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小晚是被奔马颠醒的。她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时,正看见一颗马头在她前方忽上忽下喘着气的狂奔。她挣扎着想要动一动,才发现自己被人牢牢的揽在怀里,此刻正背靠着那人的胸膛。
昏昏沉沉中,蒲小晚不动声色的,下意识的坐直,慢慢离开那人的怀抱。刚刚动了动,后面坐着的人就开口了,“醒了么?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咱们还要赶两天一夜的路呢,你再睡会儿罢。”
果然是他的声音,蒲小晚不说话,只是伸出自己的手背,去探自己的额头,额头烫,手背也烫,摸了摸也探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于是作罢,垂着头,看着那颗摇摇晃晃的马头发愣。似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环着她的人很适时的说,“方才在集市上买的。”
蒲小晚挪了目光,垂得更低一些,停在自己身上,身后的人果然又立时明白了,解释道,“你衣裤全湿,染了风寒。而且那湿衣还是在神捕山上穿过的那件白衣,太显眼,我买了套干净的粗布衫子替你换过了。”
换过?他自己动手换的还是请人换的?
也许前者机会更大一些,时间紧迫,神捕门的追兵也许下一刻就能追上。不过蒲小晚也懒得去想它,脑袋昏昏沉沉的,连他在耳旁说话的声音似乎都是从九霄云外飘过来的,软软的还夹着厚厚的棉花一样,让她没什么力气去思考这个已然既成的事实了。换了就换了吧。
她默不作声的把搭在他手臂上的两只手放下来,手指稍微动了动,这才迟钝的感觉到无名指的肺经|茓上各扎着一根银针。扎银针在这里?
虚无缥缈夹着棉花的声音马上就传过来了,“你染了风寒,扎那里应该多少有些效果,忍着些,等到家了给二妹看看就没事了。”赵希孟有节奏的夹着马腹,尽量保持着会让她感觉舒服点的姿势骑着马,心下正对自己内伤外伤毒伤的药都随身带着,偏偏没带治风寒的药而懊恼不已。若是后面没有追兵,他倒可以不慌不忙的去寻间药铺子抓药。现而今……还是等神捕门的人真的被全部甩掉再说吧。好在,他还随身带了把银针。
赵希孟专心的驾马,怀里抱着的人却突然开口说话,“你懂医术?”
赵希孟稳一稳心神,确定并不是自己的幻觉,她确实说话了,而且还是在问自己,便谦虚道,“略懂点皮毛。”
“会切脉?”
怎么突然这么多问题,莫非人病了,性子也会跟着变?不过赵希孟还是如实回答了,“皮毛。”
蒲小晚又不再说话了,重归安静。
赵希孟继续催马前行,行不到几步,猛然想起来些什么,心里咯噔一下。她不会……这样就猜到了吧?
赵希孟此刻心中所想到的,和蒲小晚心中所忆起的,确实是同样的事。
一叶山庄里,最先发现“叶林”真实身份,看破蒲小晚的人,不是许燚,而是他赵希孟。他那日闯进蒲小晚和许燚的房间,连点蒲小晚身上数处大|茓的时候,便已知晓了“叶林”是女儿身。只是他当时并没有揭破,事后许多天,才将此事故作神秘的告知了许燚。
而在农舍前的草丛里,赵希孟还没来得及撕下蒲小晚脸上的面具便果断的选择了救人,也是因为他替蒲小晚一切脉,便已有七分肯定她就是他在一叶山庄见过的那个人。
人的脉象时刻在变,但脉象却同人的外表和性格一样,同一个人,即使再如何变,还是会有相同的脉象“性格”存在。只是这样的“性格”能够被切出来,甚至在不切脉的情况下以真气试探周身大|茓就能得知,只怕不是“皮毛”的医术就可以办到的了。那日在一叶山庄,赵希孟其实在点|茓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蒲小晚身受内伤,且伤未痊愈了。赵希韵的医术高超,赵希孟的医术,其实也算得上高明了。
不过蒲小晚自己不说出来问的话,赵希孟是打算死不认账的。现在她问了,知道了,接着偏又不说话了……赵希孟编好的满肚子说辞和谎话,就这样被堵在了喉咙口,不上不下,不觉有些闷的慌。
沉默了一会儿,蒲小晚终于又开口了,“为何救我?”
赵希孟眉开眼笑,刚刚想好的那肚子说辞立即抛到一边,及时编出另外一大套来,“我只是折回神捕山,想寻机制造骚乱,将追希洵他们的人引回来而已。没想到碰巧遇到你,所以顺手做做好事而已。”
“在拙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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