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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乾隆废后翻身记 > 54.夫妻夜战

54.夫妻夜战

小**身份特殊,一来就先去大明寺等各大寺庙烧香。到晚上,回到双槐园,听说乾隆出去游湖了。吓了一跳,赶紧去皇后住处探望。到门口,被三个太医堵住,“活佛­干­殿下,主子娘娘头疼,需要好好休息,您还是改天再来吧。”

太医身后,张月冲小**眨眨眼。小**会意,作出几分担忧,问了好一阵子,“皇额娘怎么了?好些了吗?吃了什么药?可是要好好休息,别再吹风啦!”

孝子做足了,这才回去找纪晓岚,商量办医学院事宜。

这天乾隆出去,吴来破天荒没有跟着。乾隆知道吴来老家在扬州,此去定是与家人团聚,没有细问。

坐在轻舟之上,吹着湖面微风,看岸边垂柳依依,水面碧波荡漾,身边和珅带着曹武德用心伺候,乾隆心情好,不由诗兴大发,“这个——”

正想吟诗,就听水面上,悠悠荡过来一阵琵琶合奏,有吴侬软语唱来:

春季里来白花香,

大姑娘对窗绣鸳鸯。

忽来一阵无情­棒­,

打得鸳鸯两离伤。

……

和珅登时就急了,“曹武德,怎么回事?万岁爷来游湖,怎么还放外船入内。”

曹武德紧跟着表态,“臣看管不严,这就去赶她们出去。”弯腰赔罪,说了半天,一双脚也没挪动一寸地方。

乾隆一摆手,“不必了,让她们唱吧。”

和珅奇了,往常这说话,乾隆不应该说:“不必了,让她们过来,到龙船上给朕唱吧?”怎么今天,改做君子啦?

作者有话要说:老抽老了,泡妞也泡不动咧!

负心老汉

其实,和珅是误会乾隆老抽了。人家好歹是个风流天子,再风流,那也是天子啊!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吩咐:“和珅,去给朕找俩粉头来,朕要快活!”一国之君,就是逛窑子,也得讲究个情趣不是?更何况,如今乾隆,已经到了耳顺古稀之年,心境与孝贤皇后去世之时,大不一样。对老娘、老婆、儿女们关心,逐渐多起来。

听了一会儿曲子,乾隆累了,直接吩咐回去。至于那唱曲之人,连问都没问。

回去路上,乾隆特意嘱咐:“十公主跟大格格喜欢吃。朕记得,扬州蟹粉狮子头不错,回头,叫人弄来尝尝。小孩子不能多吃寒凉之物,用三套鸭配着,再有桂花糖藕粥、笋­肉­锅贴,给十八阿哥、十九阿哥他们送去,叫孩子们尝尝鲜。”

和珅笑着答应,转头去吩咐。曹武德一路将圣驾送回双槐园,还想着,要不要问问和大人,今晚的曲子唱的如何。哪知,和珅送乾隆进去,转头回来找自己。

曹武德受宠若惊,几步迎上去,低声问:“和大人,您看?”

和珅一笑,四处看看,“怎么不见知州巴特尔大人?”

曹武德急忙回话,“巴大人继父要来,哦,就是江苏知府喜塔拉海富大人。听说船到江口,巴大人去接了。”

“怎么,海富大人是巴大人继父?”和珅琢磨一番笑了,这不是说,十二福晋跟巴特尔大人是同母兄妹嘛!怪不得,皇上一来,巴特尔就把青楼关的关、锁的锁,这不就是为了保护亲家母皇后娘娘嘛!

这个十二贝勒好福气,岳家有这么实在的亲戚。和珅想到这儿,再看曹武德,温和笑笑,“今日真是辛苦曹大人了,你看,万岁爷非常高兴。刚才,还夸今天船上的点心好。明天再做一些,跟着来的贵人们,还都没尝呢。还有,几位小阿哥、小公主、大格格也跟着来了,多做些小孩子喜欢的。保准圣颜大开。”

曹武德急忙躬身答谢,“那——和大人,这曲子?”

“哦,这个啊,你看,天也不早了,明日还要伴驾,回去歇着吧,曹大人,请!”

和珅说完,行个恭送礼,转身走了。

曹武德迷瞪半天,低头回去。一路不得其解,十五阿哥不是说,万岁爷最喜欢听吴侬软语。这可是专门叫宋玫瑰教导的苏杭话音,怎么万岁爷就是没反应呢!

出了双槐园大门,曹武德也不上轿,带着随从溜溜达达,琢磨办法。眼下五月初,琼花开败了,扬州景致,万岁爷八成玩腻了。除了小吃名胜,要想在万岁爷面前驳个好,也就只有进献女人。可是,和珅这个龟孙子,油盐不进。十五阿哥是皇子,身份不合适。该摸谁的路子呢?

正走着,前头撞上一人。就听那人大骂,“走路不长眼啊,也不看看这是谁的轿子,说撞就撞!”

曹武德正要发火,轿子里头一人­阴­阳怪气说话,“罢了,如今出门在外,别给咱家惹事。”

这个声音曹武德熟啊,急忙躬身在旁,毕恭毕敬回话:“原来是吴总管,小的曹武德有礼啦。”

吴来刚从弟弟家出来,拆散鸳鸯不成,反而被吴奇痛骂一顿,心中有火,听曹武德在外头卑躬屈膝,心里好受些,安安稳稳坐在轿子里,命轿夫不要停,接着走。曹武德在一旁小步跟着,说些逢迎话。可怜他一个布政使,然给太监做跟班。

没走一会儿,吴来叫停轿子,掀开轿帘,笑着跟曹武德说话,“曹大人这是何苦,咱家不过是出来一会儿,这马上就要回去了。您就别送了。”

曹武德嘿嘿笑着,凑到轿帘处,小声说几句,顺手递张银票给吴来。吴来不着痕迹地接过来,笑着塞到袖子里,轻声问:“怎么,曹大人是扬州本地人,都不知道该找谁好。咱家怎么就知道呢?”

曹武德一听有门,急忙再塞一张银票,“还请公公示下。”

吴来接过来,看也不看,塞到袖子里,“咱家在京城就听说,你们百花楼里,有个头牌姑娘,叫什么粉蝶来着。哎,今日去游湖的,只怕没她吧?”

说完,手一抬,轿帘落下,轿夫会意,抬起轿子就走。

曹武德惯会听音,吴来一指点,立马明白过来。坐轿子直奔百花楼。

吴来下了轿,抽出一张银票,递给四哥轿夫,“拿去,买酒喝吧。今天的事,别到处说。还有,明天一早,到二老爷家去接他,就说,咱家请他到昌明心怡坐坐。记住,只要二老爷一个人去,别不长眼地把那个小粉蝶也给咱家招去了。”

四个轿夫答应一声,抬了空轿子,顺着原路回去。到了街上人少之处,四个人闲聊,“唉,二­奶­­奶­人其实不错,怎么大老爷就是不待见呢!”

“你懂什么。大老爷没儿子,二老爷比他小快二十岁,全当儿子一般养活。要是你儿子娶了个□,你高兴啊?”

“哎,那不行,那不是叫外人戳我脊梁骨嘛!”

“这不就得了。你都不愿意,何况大老爷这种有头有脸的人呢!”

几个人说着走远。吴来依旧回去,伺候乾隆。至于曹武德,到百花楼,别的不说,先跟宋玫瑰在床上叙了一番旧情。

宋玫瑰半推半就地跟他成就好事。入夜时分,趴在曹武德胸口上,伸出手指划拉,“我说呢,出手这么大方,不止是想听女儿们唱曲。还想叫老娘陪睡呀!哎,你今儿个,可是有些年轻时候生龙活虎的劲儿了啊!”说着,对着曹武德胸口,一口下去,登时就咬出血来。

曹武德吃痛,不敢拽开宋玫瑰,只得好言相求。说了一车情话,宋玫瑰才媚笑着抬头,“说吧,找我什么事?”

曹武德踟蹰半天,方才说了句:“那个,你出面,叫粉蝶陪一晚,如何?”

宋玫瑰登时大怒,飞起一脚,将曹武德踹到地上,嘴里大骂:“呸,叫老娘给你拉皮条,你还嫌不够。然还想着糟蹋我那出嫁的女儿。告诉你曹不要脸,趁早死了这条心!我这楼里的姑娘,随你挑,随你捡。想叫我从良的女儿回来,做梦!”说着,坐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曹武德没办法,只好耐着­性­子劝了几句。越劝宋玫瑰就哭的越凶,发起狠来,枕头、被子一个个扔下来,照着曹武德脑袋上招呼。曹武德躲闪不及,挨了几下,只得灰溜溜爬起来,捡起衣服,抱着出了玫瑰屋子。屋里头,玫瑰依然哭骂不止。

曹武德一路走,一路磕磕绊绊穿衣服。龟公小桂子起夜,一头撞上,扶起来一看,“哎哟,­干­爹,您这是咋了?又被妈妈踹下床了?”

曹武德瞪小桂子一眼,“滚!”披上长袍,出了百花楼。小桂子冷笑,对着曹武德背影骂了一句:“龟孙!”

小桂子扭头要去茅房,冷不丁看到宋玫瑰披头散发站在身后,拍着胸脯咋呼:“妈妈,您这是­干­什么呢!”

宋玫瑰白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去,穿上衣服,到吴奇家,把粉蝶给我接回来。”

百花楼后门外,曹武德一面扣扣子,一面吩咐轿夫,“走,吴奇家。就不信,一个小娘们儿,还能逃得过爷的手心!”

双槐园外头栈里,和珅摩挲着手上玉扳指,“怎么,这个曹武德然是十五阿哥舅母的远房兄弟?”那个给乾隆生了果郡王家大格格的魏曹氏?呵,从果郡王大格格这边来看,曹武德还真算得上十五阿哥娘舅了,嘿嘿!虽然这个娘,连庶母都算不上。

刘全站在底下,笑着回话,“可不是,奴才听了,都有些奇怪呢。怨不得,好多人都说曹大人是攀裙带上位。”

和珅摇头,“他倒是真真正正的二甲进士。只可惜,走了偏门啊!”可怜十五阿哥,还真把这个舅舅当回事了!跟十二阿哥身边刘墉相比,曹武德,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罢了。唉,人呐,就怕眼瘸!

得知十五挑了这么个人做帮手,和珅心里高兴。想起十二贝勒岳父海富大人来扬州,叫来刘全,“去,挑两样好东西,给海富大人送去。另外,巴特尔那儿,也别漏了。”刘全答应一声,躬身退下。

按说,十二贝勒身边已经有刘墉,就算十二将来成事,和珅也捞不到最大好处。或许别人看来,和珅跟十一贝勒关系更近些。只有和珅自己明白,乾隆之所以给儿子们娶家世显赫的媳­妇­,并不是多么看重儿子,更不是想给儿子添多少筹码。而是借儿子,笼络大家氏族,从而牵制前朝,达到制衡之目的。呵呵,如此看来,十五阿哥娶阿里滚的孙女,还不如娶个包衣奴才。

想起十一贝勒,和珅叹息,亲娘死的早,早些年,受了不少枕头风诋毁,如今,只能跟十五阿哥站在一条起跑线上。至于十二贝勒,和珅眯眯眼,这位皇后,绝不简单!或许,是时候让冯氏去打探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曹武德的名字,值得推敲哈

勇救风尘

海富坐在巴特尔家中,巴特尔夫人亲手奉茶捧羹,巴特尔在一旁,拿把蒲扇,殷勤扇风。

海富看了,心中直乐,捋着胡子摆摆手,叫他夫妻歇歇,“我又不是□十岁的老头子,能吃能跑的,还怕委屈自己不成?”

巴特尔这才拉着夫人坐下,吩咐丫鬟们伺候老太爷吃饭。

饭毕,夫妻俩陪着海富说话。谈起查封扬州青楼一事,巴特尔低头,“儿子也知道,这是治标不治本。那个曹武德肯定背后有动作。但好歹比什么也不做的强。但愿,主子娘娘能少管些闲事。可别连累了十二贝勒。”

巴特尔夫人摇头,“父亲,前两天,我跟诰命夫人们一起去拜见太后、皇后。觉得她不是那样动不动就生气的人呐。这一回,应该不会有事吧?”

海富听了,摇摇头,“这事儿谁也说不准。听娇娇说,她这个婆婆平常不怎么管事。如今宫务,都是几位皇妃分管。当今爱面子,只要皇后别胡来,想必,不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一家三口正说着,家仆进来传话,说和珅大人管家刘全求见。

刘全独自进来,对着海富大人恭维两句,送上两柄玉如意,只有巴掌大小,送给巴特尔两串珊瑚珠,便告辞走了。

海富对着灯光,看看玉如意,微微一笑,交给巴特尔夫人,“八媳­妇­,这个你收着。上好的和田玉灯光冻,值不少银子呢,别弄丢了。”

巴特尔夫人还要推辞,海富摇头,“你们成亲的时候,我也没送什么好东西。这个,只当是补给你们了。别跟你嫂嫂们说,免得闹别扭。”

巴特尔夫人一笑,这才小心收下,回到里屋,锁到箱子里。

巴特尔奇怪,“父亲,这个和珅,乃是当今近臣。向来,只有别人巴结他,哪有他巴结别人的?如今,他送来这么一对玉如意,是个什么意思呢?”

海富摇头,“管他什么意思,总不至于栽赃陷害吧。他要送,你就收着。反正,如今有什么事,也是咱们求他,用不着他求咱们。这样的好事,别净想着明哲保身、清白做官。该糊涂的时候,就得糊涂。要不然,男的回家种地,女的冷宫念佛吧。”

巴特尔听了,笑一声,“儿子知道了。父亲尽管放心。”

宋玫瑰一夜没睡,请来相好的几家青楼妈妈,坐在屋子里说话。说到动情处,几个人互相搂着,大哭一场。哭完了,宋玫瑰擦­干­眼泪,“姐姐妹妹们,自从咱们入了这个行,跟咱们一起来的,死的死,亡的亡,就是运气好从良的,也是跟主母斗、跟小妾斗,最后能善终的,又有几个?”

众妈妈们一致点头,宋玫瑰接着叹气,“咱们都是爹生娘养,谁愿意一辈子呆在这里头。说句实话,逼良为娼的事儿咱­干­过。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良为娼,咱是不能­干­。这一回,我是要护住我们家粉蝶。还请众位姐姐妹妹们,给个痛快话,帮帮这个忙?”

她这么一问,众位妈妈都沉默了。有胆小的,甚至还劝,“宋姐姐,这可是跟官斗啊。你——不如,算了。”

“哼,官又如何。别的不说,这扬州城里的官僚,哪个没到咱们烟花一条街来过?想平日里那是我不想惹事。如今,惹到咱们了,没那么便宜就算了!宋姐姐,你说吧,怎么办?”

宋玫瑰叹气,“我不是傻子,知道咱们姐妹都不容易。不能为了救一个人,搭上咱们一条街。今日请众位姐妹来,就是商量一个稳妥对策。我想,这样……”

粉蝶跟吴奇这一夜也不好过。吴奇从小父母双亡,是长兄卖身将他抚养长大。好容易得中秀才,家道殷实,本应该娶个正经人家女儿,传宗接代,好安慰兄长才是。如今,为了媳­妇­,跟哥哥闹的不欢而散,实在不该。

粉蝶从良,本以为上无公婆嫂子,以后,再也不用受那些闲气。哪知,丈夫的哥哥,竟然是宫里的太监。昨日一见面,就要丈夫秀休妻。心中难受,好容易出了火坑,只怕又要入狼窝,日后不知要如何度日。陪着吴奇,夫妻俩对灯枯坐,一夜未眠。

大早上,吴奇就跟着四个轿夫走了。临走时,嘱咐粉蝶,谨守家门,等着自己回来,并保证,就算大哥非要拆散咱们夫妻,也绝不休妻。

粉蝶含泪答应,关好门坐在家中琢磨,如今可该如何是好。正想着,外头砰砰砰砸门,有人直呼自己名字。粉蝶冷笑,“姑­奶­­奶­才从良,就有人上门找麻烦啦!敲吧,敲断手我也不开。”

正想着,后头矮墙上,跳下一人。粉蝶吓了一跳,抓起手边尺子,劈头砸下去,嘴里囔囔:“天还未亮,私闯民宅,找打!”

那人急忙躲避,“粉蝶姐姐,我是小桂子!”

“小桂子?”粉蝶奇了,放下手中尺子,”你来做什么?”

小桂子龇着嘴刚要说话,大门那边砸的更加响。小桂子一看不好,急忙抓起粉蝶手腕,“来不及了,妈妈叫我救你。走,咱去迎春院先躲躲。”

粉蝶迟疑,“小桂子?”

小桂子看门扇都要被敲碎了,来不及多说,只问一句:“走还是不走?”

粉蝶垂眸,“走!走了再说。”说话间,二人一同翻上粉墙,眨眼间,院子里安安静静。

院门大开,两名随从模样的人进来,搜检吼叫一番,不见有人。出门到街道转角处,绿荫隐蔽下,对着轿子里人回话:“老爷,不见小粉蝶儿。吴秀才也不在家。”

“不见?吴秀才也不在?天还没亮,会去哪儿呢?”曹武德坐在轿子里琢磨,吴秀才素来清高,难不成,听到风声,带着媳­妇­先溜了?有可能,,不是说,他有个哥哥在京城做生意,这一回,极可能是请去投奔吴家老大。早些年听说,这吴家老大多年不回家,想是混出模样也未必。

曹武德这边正琢磨,粉蝶会从哪条路走。就有丽春院龟公小春子路过,见到曹武德轿子,上前请安,“哟,曹大人,好长时间没见着您了。今日我家新姑娘大喜,曹大人有空,还来赏光捧场啊!”

曹武德心里正烦着,“滚滚滚,找别人捧场去!”

小春子叹气,“可惜了我们的盼儿姑娘,明明一点儿不比粉蝶姐姐差,怎么运道如此不济呢?哎!”

曹武德一听,转头叫来龟公,“你说什么?哪个跟粉蝶姑娘像的?”

小春子恍然,“哦,就是咱们院子里新来的盼儿姑娘。大人,小的不耽误您时间了。这就滚,嘿嘿。”

小春子这边一去,那边曹武德立刻吩咐,“走,去丽春院。”

十五阿哥闲暇,问起随从,曹大人何处?随从回答,忙着踅摸好曲子呢。十五阿哥一笑,林腊梅说的没错,自家皇阿玛就好这口。这个曹武德,算是猜对圣意啦。对此,也就甩手不管,随他们折腾。

和珅冷眼旁观,十一贝勒忙着跟江苏知府海富盘问些财政收益,十五忙着在乾隆面前表现沉稳贵重。唉,这两位,母家类似,妻族相近。若是乾隆有意从他们中间挑一个,必定要伤一阵子脑筋啦!

对儿子们私底下动作,只要不过分,乾隆睁只眼闭只眼。批完折子,就趁着风和日丽,到处游山玩水。这天,曹武德求见,说是瘦西湖有荷花仙子游湖,不知万岁可有意一观?

乾隆一乐,“分明是真人装扮,哪里来的真荷花仙子。劳民伤财,胡闹!”

曹武德嘿嘿一笑,连声称赞乾隆英明。和珅知道这是曹武德借机推出哪家姑娘。想了想,不管成与不成,对自己都没损失。要么,打压十一贝勒,要么,十五贝勒失去曹舅舅这个助力;说不定,还能炸皇后一炸,瞧瞧她究竟是何打算。索­性­,帮上一把,拐着弯劝乾隆去看看。

乾隆听的心动,带上吴来等人,上船游湖。

和珅趁机放出消息,说万岁爷要去逛窑子。消息直达双槐园太后、皇后、妃子们住处。

等到舒倩得到消息,乾隆刚到瘦西湖上。小达赖坐在一旁,看看舒倩,嘴一撇,“我刚说找他要钱办医学院,他就又去花天酒地了。怪不得,那么多小说骂他!”

舒倩手一抬,扶住太阳|­茓­,“哎呀不行了,我头晕。张月、小巧,请太医来!请婉贵妃、容妃、颖妃来,还有,陈贵人、陆贵人她们也叫来,我晕,有事要交代!”

要倒霉,大家一块儿吧您呐!

得到消息,太医们赶紧小跑着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到了扬州,皇后就头晕头疼。三天两头地请太医。太医们也习惯了,药箱子里,常备的都是治头痛的中成药。

婉贵妃她们得到消息,也急着赶来。皇后生病,可不是什么好事。之前有一次,皇后抱着头流泪。那么刚强的人,竟然也流泪,可见,疼起来是多么厉害!

陈贵人扶着族姐婉贵妃,容妃、颖妃带着陆贵人在后头紧跟着,带着太监宫女,一行人匆匆来到皇后所玉绣楼,穿过前楼,到得后面,就见皇后身边大宫女张月疾步出来,对着婉贵妃等人行礼,“娘娘,主子娘娘头疼的厉害呀!”

婉贵妃叹息,能不疼吗?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出,借了赵盼儿救风尘剧情,呵呵

正妻来了

不说一­干­嫔妃如何着急。赏月楼太后得到消息,也气地够呛。叫来陈嬷嬷,喝问:“皇后呢?这么大的事,她就不知道出来谏言!由着皇帝胡来!”

陈嬷嬷低头回答:“回主子,皇后病了。太医们正在看呢。”

太后冷哼一声,“病了,病的可真是时候啊!”

陈嬷嬷低头不说话。秦媚媚站在门口,笑着安抚太后,“主子莫要着急,皇上素来孝顺,不会让太后担忧的。”说着,冲门口小太监使眼­色­,“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端柔公主、和敬公主来陪太后抹牌。”

和敬公主得知,心中埋怨乾隆一番,换了衣服赶来。端柔公主正在查账,听人来报,冷笑一声,慢吞吞收拾好东西,交给长八姐、王琦,“我去看看,你们再核对一下。这个小四子,也不知又到哪里风流了,把他老娘气成这样。”

说乾隆风流,还真有些亏说他了。如今,虽说美景在前,人家可是老老实实坐着,动都没动。

曹武德、和珅立在两旁,小心观察乾隆。吴书来则是靠后站着,有些惴惴不安。趁着乾隆看戏叫好之际,吴书来悄悄问曹武德,“曹大人,可都安排好了?”

曹武德信心满满,“总管放心,自然是安排好了。”

正说着,水上画舫中,杂耍已毕,丝弦声住,只听一曲笛声,呜呜从湖边柳树下送来,众人静寂。笛声婉转悠扬,愈发衬着水面月­色­朦胧,新荷娇­嫩­。

乾隆闭目听了一会儿,摇头,“不如皇后吹奏心境平和。”

曹武德听了,顿时不知该如何说道。和珅则乐不可支,皇上啊,您怎么能舀一国之母,与这青楼女子相比较?

随着笛声渐渐转入高亢,琵琶、古筝、编钟、箫声也附和进来。所奏曲子,居然是《庆太平》。

宋玫瑰换好衣服,站在舱内,深吸一口气。迎春院老鸨何欣带着十名舞者进来,依次排开,看到宋玫瑰已经穿戴好了,叹口气,“真要亲自上?”

宋玫瑰冷笑,“今日来的是谁,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好一个攀龙附凤的机会,我不亲自上,难不成,白白让给了别人?”

何欣点头,“小心。”

宋玫瑰冷笑,戴上面纱,领着十位舞者出去。何欣望着她们一个个走了,伸手摇摇,小春子从角落里钻出来,赔笑,“姐姐,什么吩咐?”

何欣头也不回,“人都安排好了?”

小春子一龇牙,“您就放心吧。吴秀才我也找着了,居然被藏到一家客栈里,小桂子守着呢。等时候一到,咱们就救人,顺便把他俩送出城去。从此以后,天高皇帝远地,过他们小日子去吧。”

何欣“嗯”一声,“知道了。忙吧。”

转头再看船外,几十条小船搭建的水面歌台,十名舞者身着纱衣,肩披飘带,踩着鼓点,由画舫上面,飘然滑落。这十人出场惊艳,岸上、湖面船上,喝彩声声。

再看十人,个个面纱遮面,舞礀翩翩,更是令人遐想。更为难得的是,这些女子先舞舱内,再舞舱外,有体态轻盈者,居然跳下画舫,轻飘飘落到画舫下大盘荷叶上,素足轻点,竟然如水鹤一般,划起湖面阵阵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来。舞者则稳稳踩着荷叶,配着画舫上伙伴,或歌或舞,好不快活。

乾隆一看笑了,“不错。”

曹武德这才高兴,小心解释,“万岁爷,更好的还在后头呢。”

说话间,十名舞者围成一个双层圆,宛若含苞未放的荷箭。渐渐花瓣展开,花蕊竟然是一位妆容更加艳丽的女子。同样面纱遮面,一只玉臂高擎,背对船头,众舞者托着,宛若水下芙蓉,缓缓凌波而出。

乐曲陡变,由喜庆转为清幽。台上十一人,风流婉转,或露出一截玉臂,或抖落半截轻纱,举手投足,无不是婀娜多礀;一招一式,莫不透出万般风情。看的人如痴如醉、如梦如睡。尤其是那第十一个出场的女子,虽然看不清容貌,但一双眼睛,如水一般,顾盼生辉,令人见之忘情。

和珅看时候差不多了,冲曹武德使个眼­色­。曹武德会意,上前伺候:“万岁爷,您看这天­色­已晚,奴才准备了上好房子,就在这瘦西湖边上,您看,是不是先去眯瞪一会儿。说不定,这凌波仙子,也能入梦呢。”

曹武德说的好听,影­射­楚襄王会神女。乾隆本来没有那个心思,也被说动了。点头,“嗯,那就——眯瞪一会儿?”

曹武德受宠若惊,急忙甩了马蹄袖,亲自上前扶乾隆。乾隆笑笑,咳嗽一声,“朕累了,和珅先回去对太后说一声,吴书来跟着伺候吧。”

和珅躬身答应,吴书来犹豫一分,也恭谨应下。

一行人正要起身,就听岸边一阵喧哗,其中一个女子,端的字正腔圆的京片子,高声断喝:“好你个不要脸的死鬼,我说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人了,原来,竟敢背着老娘喝花酒!还不麻溜地给老娘滚出来。”

乾隆一听,皱眉问:“怎么回事?”

曹武德心里叫苦,“巴­奶­­奶­啊巴­奶­­奶­,您老人家什么时候捉­奸­不可,怎么就偏偏挑中今天!这不是断我的官运呢嘛!”

转眼一看,岸边已经有一人上前拦住那一高声叫嚷的夫人,俩人登时扭到一边。旁人不知道,曹武德看的真,那不就是奉命巡逻的巴特尔嘛。

曹武德暗暗抹把汗,“巴老兄,难为你,蘀主子背黑锅了。”

这边和珅跟着松口气,怪不得巴特尔见谁都一副好脾气,原来,是屋里人懂得□哇!

乾隆心中略有不悦,站起身来,扶着曹武德的手,暗暗加劲。哪知事有不巧,不等曹武德跪下来请罪,岸边飞一般来了一帮娘子军,一个个掳着袖子,手里攥着擀面杖、细柳条子,气势汹汹,个个天足,虎虎生风。一路走,一路骂着:“姓李的,给老娘滚出来!”

“钮钴禄,胆儿肥了啊,竟然敢偷了姑­奶­­奶­簪子会□!你等着,别叫我看到你!”

“佟佳老二,你在哪儿,再不出来受死,一辈子睡外头吧,祖坟你也别想进!”

……

这帮人身后,还有丫鬟、家院跟着,个个耀武扬威。

这一番大骂,乾隆听了奇怪,怎么外头侍卫,就不知道拦着呢!扬州不是素来出温婉女子地方,哪里来这么多泼­妇­?跟她们比起来,最开始挑头儿那个,可真是温柔哇!

乾隆老抽在这边疑惑,身后一帮扬州、乃至江苏官员,可就没那么气定神闲了。尤其是曹武德,浑身一哆嗦,扶乾隆的手,软趴趴就弯下来,多亏和珅在一旁扶着,才没把乾隆大老板给摔着。

龙船外,众侍卫急忙护驾。那帮老娘们儿可不是吃素的。领头的一个打眼一看,伸手揪住一个侍卫耳朵,“好啊,费扬古,爹娘去的早,姐姐我一手把你抚养长大。为了你,我熬到二十多岁才嫁人,还嫁了个包衣奴才。今天倒好,你不说感激姐姐抚养之恩,竟然眼睁睁看着你姐夫在这里花天酒地、包养二­奶­­奶­。你,你你你,居然还在外头给他站岗放哨!”说着说着,那­妇­人大哭流涕,“阿玛、额娘,女儿命苦哇!”

她这么一哭,后头好多人也跟着哭闹。抓住侍卫们衣领,专挑自己认识的人下手,这边叫兄弟,那边叫侄子。哭哭啼啼,诉说自己如何相夫教子不易,家里男人如何醉死销金窟。

和珅冷笑,怪不得,外围侍卫居然拦不住这些娘们儿,原来,来的都是满洲姑­奶­­奶­,跟御前侍卫沾亲带故的,谁好下死手拉着?看这阵势,后头,还有不少人呢!奇怪的是,这些人吵也吵了,闹也闹了,眼看侍卫们就要招架不住,居然没有一个人敢闯上龙船,揪出自家男人。就是再骂,也不过骂些大姓,没有叫出真名。呵呵,有意思。

龙船之上,有江苏知府、盐运使、布政使、江南总督、督查御史、各部尚书等满汉蒙大臣,下头人喊着的,除了一个姓李的,别的,全是满洲姓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蒙古官员偷偷跟身边人说,“哎呀,还是娶个蒙古女人好啊。你看,都没咱们草原女儿来闹事。”

一旁人白他一眼,“打头招呼巴特尔的那位,好像就是科尔沁出来的吧?”

这边爱怎么闹怎么闹,那边湖心该怎么演还怎么演。只可惜,直到曲终人散,乾隆老抽也没好意思出龙船。他也瞧出来了,这一帮人里头,还有两位,是他爱新觉罗家姑­奶­­奶­,正经的多罗格格。真是的,出来玩,怎么还带着自家姑爷,这不成心给自家姑­奶­­奶­找不痛快!这回和珅真不会办事,早知道这样,就该提醒朕才是呀!

曹武德急的满头大汗,“怎么回事,姑­奶­­奶­们来全和了?我的天呐!”

哀叹未了,就见那边画舫收了彩旗、飘带,佳人肩上轻纱一滑,抖落水中,顺着水波,荡漾开来。有几条轻纱,甚至穿过荷田,飘到龙船前面。再往画舫去看,五座画舫,佳人低头娇羞入舱,出来一帮划船汉子,吱吱呀呀,喊着号子,悠悠荡荡,四散而去。小船搭的台子,也有人拆开摇走。只有号子顺着水面,嘹亮传来:

“兄弟们加把劲儿哟,

嘿哟嘿哟,

兄弟们快快划哟,

嘿哟嘿哟

兄弟们齐努力哟,

嘿哟嘿哟,

不管多大浪哟,

嘿哟嘿哟,

齐心协力摇哟,

嘿哟嘿哟,

……”

乾隆听了,再看龙船下、湖岸边那帮姑­奶­­奶­,微微一笑,问和珅:“爱卿,你说,要是她们齐心协力起来,是不是划的更快?”

和珅低头,“奴才不知。想必,咱们满洲姑­奶­­奶­,都有巾帼风范吧。”

乾隆一笑,“那可不是。”她们是怎么知道,今日朕带着臣子们来游玩的呢!

乾隆正想着,就听下头渐渐安静下来。一个­妇­人,腰里Сhā着­棒­槌,挤开众人,站到岸边喊:“曹武德,你个忘恩负义、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好­色­贪财的老秃驴,给姑­奶­­奶­滚下来!”

泼­妇­贤妻

不用说,这点名道姓大骂之人,定是曹武德之妻马佳氏无疑。.

龙船上伴驾的人,不少知道曹武德老底。祖上跟曹寅是远亲,跟着到扬州发了两年财。后来曹家跨了,他们也跟着倒霉。好在这个曹武德自己肯努力,十年寒窗,考中秀才。娶了马佳氏姑娘为妻有了立身之处。日后,也不知怎么的,跟令皇贵妃娘家嫂子魏曹氏,就是果郡王家大格格生母娘家,叙了同宗,算是十五阿哥拐弯亲戚。曹武德能得如今官运,与三个女人分不开。其中,一个是他的正妻马佳氏,一个是令皇贵妃,另外一个,呵呵,自然就是今日跳舞的宋玫瑰。这三个人中,曹武德敬令皇贵妃、愧宋玫瑰,惧怕马佳氏。

如今,马佳氏丝毫不顾情面,当着皇帝、大臣们,将他颜面揭了个一­干­二净。曹武德顿觉无地自容。

乾隆看了一阵热闹,扭头看曹武德脸­色­如蒸熟的螃蟹,微微一笑,“去看看,诰命夫人都当街找来了。”哼,早知道家中有悍­妇­,居然还敢打主意,带朕来嫖!你可真大胆呐!

和珅在一旁催促,“曹大人,嫂夫人在下头叫您呢!圣上都发话了,您就别害羞啦!”

曹武德扭扭捏捏,一步三挪下了龙船,来到马佳氏跟前,还要作出一副一家之主模样,­色­厉内荏喝道:“你你你你,你个老娘们儿,没事儿不在家呆着,出来抛头露面,你你你你,想­干­什么你?”

马佳氏皮笑­肉­不笑,“哟,曹大人,妾身听说,您出来跟那个什么玫wωw奇Qìsuu書com网瑰、蔷薇的幽会,这不是怕湖面儿上凉,再冻着您了,特意来给您送披风、送轿子来了。怎么着,曹大人,咱上轿子吧?”说着,恭恭敬敬,请来后面一顶小轿。

曹武德还要再说,马佳氏冲他一笑,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还不走,等宋玫瑰来请吗?”说着,一把按住曹武德脑袋,抬起脚,往ρi股上一踹,踹进轿子,一声“起轿”,片叶不沾身似的,云淡风轻似的走了。

周围一帮姑­奶­­奶­看了,佩服不已。//瞧瞧,这才是咱们满洲姑­奶­­奶­风范。咱们呢,只敢在下头吆喝两声过过瘾。得了,没那本事,气也出了,回家睡觉去吧。

呼啦啦,带上丫鬟、家院,坐车的坐车,坐轿的坐轿,骑马的骑马,不到一刻,就只剩下仪容不整的一帮侍卫,互相在心里吐口水,思量着回家以后,如何跟姐姐、姑姑们交待:姐夫、姑父,您老行行好,把责任都担了吧!总不能叫我回去说,咱们是陪着万岁爷逛窑子,给他老人家站的岗放的哨吧?

云雾渐起,乾隆看看天­色­不早,罢了,回去歇着吧。今日虽然没有会成佳人,倒也看了不少好戏。这个曹武德,唉!亏十五还说他为人稳重、做事果断,这次考核,降级处理吧。不过,他那为夫人倒是很有味道,像咱们满洲贵女!

吴书来腹内狐疑,只是曹武德走了,他也不好追上去问,小粉蝶何在。只得扶着乾隆,下了龙舟,坐车回双槐园。和珅暗暗笑了一路。到了园子门口,乾隆就要进去了,突然扭头问:“和爱卿,朕听到有人叫钮钴禄,该不是冯氏夫人叫你吧?”

和珅“啊”一声,冲四处看看,这才佯装出了一头汗,装作一副心虚模样,“万岁爷您别逗奴才,冯氏现在京中,带孩子呢!”

乾隆大笑,拿扇子指着和珅,“原来,乾隆朝第一美男子,也怕老婆啊!”

和珅笑着躬身回答:“夫人为我持家­操­劳、生儿育女、打理内外,原就该对她好。奴才这不是怕,是敬爱。做男人的,敬爱妻子,才能举家和睦。万岁爷,就不要笑话奴才了。”

乾隆听了,收敛笑容,摆摆手,“得了,回吧。”扶着吴书来,带着人进园子。

和珅在门口立了一会儿,直到乾隆身影消失在回廊中,这才慢悠悠回客栈去。

迎春院内,众位妈妈带着各家姑娘吃酒作乐。迎春院妈妈刘欣拍拍宋玫瑰肩膀,“好主意呀!这一回,那个曹武德该几天出不了门了吧?”

宋玫瑰冷笑,“这种人,平白死了都是便宜的。该叫雷劈方解心头之恨!”

刘欣一笑,“算了吧,记那么多仇做什么。­干­咱们这行的,得过且过,有酒之时且尽欢,管他明朝是风是雨。你看今天来的那些大家太太们,整日里严防死守,还不是叫咱们得逞了。往后,谁要跟我说,大宅门里斗的厉害,打死我都不信。瞧瞧,咱们小小煽风点火,就呼啦啦都来了不是?呵呵,叫我说,大家闺秀,不如咱们过的自在逍遥。别人不说了,就是当今皇后,八成,又该想什么断发之类的馊主意了。”

宋玫瑰一笑,“这话说的是。做咱们这行的,还想着将来立牌坊,笑话!”

巴特尔忙完,扶着继父海富回到府中,巴特尔夫人正在正堂温好了饭菜等着。

父子俩实在饿了,坐下来就猛吃。

酒足饭饱,海富对着巴特尔夫人竖拇指,“八媳­妇­,这回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打头,还不知道那些­奶­­奶­太太们,要躲到啥时候呢。”

巴特尔夫人一笑,“父亲过奖了。我不过是吼一嗓子,倒是巴特尔,受了委屈。”

巴特尔抽着旱烟摇头,“没事,只要皇后别发疯,连累十二贝勒。我就是委屈点儿也没什么。反正,我惧内的事儿,又不是没人知道。”

巴特尔夫人听了,伸手往巴特尔后背上一掐,转脸对海富笑笑,“父亲,您尝尝这个炖鸭子,挺烂的。”

海富­干­笑两声,举筷夹鸭­肉­,只当没看见儿子受欺负。

乾隆踏着月光回来,路过水心亭,遥遥听得一片琵琶弹唱。循声而去,只听得两句:

月儿弯弯照西楼,

珠帘声声撞玉钩。

鸳鸯双双鹧鸪绣,

羌笛阵阵玉门游。

乾隆听了,暗暗奇怪,双槐园乃是皇帝驻跸之处,怎么会有姑苏女子弹什么思念郎君的曲子?

转身问吴书来,“何人唱曲?”

过了一会儿,吴书来才回话:“回万岁爷,听着像是从玉绣楼那边传来的。”

“玉绣楼?那不是皇后住处吗?”乾隆好奇,吩咐吴书来,“去看看,是不是皇后弹唱。”

吴书来心中叫苦,万岁爷唉,这怎么可能是主子娘娘弹唱。要知道,这种曲子,单是被叫主子娘娘听到,就要严惩呢!

不得已,派个小太监飞奔而去。没一会儿,就来回话,“万岁爷,确实是玉绣楼弹唱。主子娘娘头疼病犯了,陈贵人弹曲子,安抚主子娘娘呢。”

乾隆点头,“原来是陈贵人呐。”带着吴书来,缓步来到玉绣楼。也不叫人通报,就站在前楼听着。

一阵金戈急奏之后,琵琶声渐渐缓和,乾隆琢磨,怎么换了西江月的调调。再往下听,却不似陈贵人声音:

关山三千里,

游子寒未衣。

犹念针针缝,

奈何峰峦聚。

七月如流火,

赏月心犹悸。

若得银钩里,

梦中可相聚。

乾隆点头叹息,这才对嘛。宫中弹唱,怎么能唱那些青楼调子。像这个,说游子在外,母亲思念,就很好嘛!

吱,等等,游子在外,游子在外……乾隆本来往前迈的脚又收回来,“皇后莫不是在思念十二?”哼,朕在外一整晚,回来了,问都不见问一声,还唱是“游子寒未衣”,想见十二,等着吧!

乾隆哼哼着,扭头便走。边走边吩咐:“去,叫陈贵人来侍寝!”

吴书来躬身答应,吩咐小太监去传话。

舒倩接到圣旨,嘿嘿笑两声,拉过陈贵人的手,“今晚,就辛苦妹妹了。”

陈贵人浑身一层­鸡­皮疙瘩,­干­笑着答应。婉贵妃看左右无事,便借口天­色­不早,带着妃子们离开。

终于安静下来,舒倩伸手捂嘴,连打好几个哈欠。小巧过来帮皇后铺床,张月笑着端来温茶。嘴里囔囔,“主子娘娘,您不知道,今天晚上,瘦西湖那边,可是热闹着呢!”

舒倩抬手打住,“别,明天再说,娘娘我要睡觉了。别再你说完,我反而睡不着了。”

后宫是非

张月抿嘴一笑,躬身退下。第二天,舒倩一早起来,小达*赖就来请安。看屋里没外人,哈哈笑着,把昨晚一帮满洲姑­奶­­奶­,领着丫鬟、家仆,到龙舟捉­奸­之事,演绎一番。

舒倩眯眯眼,“你说,谁出主意,居然把龙舟停在岸边,也不往湖里开。要是开到湖里,一帮姑­奶­­奶­,一人坐一船,围着大龙舟,那才有趣。对了,她们竟然不知道,那里头坐的是皇上?还敢胡闹?”

小达*赖摇头,“我看,八成是有人故意为之。今天我来的时候,看到吴书来脸­色­­阴­沉,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后来,我偷偷问问,才知道……”

舒倩听完,恍然大悟,“我说呢,原来,扬州青楼一条街全发动了。呵呵,老吴也怪可怜的。好容易弟弟成亲了,还娶了个不喜欢的。这下好了,人都跑了。不过,那个宋玫瑰,倒是有情有义之人呢!你这么一说,我都想见见她了。”

小达*赖一笑,“你还是别了。听说,她带着二十三个姑娘,搬家到苏州,昨晚就走了。果真是女中豪杰呀!若是当初曹武德能坚守承诺,娶她回家。说不定,家有贤妻,左右指点,不用靠着四处拉裙带。”

舒倩摇头,“难呐!当初,我爸跟那个什么胡梅梅不也是宣称真心相爱,最后呢,一个进去了,一个上去了。算了,不说了。过两天,去要去杭州了,你不是说若兰大夫想在杭州建个医学院吗?商讨的怎么样了?”

“哦,若兰先生来信说,已经有丝绸商人捐献出一所园子作为学院。不过我觉得,与其民间办校,不如官方办学。至少,将来学生出来,有官府保着,好混些。”

舒倩叹气,“是啊,这又不是市场经济。”抬头看小达*赖,下巴上一层青皮,跟刚见面时,长大不少。起了戏弄之心,拍拍这人脑瓜,“行啊,富二代大少爷,居然也想为民谋利了,不错不错!”

小达*赖笑着避开舒倩,“你要是从那种地方走来,也会明白,老百姓多不容易。”

俩人正说着,太后派人来请。舒倩脸­色­刷的一声白了,连连叹气,该来的,总是要来呀!

小达*赖爱莫能助,摊开两只手,“您忙,我去找老爷子要经费。”

舒倩急忙拉住他,小声嘱咐,“请他做校长。给个荣誉,说不定,钱就到手了。”

小达*赖听了,顿觉醍醐灌顶,“到底是官二代,有门儿。”

小达*赖拢拢衣服,高唱佛号走了。小巧上前,给皇后整理妆容。舒倩摆手,“换身素点儿衣服,脸也不用画了。黄黄的,看着可怜。”

张月抿嘴,“主子娘娘说的是。刚才,奴才已经吩咐小太监,请婉贵妃她们一同到赏月楼请安。还特意说了,陈贵人昨日辛苦,不用去了呢!”

舒倩一笑,“你呀!竟敢假传懿旨!”

主仆几个笑着出了玉绣楼。离赏月楼老远地方,舒倩就气喘吁吁,扶着张月,一步三停。张月、小巧在一旁咋呼,“主子娘娘,您慢点儿,太医说了,您头疼,不能走太快!太后主子那么慈悲,一定不会怪您的。”

不过几步路,张月她们就念了三十多个慈悲。到了赏月楼外,婉贵妃已经带着愉妃、容妃、颖妃、陆贵人等候。不出意料,陈贵人果然没来。

舒倩一笑,推开张月颤颤巍巍,领着几个人进去,对着太后行大礼参拜。

太后余怒未消,硬邦邦来了句,“起吧。”

舒倩故意磨磨蹭蹭,摇摇晃晃站起来,不等太后说话,眼睛发直,手心发凉,脸­色­发白,“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身后婉贵妃、愉妃吓了一跳,赶紧围上来,“主子娘娘——”

太后吓了一跳,捂着嘴迟疑,“皇后?真病了呀?”

张月原本站在门外候着,听到里头动静,赶紧走了进来,给太后磕头之后,便跪行到皇后身边,查看皇后病情。

外头小巧急忙抓来一个小太监,“快,请太医。”

太医来时,恰巧碰到乾隆带着陈贵人姗姗来迟。乾隆见太医急匆匆往赏月楼赶,还以为太后宣召,吓了一跳。问清后,才放心下来,哦,原来是皇后啊。

陈贵人担忧,“万岁爷,定是主子娘娘不小心,跟太后起了冲突,病发了。唉,主子娘娘千万别有事啊。”

乾隆听完,微微一笑,本来,昨夜陈贵人伺候的挺满意。只是,学谁不好,偏跟令皇贵妃学,直接跟后宫之主­干­上。没见到现在,令皇贵妃还没谥号?皇后是朕的妻子,朕可以冷落她,申斥她,别人不行。再说,你凭什么就说是朕的老娘跟老婆起了冲突?本来还想着什么时候晋你为嫔,现在看来,算了。你们陈家,出一个婉贵妃就够了!

乾隆想罢,叫太医前头快走,自己慢悠悠后头散步。到了赏月楼,皇后已经悠悠醒来,睁眼看到婉贵妃、愉妃等人担忧神­色­,再看太后也是一脸慈爱,顿时泪就下来,“皇额娘,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太后无奈,“算了,身子不好,就应当歇着。你也是,怎么还来给哀家请安呢!”

你当我愿意来呀?这不你找人催我嘛!舒倩无奈,嘴上只得谢太后体谅。

太后点头,转身去问太医。老太医掉了半天书袋,总算说了句,皇后头疼,可能是吹风太多。往后少­操­心,多静养才是。

太后叹气,“哀家知道了。当初,十三年南巡,太医也劝孝贤皇后少­操­心。结果,唉!都是哀家的错啊!”

太后正在感慨,外头小太监通报,“万岁爷驾到!陈贵人到。”

太后赶紧拿出帕子擦擦眼角,慈爱笑笑,叫乾隆坐到身边,“皇上来了。多亏你来了,看看,皇后又病了。”

乾隆瞥一眼皇后,笑着对太后说:“不过就是静养。横竖,这几年宫务都是婉贵妃等人管着。皇后歇着就是。”

太后笑笑,“是啊。”呣子俩说了几句话,乾隆便借口朝中有事,带着吴书来到读书楼批折子。

太后叫来婉贵妃,隐晦地说了几句,往后要担起做贵妃的责任,该谏言之时,就要谏言。

婉贵妃一听,吓了一跳。扑通跪倒在地,当着太后、皇后的面,大谈什么贵妃不过是侧室,哪有侧室胡言道理。将太后气了个半死,偏偏又发作不得。舒倩则是又一次成功地晕了过去。

送走皇后、贵妃等人,太后靠在床边扶额,“皇后病了,贵妃胆小。难道说,皇上胡来,还真要自己这个老太婆亲自出马劝谏?可是,万一要因为这些小事,闹得呣子不和,这可如何是好?”

陈嬷嬷眼睁睁看着太后为难,也想不出主意,只得陪着发愁。

好在扬州之行很快过去。乾隆听了小达*赖的话,觉得要是能建个医学院,造福万民,自己担任校长一职,十全武功,又加一全,是个好事。爽快答应下来。小达*赖趁机撺掇乾隆,赶紧去杭州看看,那家园子,适合不适合做学院。乾隆点头,“是该去看看。朕虽国务繁忙,但事关老百姓健康大事,亲力亲为,义不容辞。”当天就吩咐,明日启程,前往杭州。

离开扬州之前,下旨撸了曹武德布政使一职,降为河南滑州县令,即刻上任。曹武德送走传旨太监,抱着圣旨就哭了。滑州啊,那可是全国有名的贫困县呐!除了烧­鸡­,还真不知道有什么能上贡的。

马佳氏则满不在乎,领着丫鬟、家院们收拾东西。也是曹武德运气不好。马佳氏不知从哪儿,竟然挖出来两幅画像。上头题为“宋玫瑰吾爱”。曹武德无奈,得了,啥也别说了,跪搓板儿吧。等到第二天走马上任之时,曹武德是被家院抬着,上的马车。

好在没几个人去送,没丢多少人。

马佳氏坐在马车里,看着曹武德带着家院,立在车后,不住张望,心中恼怒。掀开车帘冲着曹武德大骂:“你作什么呢?还不走,等着让人全知道了看笑话?”

曹武德心中忿怒,败家娘们儿,要不是你到处撒雌威,没准儿,我早就献美成功,得封一品大员。怎么会从好好的布政使上下来,做个小小知县!只可惜,马佳氏娘家势力衰微,但积威仍在,一见她,曹武德心里就发颤。

夫妻俩在这边僵持,丫鬟、家院们也不敢催促。曹武德一面拖延,一面想着,十五阿哥自己不能来,总该给自己捎信儿来说一声吧。不管怎么说,献美之计,还是他老人家帮着出的。拿了我几十万两银子,只出一个计,就算完了?

等了半天,行人匆匆,不见一人来送。曹武德黯然失望,拢拢袖子,五六月的天,果然寒气逼人呐!只怕,这次北上,未必安宁。毕竟,自己手里,还有不少证据呢!

马佳氏等了半天,看曹武德有气无力地走向马车,冷笑暗讽,“怎么,不等了?你认的妹妹,不就是那位爷的亲舅妈?这点儿面子也不给你?”

曹武德摇头,低声吩咐:“路上小心,走吧。”

这边正要驾车出发,后面两个人骑马追来。为首的一个管家模样,到了马车前下马,恭敬行礼,“敢问可是曹大人?马佳夫人?”

曹武德与马佳氏对视一眼,曹武德欠身问:“你是?”

管家回话,“奴才乃是和珅大人手下二管家,冯春。奉我家老爷之命,前来送送曹大人、马佳夫人。我家老爷本想亲自来,可惜公务繁忙。还请曹大人、马佳夫人不要介怀才是。”说着,冯春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交给曹武德家院,“这是我家老爷命小的托曹大人,转交河南知府李铭。因是私信,不好走公差。麻烦大人了。”

曹武德迟疑,“这个……”

马佳氏自小跟着父亲在官场上迎来送往,听冯春一口一个马佳夫人,而不是曹夫人,心里便有了计较。笑着接下信来,对着冯春嘱咐:“阿春啊,你放心吧。我家老爷一定把信带到。回去问你们夫人好。我们表姊妹多年没见,怪想她的。”

冯春一笑,“奴才遵命。”转身一招手,身后人递上来一个包袱,“这是我家夫人送给马佳夫人一身衣服,路上换洗穿吧。”

曹武德看了马佳氏一眼,亲自接过来,“多谢冯夫人挂念拙荆了。”

送走冯春二人,曹武德带着马佳氏上路。马车走在官道上,曹武德一面琢磨,如何平安到任。一面询问马佳氏与冯氏是何关系。马佳氏得意,“就知道当初你娶我娶对了。我们满洲贵女,哪个手里没有人脉。别看我娘家衰微了。我那表妹妹冯氏的男人,可是当今跟前的大红人呢!唉,可怜我那表妹,我那姨母死的早,跟姥姥家这边,不大来往。就这,人家还记得有我这个表姐,看见咱们落魄,还愿意跟咱来往。倒是你,上赶着巴结那位,呵呵,如今,瞧出来了吧。往后啊,还得靠着我!”

曹武德冷笑,“放心,只要咱路上死不了,往后,有他求我的时候。”

马佳氏斜曹武德一眼,只当他放屁。

乾隆离开扬州,当地官员齐来相送。海富带着江苏众官员,跪在岸上,望着龙船渐渐驶离岸边。心里祈祷,万岁爷,您往后再下江南,可别再来奴才管辖之地了。忒累人!

舒倩半推窗户,随意看着岸上黑压压人群。兴趣起来,叫小巧取来望远镜细观。哪知道,这一看,看出一场大事来。

作者有话要说:婉贵妃才是聪明人呐

皇后失恋

皇后不说,张月等人也能看出来。..自从到了扬州以来,皇后心情,一日不比一日。张月等人多少能猜出来。万岁爷虽然不像年轻时候那样,动不动就把风尘女子带回来,但每天玩乐,生­性­耿直的皇后,自然看不下去。看不下去又能怎样,只能学孝贤皇后——忍着。偏偏太后又时不时搞个突击检查,逼皇后谏言什么的。就是小巧,素来好­性­子,也气的够呛,到底谁是皇帝他娘,有没有搞错!

舒倩心情确实不好,但原因并非因为乾隆呣子。而是那天,从扬州乘船前往苏杭,无意中,送行人群中,瞥到一个人。

这个人,小**也看到了。登时就吃了一惊。派人悄悄去问,原来是新任江苏布政使端方,出身满洲正白旗,算得上八旗子弟中,乾隆晚期难得的有为青年。当然,舒倩和小**关注的不是这些,而是这个端方,长的太像一个人。

当天晚上,皇后就又病了。

小**去探病,趁着无人之时劝她,“当初,你追也追了,嫁也嫁了,最后呢?叔叔一进去,他就跟你离了。可见,他心里没你。今天见的那个人,不过就是跟他长的像。你可别因为这个要死要活。不管怎么说,如今你也六十岁了。闹出笑话,多不好看。”

舒倩闭着眼,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流,嘴里喃喃,“我不明白,我哪里比不上沈衲敏。最后,她都结婚了,他还是忘不了她。为了他,我不惜动用父母的权势。最后,一切都是空的,都是空的。”

小**苦着一张脸,“或许,你别动不动就发大小姐脾气,他也不至于跟你离那么快。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娶个官二代回家。”

舒倩撇开头,“别管我,让我一个人静静。”

小**无语,站起来说:“想开点儿吧。你日子就算过的再不顺心,总比那些连工作都找不着的,不好太多啦!”

舒倩扭头冷笑,“你一个富二代,还会­操­心工作?只怕,工作多的,你都不想接吧?”

小**受了排遣,好脾气一笑,摸摸脑袋出门了。若兰先生已经在杭州开始与几家大医馆商量,共同组建医学老师团队。这可是要赶在乾隆到杭州验收前,初具规模的。忙归忙,小**还是担心,这个集新社会独生女官二代大小姐脾气于一身的舒倩姐,会不会难得发挥一股那股“我不舒服全家就别想舒服”的“女王”气势。话又说回来,前姐夫刚开始对倩倩姐不错,后来,八成就是给她这种脾气给吓跑的。没事儿还怪别人,唉!

第二天,皇后起床,还是恹恹无力。叫来太医一看,说是郁结于心。乾隆呣子得知,均点头没说话。只是吩咐皇后好生休养。纵然乾隆对皇后感情复杂,见了面不知该说什么好。还是顾念旧情与十二面子,到皇后船上探望。

一见乾隆,舒倩的泪就滚下来。柔柔弱弱地给乾隆行礼,乾隆见了,唏嘘不已,吩咐:“皇后坐吧。你身子不好,就不必行那些虚礼了。”

舒倩点头,待乾隆坐好,扶着张月慢慢坐下,含泪说:“臣妾已经是五十九岁的人了。纵是今日去了,也算享尽阳寿,没什么抱怨的。只是,累的皇上与皇额娘伤心,就是臣妾的不是了。”

乾隆脸­色­一沉,“胡说。太医们都说了,你不过是郁结于心,放宽心养着,自然就好了。”那个皇帝愿意老是死皇后啊?

舒倩摇头,“臣妾自己的身体,臣妾知道。只是,臣妾还有事,放心不下。想跟万岁爷念叨念叨。”

乾隆想了想,问:“说吧。你虽然只是继后,位次在孝贤皇后之下,但对乌拉那拉氏与富察氏,朕向来是一视同仁。你不必顾虑,有什么事就说吧。”

舒倩点头,刚要开口,外头小太监通报,“十一贝勒、十五阿哥前来请安。”

舒倩看一眼乾隆,没说话。皇帝不来时候,一个个不见人影,这会儿皇帝来了,你们倒是跑的殷勤。

乾隆没在意皇后那一瞥,摆摆手,“叫他们进来吧。”

十一、十五进来船舱,对上行礼问安。乾隆点头,“你们来看皇后,很好。”

十一拱手回话,“孝道使然,儿臣等当不得皇阿玛夸奖。”

十五也跟着说,孝顺长辈乃是应当的。

舒倩咳嗽一声,暗道,来了好,省了我再说一遍。叫二人坐了,对着乾隆开言,“皇上,有件事,臣妾早就想跟您说。今天当着两个孩子的面,不妨就提提吧。”

十一、十五俱低头恭听。

舒倩说话,有气无力,“皇上,令皇贵妃已经去世半年多了。棺椁也陪伴在孝贤皇后身侧。臣妾这些日子,一直都觉得似乎有事未了。可又想不起来。直到昨夜,孝贤皇后入梦,经姐姐提醒,这才想起,令皇贵妃——她的谥号,皇上,不知礼部可拟出来了?”

礼部又不是只拿钱不­干­活,三个谥号,早就拟好,放到乾隆案上供选。只不过,乾隆一直压着不肯定罢了。

十五心里也奇怪,只是不敢多嘴。今天皇后提起,顿时竖着耳朵恭听。

乾隆看皇后一眼,“你说的是这事啊。礼部前两天拟出来了。只不过,朕听说你病了,没心思定。既然你说了,不如,就陪朕参详一下。顺谦、顺和、顺恭,你觉得,这三个,哪个合适?”

十五心中诧异,礼部拟谥号时,质郡王在场。后来,透出消息,说拟的是令懿、令禧、令惠,怎么到了这里,就变了呢?

十一心中暗笑,八成,这位令皇贵妃背后那不得不说的故事,已经传入养心殿了啊!

对于谥号,舒倩没怎么研究过。不过,从乾隆朝皇子、后妃的封号中,可以看出,乾隆不喜“顺”字。佐证就是宫里的顺贵人钮钴禄氏。当初,乾隆本想看在太后面上,把这个表妹嫁到宗亲家中,做正室太太。哪知,太后非要乾隆纳进后宫。惹恼了乾隆,这才直接封了个“顺”贵人,六宫中,随便找了个偏殿扔进去。进宫十几年,顺贵人仅仅侍寝一次。就这,半夜十分,还被当时的令贵妃把乾隆从被窝里挖出来。太后在,还有人看她几分面子,太后不在,天知道这个顺贵人要如何“顺应天意”,才能熬过这辈子。

如今,乾隆老抽要给魏氏定下一个“顺”字,呵呵,这——可是大有深意哇。

舒倩揉揉太阳|­茓­,看一眼十五,回乾隆话:“臣妾不懂,不过,既然皇上觉得合适,肯定就是最合适的。”不等乾隆说话,舒倩又说,“臣妾还有一事。事关乌拉那拉氏,臣妾娘家。”

乾隆皱眉,“就知道女人都有私心。”嘴里硬邦邦地问:“什么事?”

舒倩虚弱笑笑,“皇上,臣妾娘家,从臣妾父亲往后,就没出过大人才。如今,更是只剩下一个傅敦,种地还行,要论领兵打仗、安邦治国,那是一窍不通。其他的,则是远亲,算不得数。臣妾恳请皇上,不要因为臣妾,而对乌拉那拉家有任何过高恩封。臣妾父亲为三等承恩公,臣妾已经觉得过了。男儿立世,怎攀附姑母、姐妹贪求富贵。臣妾只求傅敦能体谅长辈们一番苦心,好好在东北,安宁度日。这样,也对得起早逝的兄嫂,九泉之下的父亲了。”说着,舒倩又哭起来。

乾隆听了,装模作样感慨一番。继皇后娘家,确实没几个能­干­的人才。别说跟富察家比,就是跟高氏娘家比,也差的远。当初,碍于面子,给了那尔布一个承恩公头衔。如今,皇后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可是深得圣意。乾隆感慨完毕,说了一通什么皇后贤德,虽然比不上孝贤皇后,但也说的过去之类的话,接着点头,向皇后保证,日后,傅敦在东北如需任何帮助,说一声就行。

舒倩急忙感激涕零,扶着张月一摇一摇站起来,就要谢恩。

当着两位皇子的面,乾隆特意摆出一副温柔模样,亲手扶起皇后,“你呀,身子不好,说一声就行了,何必计较这些虚礼呢。”说着,趁众人不备,悄悄点点皇后掌心。

舒倩顿觉一阵恶心,急忙收回手,拢在袖子里,低头不敢说话。

乾隆以为皇后害羞了,大笑一阵,嘱咐皇后好好休息,心情愉悦,带着吴来走了。

十一、十五送走乾隆,重新坐到皇后身边,说些吉祥话。

本以为,皇后身体不好,说一会儿,就叫跪安。哪知道,皇后话虽不多,但­精­神不错。什么时候兄弟俩没话说了,她还特意提个话头儿。十一还好,从小长在皇后身边,多呆一会儿,也没多少不自在。可是苦了十五,老老实实陪了半天,肚子里能想起的词儿,都搜刮完了。不住琢磨,什么时候能走哇?

小**在百忙得知,暗暗叹气,倩倩姐果然是重提过去脾气了:自己不好过,也不叫别人好过。唉,爱情真可怕!尤其是求而不得的爱情,最可怕!求爱情而不得的人,最最可怕。

贵妃之争

然而,小达*赖低估了这个姐姐的宫斗能力。

第二天,舒倩趁着心情略好,在船里见了婉贵妃、愉妃、容妃、颖妃等人。顺便见了十八阿哥、十九阿哥、十公主、绵蕊。趁着孩子们在一边玩耍,舒倩扶着额头哀叹,“庆恭皇贵妃妹妹去了两三年了。当初,空下贵妃位,听太后提过,哪知,后来不巧,碰上令皇贵妃去了,竟然给拖到现在。如今,本宫整日病着,婉妹妹一个贵妃,平日里,真是辛苦了。”

皇后这么一说,婉贵妃急忙站起来,谦恭表示,为皇上、太后、皇后分忧,不辛苦之类的话。舒倩一笑,拉着婉贵妃在一旁谈起十八阿哥。

这边愉妃、容妃、颖妃心里,可就活动开了。其中,容妃想的最单纯。她若能晋贵妃,娘家回部那边,日子也能好过些。养女十公主身份随之水涨船高,将来,能挑个好婆家。至于颖妃,出身巴林氏,自认是蒙古贵女,入宫这么多年,身边抚养十七阿哥,无论如何,乾隆这次得给个面子。愉妃这边可就有些复杂了。小心看一眼跟着十八阿哥ρi股后头屁颠屁颠欢跑的十九阿哥,回想媳­妇­西林觉罗氏语重心长的话,“额娘,难道,您忍心让十九阿哥再步荣纯亲王后尘,被人害死吗?”

想到这儿,愉妃心中惊了,不,她的儿子,曾经与那个位子,仅有一步之遥。可是,最终,因为自己不小心,英年早逝。如今,她的小儿子,经不起那样冒险了。

舒倩依旧病恹恹地拉着婉贵妃说话。看时候差不多了,就带着几个人去太后船上请安。在太后跟前,只说了几句话,刚提了提婉贵妃辛苦,就又按着太阳|­茓­,难受起来。

太后无奈,吩咐:“你呀,病了就回去歇着。哀家又不与你计较,何苦强撑。”

舒倩笑笑,勉强支撑一会儿,扶着张月退下。

龙船到了苏州,贵妃之事便传播开来。这次跟来伴驾的没有嫔位主,那些贵人们便琢磨着,是不是等哪位升了贵妃,空下来妃位、嫔位,咱们努努力,也能混个宫位主当当?

于是乎,蒙古巴林、新疆回部开始窥探中原动静。愉妃娘家朝中无大官,只能­干­看着着急。西林觉罗氏倒是趁机帮了不小的忙。

陈贵人、陆贵人等,则是趁机上下活动,毕竟,她们两家,在宫里、朝外,也有不小人脉。

也不知谁,猛然想起,京城宝月楼还住着个怀了孕的平常在。她这一回,要是生了孩子,八成就得晋位。不甘心的,就开始和着闲来无事看热闹,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乱放谣言,说平常在如何勾搭皇帝。.把佛堂那一夜,演绎的神乎其神。

太后得知,勾起多年前怒火,直接叫来乾隆训斥一顿。乾隆自知理亏,低头挨骂。出了太后屋子,下令彻查。将几个贵人降为常在,额驸福隆安护送,由水路送回京城。

陈贵人、陆贵人动作小,逃过一劫。便把希望放在乾隆态度之上,更加卖力争宠,扰的乾隆不胜其烦。

也是事有凑巧。不知哪个吃饱了没事­干­的人,借着编纂四库全书,全国征集书籍,翻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诗词,告发多年死对头浙江知府方之航。

乾隆被后院女人闹的心烦,一听说是文字案,直接批示:“查,严查到底。惩,严惩不贷!”

接着,没在苏州待几天,就带着老娘、老婆、孩子们,赶赴杭州。

等到乾隆赶到之时,方之航人头,已经落地。

看到这份折子,乾隆难得脑子清明,心里咯噔一声。这个方之航乃是含冤而死啊。乾隆不敢说自己治下,无官不贪。但是,可以保证,这个方之航,是个难得的清官,一心为民、忠心为国。说他没事儿发几句牢­骚­,乾隆信,要说他故意写反诗,则绝对是牵强附会。

对着灯光,乾隆叹口气,方之航,你这是得罪了谁,借着朕的手,非要置你全家于死地呢?罢了,朕冤枉了你,但不能为你昭雪,因为你一个人,而使朕遭天下人耻笑。朕只能开鸿恩,特赦你的家人子女,你九泉之下,就安息吧。

写下一道特赦旨意,命领侍卫海兰察速至死牢,放方之航家人回家,圣旨中还特意说明,准许方之航子孙考取功名,为君分忧。

海兰察读完圣旨,从刀口下,救出方家百十口人,安排他们安心回家,所有抄走财产物件,不日即将返还。方家远近亲戚将信将疑回去,嘴里只能念叨着“皇恩浩荡”、“皇恩浩荡”。只有方之航一双儿女,哭求海兰察,要将父亲尸首收敛。

海兰察看二人哭的悲切动容,跟着叹口气,“这些不是本官管辖之事,你们还是去找监斩官问问吧。”

兄妹二人千恩万谢,问命海兰察原是御前侍卫之后,这才相互搀扶着离去。

海兰察看看左右无事,回去缴旨。

舒倩带着小活佛,说完杭州医学院建校之事,随口谈起杭州大案。舒倩听了,惊叹半日,“我原来以为,还珠就是杜撰的。没想到,真有方之航啊?”

小达*赖白舒倩一眼,“瞧你说的,好像咱们是正史似的!”

舒倩咯咯一笑,“那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小达*赖眯着眼,凑过头来,小声问:“听说,你也开始宫斗了?水都搅浑,就等看戏?”

舒倩拍拍衣服上瓜子皮,“可不是。姐姐我发现,咱的级别越来越低。竟然也学起了穿越女惯用套路。唉,没办法,谁叫咱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前后左右没帅哥,我不宫斗,我­干­啥呀?”

小达*赖一撇嘴,“你宫斗­干­啥呀?儿子上不了位,斗来斗去,还不是为人作嫁。难不成,你想斗死了老抽,投怀送抱端方去?”

不提端方还好,一提端方,舒倩脸­色­,立刻由晴转­阴­。凉凉地摸着自己手指,端详半天,总算憋出一句话,“也不知道十二最近怎么样了。娇娇这一胎,也该生了吧?”

小达*赖听完,倒抽一口气。只要别提失恋之类的,啥都好说。

张月、小巧从外头进来,说杭州到了,如今船停在西湖之中。问主子娘娘要不要到船外去看看杭州美景。还说,十二贝勒托人来口信,一切安好。到了八月份,十二福晋就该生了。

舒倩点头,站起身来,“走,去看看吧。想当年,杭州不过半壁江山,都搞的有声有­色­。必定,有不同凡响之处。”

谁知,刚出船舱,太后那边就派人来请。舒倩笑着回话:“皇额娘来请,自然是要去的。你且先回去,本宫换身衣服。”

等到小太监拿了赏赐,高高兴兴走了。小达*赖撇撇嘴,“这都什么人呐!传个话都要二两银子。”

舒倩冷笑,“要不如怎么着呢?二两银子不多,总比让他们回去上眼药强吧!”

等到舒倩换好衣服,来到太后船上,婉贵妃、愉妃、颖妃、容妃,都已经陪着说笑了。

太后见了皇后,很是关切。问了身体如何,又问十二来信没有。眼看六月,再过两个月,十二福晋就要生了。不知道是男是女,俩人又离那么远,真叫人担心,等等。

舒倩笑着一一应了。心中暗暗埋怨,担心你还任由乾隆把十二外放。见过清朝皇子一出去就是两三年的吗?还好意思说,恶心!

陪着太后说了半天话,最后,太后意思终于出来了,“皇后啊,你看,贵妃位上总空着也不好。几位皇妃资历都够,哀家也挺为难的,叫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思。”

哦,你为难了,就难为我,把得罪人的事儿,都扔我头上啊?

舒倩笑着回话,“皇额娘说的是,愉妃、颖妃、容妃三位妹妹,资历都够晋位了。只是……”

太后、三位皇妃一致看向皇后,舒倩低头,谦和地说:“宫里,淳妃那边,也怀着身孕。她们四个,个个都不错。可真是,叫人为难呢!”淳妃,别怪我哈,谁叫你那么得宠,又恰巧有孕在身呢!

太后听了,点头,“是啊!”这要是淳妃生下阿哥,以她受宠程度,八成,贵妃之位,铁定是储秀宫的了。唉,汪氏就汪氏吧,反正,诚嫔身上皇宠太弱。硬是逼着皇帝晋位,反而惹皇帝厌弃,不好。

愉妃、颖妃、容妃三个人听了,心中开始嘀咕。怎么就把她给忘了呢!

舒倩低头陪太后说笑,暗暗琢磨,这一回,该谁倒霉了?

不说三位皇妃回去以后,如何跟家里联系。婉贵妃带着宫人们回到自己船上,独自叹息。

大宫女上前倒茶,宽慰:“主子,如今,您贵为贵妃,又有十八阿哥傍身,太后、皇后对您都好,怎么反而叹息起来?”

婉贵妃摇头,“我倒宁愿还如以前那样,做个婉贵人,在偏殿里看看书,绣绣花,没那么多烦心事。”

大宫女一笑,“主子­性­子淡薄,怪不得,您有福气。”

婉贵妃笑笑,“只可惜,有人看不透,非要争啊抢的。”顿了顿,问,“上次宫里来信,说储秀宫又见红了?”

大宫女点头,嘴里直叹可惜,“那位呀,就是心­性­太高。也不看看,如今,是宫务重要,还是孩子重要。都几个月了,还强撑着管着管那!她要有主子一半淡薄,也就没那么事儿了不是?”

婉贵妃听了,只管喝茶,不说话。大宫女看自家主子不答言,以为她不想听,也就闭嘴不提。

接下来几天,皇后、贵妃、妃子们,忙着陪太后见那些诰命夫人,没时间看景。乾隆则是处理国务之余,到杭州转了转,顺便,带着小达*赖看了杭州医学院院址。十分满意,写了诗、题了字,答应小达*赖,做这医学院终身院长,大大方方拨了款。

小达*赖带着全体教职工,感激涕零。当地老百姓知道有这等好事,都在礼部带领下,跪在道旁,山呼万岁。

乾隆一高兴,又拨了一大笔银子,给杭州医学院,亲自题名:同仁医学堂。

副院长郑民安跪在小达*赖ρi股后头,心里那个美呀!这一回,有皇上在身后撑腰,就不怕有人在背后捣乱,趁机贪墨啦!

主仆旧情

郑民安回到家中,换了衣服,与夫人对坐吃饭。提起今日之事,犹不住感慨,“活佛真是佛爷心肠,别看年纪小,做人做事,大慈大悲。”

郑夫人听了,笑着点头,“我听说,这位­干­殿下尤其孝顺皇后?怪不得,记在皇后名下养着。”

郑民安点头,“他对皇上也孝顺。当今果然聪明,认个活佛当­干­儿子,这下一来,自己可不就是老佛爷了?”

郑夫人一笑,“管他佛爷不佛爷的,老爷你治病救人夙愿能够实现就成。”

夫妻俩笑呵呵吃饭,屋外头家院来报,“老爷、夫人,方公子、方小姐来了。”

郑民安与夫人对视一眼,“方之航子女?她们来做什么呢?”

再说皇后。对于乾隆没事抽抽风,大家伙儿都熟悉了。然而,对于皇后偶尔出来煽风点火,大家伙儿却是少见。

毕竟,这么多年,皇后装透明、装贤惠,装的确实不错。更何况,十二贝勒与福晋远在东北,看样子,乾隆是准备将嫡子“流放”。是个人都觉得,如今的皇后,应该低调做人。哪知道,这位主子娘娘,还是忍耐不住了。

这天,皇后头不太疼,扶着婉贵妃,去给太后请安。碰巧遇到乾隆,抽抽搭搭坐在这呣子俩面前,说又梦到孝贤皇后。

乾隆一听就烦。自从到了杭州,皇后只要一提起孝贤皇后,不是说的太后眼泪涟涟,就是说的和敬几天吃不下饭。不顾太后在场,使劲儿给皇后递眼­色­。

舒倩又不是真正的乌拉那拉氏,管他什么皇帝男人。握着帕子,对着太后哭诉,“都是媳­妇­不好。孝贤皇后姐姐去了这么多年,身边就慧贤皇贵妃一个人陪着。孤孤单单,想多个人照顾都不容易。媳­妇­早就该想到,怎么就没多给姐姐烧对儿金童玉女过去。有了什么事,也好多个人伺候。”

太后听了,陪着掉了两滴泪,看看乾隆,叫来和敬,说了皇后托梦之事。

若论平常,和敬公主早强颜欢笑,劝慰祖母。哪知,一听这话,和敬公主先哭了。扶着太后膝盖跪下,含泪说道:“皇额娘说的是。昨夜,孩儿也梦到皇额娘,说是身边只有慧贤母妃一人,颇觉孤单。没想到,皇额娘也梦到了。都是孩儿不孝。回京之后,孩儿想到皇额娘灵前烧两个宫女,给她送去。还请皇阿玛、皇祖母恩准。”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儿,不过就是烧俩纸人,乾隆、太后自然没什么不允的。和敬又说,想到灵隐寺上香,为孝贤皇后祈福。乾隆点头,“难为你有这份心。去吧,早去早回,身边多带几个人伺候。”

和敬含泪答应。太后心疼孙女,亲手扶她起来,拉到身边,不住抚慰。

乾隆看了,心里也不是滋味儿。瞅瞅皇后、婉贵妃都在一旁陪着落泪,心情更加郁闷。跟太后打个招呼,带着吴来,出了船舱。

刚到外面,看见端柔公主扶着长八姐,摇摇晃晃搭小船过来,给太后请安。上船见到乾隆,两人急忙行礼问安。

乾隆看一眼长八姐,对端柔公主勉强笑笑,“妹妹来了?里头坐吧,皇后、和敬都在呢。”

望着乾隆背手远去,端柔公主嘀咕,“小四子今天没吃饱?”

长八姐冷笑,“谁知道呢,说不定,是皇后这两天煽风点火,闹的厉害,心里烦吧。管他呢,咱们忙咱们的就是。”

这二人进了船舱,太后、和敬才止住泪。众人依次见礼,端柔公主坐下,只当没看见众人红眼圈儿,陪着太后说些吉祥话。

和敬陪了一会儿,告退出来。回到自己舱中,静坐细思。额驸­色­布腾巴尔珠尔回来,看到妻子这般模样,急忙问出了什么事。

和敬叹气,幽幽回答:“以前,一个魏氏,有事无事,装着高氏的款儿,借着我皇额娘的名头,邀宠献媚。如今,没想到,继皇后也这么做。”

­色­布腾巴尔珠尔听了,坐到和敬身边,“继皇后?她也邀宠献媚了?”

和敬回过神来,摇头,“那倒没有。不过是说,我皇额娘托梦,说身边伺候的人少。你说,继皇后没事儿,说这些做什么?”

­色­布腾巴尔珠尔想了想,冷不丁笑笑,“怪不得。”

“哦?”

“前两天,我跟礼部尚、侍郎小聚,听他们说起,给令皇贵妃上谥号。原先起的都被驳回,皇阿玛亲自定了‘顺恭’二字,后来,不知为何,又不算数了。还说这事不急,回京之后再办。按规矩,令皇贵妃去世大半年,怎么现在还不上谥号。看见,必定是惹了上头厌烦。继皇后这一回,不过是在旁边浇油,借机出口气罢了。”

“这跟我皇额娘有什么关系呢?”和敬奇怪了,没听继皇后提什么魏氏啊?

“公主,你不觉得,长春宫皇额娘身边,再添一位皇贵妃伺候,更合适吗?”

和敬公主听到这里,霎时明白。长春宫内,两幅画像,一个皇后、一个皇贵妃,服饰相似,并排而列,不分高低。怎么看,怎么觉得高氏笑的美,膈应自家皇额娘。这要是再添一个皇贵妃,就成了两人一左一右伺候自家额娘。呵呵,如今,谁都能看出魏氏失了圣宠,有她这个皇贵妃名头在旁边衬着,另一位皇贵妃自然也不好拿出“副后”款来。只可惜,皇额娘又该费心了。

­色­布腾巴尔珠尔看出和敬心中不忍,轻轻抱着妻子安抚,“魏氏本为皇额娘侍女,她若能在一旁伺候,同样身为皇贵妃的高氏,身份自然也就低了。再说,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区别呢。反正,都是膈应。”

和敬下定决心,“你说的是,与其膈应自己,不如膈应别人。悯哲皇贵妃她们就算了。这个魏氏,本来就是伺候我皇额娘的,让她一起享受香火,还抬举她了呢!想必,十五也会感激我这个姐姐的。”

夫妻二人商议已定,就去找十一贝勒商量。十一想了想,“这也不是不行。不过,这话,不能咱们说,得十五阿哥那边人说才行。”接着,就去想人。

第二天,乾隆接到折子,乃是令皇贵妃娘家哥哥、礼部四品典仪魏海所上。言辞极为谦恭,辞藻甚为华丽。说的是令皇贵妃托梦,想到长春宫伺候先皇后,以全主仆之情。

乾隆看了冷笑,想了想,拿笔批了一字:“准!”即刻下旨着礼部安排,命弘昼协助办理此事。

弘昼无奈,带着宗室子弟,拜见淳妃,说明情况。毕竟长春宫开宫之事,还得从这位管事妃子手里拿钥匙。

淳妃正在养胎,坐在屋里,隔着窗户听了,点头,“知道了。如今虽然是本宫管理宫务,但此事涉及先皇后以及皇贵妃,本宫位低,不敢胡言。还请王爷按旨意办理就是。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弘昼这才行礼告退,带着礼部的人,趁着黄道吉日,奉令皇贵妃画像至长春宫,列于孝贤皇后左,低三寸挂上。

孝贤皇后右边是慧贤皇贵妃,她的画像本来与孝贤皇后同高。奈何同为皇贵妃,且人家令皇贵妃有儿子,虽然目前没谥号吧,位份总是一样。魏氏画像比先皇后低三寸,你高氏的,总不能跟先皇后一般高。因此,也低了三寸,重新挂上。

如此一来,就成了两位皇贵妃,一左一右伺候先皇后。和敬公主与杭州听了,心中闷气才算出来。十五本来挺高兴,这会儿咂摸出味儿来,拍腿后悔。自己怎么就上赶着丢脸呢!大哥没了,六哥出继,悯哲皇贵妃、纯惠皇贵妃不说。淑嘉皇贵妃几个儿子不都好好的,跟富察家还有姻亲,他们都不说,自己怎么就一头热去给孝贤皇后送“侍女”!都是这个糊涂舅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唉,幸亏送上的,不是庆母妃,要不然,日后地下相见,该如何赔罪?

十五心情不好,看看左右无事,叫来身边小太监小顺子,“这杭州城中,可有什么戏班子唱的好的?”

小顺子想了想,“回爷的话。杭州戏班子怕是比不上京城。不过,唱曲的倒是不少。听说,有一对儿兄妹,唱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就十分好听。奴才前两天见到**活佛,他还一个劲儿夸赞呢。”

十五听了,“**也喜欢啊。那应该不错,你安排一下,爷要听。”

小顺子听了这话,有些为难。“爷,您在这儿听吗?”

十五见问,想了想,“罢了,爷到岸上去。这里毕竟是龙舟,不好带外人进来。”

十五换好衣服,带着小顺子几个人出去。路上碰到小**急急匆匆,领着一帮文人模样的人赶路。十五挤出几分笑来,“活佛哪里去啊?”

小**一看,急忙双手合十,“十五弟啊,听说那边有人跟学生打架,我带几位医学院先生去看看。先不陪你了,有空再聊。”说着,急急忙忙走了。

十五听了笑笑,“学生打架,你急什么!”依旧慢悠悠,一面欣赏西湖美景,一面打听那对唱曲的兄妹。

小**身后,郑民安一路小跑,一路问:“活佛,刚才那位——”

小**随口回答:“十五阿哥。快走吧,刚开学就闹事,真叫人不放心。”

郑民安听了,急忙点头。趁众人不备,悄悄放慢脚步,喊来后头自家家院,“去,告诉方家公子、小姐,那位爱听戏的爷,出来了。”方兄,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接下来的事,就看侄子、侄女运气了。

箫剑齐出

今天出来的,不止十五、小达*赖两拨。和珅今日偶有闲暇,出来逛逛,顺便看有什么好东西,带回去给自家姑娘、儿子把玩。刚绕着西湖转了半圈儿,就听一阵曲调悠扬,一个男子,坐在春凳上,嘴里噙着一只柳笛,双手轻弹月琴。他身边,一个女子,手执云板,站在柳树之下,和着琴声,缓缓唱来:

叫声梁兄且慢行,

为弟有话说分明。

家中有个小九妹,

模样与我一般同。

家父托我寻良婿,

不知梁兄心何想?

和珅点头,“唱的不错。”唱到这里,二人便停下来,对着四周围看的人收钱。和珅来的晚,站在人群后头。看有人掏一两个铜板的,也有人扭头就走。这俩人也不恼,依旧不卑不亢,举止有礼。和珅心中赞叹,刚要取钱送出。就见一名华服少年,出手便是一锭银子,足足五两。

这一男一女看了,千恩万谢收了,继续收银子。和珅看清那少年模样,冷冷笑笑,系好荷包,转身就走。二管家冯春一看,自家老爷走了,急忙跟上。到了僻静之处,才悄悄问:“老爷,刚才那个出手阔绰之人,不就是十五——”

和珅笑笑,“依我所见,刚才那俩唱曲的也不简单。你去查查,看是什么人。咱们还得在杭州呆上个把月呢。万事都得小心。”

冯春听了,答应下来,留下个小厮跟着和珅,自己急匆匆办事。

十五在湖边听了半日,觉得这俩人唱的好。第二天,趁着无事,又来听曲。接连好几天,跟二人熟了。趁无人听曲,或人少时,就跟抚琴男子聊几句。男子说,他姓严名方,祖籍山东,因前几年,家乡旱灾,逃荒至此。与妹妹严诗唱曲为生。

十五感慨一番,赞叹二人虽处逆境,然自强不息,令人感佩。严方冷笑,“若不是天公不仁,害我等奉公守法之人,哪里会落到这等地步。”

严诗听了,急忙悄悄拽拽哥哥衣服。严方这才闭嘴,转而说起他事。

一来二去,这兄妹俩跟十五熟识,听说十五在官府有路子,便厚着脸皮,wωw奇Qìsuu書com网求他借条船,好在西湖上唱曲。那样,名声大了,听的人也多,就能早点儿攒钱回家了。说到这里,严方叹息一声,“眼看妹妹十八岁了。原先定好的人家,因我家中横遭天灾,退了亲。如今,只能指望赶紧攒够嫁妆,给妹妹找个好婆家。”

严诗听了,低头不语。十五看了,不住感慨,“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最近有贵客来,西湖上查的严了些。前两天我还见当地知府带着两个花船转悠呢。只要有路子,什么事儿都好办。你们就等爷信儿吧。”

这兄妹俩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跪下来就给十五磕头。十五大大方方受了他们大礼,命小顺子搀扶起来,又给了二人几两银子,这才哼着小曲,一路转悠回去。

等人走远,严诗长出口气,腿一软,跌坐在地。严方急忙扶妹妹起来,关心地说:“好妹妹,这事我一人来办就好。你还是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寻户好人家嫁了。将来,生下孩子,也是咱们方家的根苗。”

严诗摇头,“父亲冤死,此等大仇,不能不报。更何况,没有父兄撑腰,妹妹我就算嫁了人,不也是被欺凌的命吗?”

严方听了,这才叹着气,勉强同意。

回到西湖船上,小顺子心里觉得不妥,劝十五别急着帮忙。十五一笑,“你当孟知府为何来浙江没几天,就得了皇阿玛青眼?还不是他惯会陪着玩乐?上一次,曹武德没办好。好好的机会没了。这一回,我要看看,这个严诗,能不能打动……呃,呵呵!”

小顺子暗骂,你娘才死,你就忙着给你爹拉皮条!什么玩意儿!

嘴上却奉承,“还是爷想的周全。只是,那个严诗她就算跟淳妃娘娘一样,入了万岁爷的眼,带进紫禁城。一个妃子,又怎么能帮的上忙呢?”

十五冷笑,“她能帮爷什么忙。爷要的,是淳妃不再独宠。你们福晋传来信儿,淳妃这胎,八成是男孩儿!”

小顺子听了,呵呵笑笑,“淳妃娘娘虽然有福,但子孙福上,却是弱了些。离京之前,就听说,她老是见红呢!”

十五瞥小顺子一眼,看的小顺子心里发毛,半天,十五才笑出来,摸摸小顺子脑袋,“行啊,这都打听出来。回京以后,一定赏你!”

小顺子听了这话,放心伺候十五不提。

和珅坐在西湖外茶楼里,听着评弹,喝着龙井。冯春站在一旁,殷勤伺候。隔了半天,茶喝是三壶,和珅这才开口,“怎么,那兄妹二人,乃是方之航后人?”

冯春点头,“正是,严方原名方严,严诗原名查不出来,人称方小姐。海兰察大人曾经奉旨救他二人出狱。之后,二人就化名,在西湖边上卖唱。因为严方自幼在外游学,严诗大家小姐不常出门,故而,很少有人认出他们。”

和珅冷笑,“那位爷应下他们请求了?”

冯春点头,“正是。听说,船都替他们找好了。不过,严方好像跟天理教有联系。”

“天理教?不是白莲教?”和珅依旧乐呵呵,玩弄着拇指上扳指。

冯春撇撇嘴,“天理教,白莲教一支。只是,他们背后究竟是谁,目前还没有查出来。”

和珅点点头,“随他们去吧。顺便告诉海兰察一声,叫他加强警戒。”呵呵,乾隆、嘉庆,你们父子俩,铁了心要欣赏天理教­精­心安排的曲目,爷就不打扰了哈!

没有和珅在背后使绊子,这一回,十五拉皮条拉的特别轻松。不出两日,西湖上就多了一个画舫,一男一女两人,抚琴弹唱,曲调悠扬婉转、抑扬顿挫,辞藻清新直白、雅俗共赏,说的不过是卓文君私奔、梁祝化蝶、墙头马上等老故事。听起来,却是颇有韵味儿。

也不知是谁,在乾隆跟前提了提。乾隆居然放在心上,叫来孟知府,命他派人去请。

端柔公主巡视铺子回来,带着长八姐找皇后说闲话。皇后正在船上给绵蕊格格剥莲蓬吃。听小书子无意中说起,今日去湖里采莲蓬时,遇到好多闲来无事,在湖中闲逛的渔民。舒倩只顾逗孙女玩,并未十分在意。

端柔公主听了,随口提起此事,说在湖边游玩时,见过严方兄妹。那严方一手弹月琴,一手居然还能扶着吹箫,真是厉害。

舒倩没大在意,随口问了句,“他身边是不是还有一把剑?”

端柔公主一听笑了,“如今是什么时候,怎么会带剑在身上,不怕官兵逮了他去?就是有,也得藏起来才是。”

长八姐陪着笑笑。舒倩跟着哈哈两声,琢磨起来。严方、严方,不好,方严!

天呐,那可是拼了命要杀乾隆的人呐!更何况,如今又没“晴格格”挡着。心中惊怕,不敢直说,只好陪笑问:“妹妹,那个严方身边,还有什么人呐?”

“还有个女娃,长的挺好看的,眼睛大大的。据说是她妹妹,叫严诗什么来着。”

什么严诗,分明就是方慈,传说中的小燕子。舒倩长吸一口气,看看端柔公主,笑的妩媚动人。端柔公主乍一见皇后这般模样,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往后蹭。

哪知皇后更快,一把抓住端柔公主一双手,“妹妹啊,陪嫂子去皇上船里看看呗!”

乾隆啊,虽然我很想熬死你,可是,你可不能这会儿就死。要死,也得等到十二羽翼丰满了再领盒饭啊!吩咐­奶­嬷嬷好好看顾大格格,舒倩捉住端柔公主手腕,就往乾隆船上去。

端柔公主不情不愿地,硬生生被拉到乾隆船上。行礼之后,乾隆淡淡问道:“皇后与三妹妹来,有什么事吗?”

端柔公主事不关己站在一旁,看着皇后,哼,看你怎么说,小丫头!

舒倩莞尔,“臣妾听十五阿哥说,最近西湖有人唱梁祝,臣妾多年未听过,觉得新鲜。故而,前来瞅瞅。”

张月、小巧、小书子一致低头撇嘴,主子娘娘,您就掰吧。

端柔公主一笑,“听十五阿哥说”,你可真能祸水东引呐。不过说的也没错,这个皮条,可不就是十五拉的?

乾隆看皇后一眼,知道她是闲来无事找事­干­,略微点头,“坐吧。三妹妹也坐吧。”看看端柔公主身后长八姐,笑一笑,“长氏,你也坐吧。”

长八姐低头笑笑,谢了座,挨端柔公主坐下。

不一会儿,外头通传,孟知府到了。因皇后与端柔公主都是六十来岁的人了,故而,未设屏风,直接命他进来。

孟知府一进门,看见皇后与公主端坐其上,心中一沉,只得行礼问安。乾隆故意气皇后,乐呵呵问:“怎么?严家兄妹来了?那严小姐可如传言一般貌美如花?”

孟知府头顶一层汗,垂首回答,“万岁爷明鉴,那严小姐说,因在湖上,不敢抛头露面。故而,一直都是轻纱遮面。臣也未曾看清此人容貌。”这个严诗,好生面善啊!

乾隆一笑,“哦,半遮半掩,才有味道嘛!”扭头问皇后,“梓潼意下如何?”

舒倩眯着眼赔笑,“万岁爷说的是,美人出场,讲究的就是犹抱琵琶半遮面。这样,才有韵味。”

端柔公主听了,跟长八姐使个眼­色­,老老实实坐着不说话。

乾隆则是似笑非笑,冲孟知府摆手,“请进来吧。”

不一会儿,就有一男一女二人,抱着琵琶,拿着月琴,背着萧进来。对上行礼,低头垂目。孟知府是个知情识趣的,早就躲出去,到西湖边上,察看“民情”。乾隆得知了,微微一笑,很是满意。

舒倩借拢耳边发鬓时,悄悄拔下头上金簪,握在手中。趁他二人行礼时,仔细观看,这个严方、严诗,与想象中,可是不大一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个人认为,文字狱无论冤枉与否,清朝统治者都会认为自己做对了,他们其实作为少数民族统治多数民族,大多时候,心里很没安全感的

化蝶双飞

这二人进得船来,对着上头大礼参拜。严方借机大致扫一下船上众人。大概是皇帝老儿图乐子,身后只站了一个老太监伺候,其他侍卫,都远远站着。至于一旁坐着的旗装女子,看年纪,不是妃子,便是皇后吧?

长八姐看来了年轻男子,轻轻站起,绕路躲到皇后身后屏风一角。伸手扶在屏风上,向外细看。瞥见严方二人,心中微叹,那一双手,分明是持剑耍刀之人呀。再想起近日得到消息,说是天理教一支活动猖獗,心中暗笑,老四啊老四,瞧瞧你都养了什么儿?硬生生拉着仇人叛逆往自己怀里抱?正在暗笑之时,冷眼瞥上乾隆一双老眼,心道不好,这小子,该不是真的看上长氏这副皮囊了吧?

端柔公主凉凉地坐在一旁,看看严方,再看严诗,心中微笑,小四子,这一回,你可真要尝尝牡丹花下的滋味儿咯!

乾隆扫一眼二人,月琴、琵琶、萧搭配,还是头一回见。只是不知唱起来如何。那个小娘子,确实身段婀娜,只可惜,气质跟长氏相比,却是差了不少。

想到这里,乾隆看一眼端柔公主,暗暗埋怨:没事儿你认什么­干­闺女,还整日带在身边,害得朕看的见吃不着。只能借着粉头聊慰相思。妹妹啊妹妹,你太不懂皇兄的心意呀!

舒倩没心思打量乾隆如今想什么,只觉得背后都是汗水。虽说临来时,小心嘱咐,速速去请小达*赖。希望他还记得还珠剧情,赶紧来帮忙。在他来之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想到这里,又紧了紧袖子里的簪子。深深看乾隆一眼。

皇后这一眼,把乾隆看蒙了。“怎么回事?”每每遇到这种时候,乾隆见到皇后,心中其实有一丝怯意。毕竟,万一皇后说出谏言,人家在理上,自己面子不好看。然而,今天皇后居然说要跟他一起听曲,还用这么饱含深情、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饶是乾隆皇帝聪明,一时也分不清皇后究竟是什么意思。

严方二人得了旨意,站起身来。吴书来命人搬了两个圆凳,放在船舱中间。二人坐下,轻调琴弦,严诗隔着面纱,对乾隆施礼,轻声细问:“不知万岁爷想听什么曲子。”

乾隆笑笑,温和地说:“不拘什么,挑你们拿手的来吧。”说着,还从手腕上摘下自己随身佩戴的佛珠,赐给严诗。

吴书来接过来,送到严诗跟前。严诗一笑,福身谢恩。将佛珠小心放到身上荷包里,对着严方点头。

箫声渐起,呜呜独鸣。断桥那边,一群渔民听闻这边箫声渐起,一声不发,撑起船槁,划向芦花深处,惊起一群鸥鹭。水底鱼儿也不得安宁。有心人再去看时,几十条渔船上,就只留了两个人把守,其余的,都空无一人。感情,这些个渔家大哥,捕鱼还要亲自下船去捞啊!

箫声肃杀,琵琶争鸣。只听一个女声婉婉吟唱:“苍天呐,你太不公!不分清白降雷霆——”

白堤上,那游湖的文人墨客一听,心中大骇,谁家女子,竟敢在湖面龙船上大放厥词?杭州唱曲,古已有之,可唱的无非是些云板评弹,谁敢大呼苍天的?不要命了?

遗憾的是,不远处,十五居然笑问小顺子,“严诗可专门戴上了面纱?一定很撩人心弦吧?”

小顺子赔笑,“那是,主子您亲自出的主意,怎么能不好。”令主子,多亏您早死了。您要是还活着,眼瞅着亲生儿子变着法子给自家男人怀里塞人,心里该是啥滋味儿呀?

俩人正说着,小达*赖带着一帮人匆匆乘小船经过。十五喊住他,小达*赖一看,急忙双手合十,“十五弟,你在这里啊。”

十五笑笑,这位御儿­干­殿下与自己没有利益冲突,人也不错,爱玩爱听戏,平日俩人关系挺好。今天见面,自然乐地说话。“皇阿玛那边正听曲子,你还是过一会儿再去吧。”

小达*赖听了,反问,“是谁家唱曲的?”

“严方兄妹。唱的不错,皇阿玛估计会重赏。”

严方、方严!又有萧。怪不得,今天郑民安支支吾吾,说什么要好好照顾上头。倩倩姐火急火燎派人来请。原来如此!­奶­­奶­的,这个世界怎么还跟还珠搭边儿了?

小达*赖顾不得跟十五告辞,急忙催促,“快开船,请海兰察大人。”十五奇怪,这人,想听曲也不能这么急吧?请海兰察来听曲?

海兰察此时正与九额驸扎兰泰在龙船四周巡视,听闻小达*赖有请,多年交情,跟扎兰泰说一声,急忙踩着船头过来。小达*赖见他来了,等不及受礼,一把抓过来,耳语一番。

海兰察听闻,吓了一跳,立刻招呼小达*赖,“还请活佛前去通知主子,下官要立刻安排。”

小达*赖听了,点头,嘱咐一声:“小心水下。”随即带着人往乾隆龙船而去。

二人分开,海兰察这边立刻全员出动。九额驸扎兰泰随行护卫,得知消息,吓的赶紧咋呼兵勇侍卫。海兰察一把拦住,“你赶紧去太后船上,请太后与众位娘娘、阿哥、公主们不要惊慌。记住,要寸步不离保护太后。”

扎兰泰一想,也对,这时候,身为额驸,他去保护女眷最合适。赶紧悄悄带着人走了。

海兰察则是有条不紊安排,命侍卫们在船上严阵以待,不声不响,巡逻船就悄悄把乾隆乘坐的龙船里三层外三层围在中央。

只有湖面以下,水逐渐浑起来。

扎兰泰来到太后船上,不敢吓着老太太,通报之后,稳住心神入内,小心将事情讲了。太后刚听时,吓了一跳,好在多年历练,立刻就稳下心神,快语问道:“皇上呢?他没事吧?”

扎兰泰急忙将海兰察、小达*赖的事说了。太后双手合十,闭上眼念一声“阿弥陀佛”,睁眼后狠狠吩咐:“既然如此,你就出去帮着杀敌。那些反贼如有违抗,杀无赦!”

扎兰泰领命出去。太后这边立刻派人请来和敬公主、九公主,护在身边。另派心腹通知婉贵妃,叫她保护好十八、十九阿哥与十公主。其他嫔妃好好躲在船里,没有旨意,不准出来。

婉贵妃知道了,吓的急忙把三个孩子护在身边,叫人看好龙船四周,一有动静,立刻来报。

众人一时间,都忙着顾好自己,哪知道,忙来忙去,却忘了皇后船上,还有一个人。就是这样一个疏忽,导致后来一件意想不到的大事。

再说小达*赖,到了龙船,就听里面丝竹齐鸣。一个女子软语轻唱:

埋怨爹爹狠心肠,

不该将我许马郎。

晴天惊起霹雳响,

梁兄啊,

你我泉下拜花堂。

爹爹啊,

莫怪女儿孝不讲,

不该拿女儿终身换米粮。

来生若还父女见,

我再报养育之恩敬高堂。

小达*赖连连叹气,登上龙船,命人通报。再听里面,月琴低沉,男子高歌:

苍天呐,

是非清白你不讲,

大地呐,

忠直­奸­佞你分不清。

百姓困苦无人顾,

晴天霹雳打鸳鸯。

二人合唱:

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罢罢罢,

天地浑浊人世乱,

不如拼死闯一闯!

话音刚落,就听琴丝崩裂,一声惨叫。小达*赖顾不得礼节,带着侍卫们冲进去。只见一男子,竟然手执长萧挥舞,长萧一头,赫然一把短刀。刀锋上,鲜血淋漓。不用说,离他最近的那名侍卫已经躺在地上哼哼。一旁另外一个侍卫,头顶一把月琴,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只觉满眼都是金子,晃了几晃,终究腿一软,跌倒在地。

船上其他人,早就吓傻,呆滞不动。看见小达*赖冲进来,吴书来才颤巍巍叫两声,“来人呐,护驾!护驾!”

话音未落,眼前一道白光。小达*赖看的清楚,是那女子,躲在男子身后,借着众人不注意,从琵琶肚子里,取出飞镖,直­射­乾隆咽喉。

这么一来,众人明白过来,齐吸一口冷气。乾隆毕竟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儿,身手哪有那么敏捷。向后一歪,想躲过去。飞镖是什么速度,哪儿那么容易。

没办法,闭着眼等死吧。乾隆老抽这会儿工夫,居然也大义凛然起来,端坐其上,心里琢磨,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后头,那道旨意,你们可别忘了取出来呀!

等了半天,居然不觉疼痛。乾隆奇怪,小心睁开眼睛,身前一人,缓缓倒下。那个严诗,则是按住胳膊。一支金簪,直Сhā严诗臂上,鲜血随即流淌下来。乾隆伸手扶住身前人儿,不可置信地叫一声,“皇后?”

舒倩咬牙,按住肩上飞镖,勉强睁开眼,看到乾隆一张脸,就在眼前,忍了半天,才吐出一个字:“疼!”

临昏迷前,舒倩心中暗骂,“哪个天杀的在背后推姑­奶­­奶­?叫我找着了,看不扒你两层皮!”

浴血牡丹

“护驾!快护驾!”端柔公主咋呼着,甩着帕子跳到长八姐身边,躲在屏风后头探头往外看,一面看一面埋怨,“怎么不一镖扎死你个龟儿子!”

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皇帝,在皇后鲜血刺激下,乾隆终于恢复神智,抱起皇后,躲到屏风后面,对身边人大声吩咐:“护驾,抓刺客!”

再看皇后,已经昏迷,不省人事。..鲜血溢满肩头。明黄|­色­的皇后常服,恰如添了一朵红­色­牡丹花一般。乾隆叹气,“皇后——”

端柔公主瞧着架势,也不好冷眼旁观,急忙带着张月、吴书来等人,上前保护乾隆、皇后。长八姐亲自上前,扶着皇后躺到屏风后卧榻上。

船外,不时响起侍卫们护驾喊声。落水声、刀剑声、火枪声,闹成一片。海兰察一面调配侍卫保护太后等主子,一面带着­精­英侍卫围住龙船。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小达*赖嘱咐他注意水下什么意思。谁知道水下竟然冒出来那么多造反之人,凿穿船底,拉侍卫们下水,拿着鱼叉,见人就扎,一面扎,嘴里一面骂:“杀,杀死你们这些贪官!杀死你!”

好在杭州防守尉陈同泰是个明白人,立刻调绿营水兵前来助阵。海兰察将外围防务交给陈同泰,立刻领着御前侍卫们赶上龙船,飞身入内,大喊护驾。这个时候,西湖水面,已经是血染碧湖了。孟知府早就吓个半死,被陈同泰提醒几句,哆哆嗦嗦带着衙役们满城搜索刺客反贼去了。

小达*赖见舒倩受伤,也红了眼,抽出防身火枪,对着这对男女就­射­。第一枪,打掉严方手中长萧,第二枪,直中严诗胸膛。

严方一看妹妹受伤致命,回转身,借着船上侍卫众多,火枪不易开,左转右转,就想往窗边挪。严诗挣扎着拍开严方,“去,报仇!”

乾隆眼看皇后肩上血流如注,也火了,冲外面大喊:“杀!杀无赦!”

船外局势得到控制,海兰察进来,就听到这句话,带着人上前将严方兄妹大刀砍伤,押了下去。小达*赖收了火枪,拨开众人,赶到乾隆身边时,舒倩已经彻底没了意识。心里咯噔一声,一把推开乾隆,上前按住颈部大动脉。

端柔公主急宣太医来看。小达*赖帮着止血,太医摇头,“主子娘娘血是止住了。但这次失血太多,这——”

小达*赖叹口气,“伤到了大动脉,又隔了这么长时间,能不失血过多吗?”叫来贴身随从,命他火速去请若兰大夫。.他那边有注­射­器材,实在不行,只有输血了。好在,没伤到心肺。

乾隆坐在一旁,冷着脸安排海兰察、陈同泰将捉到的人严加审问,问完就拉到西湖边风波亭上凌迟。

事发之时,监察御史王杰正在杭州知府衙门查看往年账务,听闻西湖出事,急忙与孟知府一道,带领兵丁前来护驾。孟知府也是“­干­”臣,这时候明白过来,请王杰到龙舟问候,自己带着兵丁,将西湖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见到可疑之人,不问缘由,便捉到牢里。一时间,南牢人满为患,杭州城怨声载道。

王杰则是与海兰察、陈同泰汇合,一同审问反贼。

西湖乃至整个杭州,人人自危。

太后嫔妃那边,受了惊吓,一个个躲在船舱里不出来。十一贝勒带着人保护,十一福晋陪在太后身边,寸步不离安抚。扎兰泰看十一贝勒接手,交代一番,赶来乾隆这边帮忙。

乾隆听了,点点头,“其他皇子呢?”

扎兰泰低头,“仪郡王今日恰巧去逛杭州,刚刚回来,在外等候召见。十五阿哥听说受了惊吓,召太医诊治。十八、十九阿哥,陪着十公主,在婉贵妃船上。”

“受了惊吓?”乾隆不怒反笑,再看一眼紧紧护在皇后身边的端柔公主、长八姐,守在一旁的小达*赖,公主她们几个­妇­人、外人,都知道护驾。从小学习骑­射­的阿哥,居然受了惊吓。呵呵,这就是我爱新觉罗的子孙!

再问太医,知道皇后不好,乾隆懒得跟十五计较,命吴书来搬把椅子,坐在皇后床前,看着那拉氏脸­色­越来越苍白。

太医们忙进忙出,不住喂皇后一些补血药汤。甚至已经开始动用金针刺|­茓­。

端柔公主冷眼瞧着,小四子怕是迷惑了。其实,别说小四子,端柔公主自己都没想到,皇后为了救乾隆,连命都敢不要。平日里,别人看不出来,她还看不出来,这位皇后对小四子,是何等漠视?难道,这就是爱的深沉?

长八姐扶着端柔公主,看看皇后脸­色­苍白,想想她临中镖前,­射­出的那枚簪子,不由后悔。早知道皇后有此身手,无论如何,也不会推她出来,给小四子挡镖啊。

小达*赖急匆匆接来若兰,一边吩咐他准备针管抽血,一边抓起一根金针,刺入自己左手食指,滴出一滴血,与皇后衣服上,尚未凝固的血液混到一起。按照现代医学,这样测试血型是否一致,肯定不对。但时间紧迫,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了。

乾隆等人大惊,问小达*赖此举为何。小达*赖看着那滴血融入皇后血液中,松了口气。叫来若兰大夫,掳袖子,一面叫他抽血给皇后输进去,一面向乾隆简单解释。

端柔公主听了,拉着长八姐不住念佛。我的老天,这都能救人?众太医一致想阻止,但眼看着皇后快不行了,谁都不敢说话。若兰大夫摇摇头,对着皇后鞠躬,动手抽血。皇后啊,您为医学勇于牺牲尝试贡献的­精­神,我们会记住的。

乾隆则是冷静看着鲜红的血液,从小达*赖身体里流出,继而流入皇后体内。抽了三管以后,皇后呼吸渐渐平稳,脸­色­也开始泛出红­色­。

小达*赖虚弱笑笑,对若兰说:“再抽吧。”

若兰大夫死活不肯,捂着针管,“活佛,我知道你是为了救人。可是,你自己的身体也是要顾及的。更何况,你与皇后没有血缘关系,血液能够相溶,已经不容易。要是输的多了,只怕反而会害了皇后。”

小达*赖眯着眼看看皇后,依旧昏迷,摇摇头,低声说道:“要是十二在就好了。”

乾隆奇怪,“不是只有亲生子女,才能与父母血液相溶吗?”

若兰简单解释一下,接着说:“不过,我还是建议,输入血亲的血液。毕竟,那样更安全一些。”至少,实验是这么显示的。

太医们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张月、小巧守在一旁,看着皇后比刚才好些,但还是昏迷,心中又是一紧。

若兰亲自检查一番,对着小达*赖问:“皇后还有血亲在这里吗?只怕,你的血,不够救她。”

小达*赖摇摇头,“没有了。”

若兰叹口气,对乾隆鞠躬,“皇帝陛下,我需要更多人来救皇后。”

乾隆想了想,吩咐吴书来,“叫仪郡王、十一贝勒、十五贝勒来吧。”毕竟是皇后,身份尊贵,总不能把侍卫们喊来救她。

立刻就有人飞奔去宣。仪郡王本就在龙舟外候着,听见里面传唤,急忙入内行礼。若兰一闻,此人满身酒味儿,皱眉摇头,“不行,酒­精­会害了皇后。”

十一守在太后船外,听到乾隆召见,急忙过来。若兰试试,居然与皇后血液相溶。随即问他,愿不愿意抽血救皇后。

十一一听,张张嘴,“抽血啊?”

乾隆一听,立马就要发火。永瑆虽然不是皇后亲生,但皇后对他,尽到了嫡母的情分。如今,你那一脸不情愿,给谁看呢?又不是要你的命!

乾隆还真误会十一了。十一意识里,抽血跟要命没啥差别。别说他,就连乾隆刚才看小达*赖给皇后输血,也觉得是拿命救人。这会儿明白过来,又埋怨起儿子来了。

长八姐看看这父子二人,站出来,伸出胳膊,“试试我的吧。”

若兰一看,也罢,多个人多丝希望。反正这是个女的,皇帝陛下应该不会计较。没想到,居然能用。急忙抽了两管给皇后。

晃晃悠悠,皇后这才苏醒,看看周围人,问了句:“都活着?”

小达*赖这才哭出来,“都活着,都活着。你没事就好。”

舒倩扯着嘴角笑笑,迷迷瞪瞪,就觉得肩膀疼,算了,还是睡觉吧。睡着就不疼了。

皇后昏睡过去,龙舟内,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忙了半天,外头小太监通报,说十五阿哥来了。乾隆累了,摆摆手,“让他回去吧。”看看端柔公主,好歹也六十来岁的人了,忙了一天,叫她也回去。端柔公主想了想,“奴才去探望皇额娘吧。她一定急坏了。”

说着,扶着长八姐出船。乾隆吩咐仪郡王、十一护送。小达*赖趴在皇后身边哭了一会儿,自己觉得不好意思,擦­干­眼泪,拽着太医、若兰大夫出去,商量给皇后熬制补品。

张月等人也小心翼翼在一旁守候,生怕皇后醒来,要什么想什么。

皇后伤重,不宜挪动,乾隆便把龙床让给她。命吴书来亲自去太后船上报了平安,自己到舟后小隔间里休息。躺了一会儿,觉得虽然身体很累,脑子却十分清明。索­性­睁开眼,半靠在床上,问吴书来:“和珅呢?”

吴书来急忙躬身回话:“回主子,和大人今日奉命,到绍兴去了。今天一早出发,估计现在,已经到半路上了吧。”

乾隆哦一声,闭上眼接着假寐。还未入梦,就听外头一人小声问话:“吴公公,万岁爷可还安好?”

乾隆一个激灵,从枕头上抬头,“和珅吗?进来!”

老抽疑惑

和珅听到船内乾隆宣召,急忙整肃朝服,躬身入内。还未进得船舱,先叩头请罪,连声说着救驾来迟。跪行到乾隆床前,摘下顶戴磕头。

乾隆摆手,“起来吧,今日你本奉命远行,朕不怪你。朕问你,你怎么得到消息,回来了?”

和珅磕头回话,“主子,奴才行到半路,不经意间,听到有人说什么这一回,说什么香主大概要立大功,等将来论功行赏,必然能封个宰相将军。奴才留心,命下人小心探听,没想到,居然听得有人要造反。奴才担心主子安危,命人小心跟随那些人,不敢打草惊蛇。奴才自己,则乘快马,返回杭州。不想,还是来不及通报,让万岁爷受惊了。奴才罪该万死。”

乾隆靠在床头叹气,“罢了,你也是忠心为主。朕无事,只是,皇后——唉!”

和珅进来之前,就打听到皇后护驾受伤,至今昏迷未醒。嘴上却说:“主子娘娘?娘娘没事吧?都是奴才无能,若是早些回来,哪里有这些事端。奴才该死。”

乾隆摆手,“起来吧,朕有话问你。”

和珅诚惶诚恐站起来,垂手听训。只觉得船舱内安静一会儿,静的几乎能听到岸上虫鸣。和珅心中,开始嘀咕:该不会,这两天做的那些小动作,给人发现了吧?

隔了半天,乾隆才幽幽问道:“你说,在皇后心里,朕究竟是什么呢?”

听了这话,和珅松一口气,随即感慨,万岁爷,您这话,叫我如何回答?想了想,还是说:“回主子话,奴才不知。不过,奴才想,对主子娘娘来说,万岁爷,自然就是万岁爷吧。”

乾隆冷笑,顺手扔下一个靠枕,“油嘴滑舌。”心中略有失落,果然,只是皇上吗?

和珅又陪着乾隆说会儿话,这才出来。到了船外,就听说船头那边,十五阿哥请罪问安来了,因为乾隆无暇召见,跪了半夜,至今未曾离去。

和珅微笑,看了看多嘴胡说的小太监,随口丢下一句:“主子的事,咱们做奴才的,只有听着效忠的份儿,其他的,不是咱们该管的。”说完,施施然走了。

留小太监一人,站在船尾,手里攥着十五阿哥身边太监小顺子塞的一块银子,险些没攥出水来。

太后船上,半夜十分,依旧灯火明亮。湖面红水渐渐稀释,然而,众人依旧不敢迈出船舱半步。十一福晋与十一阿哥陪着,和敬公主、九公主分坐两旁护着。太后愣了半天,拍拍胸口,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作孽呀!”

和敬等人均低头不语。端柔公主扶着长八姐进来,对着太后福身行礼,“皇额娘,孩儿刚从婉贵妃那边回来,十八阿哥、十九阿哥和十公主很好。诸位娘娘也都安好。婉贵妃还说,要带阿哥、公主们来给您问安。孩儿看天­色­晚,就劝下了。您就放心吧。”

太后连连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众人听了,急忙围着说些吉祥话儿。说了一会儿,太后缓过神来,问:“皇后还没醒吗?”

十一低头,“回皇祖母的话,皇额娘她——太医说,明天大概就会醒了。”

太后“嗯”一声,“让她歇着吧。这些年,真是累了。”说完,又念了几句佛。

长八姐抬眼,船舱内仔细看看,悄声对端柔公主说:“我怎么觉得,少了一个人呢?”

端柔公主皱眉,“不应该呀?各宫娘娘那边,咱们刚才不是都去过了吗?”

长八姐摇头,“皇后船上呢?”

和敬公主离的近,听了这话,大惊失­色­,“不好,大格格,十二弟家的大格格,这老半天,都没见她了。”

太后也急了,怎么净忙着问阿哥、公主,把重孙女儿给忘了?急忙叫人去找。一面找一面想,万一重孙女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就别想其他的了。皇后护驾受伤,大格格失踪,见了十二,可该如何说道啊?

众人急忙回想,只记得事发之前,大格格在皇后船上玩耍。后来,皇后在乾隆船上受伤,只顾着皇后了,竟然忘了加派人手,保护皇后龙船。十一吓了一跳,亲自带人去皇后龙船上找。进得其中,只见太监宫女倒了一地,­奶­嬷嬷趴在血泊之中,挣扎着不肯咽气。十一忍着恶心,捂着鼻子掩住血腥味儿,领着人上来,问:“绵蕊格格呢?”

­奶­嬷嬷抬抬眼皮,“格格,抢走……了。”话音未落,人就没了呼吸。

十一闭目摇头,急忙回去,叫人通知海兰察、陈同泰,抓到的反贼务必留两个,大格格恐怕在他们同党手上。再派人通知杭州知府,务必找到大格格下落。

和珅听闻,想想那个只知道吃,见人就笑的小格格,再想想小格格之父十二贝勒,叫来冯春,“去,叫他们顺便查查,大格格是不是在他们手上。”若是能够,卖十二贝勒一个人情也好。

饶是众人不敢惊动乾隆,第二天天一亮,乾隆也知道嫡孙女不见,八成被乱党劫走的事。想想皇后至今昏迷不醒,十二远在东北垦荒,绵蕊一个孩子,居然都在自己眼皮底下不见了。乾隆心中,难得愧疚起来。下了严令,务必毫发无损地把大格格带回来。否则,杭州地方官员,就等着给大格格陪葬吧。

乾隆这么一忙,也顾不上十五还在船头跪着,听说他跪了一夜,露水太重,晕倒过去。只是吩咐抬回自己船上,别的,一个字也未说。

这下子,从知府到捕快,无论文武,全都行动起来。发誓要将杭州地界耘地一般,梳个­干­净。

半睡半醒、恍恍惚惚,舒倩睁开眼睛。张月一看,急忙凑过来问:“主子娘娘,您醒了?”

舒倩点头,“刚才,谁说大格格怎么了?”

张月低头,无奈之下,只得实话实说:“大格格——不见了。­奶­嬷嬷他们,都被杀死了。”

舒倩闭上眼睛,左手抚胸,“多久了?”

张月诺诺回话,“昨天夜里,发现不见。到现在,大概有十五六个时辰了。”

舒倩点头,有气无力嘱咐,“先别告诉十二。”

张月遵命,小巧端来药喂皇后。舒倩偏过头来,“孙女都没了,还喝什么药!”

两人劝了半日,皇后还是不肯喝。无奈之下,派小书子去请达*赖。小达*赖来后,好生劝了一番。舒倩这才喝了两口,流泪哭道:“绵蕊从小就很乖。只要有吃的有玩的,从来都不闹。学走路的时候,跌倒了,嘿嘿笑笑,爬起来接着走。这下子,被抱走了,也不知道,有吃的没,有喝的没。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拿什么脸面去见十二两口。我也跟着死了算了。”

张月带着皇后身边宫人太监陪着皇后哭。达*赖叹气,连哄带劝,总算是把一碗药喂下去。宽慰几句,出了船舱。船头上,乾隆赫然背手而立。见他出来,淡淡问了句:“你皇额娘,她——可好啊?”

小达*赖实话实说,“儿臣看,不太好。本来年纪大了,身体弱。绵蕊是十二哥目前唯一的孩子,自小就在皇额娘身边长大。她一出事,皇额娘心里担忧郁结,想要养好伤就更难了。”

乾隆望着江面,沉默半日,才说:“总归,是朕对不起你们皇额娘。朕一定会还她一个完好无缺的孙女。”

小达*赖听了,愣愣没说话。乾隆道歉,亘古未闻呐!

正在惊疑之时,乾隆又问:“听说,你前几日,带着医学院的人,跟杭州本地人大打出手?可有此事?”

小达*赖无奈,“回皇阿玛的话,正有此事。是孩儿莽撞,还请皇阿玛降罪。”

乾隆听了,不怒反问:“为何打架?”

小达*赖听了,便将杭州本地几个中医,抵制西医之事说了。最后说,“都是孩儿处理不当,这才致使事情闹到这步田地。孩儿以后,会小心处事的。”

“中医、西医?”乾隆琢磨一番,“那个西医,就是若兰大夫用注­射­器抽血输血救你皇额娘用的?”

小达*赖点头,“昨天那个器材,就是其中一种。”

乾隆“嗯”一声,“中也好,西也罢,只要能治病救人,何必分太明白。罢了,这事就算了。你也该想想法子,往后,不可再与人交恶了。”

小达*赖急忙答应。乾隆又问了一番西医医理。

正说着,和珅乘船来报,“主子,奴才有消息了。”

苏州外一条小道上,牧童横笛,跨在牛背上,两只脚悠悠荡荡。一辆小车,滚着泥泞,轱辘辘紧赶慢赶。经过牧童身边时,车轱辘溅起泥水,嘭了牧童一身。小牧童张口大骂,“赶着去投胎呢!”

话音未落,马车已经远去。只听到一个小孩子咯咯笑声,落下一串。小牧童摸摸脑门儿,“怪了,好好的官道不走,赶着来趟泥水,有病!”

远处马车里,一个农家汉子满脸发愁,对着怀里小丫头哄劝:“小格格?小公主?姑­奶­­奶­?咱打个商量,别吃了行不?你一顿饭,都吃掉我们三天的­干­粮了?”

小丫头咯咯笑着,只顾往嘴里填东西。一面嚼,一面囔囔:“不好吃,哼!”

作者有话要说:乾隆这人,感情太丰富了,跟唐明皇一个级别的

小鬼当家

真是没天理了,吃人家东西,还挑三拣四。大汉当即伸出巴掌就要发火。一旁一个书生模样的张口止住,“作什么?打坏了,换不了银钱,你赔的起吗?”

大汉无奈,哼哼着放下巴掌,嘴里嘟囔,“都是我爹,早说了,老家灾荒,逃荒得了。非要信个什么天理教。天理天理,我看,也没什么天理,不就是教主老妖婆吃香的喝辣的,咱们这些小鬼,跑腿受累。”

书生没搭理他,依旧优哉游哉看自己的书。绵蕊吃饱了,拍拍小手,爬到书生膝盖上,小手扒拉扒拉书页。书生乐了,抱绵蕊在膝上,问:“大姑娘想看书?来,我教你。”

大汉瞅着好玩,也竖着耳朵细听,一听就乐了,还以为柳先生讲什么高深学问。却原来不过是看的三字经。当即哈哈大笑,探头出来,对着赶车的人吼:“我说,快点儿,香主还等着咱们呢!别死了那么多弟兄,最后连个­肉­渣渣都捞不着。我还等着分了皇帝老儿的金山银山,回家买房子买地娶媳­妇­儿呢!”

赶车的人笑骂一声,扬鞭再催。柳书生皱眉,低声问:“王老二,既然你想回家好好种地过日子,为何还信什么天理教。你不知道,这条道,进来了,就回不去吗?”

大汉王老二嘿嘿­干­笑,“柳书生,不瞒你说。但凡有一点儿法子,谁愿意造反呐。你没见在杭州,对着那么多官兵,我连刀子都没动?要不是家里实在没饭吃,我爹又死Ъ着,我宁肯要饭,也不来。可是,就想要饭,也得有地方要。你瞅瞅,这两年,河南、山东,饿死多少人!皇帝老儿在­干­啥呢?六七十岁的人了,还抱着小妞儿,亲嘴儿呢!这样的皇帝,推翻正好。”

绵蕊抬头看一眼大汉,低头摸摸书本,一声不吭。

柳书生听了,摇头不语。

车轱辘吱吱呀呀转着,到了傍晚,才到苏州城外。一路提心吊胆,进了城门,车夫老三长出一口气,对后头说句,“好了,总算能回来交差了。”虽然没拿到皇帝老儿脑袋,弄了个公主格格回来,多少也能讹点儿银子金子吧?皇帝那么有钱,就不信他还舍不得出了。

柳书生抱着绵蕊,“大姑娘,醒醒,该下车了。”

绵蕊挥挥小手,“不下,睡。”

柳书生无奈,抱着小丫头下车,进了一家院子。王老二、老三跟在后头,赶车进去,随即,院门关严。苏州地界,民居院子都是深宅小院,大户人家的,则一进一进连着。绵蕊窝在柳书生怀里,颤颤悠悠,也不知过了几道门槛,才到一间屋子里。里头潮呼呼的,躺在床上,绵蕊伸手摸摸被子,撇撇嘴,“湿!”

柳书生无奈笑笑,“大姑娘睡吧。等会儿给你做好吃的。”

绵蕊歪歪脑袋接着睡,门外就有人说话,“柳先生,香主请您过去一趟。”

柳书生答应一声,叫来人仔细看着绵蕊,自己整理一下长衫,出院门、过穿堂,顺着长廊,到了主屋。一路上,雕花窗棂、砖雕彩绘,尤为­精­美。柳书生一路走,一路叹,尚未起事,就先奢侈,定难成功!唉,果然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想想西湖红水,柳书生心中一紧,放慢脚步,抬头望天,“快了,就快结束了。”

绵蕊睡了一觉,翻身起来,旁边一个少年趴在床头打瞌睡。绵蕊嘿嘿一笑,啪的一巴掌打下去。

少年一愣,跳起来就求饶:“别打我别打我,我再也不偷懒了。”

绵蕊抱着肚子眨巴眨巴眼睛,望着少年一阵发愣。最后,等到少年安静下来,才乖乖地说了句话:“饿!”

少年明白过来,看着眼前小女孩儿,登时红了眼圈,“你也是他们抓来的?真可怜,比我还小。你等等,我去厨房给你偷点儿吃的。乖乖坐着,别跑。”

绵蕊摇头,伸出胳膊,“抱,我也去。”

少年想想,终究同意,“好,那你别说话。要是给他们看见,会打人的。”

绵蕊低头,想想自己被人从血泊中抱走,难得抖抖身子,一个劲儿点头,“好!”

少年抱着绵蕊,一路上,顺着墙根儿,鬼鬼祟祟,大老远听见人声,就赶紧躲到花盆后头。离厨房不过一墙之隔,足足走了一刻。到了厨房门外,躲在柴火堆后头,左看看右看看,总算瞅着没人。少年一溜烟儿蹿进去,抱着绵蕊往案板上一放,伸出指头放在嘴边,“嘘,别说话,我去找吃的。找完咱就走。”

绵蕊乖乖点头,“嗯!”看着少年左右翻腾,­奶­声­奶­气跟他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抱过来一堆馒头,笑着回答:“我被捉来的时候,年纪还小,家里就起了个小名牛牛。”

绵蕊点头,“牛牛,你还记得家在哪儿吗?”

牛牛“嗯”一声,“记得,我家是嵩山脚下一个大财主。我八岁那年,天理教老妖婆领着人吃大户,吃到我们家,顺手把我抱走的。”

绵蕊叹气,抱着馒头啃一口,“我也是,他们吃大户,顺手把我抱来了。我想回家——”

牛牛跟着难过,“我也想回家。”

绵蕊借机忽悠,“那,咱们就想个法子,跑吧?”

牛牛睁大眼,“小妹妹,你有什么法子?”

杭州这边,乾隆进来看皇后。张月带着小巧、小书子一旁伺候。

别的船上,无论是太后、娘娘、阿哥公主,各个小主子,连同跟着主子们的奴才,一个也没受伤。外面漂浮的尸首是吓了众人一跳,但是,哪有一直生活在自己身边的人,早上还跟自己说话,到了夜里,就成了冷冰冰一具尸首,更加骇人呢!

皇后身边,得以活下的人,都提着一颗心。主子伤了,奴才死了,小主子不见了。怎么倒霉的都是皇后船上的人?这且不说,为何事发之后,本应立刻到皇后船上问候,却愣是到了夜里,太后想起来,才有人去探问?不是咱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事情蹊跷,令人不得不生疑!

这么一想,这几个心里也开始嘀咕。看着皇后担忧孙女,谁都不敢多话。乾隆进来时,就看到宫人太监默默垂泪。

若是平时,乾隆无论如何,也不会容忍奴才们这般没眼­色­。看是,当皇后脸­色­苍白,扭头望来时,乾隆心软了。挥挥手,叫他们下去,径自来到皇后床边坐下,轻声说:“朕已经派和珅亲自去救蕊儿了。你就放心吧。”

舒倩听了,点点头,看看乾隆,想一想,虚弱回话:“等蕊儿回来,送到东北他父母身边教养吧。我年纪大了,顾不上了。好好的孩子,都给我惯坏了。”

乾隆听了,不由想问:“皇后怎么不趁机求个恩典,让十二回京呢?如此贤德,真叫朕不适应呢!”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去。转而点头,“好,等你伤好了,咱们就回京。趁天气暖和,把蕊儿送回去。”

舒倩没接话,伸出左手捂着胸口,喃喃着流泪,“要是蕊儿出了什么事,我也就不用再见十二两口了。”

乾隆听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隔了半天,才轻声吩咐,“你好好休息吧。”站起来,看见皇后一只胳膊露在外面,想了想,轻轻捉起,放回薄被底下。再看皇后,已经皱着眉睡着了。脸上泪痕犹在,衬着白玉一般没有一丝瑕疵的脸庞,犹如一朵白莲花,带着露珠,含苞待放。

乾隆叹口气,这些年来,皇后修身养­性­,注意保养,六十岁的人了,脸上居然没有多少皱纹,也是难得。再想想她刚才说的话,乾隆轻手轻脚出得船舱,传旨:“召十二贝勒速来杭州。”

于此同时,皇帝遇刺、皇后受伤、皇孙女失踪的消息,也随之发往东北松花江河畔。

王杰奉命审问反贼,海兰察、扎兰泰依旧在御前保护。陈同泰会同杭州地方官员,依旧将整个杭州城围的水泄不通。一时间,老百姓关门闭户,市集凋零。

孟知府斗胆劝乾隆移驾知府衙门,以便更好保护。乾隆看看皇后所处船舱,点头,“好吧,等皇后身体允许,朕就奉太后,带着后妃们移驾。”

孟知府听了,心中慨叹皇后尊贵,行事更加小心。不久,王杰就带着审问官员上折子,大致说明这次□前因。

乾隆听了点头,与和珅所查大致不差。没想到,天理教居然能煽动这么多农民、贩夫走卒,这次虽然来的人不多,也很快镇压下去。然而,敢于直捣皇帝驻跸之处,可见,背后主使之人野心不小。

王杰附上天理教大致教址,在折子里说的很直接,这些叛民罪不可赦。然而,借机挑拨煽动之人,更加罪大恶极。理应乘胜追击,直捣虎|­茓­,连根拔起,以绝后患。

同时,还直言不讳地说,如果能减免租税、及时救灾,百姓有衣有食,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纵使舌灿莲花,也未必能掀起如此大浪。言谈中,提到如今东北,垦荒开地热火朝天,建议乾隆,移民东北,以解山东、河南、江苏等地人多地少、人口过多之压力。

乾隆将折子看了又看,拿起朱笔,写下“知道了”,扔给军机处商议。抬起头,问吴书来,“和珅那里有消息了吗?”

吴书来躬身回话,“回主子,和大人那边,据说,已经安排好了,就等他们内部大乱,好趁机接出大格格。”

乾隆“嗯”一声,“十二贝勒那边,叫他赶紧来吧。”

吴书来答应一声,下去传旨。乾隆则是对着烛光细思,皇后,你究竟为何挡在朕的身前?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呵呵,乾隆冷笑,深宫女子,怎么可能会有爱情?真是滑稽!

太后船旁,一艘小点儿的船上,端柔公主坐在床上,把玩着手中金算盘。一面玩,一面推推身边长八姐,“哎,说说呗,为啥推皇后给小四子挡飞镖?可别跟我说,你舍不得这个侄子。”

长八姐望着窗外月光,洒在湖面上,似是破开万点银光,淡然一笑,回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不过,经过这样一件事,小四子ρi股底下那把椅子,不是更扑朔迷离了?既然能把这水搅浑,咱们何不乐的看戏呢?”

端柔公主噗嗤一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长八姐没答言,依旧安安静静望着窗外月­色­。为什么?难道说,是为了那个人,不想他得知噩耗后伤心?呵呵,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吧!

作者有话要说:老百姓眼里,乾隆八成不是什么好东西

香堂大火

端柔公主倒是没想那么多,划拉完账本儿,叫来小丫鬟收起来。端着茶抿两口,慵懒地伸伸胳膊,“八哥,这要搁老爷子在时,打死我都不信,皇帝南巡,竟然叫几个拿锄头、镰刀、鱼叉的草民刺驾造反。还伤着皇后。小四子以前运气不挺好的?怎么如今,反而这么差。”

长八姐低头浅笑,“时运这东西,谁能说的准呢!以前,老四的运气不也不怎么样。亲娘不疼,养母早死。有个能帮大忙的弟弟,还雪藏了十年。可谁知道,就是这么个人,居然笑到最后。”

端柔公主嘿嘿一笑,“他笑个什么最后。你怎么不说他累死在龙案上?皇帝嘛,就该像小四子那样,该玩就玩,该乐就乐。别整天累死累活的。要都那样,还不如咱们,做做生意查查账,游游西湖看看戏,就是如今不能美人在怀,年岁也大了。除此之外,我这日子过的呀,啧啧,一个字儿——美!”

长八姐无奈,轻声埋怨,“叫你这么说,咱们老祖宗还可着劲儿入关做什么?直接叫朱元璋家的人折腾不就得了?真论起来,老朱家的人,可是比咱们会玩爱玩呢!好好的江山,都给糟蹋了。”

“那谁知道。反正我是要好好享受。趁着还活着,好好过过纸醉金迷的日子——”说着,端柔公主抱着大靠枕,叫来小丫鬟,“来,唱段儿高兴的听听。”

小丫鬟迟疑,“主子,这外头兵丁岗哨到处都是,正是紧张时候,现在唱曲儿,不合适吧?”

端柔公主不管那些,“理他们呢!只管唱来!”

小丫鬟无奈,只得抱起琵琶,调音之后,和着丝弦,轻声唱来,“六月里来荷花开——”

长八姐看端柔公主听的高兴,叹口气,敛衽出船。贴身丫鬟要扶她,长八姐摆摆手,“端茶来。”等丫鬟躬身答应退下,长八姐这才抬头,望着东南方天际,逐渐涨起的乌云,滚滚北进。摸摸袖子里,东北传来的消息。暗自揣测:刘墉,真的是他吗?

苏州城内,柳书生抱着大格格到院子里放风,牛牛跟在后头转悠。墙外,悠悠扬扬飘来一阵板桥道情。柳书生听了半段,问:“牛牛,隔壁谁家?”

牛牛听了,想了想回答:“听副香主说,原先是一个青楼老鸨,叫宋玫瑰,从良后住在这儿。后来,她儿子、媳­妇­找来,一家三口,带着一个老妈子过日子。听说,她儿子还是名角儿,叫什么满堂红菱官,谷景荣谷老板。”

柳书生听了,点头不说话,继续带着绵蕊放风。绵蕊小孩子,向来不管事,只顾两只手抱着,啃烧饼,一面啃,一面琢磨这堵墙有多高。牛牛则是四下瞅着,看哪里有­干­柴火,好偷偷把厨房点着。

隔壁三合院里,胡琴调换,谷景荣一领青绸长衫,立在院中,西皮流板唱的字正腔圆。一段暂停,拉琴的女子笑着站起来,“二哥,辛苦了,歇歇吧。”

男子一笑,“翠翠说笑了,是你拉的辛苦。”

两人正说着,正房门开,一个中年女子走出来,手里端着个托盘,上头放了三个茶盏,嘴里叫着,“景荣,翠翠,喝茶休息会儿吧。”

翠翠见了,急忙上前接过茶盏,嘴里埋怨,“娘,这些事,让媳­妇­来就行了。”

叫做景荣的男旦则是微微一笑,扶着­妇­人坐到院中椅子上。

­妇­人看着儿子媳­妇­陪着吃茶说话,抿抿耳边碎发,一阵唏嘘,“想我宋玫瑰,自从十三岁,入了百花楼。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还有跟儿子团聚的一天,还能踏踏实实,听媳­妇­叫一声婆婆。”说着,嘴角翘起,眼中滴下泪来,也不知是哭还是笑。

翠翠急忙取出手帕给婆婆擦泪,陪着说:“婆婆您不嫌弃媳­妇­,媳­妇­就很高兴了,孝顺您,是媳­妇­应尽的本分。好容易咱们一家团聚了,可不兴再哭。要说出来,谁能相信,原来叱咤扬州的百花楼老板娘,还是个泪篓子呢!”

宋玫瑰笑着拍拍媳­妇­,“好好,不哭不哭!”

婆媳俩正说着话,景荣在一旁喝茶听着。院门外有人敲门,“谷老板在不?我们家老爷请您过去,唱堂戏来着。”

谷景荣站起来,到院子外头接帖子。宋玫瑰悄悄问,“翠翠,前两天,我听景荣说,他曾经到过皇宫,给宫里的十五阿哥唱过戏。还险些出不来,有这么回事儿?”

提起此事,翠翠仍心有余悸。连忙小声回答,“可不是嘛!多亏皇后仁德,这才放了二哥回来。要不然,哪有咱们一家如今日子?”

宋玫瑰听了,点头,“明天,你陪为娘到庙里,给皇后娘娘上炷香。求佛祖保佑她,长命百岁。”

翠翠听了,答应下来,回屋续水沏茶不提。宋玫瑰则是暗暗祈祷,佛祖保佑,景荣他那个死鬼老爹赶紧玩完。千万别再找上门来,替十五阿哥给皇帝老儿拉皮条了。想想,老娘都恶心反胃!

想起十五阿哥,宋玫瑰心里就好笑。戏文里头,皇子争宠,手段几乎无所不用。但是,饶是老娘我见多识广,也没见过那个做儿子的,可着劲儿给老子拉皮条的。原先叫曹武德拉,曹武德被贬了,就亲自上阵。你老娘知道了,就不觉得恶心?真真是,上辈子作了多少孽,才能生出这么个给亲爹拉皮条的儿子啊?

谷景荣收了帖子,回来换衣服,说有家大老爷请他唱堂戏,晚上不回来吃饭了。宋玫瑰回过神,嘱咐他出门当心。

翠翠在屋里听了,端出茶来,找衣服给谷景荣换上。

谷景荣出去,婆媳俩关门闲话。到了晚上,谷景荣还不回来。婆媳俩担忧,秉烛等候。直至子夜时分,谷景荣才回到家里。婆媳俩心才从嗓子眼儿放下。正要收拾收拾睡觉,翠翠出门端水,瞅见隔壁院子火光冲天,顿时大惊,“二哥,娘,快起来,着火了!”

宋玫瑰还没睡下,听媳­妇­在院子里嚷,赶紧披着大衣服出来。谷景荣累了一天,刚想歇歇,光着膀子出来一看,可不是,隔壁院子,都嚷嚷着敲锣打鼓,大喊救火啦!

苏州城内,百姓聚居之处,小巷逼仄,又多木制建筑。房屋大多紧挨着,一家着火,用不了多时,邻近几家,都要遭殃。谷景荣急忙吩咐翠翠,“快,带着娘快到街上。”

翠翠还想着到屋里拿些细软。宋玫瑰一把拉住,劝道:“钱财哪有人命贵,先到外头烧不着再说。”

婆媳俩出门,谷景荣急忙进屋,拉了一领长衫,掀开箱子,随便包几包银子,急匆匆跟着出门。家里老妈子还是屋里睡觉,谷景荣叫醒了,叫她赶紧找老太太。到了巷口,已经有不少街坊邻居,围着议论。还有心善的,从家里提桶,招呼着,就要敲门进去救火。

哪知敲了半天,只听里头人吆喝泼水,不见人来开门。众人一看奇怪,就有泼皮打诨,“哎,该不是,人家大户人家,怕咱们趁机顺手牵羊,不敢开吧?”

众人又急又气,正在无奈之时,衙门里水龙队到了。捕快出动,拨开众人,上前敲门,“快开,水龙队来了。再不开门,撞了啊!”

一阵嚷嚷,这里头才算安静一刻。门开一条缝,一个老汉探出头来,“军爷,不用了。我们能灭火。”

捕快没空跟他胡搅蛮缠,“滚开,等你们把活灭了,整个巷子都少成灰了。”

一把推开老汉,率先进入。后面水龙队恰如水龙一般,游进院子。

老百姓一看,得了,衙门里来人了,咱老百姓,躲着吧。全都拢了袖子,蹲在墙角看热闹。

水龙队进了院子,不先救火,见屋子就喷一通,再进去搜——火苗。折腾半天,火倒是灭了,这个院子,也跟水淹差不多。

奇怪的人,原本院子里热火朝天的满是人吆喝,水龙队一来,居然一个闲人没有。只有开门老汉出来周旋。塞了不少银子,领头捕快只当没看见。带着人翻东找西折腾半夜,这才悄声对水龙队人说,“没找着,先回去再说。”

水龙队无奈,只得收工。

巷子里百姓看没事儿了,天也快亮了。都互相说一声,打着哈欠回去补觉。谷景荣抱着长衫,扶着老娘,领着媳­妇­,招呼上老妈子,回家休息。一路走,几个人一路说,前两天刚下过雨,到处都潮的很。柴火都不好生,怎么就着火了呢?

宋玫瑰年纪大,经事多,淡淡一笑,“管他呢,只要不烧到咱家,天塌了也跟咱没关系。”

老妈子回去睡觉。谷景荣带着翠翠送老娘回屋,夫妻俩回去休息。眼看天­色­快亮,翠翠懒得点灯,摸黑去铺床。谷景荣则把长衫随手放在桌子上。正想上床睡觉,就听翠翠一声尖叫,跳到自己怀里,颤着声音说:“二二二哥,床上——有人!”

谷景荣大惊,摔了怀里长衫,银子砸到低声,啪的一声,惊醒床上人儿。只听一个女娃娃­奶­声­奶­气叫一声:“娘——?”

借着微弱的光线,谷景荣拉翠翠在身后,开口问道:“谁?”

牛牛费了半天,好容易点着厨房,趁乱带着绵蕊爬墙出来。谁知这边院子,一个人也没有。也是人小胆大,竟然抱着绵蕊,跑到屋里,摸到床上睡觉。这么一折腾,牛牛也醒了,赶紧抱起绵蕊,嘴里喊着,“别打我,别打我,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绵蕊听了,急忙配合这嘤嘤哭两声。这么一哭,翠翠的心都给哭软了。看清床上不过是两个孩子,叹着气安抚,“别怕,不打你。”

谷景荣点上油灯,和翠翠一起盘问两个孩子。不经意间,绵蕊脖子里金锁露出一角。在灯光下一闪,谷景荣看的分明,心中大惊:这分明是皇家凤纹。再看床上小女娃,年纪虽小,­性­子沉稳,眉宇中颇有一股刚硬之气。谷景荣不由扶额叹息,果然是皇家的孩子吗?

苏州衙门,和珅冷着脸坐在主位上,苏州知府弓着腰低头不敢说话。和珅暗暗琢磨,“不会呀,刘强纸条上,明明说的清楚,大格格就在后院。怎么会没找到呢?”抬头问:“知府大人,今日那个院子,几处着火?”

苏州知府急忙回答:“和大人,我们去的时候,一共两处。一处是香堂,我们谨遵大人指示,对那里的佛像牌位什么的,只做没看见。应该没有引起怀疑。一处是厨房,就在后院旁边。其他地方,下官也仔细搜查,没见到三四岁的小孩儿。”

和珅“嗯”一声,摆摆手,“看来,想要一举擒获,还要再费点儿心神啊!”

苏州知府心中奇怪,究竟谁家的孩子,竟然令和大人如此投鼠忌器?

与虎谋皮

千里飞骑,一路上不知换了多少匹马,从南向北,过了江南水乡,穿过华北平原,白桦林之后,针叶林开始遍布山岗。[].骑在马上,不远处,望见盛京近在眼前,传令兵悄悄松一口气,双腿一夹,奔入城内。

到了河工衙门,一问才知,十二贝勒到松花江查看水道去了。传令兵大惊,“这可如何是好?”

刘墉驻守衙门,听到八百里飞信来到。叫传令兵进来,听他说是皇上急召。想了想,挥退众人,低声问:“出了什么事?”

传令兵不好直说,只是着急。刘墉看他嘴­唇­­干­裂,渗出血丝发黑,端起桌上茶盏,递给他,“慢慢说,不用急。本官长子刘强也在江南当差,是苏州学政。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唉,当真是儿行千里父担忧啊!”

传令兵也不客气,躬身接过来茶盏,咕咕嘟嘟喝完,一抹嘴上水珠,看看刘墉,沙哑着声音说:“大人既然问,小的就跟你说。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小的来之前,杭州出事了。”

……

“啪——”刘墉手边,一摞书摔了下去。传令兵吓了一跳,“大人?”

刘墉闭目摆手,“本官无事。皇上他——他老人家没事吧?”

传令兵摇头,“大人,可险着呢!听当值的侍卫们说,那飞镖差一点儿都伤到万岁爷了。多亏皇后娘娘挺身而出,挡在万岁爷跟前。要不然,啧啧!皇后真是个好皇后啊!”

刘墉松口气,“是啊,皇后是个好皇后。”顿了顿,刘墉问:“这么说,因为皇后受伤,皇上急召十二贝勒回去?”

传令兵摇头,“小的也不知道。横竖,都在万岁爷手谕里。等到十二贝勒见了,就知道了。”

刘墉点头,“已经命人去找了。你先在后堂歇息。等十二贝勒回来,本官立刻派人叫你。”

传令兵躬身告退。刘墉弯腰,拾起地上一摞水经河道书,放在桌上,久不得安宁。“弘历,儿啊!”

刘墉正在屋里感慨,外头一阵喧哗,小林子飞奔入内,“大人,不好了,十二爷去巡查河道,遇到猛虎,受了伤,给抬回来了。”

刘墉一听,顾不得念叨弘历小子,撩袍出去。衙门外,一群人围着,抬着门板,小心翼翼送十二进来。后头马车上,一只死虎浑身是血,趴在车板上,毛绒绒的斑纹上,还冒着热气。

刘墉拨开众人,亲自扶门板往屋里送。一路走,一路跟十二说话,“怎么样?伤到哪儿了?”

十二身体不能动,脑子清醒,“先生莫要担忧。我不过是腿上被老虎尾巴剪了一下,没什么大碍。叫人把虎皮剥下来,给先生做夹袄吧。”说着,对着刘墉笑笑,以作安慰。

刘墉看十二一眼,低声说道:“没事就好。”

小树子、小林子带着人,将十二好生放在床上。大夫在一旁号完脉,出去开方熬药。屋里没有闲人,十二这才嘱咐刘墉,“烦劳先生派人回去,跟福晋说一声。就说我没事,叫她不要担心,好好养胎。”

刘墉看一眼小林子,小林子急忙躬身回话:“爷放心,福晋那里,奴才早就派人去了。”

十二点头,打算跟刘墉再谈河道引水。刘墉坐在床头,仔细查看一番,见十二确实无事,这才开口:“你皇额娘救驾受伤了。皇上叫你立刻回去。”

“什么?”十二一惊,登时就要坐起。刘墉见了,急忙一把按住,“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个样子,如何骑马坐车?放心吧,来人说了,皇后无事。只是要多加休养。你这样子,去了也是白去呀!”

十二苦笑,“本以为,我长大了,能给皇阿玛办差,皇额娘日子,就会跟着好过。哪想到,还是出事了。早知道,就不让皇额娘伴驾南巡。”

刘墉叹气,轻声安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十二冷笑,“我们呣子俩,从来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就算天要降罪,也不能降到我们头上。”

刘墉听言,心中大惊,“十二,什么意思?”

十二看刘墉一眼,“先生——”

外头院子里,娇娇扶着小丫鬟,挺着大肚子一路飞奔。小树子、小林子急急忙忙,带着人在一旁护着,嘴里安抚:“福晋,您别急,主子没事儿,主子真没事儿。”

娇娇双眼一瞪,大骂:“滚!”赶到门口,反而停住脚步,以手扶门,含泪往里望。

十二见娇娇来了,抬头笑笑,“福晋,你又吓唬人了。”

娇娇也不说进来,站在门口,眼泪就淌了下来。刘墉一看,拍拍十二肩膀,站起身来,对着娇娇拱手,“福晋,进来坐吧。”淡淡一笑,出了厢房。

娇娇这才扶着小丫鬟,护着肚子,慢吞吞进来,轻轻坐到床边,仔细看看,直到确定十二伤势不重,这才呜呜哭出来,“你,你往后,可是长点儿心吧!”

十二一笑,拉过娇娇的手,“放心,以后,我定保咱们一家周全。”

刘墉出门,叫来十二随行衙役询问。细问之后,觉出许多疑点。十二­性­子随和认真,出去办差,断不会随意招惹森林之王。再到后头去看那只死虎,厨子已经剥了皮,开膛破肚,准备烤虎­肉­、熬虎骨。刘墉瞄了一眼,叫厨子站到一边,蹲下来,仔细查看。

厨子奇怪,在一旁赔着小心问:“大人,这里腌臜,还是叫小的收拾吧。”

刘墉摆手,“拿刀来。”

厨子听了,将手中尖嘴剔骨刀小心递过去。刘墉剖开老虎胃,伸手进去,翻检一通,从里头取出一块尚未完全消化的­肉­来。

厨子一看,“嗬,这老虎,吃的不错啊,还是红烧的!”

刘墉抬头,“你确定?”

厨子嘿嘿笑笑,“大人,别的咱不会,红烧跟清炖的,咱还是能分清的。”

“哼!”刘墉一甩手上鲜血,起身走了。厨子对着死老虎兀自奇怪,“这老虎,该不是家养的吧?”

娇娇挺着大肚子,亲自下厨熬粥。喂十二吃下,出来询问刘先生查看如何。哪知,一问才知,刘先生刚刚收拾东西,骑上快马,南下面圣去了。娇娇不敢耽搁,立刻回来跟十二商量。十二闭着眼琢磨一番,“也罢,如今我不能远行,先生去,比我去合适。”

娇娇探问,“要不,我也去伺候皇额娘?”

十二一听就笑了,“这么说,你是想在半路上生孩子?”

娇娇低头看看肚子,叹口气,只得作罢。每日小心照顾十二,在佛前给皇后念经不提。

苏州谷景荣家里,宋玫瑰跟翠翠婆媳俩,围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转。“牛牛、蕊蕊,吃饱了吗?再做点糕点吧?”

牛牛抱着碗,呼噜噜扒完饭,一抹嘴,“饱了,翠翠婶婶做的饭真好吃。”

绵蕊则是耷拉个脸,捂着肚子,“婶婶,饿!”

宋玫瑰一看,心疼了,抱绵蕊在怀里,嘴里骂道:“杀千刀的天理教,看看把这孩子给虐待的!翠啊,赶紧的,再去炒俩蛋来。”

“哎!”翠翠答应一声,转身叫老妈子,“快,吴婶,再炒个葱花蛋来。”

这边婆媳俩抱孩子,谷景荣则是悄悄到街上打听,天理教从哪儿偷了俩孩子。牛牛好说,他来的时候,已经记事。明明白白说了自己是登封一家土财主孩子。托人送信,等过些日子,风头过了,或是那边来接,或是这边送,横竖不用太费心。就是这个蕊蕊,才三四岁大小,除了身上衣服料子好,胆子大,见人不害怕以外,话都说不清,如今天理教猖獗,不敢随便打听谁家丢了女娃,更何况,这个女娃,极有可能是贵族小姐,甚至金枝玉叶。可真真是急死人。

谷景荣正一筹莫展之时,冷不丁,一个管家模样人从身边快步走过。谷景荣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几步赶上那人,“冯管家,好久不见,您也来这苏州城了?”

冯春扭头,“你——菱官满堂红?”

谷景荣急忙拱手,“冯管家,可否借一步说话。”

冯春正急着,听谷景荣这么说,嘴里没好气,“今个儿没空,改天改天!”

谷景荣呵呵一笑,拳头往冯春跟前一举,手心里,一颗金瓜子赫然入目。冯春睁大眼睛,“这是——?”

谷景荣一笑,低声说道:“一个三四岁的女娃娃。”

冯春会意,“哦,你不早说,来来来,吃饭去,吃饭去!”勾肩搭背,跟谷景荣小声问起女娃娃情况来。

不远处,酒幌下,柳书生轻摇纸扇,长出口气。

和珅见了谷景荣,沉着细问之后,亲自坐车,带上乔装侍卫,去接绵蕊。绵蕊见了和珅,想起来这个漂亮大人常常跟在自家皇玛法身边,吧嗒吧嗒,滴下泪来,一面哭,一面一字一句问:“你来救我?”

隔壁就是天理教香堂,格格随时都有危险。和珅顾不得君臣礼节,上前抱起绵蕊,小声劝道:“叫格格受委屈了。跟奴才回家吧。主子跟主子娘娘都等急了。”

绵蕊点头,指指牛牛,“他,带上。”

牛牛嘭的一声趴到地上,哎呀,感情,这个小丫头,还是位金枝玉叶呢!

格格归来

和珅低头看看牛牛,不过十来岁的少年,又听谷景荣说起牛牛是天理教教徒从登封一家财主家抢来的孩子,点点头,对冯春说,“带上吧。回去找人送回家里。”

冯春急忙答应,拉起牛牛,跟着和珅一起出来。等到在马车上坐稳,车夫一个扬鞭,不多时,便到了苏州县衙。宋玫瑰一家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回过神来,不住祷告,老天爷保佑,我们这几天可没说什么当今皇帝昏庸无道的话来,别让那个格格听到,回去告状哇!

和珅抱着绵蕊甫进衙门,便直接下令:“收网!”

一声令下,天理教苏州三个会堂,里应外合。一夜之间,苏州总堂,土崩瓦解。

教主狗急跳墙,也不顾到处找那位公主格格,趁着忙乱,打发身边人全去抵挡官兵,自己收拾一包金银细软,装成老妈子模样,就想混出苏州。刚出角门,柳书生倚在马车旁,乐呵呵迎候,“教主大人,在下恭候多时了,上车吧?”

教主嘿嘿一笑,瞅瞅赶车的是王老二、老三兄弟俩,放下心来,一甩帕子,“哟,是小柳儿啊。早说你等我,我还急什么。”说着,小脚一跳,上了马车,抱着包袱钻到车里,不肯再露头。

柳书生一笑,跟着进了马车,坐稳后,对外吩咐:“走!”

车走不远,教主就发现不对劲,紧紧搂着怀里金银,瞪着眼问:“姓柳的,想、想带老娘上哪儿去?”

柳书生摇着扇子一笑,“知府衙门。”

“你——你敢背叛我?老娘杀了你!”

还未等她出招,王老二就钻进来,照着教主脑袋上就是一拳,嘴里骂骂咧咧,“你个老狐狸­精­,勾引我爹,害死我娘,你算什么天女下凡,糊弄别人,还想糊弄我们兄弟!好好的跟刘大人上衙门,老实交代,兴许能给你一刀痛快。”说着,不知从哪儿弄根绳子,把这老娘们儿结结实实栓在车上。稍有不如意,就是拳打脚踢。

教主哭哭啼啼,一张老脸,活似年画里的电母。柳书生瞥过头,暗暗琢磨,“这么个老神婆,居然能勾搭上那么多汉子,为她卖命,也算奇了。”

到了衙门,和珅带着苏州知府、守备等人迎了出来,拱手道:“刘强刘大人不愧是宰相世家出身。你一出手,省了本官不少麻烦呐。这次剿匪,本官定要上奏朝廷,记刘大人一功!”

苏州知府等人这才明白,原来,近日常在天理教出谋划策的,乃是刘墉大人之子刘强,刘统勋老大人的亲孙子。怪不得!

刘强听言,连忙谦虚一番。将天理教匪首交予兵丁好生看押,趁着人少,小声问和珅:“大人,大格格如何?”

和珅皮笑­肉­不笑,“你也太大胆了,为了取得老妖婆信任,居然敢绑架当今皇孙女。要不是你爹面子大,又有我帮你顶着,纵使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刘强听了,冷汗直流,“大人,这绝非下官本意。我带人进去时,格格身边没有一个活人,若不带她离开,恐怕格格也难逃毒手。好在格格福大命大,有大人照顾,下官也就放心了。”

和珅冷笑,“罢了,这件事,只要格格不说,本官只当不知道。记住本官这个人情,将来别忘还就是。”

刘强急忙保证。和珅这才笑出来,带着众人连夜审问处置不提。

第二天一早,和珅带着绵蕊赶回杭州。顺便派人送牛牛回家。临走之时,牛牛还特意到绵蕊跟前道谢,请她有空到家里玩。绵蕊则是笑笑摆手,也不答应。

距离格格失踪,已经十多天,再不回去,可就不好交代了。

皇后身体,已经能够起身。乾隆奉太后,带着后妃,搬到杭州知府衙门居住。和珅回来时,皇后刚喝完药,扶着张月,坐在太后跟前,打听绵蕊下落。

和珅先带绵蕊见乾隆。绵蕊乖巧,看见乾隆也不哭,一板一眼地行个宫礼,“孙儿给皇祖父请安。让皇祖父担心了。”

乾隆放下手中折子,站起来,走下几步,弯腰抱起绵蕊,“好孩子,回来就好。”

绵蕊眼里含泪,轻轻咬咬嘴­唇­,看着乾隆不说话。

乾隆仔细看看这个嫡孙女,看模样,虽然吃了颠簸之苦,但并没有累着饿着,放下心来。命吴书来好生送大格格到后院去,与太后、皇后团圆。

绵蕊乖乖告退。吴书来亲自抱着,来到后院。进了正房,就见太后坐在榻上,一见重孙女来,急忙吩咐:“快,陈嬷嬷,抱大格格给哀家好好看看。”

陈嬷嬷急忙几步上前,把大格格接到太后怀里。太后抱着绵蕊,上下打量一番,眼泪就滴下来,“可怜的孙儿,受苦了。往后,再也不离开哀家身边了。”

绵蕊点点头,伸出胳膊替太后擦泪。婉贵妃、颖妃、愉妃、容妃等人,与十一福晋一道,在一旁好生劝慰。

好容易劝好了太后,老太太大发慈悲,推推绵蕊,“好孩子,去看看你皇祖母吧。这两天,她可是念着你呢!”

绵蕊乖乖下了塌,走到皇后跟前,­奶­声­奶­气说道:“皇祖母,蕊蕊回来了。”

舒倩握着帕子,嘴张了几张,最后将将说了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话音未落,一把抱住绵蕊,嘴里大哭,“儿啊,我的孩子,我的心肝­肉­儿!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太后看了,又是一通落泪。婉贵妃等人一个个的,也拿起帕子陪着按眼角。

皇后哭的悲切,绵蕊本来还想安抚安抚祖母,哪知说着说着,不知为何,自己悲从中来,跟着大哭。嘴里叫着:“额娘,阿玛,”一张小脸上,泪痕阑­干­。

张月等人本来还呜呜着助皇后悲。只是,怕皇后哭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只得擦了泪,上来劝。

绵蕊一听,皇后为救乾隆受伤,险些丢了一条命,低头想了想,收了眼泪,拍拍皇后左手,“皇祖母,咱们去找阿玛、额娘吧。东北那边,没有坏人。”

众人一听,大格格纵然稳重,说起话来,不还是个孩子吗?十一福晋趁机说些吉祥话,场面算是暖和起来。

又过了几日,大格格回来。皇后心病放下,身体好的快了。太医说,可以挪动。乾隆这才下旨,起驾回京。这一回,乾隆没心思游山玩水,抓来和珅、王杰等人,将天理教此次叛乱匪首凌迟示众。同时,升了王杰、海兰察、陈同泰的官。陈同泰立了功,姐姐陈贵人也跟着晋位,赐号芳嫔。同族姐姐婉贵妃也因此得了不少赏赐。至于小达*赖,趁机又找乾隆要了不少建校经费,留在杭州,搞什么中西医结合研究。

回去走的是陆路。一路上马车颠簸,速度却快很多。舒倩身体渐好,­精­神足了,便有心思问起十二。算算日子,信早就该送到了。就算走的慢,十二现在也该到了北京。怎么这么长时间,连封信也没呢?

正想着,张月进来小声说:“主子娘娘,刘墉大人快马迎驾来了。”

“刘墉?怎么是他?十二贝勒呢?”

张月摇头,“刘大人现在万岁爷驾前。没见到十二贝勒。”

这就怪了?莫不是,娇娇身子出了什么事,十二不能来?舒倩想着,就坐不住了。交待绵蕊好好呆在车上,自己扶着张月,带着小书子等人,去找乾隆。

绵蕊眨眨眼,拉拉皇后袖子,小声嘱咐:“要是阿玛有事,您可千万别埋怨。装也要装着贤惠会体谅人!”

乾隆得知刘墉来了,心中也是惊疑,叫进来便问十二。刘墉看看乾隆身边,十一贝勒、九额驸都在,不敢直言相告。乾隆命二人退下,与刘墉密谈。

听闻十二受伤,此事极有可能不是意外,乾隆沉默了。半晌方幽幽说道:“朕一直以为,朕无嫡子缘分。如今,四个嫡子,仅仅剩下十二一个,朕想亲近,又怕折了他福分,故而,才将他外放。如今看来,不是朕无福,而是人为!可恨!”

刘墉低头,不肯答言。

乾隆火气无处发,正在郁闷之时,马车外吴书来报:“主子,主子娘娘求见。”

乾隆摆手,“不见!”见了皇后,朕该如何面对她,愧疚?心疼?还是后悔?

刘墉抬头,看乾隆一眼,劝道:“皇上,十二贝勒不仅是您的孩子,也是皇后的孩子。身为母亲,还是让她知道孩子情况吧。一来,十二贝勒伤势并不十分严重;二来,主子娘娘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孩子出了事,父母两个,不更应该共同面对吗?”

乾隆听了,看刘墉一眼,问:“刘爱卿就是这样与夫人一起面对的吗?”

刘墉苦笑,“臣妻已经去世多年。每当有什么事,臣就会想起她。想着,若是她还在,臣家日子或许就不会这样难了。”说着,掏出手帕擦泪。擦完泪,不会意思冲乾隆笑笑,“人老多情,还请万岁勿怪!”

乾隆点头,“朕明白,朕不怪你。皇后她,罢了,请她进来吧。”

刘墉听了,站起来告退。到马车外,刘墉趁着行礼之时,对着皇后使个眼­色­。舒倩垂眸,“什么意思?”

乾隆见皇后进来,缓和颜­色­,柔声说:“皇后坐吧,喝什么茶,朕叫人去泡。”

舒倩摇头,“不忙。皇上,十二呢?他没来吗?绵蕊这两天,做梦都在叫着阿玛呢。”

乾隆深深地看皇后两眼,舒倩奇怪,睁着眼任他看。心里琢磨,难道,是十二做错了什么事?不应该啊。

最后,还是乾隆瞥开头去,“皇后不必担忧。十二无大事。只、只是打死一只老虎。”

“老虎?”舒倩拍拍胸口,忘了,这年头东北虎还没濒临灭绝呢。抬头再问:“皇上,十二没事吧?”

乾隆不敢看皇后。皇后为了他,舍命相救,孙女还险些回不来。如今,十二受伤之事,叫他如何说出口?

舒倩琢磨一番,轻声问:“皇上,是不是娇娇出什么事了?”

乾隆摇头,“不是,十二他——打虎的时候,受了点儿伤。”看看皇后手抚胸口,乾隆急忙安慰,“你别担心,十二无事。就是不便行动,大夫说了,养一个月就好。真的无事。”

乾隆越说,皇后就越害怕。颤抖着嘴­唇­,舒倩想要埋怨乾隆几句。偏偏又想起临来时,绵蕊一副大人模样,认真嘱咐的话。几次话到嘴边,咽了下去。泪水盈眶,吞到肚里。

如是几回,舒倩终于说了句,“臣妾就知道,十二有祖宗保佑,不会有事。倒是皇上,您要保重身体才好。”说完,扭头站起来,出了马车,强忍泪水,扶着张月走了。皇后走的极快,小书子带着人跟在后头,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隔着窗纱,乾隆望着皇后急匆匆离开背影,微微叹气,“皇后,这一次,是朕对不起你!”

刘墉下了马车,依旧骑马,在御驾后面,慢慢跟着。端柔公主那边,得了信儿,叫长八姐来琢磨,“这个刘墉,无诏离开驻地,也不怕皇上怪罪?”

长八姐掀开车帘一角,小心瞄瞄不远处那个清瘦刚直背影,幽幽回答:“自己儿子的脾气,他还不知吗?”

端柔公主奇了,“八哥,你是说——那是——老四?”

八姐威武

不等长八姐点头,端柔公主就从座上蹦起来,抓住金算盘,颤颤巍巍就要下车。.长八姐急忙拦着,“­干­什么你?车上呢!”

“砸死他,砸死他!”端柔公主嘴里嚷着,手脚不闲,提提腾腾就要杀人。

长八姐无奈,对着车上小丫鬟呵斥:“愣着作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小丫鬟这才如梦方醒,急忙过来,跟着长八姐一左一右,架住端柔公主,好说歹说,这才安抚住了。

放小丫鬟下车取茶,长八姐慢慢跟端柔公主分断:“你也看到了。如今储位之争,明面上看,是十一贝勒与十五阿哥,以及他们背后的富察氏、钮钴禄氏之争。实际上,是三龙夺嫡。十二贝勒毕竟是嫡子,本身才能不错,身边又有刘墉尽心护持。这条潜龙,或许才如老四当年一般,笑到最后。”

“哼,想的美!我就要去捣乱,也叫他尝尝被圈的滋味儿。”

长八姐朝天翻个冷眼,“你以为,皇后当真如她表现的那般与世无争吗?实话告诉你,论起制衡之术,她不比小四子差。佛堂里,她一露头,就有了十八、十九阿哥。如今,淳妃、平氏都有了身孕。看样子,小四子能活着呢,到最后,就算拉十二下马,十八背后陈家汉官实力,从陈同泰身上就能看到。十九不仅是满洲妃子所出,西林觉罗氏也会看在他亲嫂子份上,多加辅助。淳妃得宠,平氏身后有容妃和卓氏一族。多方争夺之下,十二的位子,反而更加安稳。要知道,他如今,藏的深着呢!比当年太子不知要低调多少,也安全多少!”

端柔公主一摔算盘,“我一个公主管那许多做什么。我就知道,要让老四尝尝当塞斯黑的滋味儿。”

长八姐叹口气,“罢了,这仇,我替你报!”说着,翻身下车,几步紧赶到刘墉马前,在后面叫一声:“刘大人!”

刘墉回头,尚未看清何人呼唤,就见一片巴掌,掌中带风,斜斜扇过来。饶是刘墉身体好,也是五六十来岁的老头子。瞬间之事,哪能看的清。就在众人惊呼声还没发出来的时候,巴掌已经到了刘墉脸上,“啪”的一声,扇出一幅完整的“五指梅花图”。

刘墉捂着脸,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望着长八姐。.就见长八姐笑的温婉可人,对着刘墉轻声说道:“你才是阿奇那!你才是赛斯黑!”说完,对着众人弯腰福礼,轻飘飘就走了。

刘墉身边侍卫反应过来,“嗬”一声,对着刘墉拱手,“大人,这娘们儿太大胆了。不能仗着是公主义女,就如此胡为。待小的上前,教教她什么叫尊老爱幼!”

刘墉摆手,“罢了,好男不与女斗!”原来,是他回来了。怪不得,当初在山东见面,那么熟悉。

老远处,十五骑在马上,扭头看见,摸摸下巴,这个长八姐,就连打起人来,端的也是风情万种哇!眨眼之间,便出了个歪点子。刘墉,这一回,你可要托爷的福啦!想着想着,多日郁闷之气,便去了不少,要不是一路上,众多侍卫太监们看着,就能当场乐出来。

端柔公主坐在马车里,一眨不眨看着长八姐大发雌威,呆在当场。直到长八姐款款回来,才明白过来。上前一把抱住,“八哥,威武!”

此事被人当做笑话讲,不久就传到乾隆与太后耳朵里。

乾隆正忙着调动兵力,命福康安率兵一举歼灭天理教乃至白莲教残存势力。听见这话,只是笑笑,不予理睬。横竖长八姐也吃不到自己嘴里,这个小寡­妇­,爱跟谁闹跟谁闹。一路上有个笑话调剂,也是不错。

太后则叫来陈嬷嬷,趁人不备,小心问道:“这个刘墉,该不是看上长氏,提亲不成,就要强娶。结果,给长氏大巴掌扇飞了吧?”

陈嬷嬷抬头看一眼太后,嘴角抽抽,低头回答:“奴才不知。”

也难怪太后想歪。任谁看见一个糟老头子和一个青春小寡­妇­,站在一起,纠缠不清,也得八卦一下。

舒倩听了,拍拍手里瓜子皮,托着下巴叹息,“唉,做寡­妇­就是好啊!”

张月、小巧听了,赶紧低头,只当没听见。绵蕊吞掉嘴里瓜子,伸出小胖爪子来,拍拍舒倩,以示理解。好在舒倩只是感慨一下,不一会儿,想起十二卧床养伤,要来纸笔,打算给十二写信。绵蕊趴在一旁,嘴里叽叽喳喳参谋。祖孙俩写了一下午,这才把信写好,命人送到乾隆处,请他发往东北。

不一会儿,吴书来捧着一封信回来。是十二报的平安信。信里说,傅敦wωw奇Qìsuu書com网成亲了,娶的是当地一家富农之女。表嫂为人实在,很是不错。还说今年又是一个大丰收。等秋天粮食打下来,就回京探望父母、祖母。

舒倩拿着信,和绵蕊一起看。怕她不懂,一句一句念给她听。

绵蕊听完,趴到舒倩怀里,嘴里喃喃:“想阿玛、想额娘,去东北!”

舒倩笑着拍拍孙女,“好,等时候到了,咱们娘俩一起去!”

绵蕊抬头看看舒倩,摇头,“皇后不能任­性­。皇上在哪儿,你就得在哪儿!”

“哟,你才多大呀,就知道这个了?”舒倩玩心大起,捏着绵蕊小脸颊,就要挑逗。谁知外头一阵慌乱,马车骤然停下。小书子急忙出去问询。不一会儿回来,小书子强忍笑意,托着佛尘对着皇后行礼,“主子娘娘,太后主子请您说话。”刚说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张月啪拍他一巴掌,“说,什么事?”

小书子憋住笑,认真回答:“回主子娘娘,十五阿哥做媒,要将端柔公主义女长氏,许配给刘墉大人做填房了。”

“啊?”舒倩听了,忍不住跟着笑笑。张月抿嘴直乐,小巧则惊问:“刘大人不要命了?刚挨了一巴掌,还上赶着娶人家。就不怕洞房里给打死?”话一出口,自知失言,低头不敢再说话。

舒倩则是认真思索一番,搭话:“打死未必。打的下不了床倒有可能。”

“娘娘——”

绵蕊苦着脸,“祖母——”

舒倩嘿嘿一笑,拾起帕子,咳咳嗓子,“走,看热闹去。”怕绵蕊一个烦闷,提溜着孙女一同去瞅。

路上问刘墉态度。小书子摇头,“听说是但凭太后、皇上做主。不过,十五阿哥那边,似乎很热心。端柔公主可是咬紧牙不松口。长氏躲在马车里没露面,不知道她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恨死十五了呗!好好的一个三十来岁小寡­妇­,嫁给个五六十的糟老头子。谁能愿意?舒倩撇撇嘴,众人簇拥着,抱着绵蕊,上了太后马车。

乾隆正陪着太后说话,十五在一旁恭敬坐陪。看见皇后来了,太后笑着招呼,“快,媳­妇­啊,咱们家,可又要办喜事啦!”

太后想的简单。长氏虽然年轻,毕竟不算很小,又带着一个孩子,能嫁给刘墉这样的大臣,落个诰命霞帔,有什么不喜欢的?现在嘴上说不同意,不过是女人家,矫情一些罢了。没见她今天还上去打刘墉一巴掌,这不就是摆明了“打是亲,骂是爱”嘛!

再说,南巡遇上造反,太后她老人家见了血,觉得晦气。正琢磨着办个什么喜事冲冲,十五就送过来这么个绝佳的事由。皇家公主格格身份尊贵,她们的婚事,自然不能拿来冲喜。可这长八姐不同,是端柔公主身边人,说的好听了,是义女。实际上,不过是个伺候公主的汉人罢了。太后亲自给她赐婚,还是看在公主和刘墉的面子上,抬举她呢!敢不同意!

太后想的轻巧,乾隆心里则有些不舍。好容易这人模样、­性­子像极了秋月,就算不能吃,偶尔见上一面,也是好的。哪知,就要改嫁了。

知子莫若母,太后一看乾隆犹豫,就知道他心里琢磨什么。直接­干­脆给皇后下令,“媳­妇­,这个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回去以后,你就好好准备。按固山格格份例,给长氏准备嫁妆。咱们呀,也好好乐乐,趁着喜事,冲冲一路上的晦气。”

太后懿旨,敢不遵从。舒倩答应下来,陪太后说些话。推脱身体不适,回去跟张月商量长氏嫁妆。

刘墉那边接到旨意,冷着脸打赏传旨太监,找来纸笔,写信回京。叫两个儿媳­妇­准备办喜事娶“婆婆”。偏偏还有相熟的官员们凑热闹。“哟,这婆婆娶媳­妇­,咱们常听说。这媳­妇­娶婆婆,可是头回见。刘大人,到时候,一定捧场!”

“一定一定!”

刘墉心中有气,嘴里不敢随意胡说,只得打哈哈过去。

至于端柔公主车驾里,则是乌云一片。端柔公主噼里啪啦来回摔算盘。长八姐则拿根钢针,对着绣棚,当成钮钴禄氏那个小妾,扎呀扎扎呀扎。

最后,小丫鬟偷偷往外扔了一团碎布。

临近京城之后,弘昼、弘瞻领着宗室、百官,到城门口迎接兄长、母亲。

一路护送钮钴禄氏太后到慈宁宫。老太太身子累,心里活泛。跟嫔妃们见面之后,命皇后带人下去。自己拉着弘昼的手,悄悄嘱咐,“这一回,刘墉婚礼,要好好办。拿出你当年办丧事的劲儿来,好好给哀家去去晦气!”

弘昼嘿嘿­干­笑,心里暗想,皇额娘不会得了老年痴呆了吧?这种混话都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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