,还有轮回?……
顾不了矜持,一把抓住道长的袖子,急切的求道:“道长,你告诉我,是不是我们离开这里时,就能回到二十一世纪?我和他,我们还能继续续情缘、继续做夫妻么?……”
道长面露难色,轻轻退后,一甩拂尘,道:“凡事到时亦自解,娘娘何必自寻烦恼,贫道,也不能断言。”
“求求你,道长,这世上,能拯救花蕊的,只有道长你了,求你告诉我,我和他是不是还要经历分离的轮回?”
“唉,四百年后,还有情劫轮回!……”
四百年后?难道是清朝?啊,会应验在哪个皇帝身上?清朝十二帝,谁是赵匡胤的下一个角色?只有知道他是谁,他在哪,哪怕轮回,我也能找到他!真的……能找到他么?几乎要怀疑了……世事真的无法掌握,将来要发生的,今天谁能知道?就算知道,谁有能告诉我?道长是修行之人,他不可能Сhā手凡尘扰乱天意,那么我,从哪能得到答案?…。。。
痴痴的沉迷在自己的傻想中,道长什么时候走也不知道,那块玉环静静的躺在那,发出温润柔和的光芒,向个手足无措的女子,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命运……
御花园里,奇花异草,争艳斗芳,香气扑鼻。揽月亭里的小石桌上,放着些许干果蜜饯,配着清香怡人的陈酿,惹来阵阵彩蝶围绕飞舞……
大宋皇帝和两个弟弟晋王赵光义以及开封尹赵廷美一同赏花饮酒。其实,赵匡胤是有事要说,故意选择这样轻松的环境一家三兄弟和和美美的坐一块,多好的情景啊!只是不知道还有多少次机会能这样聚在一起了!
身为大哥的赵匡胤举起酒杯,道:“来,光义,廷美,今日我们没有君臣之别,只有兄弟三人长幼之分,如今时局安定,朕想回老家看看,去洛阳,去夹马营,去家乡的小街小巷走走,你们觉得如何?”
赵光义和赵廷美对视了一眼,不知道皇兄怎么想起要去家乡看看,难道是年纪大了都有点思故乡吗?他们俩笑笑,同时举起酒杯,表示赞成,赵廷美道:“皇兄,去洛阳看看也好,家乡的父老乡亲自皇兄当年离开后,再未一睹龙颜,心里都渴望得很呢,如今皇兄回乡探亲,那些老大爷老街坊的不知道还在不在,不过大哥小时候的玩伴肯定都高兴至极的……”
“是啊,皇兄前去故里,对洛阳城里的父老乡亲来说,是天大的喜讯!”赵光义随声附和道。
“噢,那,朕这次,光义陪我一同前去,如何?”赵匡胤问道,目光柔和的看着赵光义。
赵光义没料到兄长突然提出要自己陪同前往家乡游玩探亲,以前,赵匡胤每次领兵出征或者有事离开京城,都是将国事托付给自己代理,那么,这次带自己一块出游,那国事显然是交给廷美了!他心里瞬间想了许多原因。
为什么皇兄突然提出要自己陪同出游?是他思念故乡了,又不是我思念故乡,他想去就去呗,为什么非要拉上我,还在廷美面前提出来要我陪同?不是明摆着,如果我答应,正好遂了他的心愿,如果我不答应,原因和理由是什么,只不过是一场出游,身为弟弟陪同前往,无可厚非,为什么要拒绝?廷美会觉得奇怪,皇兄更会觉得奇怪!……
“光义,去是不去啊?”赵匡胤的声音再次响起。
“啊!当然,出来多年,光义也想回家乡看看,此番回去,一路上对皇兄也有个照顾,求之不得呢!”
“那好,过两天,咱们就出发吧,春光无限好,也是知人情,我俩就趁着这大好春光赶紧出游吧,朝里的事,就辛苦廷美了,行吗,廷美?”
“皇兄放心!”
收拾了半天,还没收拾完毕,赵匡胤躺榻上看着瞎忙碌的花蕊,在屋子里跑来跑的身影,指挥侍女们带这带那的声音,女人啊,一出门,就是事多!光是胭脂水粉的就带了几合!他眯上眼睛,嘴角露出微笑,嘴部线条优美的上翘着……
苦心
车轮辚辚,青呢软轿,四轮马车,随从一概布衣装扮,不奢华不招摇,甚至比州府出行场面更素净也不过份,这样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出游,料是谁,也猜不到里面主人乃当今一国之君,赵匡胤要的就是简朴,自然,不动声。
窗外的景致渐渐进入花香田野之中,赵匡胤兴致勃勃的撩开呢帘,深深吸口气,笑道:“贤弟,爱妃,你们可闻到了这田间飘来的花香?”赵光义笑着看看我,答:“我兄弟俩自小田野长大,对泥土滋味颇为熟悉,不知嫂嫂是否能感觉到花香?”闻言,笑笑,并未回答他,他当然不知道我的身份,以为是蜀国的花蕊,想她一生锦衣玉食,何尝来郊野欣赏过自然风景。
微笑不语是最好的回答。赵匡胤转头笑笑,道:“光义啊,可还记得你五六岁时,为兄背着你在外面玩时的情景?……”
赵光义笑容满面沉吟着,心里却泛起很多难言的滋味……
哥哥十多岁时,经常背着几岁的自己和外面一帮孩子玩耍,“官兵抓强盗“是他们男孩子最喜欢的游戏,按规定,每个小孩有机会做一次官兵,其他时做强盗。官兵捂上眼睛,数十下,强盗们都藏起来,官兵挨个把强盗找出来就算胜利了。每次轮到他做官兵,却抓不到那些跑起来飞快的孩子,哥哥总是悄悄指点他那些孩子的藏身地,让他出奇不意的将他们抓获,有时,他跑不过人家,做哥哥的也在暗中帮他……赵光义眼睛里有点湿润,他想到自己童年时期心理上对兄长的依赖,胜过对父亲的依赖,后来哥哥出去闯荡江湖,一下子将他抛入孤独的境地,他成了无人保护的弱小,稍大点孩子都会成群结伙的欺负他,多少个夜晚,会在睡梦里看到哥哥威风凛凛的推门而进,拉着他的手一同出去玩……
“光义?想啥呢?”问话声,打断了他的思路,眼睛模糊的感觉生生被强压了下去,大丈夫儿女情长只会于事不利,他叹口气,对自己的心说道。
“没事,看到这野外的原始情景,想起你我小时候……”
“哈哈,光义,那时你可真“面”啊!”赵匡胤高声笑道,我暗暗拉拉胤的衣袖,这样说光义会觉得没面子的,果然他脸红红的,眼睛瞟了瞟这边,显然是有些赫然……赶紧小声附胤耳边道:“别这样说啊,你看晋王……”胤再次无所谓的摆摆手笑起来……知道就算提醒他,也不会在意,爽朗,是他的个性。
行途累累,于是求着胤给我们讲故事,很多古人创立道理的来龙去脉他都了熟于胸,我常常奇怪,一个行武出身的皇帝竟然那么喜欢读书,不仅仅是喜欢,可以说达到博览群书的地步。
“皇上,臣妾知道皇上饱读诗书,不知最喜欢哪部呢?”
“哈哈,朕只是学学先人的经验而已,要说最喜爱的书嘛……”他略一沉吟,接着道:“还是《论语》。”
“啊,《论语》?臣妾也喜欢,特别是那句“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好一个君子九思,想不到爱妃也知道论语里的道理啊。”胤抚掌笑道。
“皇嫂看来读书不少啊。”赵光义眼一转,语气里有点意外。
“光义,平日里多看书,百益无害啊……”胤语重心长道。
赵光义伸伸懒腰,道:“论语啊,我知道啊,什么,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还有,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对不?……”
赵匡胤笑着与我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其实赵光义私下里也很好学,只是不表露出来,他心思很深,表面上谦恭收敛,实际有时言并不由衷,这次,胤刻意要他一同出游故里,意思很明显,希望能通过共同出游明白,兄弟之间的感情是最珍贵的,任何名利都是过眼烟云,不要因为私欲毁了兄弟感情,游览家乡的山山水水,唤起他心里曾经经历的点点滴滴,那些兄弟之间一起走过的岁月,或喜或悲,拾起往事,对重修亲情有很大的帮助。
我理解他,明白他的用心良苦。晋王这些年背着他做了很多事情,招兵买马,扩充人手,光是幕僚就达一百多人,这些都是需要银子来支撑的,而晋王手里的财产,积累得非常丰厚了,进贡,贿赂,等等,全国上下多少达官显贵都想讨好这一人之下的主子,包括外邦使者,也会小心迎合他的胃口,可以说,晋王府的金库,富可敌国。这对赵匡胤的王权来说,都是潜在的威胁和危险,同样的事情在赵晋身上发生时,他可以决然命他告老还乡,换在亲弟弟身上,却不忍之又不忍,明知是养虎为患养疮成痈的痛,赵晋当初离开时说的那句话,还在赵匡胤的耳边回响,就是兄弟啊,也不能不防!……一母所生的兄弟啊,血脉相连,怎么可能要去防患不测之心?不过,这些年黑衣卫报上来的线索,确实令人忧心忡忡……身为兄长,他的责任是保护家人,同时他是君王,大家小家面前,当然应该舍小顾大,想到此,赵匡胤心里疼痛起来,难道要……他的心再次为下面要出现的念头感到愧疚,怎么能亲手去……谁又能保证,拔除之后,心是不是会更痛……
赵晋离京一年后时,他将赵光义调离开封府,让三弟赵廷美接手开封府尹,同时让长子德昭升任兴元府尹,另一个儿子赵德芳,也封为贵州防御史。这样做的目的。是分散赵光义手中的权利和削弱他的势力,同时也暗示他,如果再肆意妄为,异乡天开,将个位高权重的首辅贬为两手空空的亲王也不无可能!
还是采用柔和点的策略吧,比如这次出游,培养一下多年浸泡在政治里的亲情,快变质了!他宽慰着自己,等于在宽慰那些威胁他政权健康的害虫,好点生活,只要大家都好好的,明知你们存在,也不会伤害你!
马车里的赵光义闭目昏睡着,看起来是车马劳顿,疲惫不堪,实际上,虽然双眼微闭,似乎沉浸在与周公下棋的梦乡里,但他的脑子,却清醒得很!一路上,皇兄坚持要与自己同坐一辆车,意欲何在?按说,皇上和妃子共坐一车,倒属正常,可是,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和哥哥嫂嫂共同一车,不仅不方便,还要时时答话应付,有时不免有些尴尬。毕竟男女有别啊,嫂嫂虽然是妃子,但也不合适面面对坐,目光总有碰触的时候,单独时倒无所谓,秀色可餐,可是边上坐着皇兄啊!如果只是兄弟俩也无妨,真不明白这样什么意思,赵光义只好一路上闭眼打盹,假寐不语。
很少长时间的和皇兄面对面坐着了,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赵光义下意识里又想起母亲说的那番话,如果哥哥驾崩,皇位就传给弟弟。可是,多年过去了,皇兄眼看年逾知天命,却丝毫没有病倒之迹,反而显示出越发强壮健康,精力充沛,特别在花蕊面前,神情语态仿佛情意深重的年轻人,目光明亮得谁能看出这是快五十的中年男人,那花蕊,也是奇怪,几年如一日般的娇媚,岁月流逝,她却不曾衰老半分,皮肤凝滑,唇红齿白,眼波流转,呵气时芬芳如兰,无限风情弄得人心痒痒的,柔弱无骨的手轻轻放在皇兄的掌心里,那份不自觉的亲昵自然,令人生气到发恨!为什么不是我的?如果我是大哥,她就是我的!还要等多少年,才能得到属于我的一切?皇位,权利,江山,美人……
唉……时间啊,不是说时间总会像流水般消逝吗,怎么在他们身上,就没有流逝的踪影?莫非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术?赵光义心里念头一闪,几乎绝望,呼吸也不匀了,不能这样!苍天,不要啊!一定有办法可以改变这一切的,我赵光义什么都不差,论才智,武功,功劳,对大宋,我响当当做得了皇帝,可是,现在,都快四十了,却没有一丝希望!相反,还被削弱了势力!……
不知不觉中,他咬紧牙齿,脸颊的咬肌悄悄隆起……
故里
“光义?……”赵匡胤无意中看到坐在对面的弟弟闭着眼却咬紧着牙关,面色沉重,莫非病了?他焦急的摇摇赵光义的胳膊,“光义,怎么了?快醒醒……”
赵光义一惊,猛然睁开眼,赵匡胤一脸关切的正望着自己,他长舒口气,淡淡一笑道:“没事,没事……”
赵匡胤看到他的眼睛精亮冷静,不似刚从梦中醒来时的样子,心里明白了几分,但他没有说破,仍然是关切的语气,道:“贤弟啊,注意身体啊,你看看为兄这些年不曾倦怠武功,这身体自然结实得很,平时里,少饮酒勤练功,大宋江山有你我兄弟在,才有希望强盛……”
一语既出,字字却似重锤敲击在赵光义的心房!……身体结实?看来很注意保养!何时是尽头?兄弟江山?说明大哥还是明白这江山有我一份功劳的!将来即位的会是我赵光义?既然有心传给我,为何又将廷美和德昭提拔起来分走我的权力?分明是担心我权倾朝野对他不利!到底是什么意思?唉……
赵光义眼神迷茫的投向它处,不期碰上那水清清的一双眸子,正目不转睛看着他,似乎在琢磨他的眼光里隐藏着什么,他心一紧,这女子,外表与内心有着天壤之别,五官娇媚,神态妖艳,但眉眼之间的聪慧神情,无不反应着内心的机敏,睿智,谜一般的女子!他望着她,用自己黑白分明的重睑双瞳平静的直视着她,她立刻将眼光挪开了,躲避这射来的探究,却将手轻轻放在赵匡胤的手掌里……
只是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可以看出俩人的感情多么亲密无间,不是扭捏作态,而是随心所欲的,下意识之间的动作,赵光义眼睛随着那双小手伸出大手掌心时,也痴痴停留在那里,心,酸酸的无比凄凉……
二十一岁离开洛阳,厮杀拼夺,历经磨难!三十三岁黄袍加身登上皇位。眼看快十七年了,自己也近五十,后面的辉煌将怎样谱写……赵匡胤沉默着,看着窗外越来越熟悉的风景,胸潮澎湃……这身子下的座位,谁是将来最合适的人选,他心里非常清楚,但是,他不想这么快的定给谁!虽然儿孙满堂,自己仍然年轻,就是五十岁又如何,创事业的精力绰绰有余,治国经验,政治思想,继任者绝对胜不过自己,既然还有能力担任富国之任,继承王位的话题,就没有谈论的必要,他的心思,朕怎会不理解?光义啊,这大宋的皇位朕会按照当年应承母后的约定执行,你就静静做你的晋王,平心静气的待朕百年之后,一切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何乐而不为,没必要暗暗收买各路大臣,结交江湖术士,扩大手下幕僚,朕不追究,是因为念及母后嘱咐,别做伤害兄弟感情的事情啊,身为兄长,怎么会亲手处置血脉相亲的手足,不过,这次出游让你随行,希望能唤起一些你我兄弟之间的美好回忆……
眼下正是三月花开的季节,四处彩蝶飞舞,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快看,皇上,那个女子挎着竹篮干嘛去啊?”远处,果然一个蓝衫女子,花布包发,挎着一个大竹篮,急急走着。
“傻瓜,这自然是给田间劳作的丈夫送饭去的!”胤笑着答道。
“送饭?送饭去在田地里吃么?”禁不住向往那种布衣夫妇男耕女织的生活,神情里不自觉流露出羡慕。“哈哈哈…。。。爱妃莫非想体会这样的生活?”胤笑起来,明白我的心意。
“根本不可能的,我们不是平民夫妻,怎么会体会到那种生活。”遗憾,真心的感到做一个贵妇也不是什么很开心的事情。
“怎么不可能?回京后,朕下朝后,去爱妃后花园种上蔬菜,等朕肚子饿了,你也给朕挎个大竹篮送饭,不就是了?”胤调侃道。
“真的?陛下愿意这样做?”真的很高兴,堂堂君王竟然愿意为我做个平民般的种菜,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感动的?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不离不弃!
胤一把抓起我的手,放在眼前细细的看。
“看什么,有花儿吗?”不明白他看手掌做什么。
“当然,是否贤惠持家,能看出来的,爱妃这手,细滑如凝脂,只怕沾不得水啊……”
他一本正经的说道。“为何?”“放水里会融化的!”还是一本正经的语气,我却为这奉承话还拿着严肃的模样“噗嗤”笑出了声……
“皇上……”撒娇笑起来,全然忘了对面假寐的晋王,也许他睡着了。
一行人不慌不忙,骑马乘车的,沿着官道,慢慢行驶着……
这时,风光无限美好,赵匡胤没有乘车,而是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四下欣赏着大宋江山一片繁荣安定的风光,他心情高涨,举目望向田野,时值三月,正是农民播种之节,但见田野里,背箩撒种、赶牛犁地、弯腰Сhā秧、挑水灌溉,大家都在忙碌着田间农活,木车,水牛,来来往往,穿梭不止。泥土的芬芳和着麦苗的清香钻进他的鼻孔里,他深深呼吸着这创造生命的原始滋味,情绪激动的翻身下马,走到路边麦地里,闭上眼,伸手一抓,一个大麦苗被他掳在手里,他仔细一看,高兴得回头冲人马队伍喊道:“今年肯定又是一个丰收年!”
“你们看,这是老天爷要保佑大宋的象征啊。”赵匡胤回到马边,将手里的麦苗递给赵光义和车上的我看,“这麦苗绿油油,茁壮结实,叶落杆粗,一定能结出好麦穗儿,大宋前几年遭受天灾,老百姓吃了不少苦,眼下,这好光景来了,今天一定大丰收啊!……”
“陛下,这几年,蒙皇恩浩荡,老百姓日趋富足,都说是托陛下的洪福才有今日的兴旺,田地丰收,大宋强盛,都是陛下的英明领导……”赵光义上前说道。
马屁精!坐在车内,看他赶紧上前附和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轻轻骂了一句。
几天后,终于到了洛阳南郊。大宋皇帝赵匡胤的父亲赵弘殷就埋在此地,回故里,首先要祭拜的便是父亲的坟陵。
再起
当赵匡胤跪在父亲坟陵前一刹那,心里涌起深深的悲哀,眼泪竟然控制不住,潮湿了面颊……
不孝子赵匡胤前来叩拜父亲大人,父亲大人在天之灵此刻若有知,能原谅孩儿最后未尽孝的罪过!当初父亲病故时,因为战事纷乱,军情紧急,匡胤身在千里之外,病榻前照料父亲的只能让好友赵晋代为……赵匡胤因父亲之死想到赵晋与自己的兄弟情分,诸多感慨,手捶胸膛……无法制止的哀痛像洪水一样的倾泻而下……
父亲对自己的期望,却没有活着时能看到,他坚定不移的认为自己儿子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能创造出一番伟岸不凡的天地,所以当赵匡胤要行走天下立战功成事业时,父亲是理解的,并且毅然支持……几十年过去了,父亲啊,天下成了赵家的王朝,孩儿总算不负父亲大人所望,成了人中之主,这一统天下的大志,眼看距离成功越来越近!可是,高高在上的许多年,权利无边的黑夜里,孩儿……孩儿却是孤独而痛苦的!没有人真正了解我,没有人理解当初孩儿解除兄弟们兵权时的苦心……或者,背地对赵某颇有微词!当年出生入死、忠心耿耿的“义社十兄弟”,为了稳固大宋江山,孩儿只能将他们解散回家,卸去权利,以荣华富贵修身养性来安置他们,王审崎、石守信、张永德、韩令坤等等,当年的铁血兄弟啊!有的已经和父亲一样,地下作古;还活着的如今在家闲情雅致安然度日,但当年的雄心壮志,早已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大家心里,都认为孩儿容不下他们才出现“释兵权”结局的!孩儿对不起这帮兄弟啊……现在朝廷一班大臣畏惧自己,其实畏惧还不是这手中的权利!一旦政权改变,皇位移主,五十岁的赵匡胤,在谁眼里还是英雄?还是伟丈夫?不过一年近花甲的老人而已!父亲,你可知道儿的心是多么的寂寞冷清,心里藏着的苦楚谁能知道……处置赵晋,儿真的……真的难受至极!虽然是他贪念太多造成的后果,毕竟是随儿一起打天下的兄弟,因为银子,他把自己前途,壮志统统断送,而您的孩儿,却把朋友抛弃了;说起来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但儿心里,仍是天大的不忍、天大的惭愧!当初同生共死的兄弟,连命都可以相送,出来闯荡,不就是希望过上好日子才浴血拼搏的吗,最后却是因为维护国家,儿不得不狠下心肠,将恩重如山、亲如兄弟的朋友前程毁掉……
兄弟之间,是不是比朋友之间要亲密?父亲,光义的野心你在地下一定能洞悉仔细,孩儿本来打算百年后,将皇位传给他,可是,光义,我的亲弟弟,却背着我暗地做手脚!如今,兄弟亲情所剩无几,有的只是对皇位的虎视眈眈、垂涎欲滴,恨不得明天就是我这个皇帝的归天之日!真是令人心寒啊,儿子出来闯天下,最后得到的就是这个结果吗?得到了所有,失去的却更多!表面看起来,忠义之上,儿子做到了,对朋友,家人,安排妥当,实际上,背后骂我恨我的,孩儿怎会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兄弟我的朋友,都不能理解我的苦楚呢?父亲……这皇位,孩儿,坐得好累……父亲……
赵匡胤哭倒在坟前,天公随之动容,竟然下起了毛毛细雨……
哭过之后,心里似乎好受一点,他命左右拿过弓箭,面对西北方猛然射去,箭飞驰而出,直到远方落下……
“尔等过来,看到那箭落下的地方没?将来朕百年之后,就来这里陪伴父亲大人,不过,为免挤了父亲大人,将朕的陵墓修在那箭落的地方罢!……”
一言既出,惊得大家目瞪口呆,这是哪门子的交代啊!众人齐齐跪了下来,高声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胤的话却令我眼泪瞬间唰的滑落下来,居然想到这些,他预感到什么了?或者,这一切,预示着,该来的不久会来了……
“好了,都起来吧。”皇帝神情疲倦的挥挥手,转身向小路走去。
二更了,赵氏祖屋内,大家香甜的入梦深眠,四下里静悄悄,除了远处微弱的虫声呢哝……也许是白天太惊讶所致,我却无法入睡,不过,扰乱时空后,身体和精神都没有人间的正常的吃睡规律。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些。
白天胤在父亲坟陵前的悲哀,此刻像烧山的浓烟一样弥漫袭来,让我心底感到窒息!是否,离开这人世的悲哀快要降临了!是否,在胤身上,将要遭受怎样的劫难?……又惊又怕之下,对将至的无形危险产生的畏惧感使我内心禁不住的颤抖……
时日不多,离那道士预料的日期越来越近,十月!天!如果十月前,杀了那个传说中的男人,是否可以改变一切?历史呢?是否也会随之改变?……管他什么历史,现在我所经历的就是历史,杀了他!如果真能改变胤的命运,大宋王朝是否会展开崭新的页面?赵匡胤,开创宋朝的英雄,怎能不明不白的消失在历史里!我,上官蜜?王雪衣?或者费花蕊,不论肉体是谁,都是一个扰乱时空的女人!……哪怕万劫不复,哪怕千刀万剐,永世为奴,也要在活着时尽最大的能力去保护他,改变他不测的命运!因为一份爱,已经到了无惧生死的地步,何况杀人!……
回到汴京后,第一件事便是仔细筹划帮手!谁能在最后关头成为我的帮手?完美的计划只要开始实施,就不能失败,一个身居后宫的女人,随便走动,会惹人生疑,|Qī-shu-ωang|需要一个能随便自由行走的人来协助我的计划!张永德回故里了,高怀德远在家乡,朝中能对我忠心不二的人他们俩是最可信的,眼下,必需再寻找一个,否则,仅靠花蕊,很难实现!
一个身影急急而来,端着盘子,盘子里放着金丝玉碗,那是给胤盛点心的,他?眼前一亮,他!对了!多年来皇上身边最贴心的不是他吗?宫里宫外出入自由接触众臣做事也很方便,探听消息不动声色行事不露痕迹是他的风格,关键是,他是胤身边最信任的人!好,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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