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决定结婚的时候在这里跟你说过的话吗?”她静静地注视窗外西沉的残阳,眼底被镀上一层瑰丽的色泽,“这场婚姻本来就是场契约,彼此各取所需,现在来看,并没有违背初衷。”
“你的目标,达到了吗?”
“算是吧。”她浅浅笑了下,“母亲和诚一无辜死去的仇恨,那些人从我们夺走的东西,我都可以夺回来了,不仅如此,还有金钱和力量。”
“可你看上去,并不是很兴奋。”
手冢国光却是淡淡地道,有季抬头看他没有表情的脸,出神了片刻,无辜地弯了弯嘴角。
明明是在笑着,他看在眼底却觉淡淡的怅惘。
桌子上的手机蓦地响起来,陌生的来电。
她接起来,那一头却是静地诡异,隔了很久才传来熟悉的声音。
“有季。”
对方轻轻地唤她,这女子却是倒吸了口冷气:“枢?”
被警方全国通缉,却至今仍在逃的长谷川枢。
“难得你没有破口大骂,有季。”那一头的男子却是笑起来,甚是安然的样子。
有季怔怔的停滞了片刻,深吸一口气,抽身走进办公室的里间,压低了声音:“你还敢打电话过来,不怕我通知警方吗?”
“我人在大阪,搜查一课已经封锁了周围。”枢却笑,“也许明天的报纸便会发布我这个重要嫌疑人落网的消息了吧。”
有季了然,勾了下唇角:“在警视厅的围追堵截下逃之夭夭两个多月,终于走投无路了吗?”
“我厌倦了,有季。”枢却道,“这场游戏我不想再玩下去了。”
“枢……”
他的言语低缓,似乎有着不寻常的味道,她听得一时皱起眉,而对方却是毫无察觉,兀自说下去。
“刚才关西日落时候的景致很美,便想跟你说说话。”他道,“有季,很恨我吧?”
她顿了片刻,想要说什么,对方却已经继续了下去:“可是我也恨,而且不知道去恨谁。”
他的声线平缓,言语却变得苍凉起来。
“还记得那一个晚上吗,我们看到的事实。你没有看错,是我母亲将栀子姑姑从楼梯上推下来的,因为当时姑姑已经掌握了她和迹部雄一之间的秘密。你走了以后,我冲进去质问母亲,她竟然没有隐瞒,将所有的真相告诉我,我的人生从那个时候起便被颠覆了。”
“曾经以为的父亲不是父亲,凭空又冒出来一个陌生的生父,母亲是杀人灭口的凶手,所有的一切都混乱了。在你看来,我享受着长谷川家赐予的一切,以长谷川家的基业争夺迹部家族的权势,为着自己的野心不惜牺牲无辜者的鲜血,是,我是有野心,从那时候起母亲便反反复复的要求我,去夺取迹部家族的权势,我所谓的生父在暗中栽培和支持我,甚至不惜牺牲掉自己,可是你知道吗,迹部雄一临死之前对我说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他说,枢,你是我的延续,你活着,我和迹部景吾父子也会延续下去,直到胜利为止!”他的声线鲜少起伏,说到这里却是隐约扬了起来,仿佛咬紧了牙关,“对他而言,我只是一个象征,一个用来证明他和迹部景毅父子争斗的胜利的象征,一个工具而已!”
有季微微怔住,握紧了手机,那一头却是长长叹息了一声,仿佛在竭力调整失控的情绪。
“很多时候我会觉得,我的人生被人掌控在手中,毫无选择的余地。”枢继续道来,“可是不由自主,却又会费尽心机,去抢去夺,我看到你憎恨的眼神,看到你站在迹部景吾身边的样子,便会疯狂嫉妒!明明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他是高贵骄傲的财阀继承人,而我却是不名誉的私生子,明明是我先认识你,却眼睁睁看着他……我想要夺走他的一切,只有这一点,遵从了我自己的本心……”
“可是我终究还是失败了。”他自嘲的笑,“败给你们。”
“枢。”有季微微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一头却是沉默一阵,像是释然地笑起来:“没有什么,只是突然感到累了而已。”
“去自首吧,法庭会酌情处理。”
“你希望我得到宽恕么?”他反问,竟有嘲讽的味道,“我以为,你应该恨我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才对。”
她沉默了一下,点头:“也没有错。”
枢笑起来:“有季,到了这时候,你连骗一骗我都不肯。”
“枢……”
“算了。”她皱眉,却被他打断,“反正我已经累了。”
然后挂机,再也没有了声音。
有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怔怔望着手里已经失去了通话信号的手机,抬起头来,窗外如火的暮霭映在眼底,一片血色。
“是谁?”
手冢国光在门边问,她迟疑了下,阖上手机翻盖。
“枢。”
“怎么会是他?”
“不知道。”
“要通知警方吗?”
手冢国光似是有了几分警戒的味道,她却是摇了摇头:“没必要。”
此事便不再提。
这一夜,他们谁也不知道,远在关西的大阪,警方与黑社会组织发生大规模的枪击战,多名黑社会头目被当场击毙,数名刑警受伤,次日清晨的早间新闻里,一具一具的尸体被一次抬出,其中一具身上覆盖着白色的纱布,一半被鲜血浸染,掀开时依可见这名年轻男子被血污沾染的身躯和面容,依稀能够分辨出五官英挺的线条和合紧的眸子,神态竟是安详,仿佛从无止境的噩梦和疲倦之中解脱一般。
彼时有季站在电视机前,错手打破一只牛奶杯。
她看着屏幕里血肉模糊的尸体,一时并没有大悲大痛,或是极致的快感。
仿佛是血债得到了抵偿,所有憎恨便也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枢,或许还能够与警方周旋得更久。
只是,他已经厌倦了。
她想起前一天他淡然的言语,蓦然才发觉那已是最终的遗言。
女子叹息了一声,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一时间却有头晕的感觉袭来,肠胃里翻江倒海地作呕感,跑到水槽边上一阵干呕,却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定了定神缓过口气来,转身去倒水喝,一个念头却风驰电掣般地闪过了脑海。
她倒吸了口气,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
“不,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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