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完乾隆寿宴,刘墉回到家中,两个孙子刘贺、刘章前来请安,在书房说了会儿话。打发孙子回去睡觉,换了衣服,到后院正房歇息。刚到门外,长八姐贴身丫鬟出门,怀里抱着一床棉被,对着刘墉说道:“姑爷,我们家姑奶奶说了,今天请您到书房歇着。秋日夜寒,怕您冻着,特意给您添床棉被。”说着,堵在门口不让进,举着胳膊等刘墉接被子。
刘墉冷着脸低声说一句:“滚!”
小丫鬟害怕,还得强撑着,“姑爷,您别为难奴婢。奴婢也是受主子吩咐。”哆哆嗦嗦战战兢兢,还是堵在门口不让开。
刘墉冷哼,刚要动手,就见长八姐凉凉地靠到碧纱橱月门上,“怎么,大人还要跟一个小丫鬟动手?”
刘墉看一眼长八姐,长出口气,柔声问:“孩子没闹你吧?要是累了,就早点儿歇着。我给你揉揉。”
小丫鬟一听这话,趴的一声,跌倒在地,手一松,怀里被子滚了出来,铺了一地。刘墉摇头,“慌什么呢!”
小丫鬟缓过神来,急忙三五把收拾了,抱着被子,落荒而逃。长八姐冲屋顶翻个白眼,转身去了里屋。月门上,珊瑚珠帘子晃来晃去,搅动一室灯光摇曳,热闹的很。
刘墉不怕死地跟进去,顺手把门关严。看长八姐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小心近前,坐到床边,替她脱了绣鞋,轻轻揉腿。一面揉,一面说:“过两天,我就要去东北了。恐怕要明年才能回来。好在大儿媳、二儿媳都在家里,王琦也跟在你身边,有什么缺的,尽管吩咐她们。等到明年四月,孩子快生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的。你放心。”
长八姐一脚踹过去,“回来作什么,死到外面我也不管!”说着说着,也不知怎么了,眼泪刷刷刷地,就掉了下来。长八姐顿觉颜面尽失,四处翻找帕子擦泪。
刘墉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方纯白帕子,递给长八姐,轻声安慰:“怎wωw奇Qìsuu書com网么能不回来呢,你虽说比我年轻,到底快四十的人了。还是我回来的好。”
长八姐一面哭,一面骂:“上辈子你就欺负我,这辈子还欺负我。弄的我脸面全无,你就高兴?我活着做什么,死了算了!呜呜——”
刘墉苦笑,“我怎么欺负你了,那天,我不也是喝了点儿酒,没把持住吗?谁知道,就怀上了?”
“还说,还说!”长八姐彻底怒了,张牙舞爪冲刘墉身上又挠又掐。刘墉也不生气,笑呵呵地任由她折腾。
闹了一阵子,长八姐累了,靠在枕头上歇息。刘墉这才安抚,“好了,你呀,上辈子就是心思重,这辈子更甚。你看看,如今不挺好,心里有什么,就该宣泄出来。这样对身体才好,才不会郁结于心,咱们闺女长大了,才不会娇弱无能。”
“去你的闺女,我就要儿子!儿子!”长八姐说完,这才明白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叫人白白看了笑话。不管手里帕子沾满泪水,照刘墉脸上就扔,“你又欺负我!”
刘墉脸色微沉,随即缓和下来,捉住长八姐双手,塞到被窝里,轻声安抚,“好了,忙了一天,好好歇着吧。”
饶是火气再大,人家在你跟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也不好一个劲儿往外发。长八姐讪讪躺下,瞪刘墉一眼,翻身向里,背对刘墉,独自生闷气。
刘墉在床前坐了一会儿,犹豫半天,趁长八姐还未睡着,慢慢说道:“小八,当初——是我做过了。弘历已经给你和九弟两家恢复宗籍,两家孩子,也都安顿妥当。前尘往事,往后,莫要再提。我会好好待你,你也别忧思过重。别再说什么‘阿其那’、‘塞斯黑’的话来,伤人伤己了。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长八姐抽抽鼻子,不吭一声。刘墉无奈,替她掖掖被子,自己依旧睡到窗前榻上。也不知自鸣钟敲了几下,钟声过后,就听长八姐吩咐:“明天陪爷看弘旺去。”
刘墉愕然,瞬间反应过来,淡然一笑,“好!”
刘墉、长八姐夫妇关系变换着实诡异。在众人滚滚燃烧的八卦之心密切关注之下,在和亲王不遗余力、不惜亲自上阵充当狗仔的挖掘之下,终于,二人抵抗不住压力,手挽手,跟着端柔公主到慈宁宫谢恩。同时,还为媒人十五阿哥送去一份丰厚的谢媒礼。
十五刚从四川回来,有了点儿小功劳,正在得意之时,见到这份大礼,便想着趁机跟刘墉交好。
当初,给二人说媒,无非是想借机讨好老太后,顺便挑拨端柔公主府与刘墉乃至十二阿哥关系。谁叫当初,怎么看怎么觉得长八姐跟刘墉若是成亲,八成是对怨偶。就算端柔公主只是个寡妇,也碍不住在皇上跟前吹风。更何况,经过魏曹氏那事儿,十五也隐隐约约明白,端柔公主府实力不俗。得罪了公主府,于刘墉、十二没一点儿好处。
哪知,如今二人关系如此和睦。遗憾失策之余,便想着,借机缓和缓和双方关系。毕竟,十二背后势力太弱,皇后位子岌岌可危,若是刘墉能弃暗投明,投靠自己,哪怕只是中立,也是不错的。
哪知,第二天,还没等十五还礼,就听说,慈宁宫老太后昨日受了风寒,病倒了。急忙带着十五福晋赶过去看,乾隆已经坐在慈宁宫大殿,细问太医太后病情。
皇后领着众嫔妃担忧不已。难得的是,十一也带着福晋在一旁细心照顾太后。十五上前请安行礼,乾隆看他一眼,“起来吧。”依旧询问太医。得知太后不过是偶感风寒,只是年纪大了,身体虚,要多保养保养。乾隆暂且放心,嘱咐太医认真开药,自己带着皇后入内探望。
钮钴禄氏太后发烧感冒流鼻涕,正在难受之时,听见乾隆来了,略微摆摆手,“皇帝就站在帐子外头吧,哀家没事,别过了病气。”
乾隆还要近前,太后生气,“站着,哀家跟你说几句话。”
乾隆无奈,只得和皇后一同站在踏脚之外,静听太后慈训。
钮钴禄氏太后擦擦鼻子,慢慢说来。“昨夜,哀家梦到先帝爷了。先帝嘱托我带几句话给你。”
乾隆赶紧跪下,“儿臣在。”
舒倩撇嘴,错半步跪在乾隆身后。太后咳嗽两声,抬头慢慢说:“先帝说,这些年,你做的不错。让你不要心生懈怠,要有始有终,戒贪戒党。为百姓谋福,记住,得民心者得天下!”
乾隆磕头,“儿臣谨遵旨意。”
“嗯,”太后接着说,“先帝还说,你体察父意,遵从遗命,恢复八叔、九叔宗籍,这很好。”
乾隆磕头,“儿臣不敢当。”
舒倩低头琢磨,这是雍正说的话?
“先帝说,他子嗣不多,如今留在世上的,只有你们兄弟三人,和养女淑慎公主、端柔公主。你不用说了,坐拥天下,一生不愁。两个小儿子,虽然顽劣,好歹不算十分过分。又有长兄庇护,不用担心。只是,淑慎公主、端柔公主出嫁不久,就双双守寡,身边,子女皆无。如今,二人都年逾花甲,又是皇帝姐妹。该晋位,就晋吧。”
乾隆想想,不过就是一年多出几千两银子俸禄,二姐姐、三妹妹身后又没子女,碍不着大事儿。随即点头,“儿臣遵旨,回去之后,就命礼部商量给姐姐、妹妹晋封固伦公主礼仪。”
太后点头,“如此,先帝和哀家也可放心了。”转眼瞧见皇后恭敬跪在床前,叫皇后到近前,“好孩子,先帝提到你,说这些年,你做的很好。他很高兴。”
舒倩笑一下,急忙跪在乾隆ρi股后头,“媳妇不敢当。”
太后摆手,“你本就先帝中意的媳妇,有什么不敢当的。对了,明年二月,就是你六十岁生日吧?”
舒倩想了想,那拉氏生日好像就是在二月。对着太后点头,“回皇额娘话,正是。”
太后点头,“只可惜,哀家年纪大,身子弱,怕是熬不到你六十生日喽!”
这话一说出来,乾隆、舒倩连忙安慰。太后一笑,咳嗽一声,“好了,哀家都八十多岁的人了,就是现在死了,也是喜丧。你们急什么。哀家死后,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日子。皇帝啊,钮钴禄家,哀家就交给你了。”
乾隆无语,半晌方濡濡地说:“皇额娘放心。”
太后点头,看一眼皇后,吩咐:“哀家知道你孝顺。你也是老太太了,身子骨素来就弱。这次侍疾,就别逞强。让诚嫔、顺贵人,和十五媳妇忙着,你帮衬帮衬,揽个总,就算了。”
舒倩还要再说什么,太后摆手,“就这样,你们回去歇着吧。”
说完,闭目养神,不再看二人。舒倩看乾隆没话说,小心扶老抽起来。到了外面,乾隆看一眼诚嫔三个,将太后懿旨说了。这三人急忙跪下保证,定尽心尽力伺候太后。
乾隆点头,看一眼十一福晋,轻声说道:“十一媳妇若是无事,也常来慈宁宫走走。多给太后讲些外头的笑话,逗她老人家开心。”
十一福晋赶紧跪下领旨。十一、十五对看一眼,互相笑笑,不说话。
舒倩看在眼里,无奈叹息。乾隆扫一眼众位嫔妃,吩咐大伙儿散了,扶着皇后,到养心殿一同商量给两位公主晋位之事。
刚到养心殿殿门外,就见监察御史曹锡宝急匆匆赶来,大老远见到乾隆,双膝跪地,手里高举折子,嘴上大喊:“万岁爷,您要给云贵两地老百姓做主啊!”紧接着,匍匐在地,痛哭失声!
舒倩急忙从乾隆胳膊里抽出手来,退后一步,低头避嫌。心里琢磨,云贵两地?那不是福康安担任总督的地界儿吗?
作者有话要说:太后其实是个明白人
☆、93御史弹劾
要说这曹锡宝,真是倒霉。正史上,因为弹劾和珅,而屡遭申饬,仕途几乎被毁。这一次,好容易和珅只顾走私,不贪污了。曹锡宝曹大御史居然又开始跟福康安斗上了。上一次在大殿弹劾福康安,哭孝贤皇后哭到晕倒,横着抬出金殿。这一次,居然又是因为福康安。
舒倩拢着手担忧,曹御史啊,您就不能不跟皇帝宠臣过不去?
乾隆看一眼曹锡宝,转身走进大殿。舒倩犹豫一下,跟着进来,福身行礼,“皇上,臣妾先行告退。回去先叫两位公主进宫,通通气儿吧?”
乾隆摆手,“无妨,朕一会儿就好。皇后先到一旁坐着吧。”
舒倩无奈,只得扶着张月,找个角落,坐着发呆。
乾隆稳坐御座,刷刷刷批了一摞奏折。直到吴书来换了三盏茶,乾隆才放下朱笔,揉揉太阳|茓,“叫他进来吧。”
曹锡宝在门外,双腿已经跪麻。听见皇帝宣召,猛然站起,双腿无力,险些跌倒。吴书来托着佛尘站在一旁,直到曹锡宝堪堪站稳,这才一躬身,说一声:“曹大人,请吧!”便率先进入殿内。
舒倩坐在角落,看着曹锡宝入殿,叩头上表,将福康安在云贵地区,借着追剿白莲教教徒,搜刮钱财,搅地当地百姓民不聊生之事说了。随折子附上清单,标明福康安三个月以来,所派兵勇过境,犹如大风,将当地粮食钱财刮的一分不剩,一笔一笔算的清楚明白。百姓官吏苦不堪言。
经过这几年历练,曹锡宝也明白,弹劾这位天子内侄,得打亲情牌,凭据上完,就趴在地上,说什么路经和敬公主府,见公主府肃穆简朴、闺门肃正,颇有先皇后遗风。奈何先后嫡子俱殁,令人大痛扼腕。之前听闻,福康安将军有端慧皇太子威严,怎么如今行事至此。真真是辱没先后,辱没太子,令和敬公主蒙羞,令傅恒老大人清名大损。恳请万岁爷严惩,为民深远,为先后、为太子、为公主、为傅公正名哇!
一咏三叹,说的委实动听。舒倩趁人不备,抱抱胳膊,好冷啊。曹御史,你这是何苦?再扒上先后一家,乾隆也不可能找福康安麻烦。
果不其然,乾隆耐着性子听曹锡宝说完,轻轻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曹锡宝还要再说,一看乾隆脸色竟然没变几变,依旧平静。心中不解,只得跪安。
乾隆望着曹锡宝出殿,冷笑一声,翻开曹锡宝所上奏折,仔细看了两遍,随手扔在一旁。喝一盏茶,叫一声,“皇后?”
那拉氏身体毕竟年纪大了,略微坐了一会儿,舒倩就觉得有些乏。听见乾隆叫,急忙扶着张月站起来,悄悄敛衽轻问:“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乾隆叫她走到近前,问:“傅敦他——最近听说,干的挺不错?”
舒倩笑笑,“多谢皇上关心,那拉太太每次进宫,也都说着孩子叫人放心。”
乾隆点头,喃喃道:“同是皇后侄子,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这话一出,舒倩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要是平时,绝对要说什么傅敦才微德浅,哪里能跟先后侄子相提并论。只是这会儿,要再这么说,摆明是明嘲暗讽。只得笑笑,低头不答。
好在乾隆并不需要皇后回答什么,收拾心情,商量一下给两位姐妹晋封之事,便叫皇后回去。
舒倩刚回到景阳宫,圣旨就跟着过来。吴书来亲自带着人,捧着多宝阁,说是皇上体谅皇后管理宫务辛苦,特意送来,叫皇后把玩的。
舒倩接旨谢恩。心里抽搐,谁都知道,宫务十来年,都是贵妇与四妃分管,辛苦个屁!
好在乾隆同时也给婉贵妃、颖贵妃等嫔妃赏赐,这么一比较下来,反而显得皇后是附带的。因此,对乾隆献殷勤之事,舒倩并未放在心上。
太后病着,乾隆无心后宫娱乐。就连每日必写诗作画的习惯,也暂时中断。大臣、后妃们跟着担忧着急。
好在太后身体好算硬朗,到了九月初,便康复了。诚嫔、顺贵人、十五福晋侍疾有功,乾隆、太后大手笔赏赐。舒倩也随□待张月,该赏就赏,别小家子气气的,叫人看了笑话。
哪知,乾隆听说皇后破费,担心她钱不够使,特意又叫吴书来送来两箱元宝。
将近年关,和珅从甘肃平叛回来。乾隆高兴,大殿之上,亲口褒奖,下旨升职。而同样剿匪凯旋、回京述职的福康安,只得了句:“回来了?”再无他话。
福康安早知道曹锡宝弹劾之事。乾隆没有发落自己,已经算是庇护。因此,并无失意之色,回到家里,向母亲请安之后,坐在书房,跟夫人阿颜觉罗氏商讨如今前朝局势。
阿颜觉罗氏仔细听完福康安叙述,微微一笑,“怨不得曹御史说。相公你自幼生在将相之家,哪里知道老百姓度日不易。往后,多留意一些罢了。妾身真正担忧的,是太后那边。”
“太后?这么多年,她不也没干政吗?”
阿颜觉罗氏摇头,“太后虽然疼爱皇后,但跟钮钴禄氏家比起来,她还是更偏爱钮钴禄氏家出的皇子。以前,魏氏尚在,她对十五阿哥态度不显。如今呢?听说,十五福晋又怀孕了。只要她这胎生下男孩,在太后眼里,可是比嫡孙之子,还要亲呢!”
“你的意思是,太后在设法,为十五阿哥铺路?”
阿颜觉罗氏摇头,“鼎力抬举倒也未必,不过是帮衬帮衬。太后是个明白人,知道立储之事,只有皇上才能决定。她现在身体又一天不如一天,自然是设法,在皇上心里,留下最好的印象。以期能帮助十五阿哥,确切地说,是帮助十五福晋。若十五福晋真的能荣登后位,钮钴禄家不就又能得几十年荣耀吗?“
福康安冷笑,“想的美!咱们富察家没皇子,皇孙可还是有两个的!十一贝勒聪明睿智、才气横溢,做事颇有主见,又是妹妹夫婿,不选他,难道还选那个乏术平庸的十五吗?”
阿颜觉罗氏端起茶杯抿口,“只怕,就是因为他太聪明能干,才让万岁爷心生猜忌吧?”
忖度乾隆心思的,不止富察家一处。
刘墉回到东北,趁天气寒冷,不宜外出,留在屋里,仔细教导十二。“当今皇上,太过聪明,也太过贪权。是以,乾隆朝前四十年,几乎未出能臣、名臣,日后,也不会出。别说像宋朝王安石、明朝张居正那样,就是张廷玉、鄂尔泰,日子也不好过。倒是和珅这种,懂得猜测圣意之人,过的顺风顺水。故而,你若想入万岁的眼,不能太过平庸,亦不能诺诺无能。”
十二沉思,“先生的意思是,尽忠尽孝,不争为争?”
“不错,如今局势,貌似十一贝勒、十五阿哥争储。其实,乃是皇上为了制衡富察、钮钴禄两大家族势力,而故意布下局面。看似两家各有输赢,每一次,都不过是皇上在重新平衡而已。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二人,任何一方胜出,都会打破平衡。最不希望看到平衡打破的,就是你的皇父!”
“所以,只要皇父在,他们任何一人,都不可能——”
“而你所要做的,就是纯孝仁厚。让你的皇父,看到这些,让他放心、安心。娇娇的家世不够厚重,这非但不是你的劣势,相比之下,是你一大优势。如今,你又有嫡子嫡孙。占了正统之名。永璂,要有信心,也要细心。学学你的皇祖父,当初,他是如何从众兄弟中脱颖而出。如今,你所面临的局面,比之七十年前,如何?”
十二点头,“先生放心,永璂身为皇子,自然是要拿出天家气度。只是,我担心皇额娘。”
刘墉满意点头,“你放心吧,我临来之时,已经嘱咐夫人,设法指点皇后了。”
长八姐坐在景阳宫里,笑着跟皇后仔细分说。舒倩听的不住摇头,“夫人放心,我记下了。叫他们不用担心。别的不会,景阳宫定安安稳稳、福乐安康。”
长八姐点头,“怪不得先帝挑中您做儿媳妇,这贤惠模样,跟当年孝敬皇后真是一模一样。”
舒倩干笑,暗道:你才多大,居然记得孝敬皇后?嘴上却说:“夫人谬赞。本宫哪里能跟孝敬皇后相比。倒是夫人,温润如玉、谦和文雅,颇有大家风范。叫人心折呢!”
长八姐听了,哂笑喝茶。这个小丫头,到底是长大了,竟然都能看出来爷温润如玉!低头瞥见西瓜一般的肚子,忿忿咬牙,老四,等我生了孩子再收拾你!
长八姐正忿忿不平,就听外头小太监吆喝:“万岁爷有赏,赐主子娘娘翡翠镯子一对。”随着话音,两名宫女捧着丹盘,款款送来。
舒倩暗中撇嘴,不情不愿起身谢恩。
长八姐看在眼里,有心戏弄。等传旨太监走后,趁人少问皇后:“万岁爷大概多长时间,来景阳宫睡一回呀?”
舒倩看一眼长八姐,淡淡一笑,“跟刘大人进正房差不多吧?男人嘛,还不都那样?”
张月、张星听了,低头抿嘴直乐。
长八姐也不恼,端起茶杯喝一口,嗯,不错,顶级贡茶。看来,皇后还是挺得宠的嘛!
作者有话要说:曹御史真倒霉,老是给我出来拉富察家后腿
☆、94驾鹤西去
好日子没过多长时间,太后就又病了。挣扎十余日,过了元宵节,正月二十三,崩于慈宁宫。乾隆甚恸,举国致哀。
十二不顾道路冰封,带着娇娇与一双儿女,千里奔骑,回到京城奔丧。远远望见京城,便嚎啕大哭。娇娇也带着一双儿女,悲悲切切紧随其后。
太后停灵慈宁宫,十二便一路哭到慈宁宫,跪在灵前,久不起身。娇娇抱着谷穗小阿哥,牵着绵蕊,哭的泣不成声。尤其绵蕊,两只眼睛,哭成核桃模样。进了慈宁宫,甩开母亲,奔到太后棺椁前,抱着棺材,死死不肯撒手。嘴里直说:“儿来晚了,儿来晚了。”哭着哭着,小身子晃了两晃,一头栽倒在地。
十二、娇娇只顾哭灵,哪里留意这些。还是乾隆扶棺看见,亲自上前,抱起孙女,命奶嬷嬷抱下去,传太医好生照顾。
舒倩在大殿见了,心疼不已,偏偏不能亲自照顾小孙女。哭起灵来,愈发伤心。
乾隆看在眼里,略有宽慰。
不同于皇后哀恸发自内心。诚嫔、顺贵人则是肉疼。太后一去,宫中再无护佑之人。一面哭,嘴里还一面说:“太后娘娘,您这么就走了,往后,谁管我们呀,谁管我们呀!”
乾隆听了,心生怒气,不便发作,回到养心殿,便不吃不喝,跟自己置气。
十二得了刘墉提点,哭完太后之后,到养心殿来探望皇父。乾隆命他到近前问话。看着十二千里奔丧,神情憔悴,还强撑着安慰自己,乾隆心中火气渐渐淡下去。和珅得了信儿,也特意求见宽慰。二人合力,乾隆这才进了半碗粥。勺子一放,胸中悲哀郁结,流泪哭道:“额娘啊!朕的皇额娘!”
十二、和珅一齐流泪,助乾隆哭。
他们这么一哭,吴书来吓的真要哭出来了。本来太后崩,乾隆就难过,身体大虚,已经令人担忧。刚才还指望十二贝勒、和大人劝一劝。如今看来,这俩人更是指望不上。得了,搬救兵吧。
皇后忙着带领贵妃、嫔妃们守灵。诰命们都看着,一会儿也离不开。吴书来想了半天,才想起和亲王跟果郡王尚在宫内。急忙派小太监前去。不一会儿,弘昼就拉着弘瞻来了。一进养心殿大门,弘昼就扑到地上,捶胸顿足,敲着地板打滚泪奔,“皇上哥哥呀,皇额娘没了。皇额娘啊,您怎么就去了。您不疼孩儿了吗?您去了,往后,孩儿要是做错了事,再惹皇上哥哥不高兴,谁替孩儿说情啊!皇额娘啊,孩儿不能没有您啊!您再睁开眼睛看看孩儿啊!您走了,孩儿也不想活了呀!我的皇额娘哇哇哇哇!啊——我的皇额娘哇——”
弘瞻一看,五哥这可是豁出去老本儿了。他扑到地上,自己断没有站着哭的道理,也跟着往地上一趴,大哭:“皇额娘啊,儿子已经没有皇阿玛、亲额娘了。您再这么一走,留孩儿在这世上,往后,孩儿想找长辈撒娇,可到哪儿去呀?孩儿想找长辈要好东西,可找谁呀!您这么走了,往后,孩儿要是再惹着皇上哥哥,可有谁护着孩儿啊!我皇额娘啊,您别的不心疼,也该心疼心疼小儿子。我从小就没爹,如今又没了皇额娘啊,我的亲额娘啊!你再疼孩儿一天呢哪怕!”
这俩人一哭,乾隆反而不好再哭了。坐在炕上,看俩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口口声声诉说害怕闯祸没人管。听着听着,乾隆反而乐了,扶着十二站起来,照着俩人ρi股,一人踹一脚,嘴里骂:“都起来,要哭灵到慈宁宫去。在朕跟前哭个什么劲儿!”
弘昼抽抽搭搭,扶着弘瞻站起来。俩人一左一右,拉着乾隆劝慰:“哥哥,皇上哥哥,我们心里难受啊。您就让我们哭一会儿吧。我们都没了皇阿玛,这会儿又没了皇额娘。如今,您就是我们最亲的人啦。就让弟弟在您怀里哭一场吧!”
说着,一脸鼻涕一脸泪的,就想往乾隆怀里钻。
十二、和珅见了,吓了一跳,忙不迭拽住二人,就想往外拉。乾隆叹气,止住十二、和珅,伸胳膊抱住两个弟弟,“罢了罢了,想哭就哭吧。记住,哭完了,出了这个门,就不许再使性子。你们是王爷,是我大清的和硕亲王、多罗郡王。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我朝威严。明白了?”
十二、和珅对视一眼,“嗬,这样也行?”
经过弘昼、弘瞻这么一闹腾,乾隆心中悲痛算是出了一大半。接下来,太医看着,宫人太监们左右不离护着,平平安安将太后送到泰东陵。
皇上没事,皇后这边状况可就没那么乐观。这次太后崩,守灵、治丧,各项礼仪,一国之母、孝子媳妇,半分也不能落下。不说舒倩自来以后,从来没管过宫务,毫无经验,那拉氏本人又六十岁了,经不得劳累。尽管有婉贵妃、颖贵妃等人在旁帮衬,强撑着送太后进陵墓。回到景阳宫,便一头扎到地上,不省人事。
乾隆知道了,严命太医好好医治,命十二夫妇床前侍奉。怕两口子忙不过来,将绵蕊、谷穗姐弟俩接到养心殿,亲自抚养。直到皇后病愈,才送二人回贝勒府。
小达*赖在杭州闻知太后崩,紧赶慢赶才算赶上葬礼。刚喘口气,皇后病了,又一番担心。禀明乾隆,说要若兰大夫与太医们共同诊治。多个人,好多份力。
乾隆听了摇头,“你皇额娘不过是累着了,这些年没操过心,猛的管理宫务,不习惯罢了。修养两天,就好了。倒是你,听说,最近弄了个药丸儿,□小孩儿肚里蛔虫。可有此事?”
小达*赖急忙回答:“确有此事。年前药丸已经制出来了,现在若兰大夫正在实验药效,看看有什么副作用。想必,到了今年年底,就差不多了。”
乾隆点头,“朕听刘墉说,小儿蛔虫病,在民间甚为常见,防易治难。既然能治,自然是好事。你往后,要多加留意啊。”
小达*赖听了,心里琢磨一番,随即赔笑,“皇阿玛看重儿臣,儿臣自是不敢推辞。只是,儿臣毕竟只是粗通皮毛,又要忙着研习佛理。恐怕,没有多少时间,来管理此事。恳请皇阿玛体谅,再派朝廷通晓此事官员来管吧。”
乾隆见小达*赖不贪权,很是满意,“也好,那你就暂留京中,好好研习佛理。至于杭州医学院,朕会派礼部、太医院人共同管理。”
小达*赖答应下来,陪着乾隆说几句话,推说探望皇后,告退出来。站在养心殿下石阶前,摸摸光头:好个乾隆帝,一句话,就把我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医学院给私吞了?得亏我聪明,及时放权,给你台阶下,要不然,不知道怎么跟我玩心眼呢!
到景阳宫,当着十二的面,拉着舒倩诉苦。舒倩病着,浑身乏力,随他发牢骚。十二倒是开口安慰:“皇阿玛做的没错。那个医学院,本就是朝廷出资办的。院长自然也要朝廷派员才合理。再说,医疗关系民生,老百姓对教书先生、治病大夫,都极为尊敬。与其给西藏活佛脸上再贴金,不如握在自己手中。还好你聪明,及时顺坡下驴,否则,只怕,要横遭猜忌了。”
小达*赖看舒倩一眼,冷笑不语。过了一会儿,问:“东北水利修建如何?”
十二把东北那边水道疏浚之事说了,又提到广建河网,便利浇灌。“这是件大事,没个三五年,只怕难成。”
小达*赖笑笑,“只怕,你这一回来,想再回去,就不容易啦。还是好好想想,如何总结总结,交给继任去办吧。”
活佛之言,果真应验。皇后病愈之后,乾隆就派十二南下,查看水利河道,并要求他带着工部侍郎,将所见所闻绘制成册,附上解决问题方略,一同呈上。
十二沿着京杭大运河,直至杭州,再由海路,途经福建,来到广州,察看珠江水系。沿珠江水系北上,通灵渠,回到长江水系。再由运河至开封、洛阳,西进直到河套地区,穿戈壁,到回疆看了坎儿井、天山运河,顺便见了几家回疆干果商,入了股,带点儿干果,坐车顺着丝绸之路,返回中原。到华北之后,察看海河水系。顺着河道,直达天津卫。再西望回京。
这大半个中国下来,除了西藏,几乎逛了一圈儿。一路之上,一日不曾停留,回到京中,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了。
乾隆坐在养心殿里,悠闲喝茶,听和珅汇报十二贝勒一路行止。点点头,“小时候,永璂做事就慢,五岁了,三字经还不会背。朕还想着,这个嫡子,该不会傻了吧?现在看来,呵呵,是大器晚成啊。”
和珅赔笑,“万岁爷的皇子,自然都是好的。”
乾隆点头,看和珅一眼,“你也是朕一手提拔起来的。朕最为欣赏的,不是你的才能,而是你的忠心。朕看的清楚,你眼里,只有朕一个主子。这些年,无论是在户部与十一共事,还是在礼部与十五同僚,都不曾结党。这也是朕为什么重用你的原因。你与刘墉一样,是朕值得信赖的臣子。”
和珅听了,赶紧跪下,“奴才何等荣幸,得万岁爷如此信赖,奴才必将万死不辞、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万岁隆恩!”
乾隆沉下脸,“你呀,跟刘墉比起来,就这点儿不好,膝盖太软!”
和珅听了,这才小心站起来,“奴才有罪,奴才以后,一定多吃骨头汤,争取让膝盖硬起来。”
乾隆哈哈大笑,“得了,起来吧。朕已经召刘墉回京,任吏部尚书,入南书房行走。以后,你们俩,好好一起共事吧。”
和珅连声答应。
正事说完,乾隆诗兴发作,与和珅和诗一首。少不得,和珅又是一番吹捧。
正在乾隆高兴之际,外头小太监来报:“十二贝勒求见述职。”
“哦?这么快就来了?不是说,下午才能赶到?好了,让他进来。”
和珅见状,躬身退至一旁。十二身着贝勒朝服,恭敬入内,对上磕头。站起来,献上水道见闻录。
乾隆翻开看了两页,笑着交给和珅,“瞧瞧,刚夸他大器晚成,又闹了个笑话。澜沧江的‘沧’字,居然写成了仓库的‘仓’。可见,到底是个孩子,尚需磨练呐!”
十二一听,赶紧跪下请罪。乾隆摆手,“罢了,你一路奔波,偶有疏漏,在所难免。回去,好好堪对一番,再呈上来吧。”
十二见了,这才长舒一口气,谢恩之后,接过折子,捧在手中。乾隆问了些话,知道十二这一年辛苦,吩咐:“去看你皇额娘吧,你媳妇今天早上带着绵蕊、谷穗来请安,兴许还在景阳宫,没回去呢。绵蕊常问你如何,谷穗也会叫阿玛了呢!”
说到嫡孙,乾隆很是高兴,谷穗这孩子,比他爹不知要聪明多少。像朕,真像朕小时候哇!
十二告退下去,乾隆趁殿内无外人,笑着问和珅:“依你看,朕的这位皇十二子,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老太后终于走了,这下偶闺女后宫独大啦,哇哈哈
☆、95水经疏注
和珅心中微颤,立刻笑着回答:“奴才愚见,万岁爷的皇子们,个个出众!”难道,正大光明匾后,是十二贝勒?
乾隆听了,哈哈一笑,吩咐吴书来,“把江南前日进贡的提花牡丹缠枝绣给皇后送去两匹,就说朕看了,做睡袍挺不错。”
这两年,乾隆没事儿,就常常送皇后东西讨喜。养心殿的人早就见怪不怪。吴书来领旨退下。留和珅在殿里胡思乱想,“睡袍哇?万岁爷什么时候对皇后睡觉时候穿什么衣服,也感兴趣了?”
其实,这件事上,和珅还真是冤枉乾隆了。不过是前几日,绵蕊来请安时,说了句,皇祖母的睡衣都快穿烂了,也舍不得换套新的。乾隆无意中记下来,今日随口说说罢了。那么好的缠枝提花布,皇后就算再不识货,也不至于做睡袍浪费。再说,这半年多,皇后处理宫务,都有娇娇在旁边帮衬着。皇后眼花看不清,十二媳妇还能看不清?
景阳宫里,舒倩早就得知十二回宫见驾。娇娇、绵蕊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十二爱吃的。祖孙三代吃完饭,十二又陪着皇后说会儿话。等到太阳偏西,这才带着妻子儿女回府。
晚上,坐在书房整理《水经疏》,娇娇在一旁磨墨相伴。期间问:“怎么澜沧江都能写错?这不是上赶着叫人挑错吗?”
十二摇头,“你忘了刘先生说的。不能太过聪明,又不能太过平庸。偶尔犯个小错,方能安然。”
娇娇叹口气,“我明白。长夫人每次见我,也都是这么说。你放心,我定能保你后院安宁。”
十二听了,噗嗤一笑,“爷后院有什么不安宁的?除了你,还有别的女人吗?哦,绵蕊还小,不算数!”
“你!”
“哈哈哈!夫人莫恼,为夫逗你玩儿的!”
刘墉府上,刘贺、刘章俩人,抱着小姑姑一个劲儿玩儿。“来,小姑姑,伸胳膊,对了,踢踢腿,好。再来一个!”
“小姑姑,跟我念唐诗。锄禾日当午,……”
刘强媳妇、刘健媳妇带着一帮老妈子,在旁边好生哄劝,“你们俩,小心啊,小姑姑才八个月,站都站不直呢!”
刘墉小女儿瞪着俩便宜侄子,嘴一撇,对着俩便宜嫂子哇哇哭了。惹得众人一阵心疼,哄劝。刘贺、刘章吓得跐溜一声,跑没影了。倒是王琦,带着一帮婆子们进门,抱起小“妹妹”,对着刘强妯娌吩咐一声:“我们去公主府玩。”转眼出门,不见踪影。徒留两个媳妇苦笑。
长八姐坐在书房,刘墉弯腰站在身后,手把手教她执笔写字。一面写,俩人一面商量,“小四子这一回抽什么风?你在东北干的好好的,怎么调回来做什么吏部尚书?难道,想让你入军机处?”
“八成吧。这一阵子,钮钴禄氏与富察氏闹的过了。他也许是想找个忠于皇命之人,来平衡一下。”
长八姐冷笑,“笨蛋。谁来平衡?你跟和珅?他难道就不知道,你们俩是万年潜水嫡子党?”
刘墉赔笑,“既然选择潜水,又怎么会露头呢?再说,嫡子背后,确实没什么势力。那拉家的去东北种田,顶天儿说,不过是一个大土财主。喜塔腊氏海富倒是有些本事,奈何这人也是个会装的。躲到福建当布政使,乌龟一般缩头不出。就连十二途经福建,都闭门不见呢!”
“聪明。只有这样,乾隆才能全然信任十二。唉,真是隔辈儿传,祖孙俩都是属老鳖的。你说,这么好的主意,当初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长八姐撇撇嘴,继续就着刘墉手里写字。
刘墉笑笑,“乌龟虽慢,能顶万里江山。”
“德性!”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其实是有差事的,据说老给人办丧事
☆、96郊外偷闲
刘墉、长八姐“夫妇”久别重逢,自然是甜甜蜜蜜过大年。到了元宵节,天街上一改往年热闹,官员百姓全都窝到家里过年,烟花鞭炮都不敢轻易放。长八姐本来答应王琦,到街上去给她买两个花灯。带着小丫鬟转了一圈儿,空着手回来,进屋就埋怨刘墉:“瞧瞧你儿子多孝顺,不过死了个小妾,搞地全天下都得陪着他守孝。”
刘墉无奈,放下手中浆糊,拉长八姐过来,“好了,就知道你又挑刺。花灯没有卖的,我亲自给你做还不行吗?”
长八姐一看,桌子上五盏花灯,个个精致。家里四个孩子一人一个,还余一个,不用说,是专门做给自己的。这才满意,佯作不乐,埋怨几声便放开了。
过了年,刘墉到六部上任。十二则在工部衙门,仔细描述一路探查河道见闻。并与工部官员一道,商量治理洪水、河沙、干旱策略。
平日里,很少见刘墉与十二说话。和珅依旧常在乾隆跟前伴驾。三个人有了什么事,也是娇娇与长八姐、冯氏借着去庙里上香,私下见面商谈。
到了乾隆四十三年秋,一场大雨之后,十二到京郊去看河道。晚上回来,便发起高烧。烧退之后,咳嗽不止。病情反反复复,一个多月之后,方才好转。太医诊断,密奏乾隆,应该是十二贝勒少年时期中毒,遗留下来,今日受寒,刺激发病。
乾隆得知,心中怜悯。如今,永璂是自己最后一个嫡子了。小时候经历中毒、天花,如今,好容易成亲生子,一场大雨,就险些白发人送黑发人。特意传旨,叫十二贝勒安心养病,工部之事,好了再说。
十二领旨之后,想想手底下事情大多办妥,听娇娇劝,带着媳妇、儿女,到京郊庄子里静养。
也是娇娇能干,得了舒倩提点,去年特意跑到西山脚下,买了个温泉庄子。好好布置一番,弄出一幅山下乡村,如同画卷一般。每日里,挺着大肚子,带着绵蕊、谷穗,陪十二泡温泉治病疗养,看农人收割庄稼。颇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深意。
有时候兴致上来,还亲自下厨,做些农家菜。十二劝了她好几次,说眼看都要生了,做饭什么的,交给奴才们去做就是了。
娇娇摇头,嗔笑:“就爱给你做。你不吃,我拿去喂狗。”
十二无奈,只得安心享受。
不知怎么的,弘昼得了消息。因太后孝期,快两年没敢玩闹,一听小十二过的滋润,叫上和亲王福晋,驾着马车,陪着耿太妃就来了。说是耿太妃担心十二贝勒身体,特意来探望。一住下来,就不肯走了。和亲王福晋催几遍,“爷,咱回去吧。过两天,就是额娘寿辰。总不能,在贝勒庄子上过吧?”
弘昼一听,“哎,这主意好哇!叫永壁过来,上山打几个野味儿。如今国丧,咱也不大办。索性,在这庄子上,陪着额娘,好好泡泡温泉,吃吃野味,安安心心过上十天半个月。到过年再回京。”
和亲王福晋嘿嘿干笑,十天半个月?你没见这山上酸枣正红,真要住到过年,那还不得百十天呐!
弘昼打定主意,赖着不走。十二也不好赶人。更何况,雍正遗妃如今在世的,只剩下耿太妃一人。又是和亲王之母,更应该尊重。和娇娇商量,将庄子上最好的院子腾出来,请耿太妃一家三口住进去。每日里,娇娇都带着绵蕊、谷穗,步行前来请安。天气好时,十二也陪弘昼下棋说话。
如此安宁日子过了几天,别说弘昼,就连耿太妃都不想离开。京城好是好,就是太闷。趁着天高气爽、万里无云,主人没烦,能歇一天是一天。
弘昼几天没露面,乾隆还以为他又想什么歪点子搜刮银子呢。这日闲暇,顺口问了句。哪知,他居然去城外泡温泉了。多亏打着孝顺太妃的名头,否则,乾隆还真能叫御前侍卫把人逮回来。
看看天空瓦蓝瓦蓝,大雁成群飞过。乾隆也生出游玩心思,吩咐吴书来,“走,去给耿太妃请安。”
吴书来急忙答应,又问:“主子,太妃娘娘明日大寿,您看,是不是今日就把寿礼备上?”
乾隆一听,皱眉,“朕怎么没听皇后提过?”
吴书来急忙解释:“回主子,前些日子,十二贝勒病了。主子娘娘担忧过度,也跟着病倒。那时候,宫务就交给两位贵妃,以及愉妃、容妃、淳妃娘娘了。”
乾隆点头,“也好,备上吧。挑好的。”
吴书来答应,下去准备,不一会儿,便备好车马,带着礼物,到养心殿外等着。
乾隆换了衣服,坐上马车,刚要出宫,远远看着皇后銮驾从慈宁宫出来。叫吴书来请皇后,到跟前问:“去慈宁宫做什么?身体好了?”
舒倩捂着帕子轻声咳嗽,“谢皇上关心。臣妾已经大好了。太医说,再吃几服药,就没事了。臣妾见今日天气好,就想出来走走。路上遇到皇额娘跟前陈嬷嬷,想起病了多日,未曾到皇额娘灵前上香,这才来的慈宁宫。”
乾隆点头,“你年纪也不小了,很该多注意身体才是。凡事,别想太多。朕听说,十二身体已经大安,到十一月,就能回来办差。你就放心吧。”
舒倩福身,“谢万岁关心。您也要好好注意龙体啊。”
夫妻俩互相宽慰几句,舒倩看乾隆一身黑色长袍便服,外罩金边绣云纹马甲,知道他要出去,暗道:做皇帝就是好啊,想啥时候出宫,就啥时候出宫。哪像咱,到死都得耗着。
乾隆也瞧出舒倩这点儿小心思,吩咐小书子,“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景仁宫取你们主子娘娘便装来,朕与皇后一同去看十二贝勒。”顺便泡泡温泉。
舒倩一听高兴了,赶紧吩咐小书子,“去,别忘告诉翠玉,把本宫给耿太妃准备的寿礼也带上,出城路上,顺便送过去。”
乾隆听完笑了,朝皇后招招手,“那还等什么,快上车。”
马车慢慢往神武门走,小书子领着俩小太监,一溜风蹿回景阳宫。不但带上皇后便服、寿礼,还带了两套衣服,叫张月、张星换上。自己也换了衣服,三个人一同陪着皇后。
路上,舒倩才听说和亲王夫妇陪着耿太妃在十二庄子上做客。又乐又怕,嘴里埋怨:“老五真是不知轻重。庄子上不比家里,他皮糙肉厚经得住折腾也就是了。怎么还让母妃、弟妹跟着受寒。”
乾隆笑着劝道:“你呀,有十二媳妇在呢。这个媳妇向来稳重,就是十一媳妇、十五媳妇加到一块儿,也未必比的上呢!”
这句话,颇有深意哇!
不等舒倩想明白,马车就稳稳开进庄内。十二、弘昼得知消息,桌上棋盘来不及收拾,便整衣出迎。娇娇正带着绵蕊、谷穗陪耿太妃、和亲王妃说笑话,得知乾隆带着皇后来了,急忙扶着肚子站起来,对耿太妃告罪,出门迎接皇后。和亲王妃急忙在一旁扶着,嘴里嘱咐:“慢点儿,太医不说了,这两天就生了。仔细些,主子娘娘不会怪罪。”
耿太妃也急忙叫嬷嬷们紧紧跟着。终究不放心,干脆,自己扶着小丫鬟,一路陪着。
舒倩随乾隆进了十二院子,听说耿太妃住在别处,说一声,就要前去请安。未出门口,就见耿太妃扶着小丫鬟,稳稳进来,身后跟着和亲王妃、娇娇一行。
众人依次行礼,就在院子里空旷处,摆了桌椅落座。乾隆命人送上寿礼,笑说:“母妃还是那么健朗。”
耿太妃赔笑,“劳皇上记着。”这边寒暄一番,乾隆眼珠子一瞪,“弘昼,永璂来此休养,你怎么也跟着来了。这庄子比城里冷,万一冻着母妃,看朕怎么罚你。”
弘昼也不害怕,拉着乾隆袖子撒娇,“皇上哥哥,您是天下第一孝子。弟弟我也不差。这不是听说,十二侄子庄子上有温泉,对额娘身子有好处,才来的嘛。不信,皇上哥哥您也试试?”
舒倩带着和亲王妃、娇娇在一旁笑。这个弘昼,就是乾隆一大活宝哇!
乾隆先还矜持,不一会儿,就被弘昼说动,带着弟弟、儿子、孙子,一同去泡温泉。当然,有他在,弘昼、十二两人都别想舒服泡澡,一边一个,殷勤侍奉。也就谷穗年纪小,不知事,钻在水里,陪着乾隆瞎扑腾。歪打正着,大大满足了乾隆贴近大自然、享受天伦之乐的小心肝儿。
泡了半天,和弘昼下了两盘棋。娇娇亲自下厨,做了鹌鹑山鸡汤。乾隆吃的赞不绝口。直夸这个儿媳贤德。
耿太妃坐在一旁听了,看一眼皇后,但笑不语。
屋檐上,挂着几串玉米棒子,一堆红辣椒,乾隆一面琢磨该下哪个子,一面吩咐:“娇娇啊,这辣椒不错,回头,给朕送去几斤。”
娇娇笑着答应,问:“不知皇阿玛要辣椒做什么?需要多少合适,媳妇这就叫人去准备。”
乾隆摆手,“不过是小活佛干殿下喜欢,你随意弄点儿就行。”抬眼看看弘昼,“别忘了,往和亲王府也送一堆。”
娇娇答应,亲自下去准备。弘昼听了,抬头奇怪:“皇上哥哥,我不吃辣椒。”
“哎哎,别动,朕赢了!”
就在弘昼抬头之时,乾隆趁其不备,一子落定,赢了弘昼半盘。十二陪着耿太妃暗笑,多大的人了,还学小孩子那套把戏。
这盘棋下完,太阳落到西山上。吴书来小心来催。
弘昼能随意留在庄子里住,乾隆可不行。到了傍晚,还是带着舒倩回宫。临走时,也不让弘昼好过。“你也玩儿够了,明天,过了母妃生日,就回京给朕办差吧。”
弘昼苦着脸答应。乾隆心情大好,放下车帘就走。
身后弘昼扶着耿太妃回屋,呣子俩互相看一眼,点点头。看来,正大光明匾后,扑朔迷离中,似乎有解了。那又如何?跟咱和亲王府可没关系。走,泡温泉去!
紧赶慢赶,赶在宫门下钥前回宫。到了养心殿外,就见小达*赖领着几个人,军机处阿桂、纪晓岚陪着,焦急等待。
乾隆一看,心中惊疑,“莫非,是西藏出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弘昼他娘是个有福的人
☆、97串门偷听
果然,让皇后先行回宫。自己带人到养心殿,刚坐定,小达*赖呈上的书信,就叫乾隆吃了一惊。“怎么,有英吉利国派来的人,到西藏去煽动兵变?”
小达*赖摇头,“如今只是猜测,还未正式确认。不过,孩儿想,既然达*赖能收到类似的信,□那边,自然也能收到。好在皇阿玛英明,早就派去驻藏大臣。短时期内,倒不用担心。孩儿所忧虑的是,印度已经是英吉利殖民地。英吉利能远渡重洋,攻占印度古国,那么,对大清,自然也会肖想觊觎。将来,或许十年二十年,或许百年之后,就要动手了。而这次派人入藏,恐怕,就是试探。不能鲸吞,便要蚕食。”
乾隆一听,心中大惊。阿桂与纪晓岚低头沉思。若事实果然如活佛所言,那就不能再把英吉利当做一个西方岛上小国了。如此大敌,不能不防啊!
乾隆直愣愣看小达*赖一刻,最后,悠悠然吩咐:“十三孩儿,回西藏去吧。”
小达*赖愣了愣,看乾隆面色深沉,料想没回转余地,只得拱手作揖,“儿臣遵旨。”呜呜,我不想去世界屋脊!
好在如今深秋,再过几日,就立冬了。冬日赴藏,纯属找死。还有半年时间磨蹭。乾隆也不逼小达*赖。带着军机处大臣,商量几日,定下章程。并严密监控英吉利动向。
十月初九,冬至第二天,娇娇生下一位阿哥。按十二贝勒府排行,为三阿哥。
接连几日,被西藏、英吉利那边气的够呛。听说自己又添嫡孙,乾隆高兴,比照谷穗赏了,又亲自给三阿哥起小名,叫雨顺。意为风调雨顺,跟二阿哥“谷穗”合起来,就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舒倩听了,跟小达*赖调侃,还不如直接叫雨来呢!十二跟娇娇接旨谢恩后,反倒不觉不好。不过是个小名,就算叫狗剩,也没什么。
雨顺满月后,十二一家回城。十二身体康复,依旧到工部衙门当差。这日,乾隆召见诸位皇子,问他们对英吉利之事有何看法。
仪郡王永璇自然是喷着酒气说,英吉利小国,无须惧怕。实在不行,挥师西进,打下就是。
十一贝勒永瑆以为不可。先不说英吉利太远,咱们没有能远渡重洋的船舶。就算去了,也耗资甚重,恐国库难以负担。不如,劳劳监视,看什么时候英吉利跟别国打仗,咱去搅搅浑水。
乾隆心中暗笑,这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法子,未尝不好。只不过,从皇子贝勒口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够君子坦荡。
再问十二贝勒。永璂拱手回话:“皇阿玛,儿臣以为,首先,要安定国内。如大力发展水利、河渠,保证农田灌溉。”
乾隆笑笑,“永璂果然精专水利农务。永琰,你说说。”
十五认真回答:“皇阿玛乾纲独断,您说怎么做,儿子就怎么做。”
乾隆听了,笑着点头没说话。其他兄弟可就不乐意了。合着我们忙了半天,挖空心思想点子,都没你小十五一个马屁拍的合乎圣心?
叫儿子们回去,各自写个方略上来。乾隆对着手边屏风说道:“出来吧。”
屏风后面,转出一老一少两位一品大员。和珅先出,对着乾隆大拍马屁,“万岁爷洪福,诸位皇子俱是人中龙凤,各有千秋。万岁爷洪福。我大清泱泱大国,怕什么英吉利,只要他们敢来冒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们。正如十五阿哥所言,万岁爷您乾纲独断,您说怎么做,奴才们就怎么做。您说扔砖头砸死他们。奴才二话不说,回家就拆房子,找砖头。”
乾隆刚才还听高兴,和珅这么一奉承。就咂摸出来,刚才十五一句话没说,就拍两句马屁。怪不得,永璇看十五的眼神都变了。唉,十七往下,年纪太小。平氏所出二十二阿哥,路还不会走。不出意外,储君就在这几个人中间。永璇不说了,沉迷酒色,言谈举止不够沉稳,没有君王气度;十五——有和珅对比,更加显出这孩子无能乏术,孝顺倒还算是孝顺;十一嘛,个性鲜明,爱好读书,书法颇佳。只可惜,不重骑射。福晋富察氏据说还善妒。剩下的,就只有十二。琢磨琢磨十二刚才说的话,乾隆留心,“首先”,那么说,十二还有话没有说完。他还想说什么呢?
想到这里,乾隆再看刘墉。算起来,十二出外,早些年,都是跟着刘墉混。大概,他能猜出来吧。
刘墉见问,急忙躬身回话:“万岁明鉴。当年万岁将十二贝勒交给臣带,十一贝勒交给和大人带。从此以后,朝臣眼中,和大人与臣便分别成了十一党、十二党。为避嫌疑,除了商讨公务,臣出门见了十二贝勒,都是扭头就走,连招呼都不敢打。十二贝勒有什么想法,臣怎么会知道呢?”
和珅躬身站在一旁冷笑,“装,谁不知道你老婆跟十二福晋好的跟亲姐妹似的!还装!”
乾隆听刘墉这番陈词,很是受用。“爱卿啊,避嫌是对的,但见面打招呼,也没什么。朕的十二皇子老实,朝政上,还要你多多指点才行啊。”
转头再说和珅:“虽说叫你带着十一贝勒。但十二毕竟老实,不如十一活到。碰到什么事,提点提点也是该的。朕又不会说什么。”
和珅听了这话,肠子瞬间转了九道弯儿,嘴里说:“为万岁爷分忧是奴才该做的。当不得提点二字。只是,十二贝勒常年在外,向来少见。只怕奴才要辜负万岁爷托付。”
乾隆一笑,“罢了,都回去吧。朕心里有数。”
二人出了养心殿,在台阶下分道回军机处。吴书来回来说,二位大人并没聊什么,分开走了。乾隆这才放心,站起来吩咐:“走,去景阳宫坐坐。”
乾隆去看皇后,自然与今日考校皇子有关。说起来,皇后还真能活。如今,嘉贵妃死了,令妃死了,这几个成年皇子里面,只有十二生母仍在,还是中宫皇后。而永璂本人,也是沉稳厚重,十二媳妇勤劳本分,接连生育两个皇孙。尤其谷穗,聪明可爱,与当年永琏颇有神似之处。想到这儿,乾隆暗想,或许,朕能享到清入关以来,祖宗们都没享的福气。嫡子、嫡孙即位?
只是,目前说这些,为时尚早啊。
不一会儿,就到了景阳宫。乾隆看看景阳宫外头,停着三个小轿。问:“何人来了?”
看门小太监急忙磕头回答:“回主子话,是十八阿哥、十九阿哥、十公主来给主子娘娘请安。”
乾隆点头,不叫人通报,迈步入内,趴到大殿外偷听。
十八阿哥拉着十九阿哥炫耀:“皇额娘,上回,儿子用您教的那个法子试试,果然,那什么英吉利单词,很快就记住了。十九弟弟也是听了我的话,才学会的。”
十公主在旁边拆台,“胡说,分明是我问了皇额娘,告诉你们,才记住的!”
就听皇后劝说:“好了。不过是个记单词的小法子,不值得争来争去的。只要你们学的好,皇额娘就愿意帮你们想更多好法子。”
乾隆正在琢磨什么法子,张月带着人提着食篮从屋角拐进来。一见乾隆,几人吓了一跳,急忙抱住食篮,跪倒在地。乾隆摆手,不管里面人听见动静没,只问张月:“十八阿哥、十九阿哥和十公主常来吗?”
张月老实回话:“回万岁爷,三位小主子每隔几天就来一回。小主子不来的时候,主子娘娘也会到阿哥所、公主所去看看。”
乾隆点头,没问第二句,舒倩就拉着孩子们出来迎接。看看十来年,皇后几乎未曾变化的脸庞,再看看皇后身边,十八、十九已经到年龄,进学上书房,乾隆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叫十公主到近前,摸摸公主脑袋,“十儿想出宫吗?”
十公主眨眨眼,“出宫?皇阿玛,我们去五叔家里玩吗?上次十五嫂嫂就说,有空到五叔家里坐坐。”
“哦?你十五嫂嫂吗?”乾隆垂眸,随即一笑,“不,我们不去你五叔家。我们去你几位哥哥家。”
抬头望向皇后,“皇后准备准备,趁着天色尚早,咱们出宫一趟。”
舒倩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对乾隆笑笑,问:“那,都去哪家,臣妾好准备礼物。”算做压惊费。
乾隆听了,满意点头,“不需多准备。两三份就够了。”
饶是乾隆说不需多,舒倩还是按照如今在宫外开府的皇子,包括两个出继的全算上,准备六份表礼。换了衣服,坐上车,抱着三个孩子,陪着乾隆出宫了。
小达*赖正带着随从,一路晃荡,争取多置办点儿好东西,例如辣椒,带回西藏。吴书来驾着马车经过,一群侍卫随行。小达*赖揉揉眼,“不是吧,这老抽又出来微服私访了?”
头一站,去的就是老八永璇家。永璇正搂着小妾吃酒,猛然听管家飞奔来报,说万岁爷、主子娘娘来了,嘭的一声站起来,不管小妾摔到地上,揉着ρi股直哎哟,抓起帽子,往头上一罩,一脚高一脚低就往大门口赶。管家在后头小声喊:“王爷,福晋已经迎着万岁爷在正房吃茶了。”
乾隆见永璇这个样子,皱皱眉没说什么。倒是舒倩,拍拍八福晋的手,以示安慰。悄声告诉小书子,一会儿别忘了把礼物交给福晋。
皇后动作,乾隆只当没看见,不咸不淡说永璇几句,起身就走。马车上,乾隆问皇后:“看到永璇那样,你就不生气?”
舒倩微微一笑,“当然生气。只是,一想到,后娘难当,臣妾就气不起来了。也是我年轻时候,心气太盛。若是当时,能像现在这般平和,少些争宠之心,多关心关心八儿。他未必不听我的。说起来,还是我这个做娘的疏忽了。他都没怪我,我又怎么能怪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乾隆起名字的本事,真让人无语啊
☆、98家常菜饭
十公主抬头看看皇后,伸出手来拍拍皇后膝盖。十八阿哥、十九阿哥也跟着学。
乾隆笑了,“后娘难当,你就好好的,做个好嫡母吧。”老八出生时,皇后还只是贵妃,后来才晋位皇后,算起来,确实是个后娘。本来,那拉氏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对着几个孩子,真没什么亲近。也许是在佛堂里住了六年,年轻时候心性都磨平了吧,如今,几个小儿女,反而喜欢在她身边玩耍。
到了十一贝勒府,永瑆、富察氏带着阖府人出迎。永瑆夫妇要请乾隆入正房歇息,乾隆摆手,“听说你府里花厅不错,带朕去看看吧。”
永瑆听了,急忙前头带路。贝勒府花厅,在东院。甫入院门,入鼻清香。舒倩闻一闻,笑问:“十一媳妇,这可是种的玫瑰?深秋还能开花,定要费不少功夫吧?”
富察氏扶着皇后淡笑,“都是花匠们照料,媳妇倒没怎么费心。听说,是把玫瑰枝芽嫁接到月季根上,花期才长的。”
乾隆听了点头,“不错,是个好法子。”
永瑆奉乾隆、皇后入花厅暖阁,屋里烧着炭火,温暖如春。乾隆进了门,也不坐,看看桌上墨迹未干,拿起来,大概看看,重新放下。再看看墙上挂的《宋人斗浆图》,笑着叫来十八、十九兄弟,问:“你们俩跟朕说说,何为斗浆啊?”
十八看了看,摇头不知。十九则是低头想了想,“皇阿玛,是不是斗茶呀?孩儿听五嫂说过,宋人斗茶成风,看这用具,应该就是了。”
乾隆看一眼永瑆,“你给弟弟们说说吧。”
永瑆淡笑,慢慢解释:“十九弟说的是,这斗浆图中的浆,就是指当时的茶。不过,宋人吃茶,不是茶叶泡制,而是茶饼烹煮。所以,十八弟一时没有认出来。”
舒倩扶着富察氏,跟在后面打量屋里摆设。心里琢磨,这个永瑆,品味挺高的嘛!上好的元青花出海龙胆瓶,也拿出来随意摆到架子上。不怕摔碎,真不爱惜古董。
乾隆随意看看,问永瑆一些诗词。父子俩诗性上来,作诗附和。都很高兴。
富察氏带着永瑆几个妾侍,在一旁小心伺候笔墨茶水。孙子辈中,只有两个嫡子,由奶嬷嬷带着,进来给乾隆请安。看看两个孙子,瞅瞅皇后一手一个牵着小十八、小十九,再看看富察氏眼神中,对侍妾们随意威慑,乾隆微微一笑,喝茶吟诗。
大人们说话,小孩子听不懂。十八阿哥推推十九,十九阿哥拍拍十公主。最后,还是公主出马,走到乾隆跟前撒娇,“皇阿玛,咱去找绵蕊玩吧。上回,她说要给我找绣花样子,还没给呢。”
富察氏淡笑,“十妹妹,你才多大呀,就绣花了?”
舒倩在一旁解释,“你容母妃对十公主要求很严,从五岁起,就开始学习刺绣制衣。”
富察氏听了,急忙拉十公主到身边,嘴里夸赞,“妹妹年纪小,可真厉害。嫂子屋里还有几个好样子,你要不嫌弃,就送你了。”身后丫鬟得令,急忙出去,不一会儿,就捧了几样手帕花卉、虫鸟图样送来。
十公主接过来道了谢。富察氏连忙摆手,“妹妹若是喜欢,过几日我再挑好的,给你送去。对了,二十二阿哥这些日子怎么样了?前几日,你大侄子还说,要去宫里,找小叔叔玩呢。”
平氏所出二十二阿哥,与十公主一同养在容妃名下。见富察氏问,十公主回答:“弟弟还不会走,就会哇哇大哭。不好玩。”
富察氏听了,笑一笑,扭头陪皇后说话。乾隆见了,心中叹气,同是出身富察家,十一媳妇行事,果然不能跟孝贤皇后相比呀!那是,在乾隆眼里,是个人都比不上孝贤。
当即站起身来,说领孩子们再逛逛,带着皇后呣子四人离开。
永瑆、富察氏送到门口,乾隆坐到马车里,笑着挥挥手,“都回去吧。十一媳妇,好好照顾几个孩子。多跟你姑姑学学。”别把庶子不当儿子。
马车行了老远,才到十二贝勒府。同是贝勒,十二府邸远不如永瑆家富丽堂皇。好在娇娇能干,府里府外,种花植树,清洁洒扫,到处干净舒适。因为天已擦黑,大门虚掩,只有角门外,站着个总角小厮,手里拿着抹布,擦拭门板。见马车在门外停下,放下抹布,到跟前拱手,“不知是哪家大人,我家贝勒爷说了,晚上不见客。如若有事,请过了明日休沐,后天衙门里见面说吧。”
说完,恭恭敬敬作个揖,转身回去,继续拿抹布擦门板。
乾隆坐在马车里听了,心中奇怪,问皇后:“永璂待客,常常如此吗?”
舒倩一笑,“没听说过。不过,听说,这两天十三到处打秋风,八成是为躲他吧?”
乾隆大笑,“这个永璂,也太小气了,弟弟要点儿东西,他就舍不得了?”
吩咐吴书来亲自叫门,不一会儿,中门大开,永璂抱着雨顺,娇娇牵着绵蕊、谷穗,领着一帮人跪地相迎。乾隆看看,默默点头,永璂屋里人,还是太少。等过了太后孝期,就给他再指几个大户人家闺女吧。
乾隆亲手抱雨顺在怀,随十二入府。十二贝勒府,与永瑆府邸一般规制。质量大不相同。永瑆初封贝勒,府邸比贝勒规制略大,以便将来晋封拓宽。十二则是先封贝子,院子建好以后,才封的贝勒,除了比十一家略小以外,还有不少拆了重盖的痕迹。
乾隆皱皱眉,进了正房落座,埋怨十二不照顾弟弟。十二苦笑,“皇阿玛说的是。活佛来了几趟,头几回要的东西,不过是金银,儿子媳妇省省,也就给他凑出来了。这两回来,一张口就是一车辣椒。眼看就要入冬,哪有辣椒给他。没奈何,儿子只好闭门不见了。”
这话说完,舒倩笑笑,“你别理他。他哪里是缺什么东西,分明就是想找人替他说话,好不回去。过一阵子就好了。”
乾隆无语,叫吴书来过来,“去,找一大车辣椒,给活佛送去。”
吴书来躬身告退,出去找人办事。娇娇悄声问张月,“皇阿玛来之前,吃饭了吗?”
张月摇头,“不曾。”
乾隆这边抱着孙子,跟十二说话,就见十二媳妇对皇后告罪,带着人出去。看一眼皇后,“媳妇做什么去了?”
舒倩笑着摇头,“大概是沏茶去了吧。”
乾隆摇头,“朕看未必。”
不一会儿,就闻见一股饭菜喷香,娇娇带着两个小丫鬟,捧着饭盒进来,对着乾隆、皇后行礼,“仓促间,做了几个小菜,熬了两碗薄粥,媳妇手拙,自是比不得御厨。还请皇阿玛、皇额娘先用些,天气寒冷,好垫垫肚子。”
乾隆大笑,指着皇后调侃:“瞧瞧,你猜错了吧?”
舒倩抿嘴,“皇上若是不饿,臣妾就先吃了。”娇娇一笑,带人将食物摆好。乾隆抱着雨顺细看,四菜一汤。荤菜有玉黍鳜鱼、青椒鸭丁,素菜有银耳素烩、翡翠豆腐。汤是上好的老鸭汤。
乾隆满意了,“肉食里面,朕最爱食鸭。”十二见状,急忙上前抱过雨顺,交给奶嬷嬷,洗干净手,亲自侍奉乾隆吃饭。
娇娇也来伺候婆母。舒倩一摆手,“你看着三阿哥,是不是该吃奶了。我自己动手,吃着香甜。”
乾隆则是嘲笑皇后,“有媳妇陪着你还不乐意。永璂啊,来,给阿玛夹块鸭肉。”
十二一笑,赶紧伺候着。吴书来垂手立在一旁,满心埋怨:“十二贝勒,您抢奴才差事,呜呜!”
娇娇一笑,退在一旁,看雨顺乖乖睡着了,吩咐奶嬷嬷抱下去,好生看着。绵蕊看看桌上菜,悄悄跟奶嬷嬷说一声,溜出去。不一会儿,捧着一个食盒进来。打开一看,竟然是还冒着热气的萝卜丝饼。进给乾隆,说:“冬天没什么新鲜蔬菜,就这个萝卜饼丝,孩儿做的还算地道。天晚了,皇祖父少吃些肉,多吃些易消化的东西,对身体好。”
舒倩摸摸绵蕊脑袋,“你这孩子,懂的还真多。”
乾隆含笑看看绵蕊,对十二讲:“你不知道吧,蕊儿这孩子,长的跟你皇额娘小的时候,是一模一样呢!”
十二几个听了,权当乾隆无心之语。唯独绵蕊抬头,笑着问:“您还记得吗?”
乾隆笑说,“当然,你皇祖母小的时候啊,就跟你现在一样,活泼可爱,有名的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她现在端庄亲和,年轻那会儿,一张利嘴,就连皇祖父见了,心里都要憷上几分呢!”说完,自己先笑了。
十二、娇娇陪着说笑。绵蕊则是微微变色,抬头去看皇后。只见皇后正抱着十公主,招呼十八阿哥、十九阿哥坐在一旁喝汤吃菜。再扭头看看十二,比之十三四年前,那般懦弱,愈发显得沉稳贵重。
低头沉思之时,娇娇轻轻拉过女儿,轻声说,“要是困了,就先去睡吧。”
绵蕊摇头,“不,我还要陪祖父、祖母说话。”
谷穗年幼,刚才还跟两个小叔叔玩,见他们都坐上椅子吃东西,也吵着闹着要吃。乾隆高兴,亲自抱孙子在怀,孙子要什么,就叫十二夹什么。如此一来,十二不但要伺候老子,还要伺候儿子。
多亏娇娇准备的都是大盘菜,又上了三次点心,这祖孙三代才算吃饱。乾隆打个饱嗝,摸摸谷穗肚子,看见吴书来一个劲儿使眼色,这才想起来,哎哟,怎么把一道菜不能吃过三口这规矩给忘了?
再看皇后,嗬,朕都放下筷子了,你还在哪儿吃的带劲,故意气朕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其实我真的不想说,这文都快完结了,但是有的网站还是不肯放过我。亲,就算要搬文,好歹晚两天,我这边才发出来,你就搬走了,叫我情何以堪呐!虽然不靠这个吃饭,好歹是偶的嫁妆啊!
☆、99半夜听曲
正想找麻烦,就见皇后放下筷子,接过小丫鬟手里毛巾,小心给十公主擦手。十八、十九两个小子,也都老老实实等在一旁。
乾隆咳嗽一声,“永璂,带朕去你书房坐坐。”不理这贪吃娘们儿。等到十二陪着乾隆离开,娇娇悄悄靠近舒倩耳朵,“额娘啊,今天来,啥事儿啊?”
舒倩一面给孩子们擦手,一面笑着回答:“你问我,我问谁去?”
绵蕊低头不语,心里琢磨乾隆刚才的话。
十二的书房,就在正院东边,一所小院子里。堂屋三间,东边摆着成排书架,一摞摞书,排列整齐。除了四书五经、孝经、唐诗之外,便是这些年来,十二参阅的工农书籍。
书架前一桌一椅,桌案上,一张折子,笔迹已干。旁边还有两本书,一本是沈括的《梦溪笔谈》,一本是洋文。乾隆坐下,拿起洋文书看看,问:“这说的什么?”
十二看看,认真回答:“回皇阿玛话,小时候,您曾为儿臣选了位洋先生若兰大夫。这本书,是他送给儿臣。名字翻译成中文,叫《富国论》。今日您在殿上垂问,儿子想了想,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故而,才翻出来看看。”
乾隆点头,大致翻了翻,“多看看也是好的。沈括的文章,写的也不错。这两天你对比一下,上个条陈给朕吧。”
十二答应下来。乾隆又仔细打量书房,三间屋子,并未隔开,屋里敞亮,通透大气。坐在这里,就能看到西边墙上挂的弓箭。一把火枪,摆在弓箭之下。
乾隆兴起,问:“怎么把武器挂到墙上?”
十二看看,笑着回答:“老祖宗以弓马入关,孩儿平日做的都是文职,怕忘了祖宗规矩,故而,挂在墙上,时时警醒。”
乾隆点头,再看这把火枪,与往日所见不大相同,笑问:“这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十二见了,哭笑不得,“哪里是弄来的。活佛非要跟我换,拿这东西,换走孩儿半个温泉庄子呢!”
乾隆摆手,“别哭穷了。以为朕不知道,娇娇跟端柔公主合伙开铺子,手头钱不够,还找活佛要呢!他是你弟弟,多让着他点儿,有什么呢!”
十二赔笑,“若不是孩儿弟弟,孩儿也不会跟他随意玩笑呢!正是因为兄弟,才敢胡闹。”
乾隆听了,知道他们兄弟并无嫌隙,这才放心。
父子俩说一会儿政务,乾隆转口问:“你屋里人太少了,只有娇娇一个,怎么够呢。【]回头,过了太后孝期,再给你指个吧。”
十二听了,低头想想,回答:“谢皇阿玛。这件事,当初皇额娘还在佛堂里时,令皇贵妃曾经提过。后来,不知为何,不了了之。现在想来,儿子觉得,等雨顺过了五周岁,再说不迟。毕竟,只有他们两个亲兄弟,是太单薄了些。”
十二话中意思,乾隆听的明白。身为嫡子,十二成长环境,比之当年乾隆少年时期,其实差了太多。乾隆虽为庶子,然而毕竟是雍正在世时,唯一一位满妃所出之子,自幼在雍王府中,就是当宝贝一般疼爱。十二虽为嫡子,奈何生的时候不对,可算得上是抹布一般,被乾隆看待了。
想到这里,乾隆心中亦不是滋味。这个儿子,他毕竟是亏欠了。随即笑笑,“也罢,都随你就是了。”
父子俩说一会儿政务,眼看天色将晚,乾隆站起身来,“你和娇娇好生过日子,好生教导几个孩子。宫里头,常去看你皇额娘,时候不早了,朕该回去了。”
十二挽留一番,这才扶着乾隆出来。舒倩得着信儿,早就扶着娇娇,带着十八阿哥、十九阿哥、十公主出正堂门,在穿堂处等候。
乾隆对着皇后点头,错眼瞅见孙女绵蕊披着白狐斗篷,站在娇娇身后,恭送祖父母。笑着招手叫她到身边,摸着绵蕊脑袋问:“跟祖父回宫住几日,如何?”
娇娇听了,料想绵蕊必然要去宫里,急忙悄悄叫身后奶娘回去收拾大格格衣服。怕她年纪小,皇后一时顾不得受了委屈,一面陪婆婆,一面心里琢磨,给女儿塞些银钱才合适。
哪知,绵蕊抬头看看乾隆,轻轻摇头,“谢皇祖父。再过两日是额娘生日,孩儿想,过了额娘生日,再去陪祖父祖母,不知可好?”
舒倩一听,坏了,绵蕊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乾隆脾气。刚才乾隆看似跟你商量,那说出来的话可是圣旨啊,我的傻闺女。不等乾隆开口,急忙Сhā话,“哟,媳妇生日到了。眨眼间,你也二十五岁了吧?也是,这日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难为蕊儿孝顺,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还记得。这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皇后这么一说,乾隆跟在笑了,“可不是,咱们家大格格就是懂事。罢了,你陪你额娘过生日,叫谷穗进宫给朕逗乐子吧。”
谷穗孩子心性,本来就喜欢这个没事儿就笑呵呵的爷爷,一听这话,急忙屈腿伸拳谢恩。
娇娇还怕谷穗年纪小,去了宫里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和十二对视一眼,想要婉言谢绝。哪知,乾隆当即抱起孙孙,领着皇后乐呵呵出门。十二也是无奈,知道和娇娇好好嘱咐一番奶嬷嬷,顺便请皇后多加照看。
十八阿哥则是跟在十二身边,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照顾好小侄子。十九阿哥乐呵呵跟十公主悄悄商量,等小侄子到了宫里,送什么表礼合适。
舒倩看这帮小大人儿,微微一笑,拍拍娇娇的手,“过两天你生日,孩子就送来了。别担心。”
娇娇明白过来,这才安心恭送公爹婆母回宫。
到底还是孩子,谷穗兴奋一阵,坐在马车里不一会儿,就抱着乾隆的脖子睡着了。舒倩伸手,要把孙儿抱过来。乾隆摆摆手,悄声说:“让他睡吧,别吵醒了。”
舒倩一笑,搂着十公主养神不语。十八阿哥看乾隆抱小侄子,心里羡慕不已。想想那不过是个小侄子,自己是叔叔,扭过头,不做计较。十九阿哥则是抿抿嘴唇,琢磨下次见了五嫂,一定要把这事告诉她。
回到宫里,乾隆命吴书来亲自送二阿哥谷穗到养心殿休息,十八、十九、十公主也各自回去。舒倩看没什么事了,对着乾隆行礼告退。
乾隆摆摆手,“皇后今日劳累一番,陪朕到阿哥所走走吧。”
说完,也不坐辇,负手步行就走。舒倩无奈,只得领着人跟上。一路慢慢走来,看着紫禁城中景致,红墙黄瓦,威严肃穆。一路上,还有不少参天大树。只可惜,嘉庆之后,紫禁城的树就没多少了。想到这儿,舒倩幽幽叹口气。
乾隆脚步微微一顿,问:“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呢?”
舒倩微微抬头,随即恭敬回答:“今天跟娇娇聊天,听说那拉老太太身体又不好了。心里有些担忧。打扰皇上雅兴,是臣妾的不是。”
乾隆听完,“嗯”一声,过了一会儿,方说:“岳母年纪大了,你又是老来女,担忧她也是有的。过两天,凑着空,你带着十二他们看看去。多带些补品,都是一番心意。”
舒倩笑着应下。乾隆看着皇后佯装贤良淑德模样,顿觉刚才那一番好言宽慰,全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一甩袖子,哼,要不是为了十二,朕才懒得理你!
望着乾隆飘乎乎大踏步前行,舒倩拢着袖子,扶着侍女,迈着小碎步,不紧不慢跟上。一面走,心里一面琢磨,这个老抽,今日发什么神经?
不等舒倩想明白,远远的就听夜幕中一声莺啼婉转,一人清唱:“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乾隆一听,脚步停住,召来身边小太监询问。小太监听了听,躬身回答:“回主子,这是从十五阿哥院子里传来的。”
舒倩跟上来,笑着对乾隆说:“这一声清唱,端的听着舒服,八成是唱到人心坎里了。谁的嗓子,这么好。”
乾隆听了,淡淡一笑,“不过就是个小太监,学了几句昆曲,到主子跟前卖弄罢了。皇后想听,宫里戏班子有的是好角,何必为这起子费心。”
舒倩淡淡一笑,“谢皇上体谅,臣妾确实爱听戏。只是这不年不节的,太后孝期过了再说吧。”
听见皇后这话,乾隆叹口气,“走吧,先去看十七。”
十七如今正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平日里,除了跟着十五到上书房读书,就是在自己院子里。颖贵妃就他一个孩子,娇惯的不得了,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他。要不是还有几位小阿哥比着和,十五处处提点,怕是十七要生生养成紫禁城一霸了。
夜间昏暗,不少院子都落了灯,主子奴才们睡觉去了。小太监在前头打着灯笼,乾隆带着皇后等人慢慢走。到了十七院子外,早有值夜小太监过来磕头。乾隆点头,问:“十七阿哥呢?”
小太监跪在地上回答:“回主子,小主子刚刚睡下,已经派人去叫了。”
乾隆没说话,带着人进了十七院子,就见十七一面系扣子,一面从屋里飞奔出来。屋里灯也点上了。
乾隆借着灯光看小儿子一眼,嘴巴上,赫然一块胭脂,红红的,隐隐约约,似乎还带着玫瑰香。
舒倩落半步跟在乾隆身后,自然也看明白。心里叹口气,这年头,娃子们可真早熟哇!
一时间,乾隆没了跟十七说话的心思,只是吩咐他注意身体,没事儿多去颖贵妃咸福宫坐坐。
十七诚惶诚恐谢恩,直到乾隆一行出了院子走远,这才小心站起来。隐隐约约就听乾隆嘱咐:“皇后啊,等过了皇太后孝期,给十七阿哥挑个好人家。”
舒倩只得赔笑,“臣妾记下了。”
经过这么件事,乾隆明白这时候到儿子屋里,多半不是时候。跟皇后说一声,叫她回宫,自己带着人,径自回了养心殿。
吴书来领着人伺候。得知谷穗已经睡下,乾隆点头,换了衣服,躺到床上闭目细思。这几个儿子,谁堪当大任呢?
作者有话要说:嘉庆时,十七日子过的貌似不怎么样。他们不是同母吗?关系还是不好
☆、100挑选媳妇
第二天早朝,乾隆下旨,册封十五阿哥为贝勒,命内务府、工部为其准备府邸。另外,还悄悄给西林觉罗氏打过招呼,叫他们把十三四岁的闺女看着好的先留着。趁着西林觉罗氏一家高兴不备之时,又跟阿里衮家打招呼,要他们把钮钴禄氏留着。
回到后宫,把这话跟皇后说了,特意嘱咐:“你先看着。到时候,哪个好就留哪个。等咱们挑剩了,指给宗亲也不错。”
舒倩噎了一口,随即笑笑,“臣妾明白。”
皇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没过多久,两位贵妃那里就得了信儿。颖贵妃自然上心,叫来心腹,好生打听这两家姑娘品性如何。婉贵妃则是笑笑,趁跟愉妃闲聊之时,当笑话随口说了。
愉妃得知,想想鄂尔泰一家,好歹也是自己亲家,候着五媳妇来请安,多嘴嘱咐两句。
荣亲王妃西林觉罗氏听了,心中嘀咕一声,回去以后,就叫来娘家母亲,跟她仔细商议。
若是这次乾隆看上的是她亲妹妹,哪怕是同父异母,荣亲王妃或许就认了。只是,她家里,已经没有未出嫁的女孩儿。乾隆只是笼统说要西林觉罗家把好的留着。母女俩算了算,如今家里,除了一个乾隆三十七年生的娃娃,就只有堂叔家一个庶女待字闺中。
荣亲王妃坐在炕上想了想,叹气,“母亲,咱们家家世已经比不得雍正爷在的时候了,更何况五爷早就不在。若是将来小堂妹嫁了十九阿哥,那女儿往后,还能借着娘家过上几天安生日子。怕只怕,大堂妹嫁了十七阿哥,将来……母亲,若真如此,女儿可该如何是好?”
鄂弼夫人叹口气,“姑奶奶的意思,我自然明白。那么,依你之见呢?”
荣亲王妃摸摸眼泪,“母亲,大堂妹她——不是身体不好吗?”
鄂弼夫人听完,深深看女儿一眼,跟着说道:“可不是,你大堂妹的身子,是不如你小堂妹壮实!”
乾隆和舒倩自然不知道西林觉罗家暗地里搞的那些弯弯道。只是,颖贵妃一听钮钴禄氏是阿里衮的闺女,就担心起来。无论如何,十五贝勒娶的也是钮钴禄家千金。哪有两个皇子福晋出身同一世家的。想了想,请来娘家人,嘱咐他们在巴林部挑几个贵女,送到京城亲戚家,好生教养。
巴林部得了贵妃暗示,忙不迭挑选乖巧女儿,趁着拜见大皇帝,带到京城,时不时就在贵妇们跟前儿露个脸儿。颖贵妃悄悄在后头帮衬着,偶尔还带到皇后宫里,请皇后教导。连带着,婉贵妃瞧见这三个巴林贵女,也是喜欢非常。
日子长了,乾隆也跟着上了心。到咸福宫里,颖贵妃陪着,见了三个女娃娃。观仪态举止,蒙古女儿豪爽之外,居然精通汉家文化,尤其是颖贵妃亲侄女,还能陪着乾隆唠叨几句诗词歌赋。乾隆一看喜欢,趁着当月十五,到景阳宫里,找到皇后,把这件事说了。
舒倩听了,心中纳罕,不是说要在满洲世家中挑选福晋?怎么选了巴林氏?转念一想,选谁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横竖都有颖贵妃顶着。便笑着说:“那几个孩子,臣妾看着也喜欢,只是不知道万岁爷中意哪个坐十七嫡福晋呢?”
乾隆看皇后无异议,便钦点了颖贵妃侄女。舒倩听了,笑着夸赞两句。这件事就算这么定下来了。
过了太后孝期,乾隆亲自给十七阿哥、巴林氏指婚。除了十七院子里,从老六到十五,也全都留好了人,就等**婚之后,便下明旨塞进去。
娇娇于皇后宫中得知,此次给十二塞的人,还有几位世家贵女。虽说现在不过是庶福晋,等有了孩子,凭她们出身,毫无疑问,是要晋位。面上跟着几位嫂子互相取笑一番,回到府里,便躺倒在床上,闷头大睡去了。
十二从衙门里回来,就见绵蕊抱着雨顺,带着谷穗,端坐在正厅里等候。十二一笑,开言:“蕊儿,等阿玛等急了吧?去叫你额娘,阿玛洗洗手,咱这就吃饭。”
绵蕊叹口气,“阿玛,今天晚上,您八成是吃不成饭了。”接着,就把今日在宫里听来的信儿跟十二说了。
谷穗撅着嘴,问:“阿玛,您是要娶新额娘了吗?可是,额娘好像不喜欢呢。”
“不喜欢又怎么样?总不能拦着不让吧。额娘要是传出去妒名,日后,咱们家也别想安生了。”绵蕊叹气,哄哄小弟弟,跳下椅子,对着十二仔细看几眼,宽慰:“额娘是有些小心眼儿。您别担心,我去哄哄,就好了。总之,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让外头人看了笑话。”说着,自己先笑了,抬高胳膊拍拍十二,“以前,皇祖母也常常因为这种事跟皇祖父闹别扭,结果——我去说,额娘会明白的。”
眼看绵蕊抱着雨顺就要往后堂去,十二开口叫住女儿,看这孩子几眼,笑着安抚:“你长大了,懂得替父母考虑了。阿玛很高兴。只是,这件事,阿玛会亲自跟你额娘说。时候不早了,你带着弟弟们先吃饭,阿玛去叫你额娘。”
绵蕊皱眉,“这——?”
谷穗则是抱着肚子转圈圈,拉着雨顺一块儿叨叨,“姐,吃饭吧。弟弟饿!”
无奈之下,绵蕊只得抱着雨顺,跟谷穗一起吃饭。一面吃,一面留意后堂动静。以这位额娘的脾气,今天要是不动手,似乎说不过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乾隆太会权术了,明知那两家都不能再出皇子福晋,还是逗人家玩儿
☆、101月色朦胧
十二的分析没错。如今成年皇子仍有生母在世的,只有他一人。更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母亲,还做了二十余年的皇后。虽然后位一度濒临被废,如今却是稳稳当当。正因为皇后健在,嫡子即位的期望,不仅在汉臣中酝酿。那些不曾参与皇室争夺的满臣,暗中也是希望这位十二贝勒再有出息点儿。正如刘墉所说,十二占了嫡子嫡孙之名,乃是正统。
对乾隆来说,能有嫡子即位,是他一度的期望,更是心中几十年来的伤痛。因此,对十二表现犹豫,很是让刘墉、和珅伤神。好在皇后有救驾之功,乾隆颇念旧情,多少还能借着后宫势力,增加分量。
这一日,和敬公主来请安。乾隆说起永琏、永琮,哀叹连连。惹得和敬也跟着哭了半日。好容易劝住了,和敬想起长春宫里,还有两个狐媚子一左一右恶心亲额娘,心中有气,呜呜咽咽,又滴下几滴泪来。
乾隆问爱女为何如此痛哭。和敬抽抽搭搭,“孩儿也不知道。想起长春宫,便心中难过。”
说起长春宫,乾隆自然也想到了高氏、魏氏。陪着和敬点头,“儿啊,你说的没错。高家如今不争气。鄂尔泰尚且因子孙获罪,画像移出奉贤殿。高氏的画像,可以移出长春宫了。这件事,一会儿朕就命你六叔去办。至于魏氏,前两天还有大臣提醒,皇贵妃尚无谥号。礼部取了几个,你来看看,哪个合适?”
和敬低头,推辞一番,见乾隆真心实意让她来选,这才敛衽施礼,“儿臣遵旨。”接过来乾隆亲手写的纸,心中琢磨一番,对着乾隆回话:“儿臣以为,顺恭不错。不知皇阿玛看,可还合适?”
乾隆一听,哈哈大笑,“合适。朕的公主定下的,怎么会不合适。”当即刷了道圣旨,命礼部准备给令皇贵妃上谥号事宜。
和敬点头赔笑,心里一阵翻滚,面上只得顺着乾隆说话。等到乾隆面露疲倦,这才跪安。出了养心殿,一阵东风吹来,卷着一丝淡淡花香。和敬招手叫来贴身侍从,“今天是什么日子,哪里的花开了,居然是这个味道?”
当下就有人解答:“公主有所不知,这是宫里主子娘娘种的丝瓜,八成,是主子娘娘带着十公主在挤丝瓜水呢。”
“丝瓜水?”和敬奇了,“做什么用?”
“听说,是用来美容养颜的。宫里好多人都说,主子娘娘正是因为用了自制的丝瓜水,脸上这才没多少皱纹。奴才身份卑微,少见主子娘娘,不知道是也不是。”
和敬一笑,“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当下摆驾,前往景阳宫。刚到宫门,就有小太监上前打千,“公主安好。主子娘娘听说您进宫了,特命奴才在这里迎候。”
和敬垂眸,随即笑说:“难为皇额娘记挂。为本宫通报吧。”不多时,随小太监进入景阳宫,迎面就是皇后抱着十公主,手把手教她制作丝瓜水,母女俩说说笑笑,好不热闹。看见妹妹有母后疼爱,和敬心中顿感悲凉。当年,孝贤皇后在时,精力大多放在宫务、乾隆、儿子身上,对她这位公主,虽然疼爱,但少有亲自教养举动。如今,皇后居然把那个贱人的侍婢生的十公主视如己出,十公主也把皇后看得和亲娘一般重。看看别人,想想自己,虽有皇帝宠爱,毕竟生母、亲弟不在。一旦山陵崩,又该哪里依托?
这么一想,和敬请安行礼,便迟了一步。
舒倩看在眼里,笑着叫十公主上前扶姐姐坐下。亲自给和敬倒茶,嘴里说:“三公主来了,坐下歇歇。尝尝十公主泡的茶。听奶嬷嬷们说,这孩子,学泡茶学了好几天呢。”
和敬微微一笑,“妹妹倒是认真。只是,这茶艺需要多年积累,不是一蹴而就。妹妹也要缓着点儿。琴棋书画,均衡学着才是。”
十公主咯咯笑笑,“姐姐说的是。不过皇阿玛也说过,咱们天家的女儿,大多是要抚亲蒙古。妹妹想,将来随牧到了蒙古,少不得要弯弓射箭、侍弄牛羊,妹妹还是抽空多学些管家、管地,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舒倩看一眼十公主,不由叹气,“你倒是想的开,这样也好。你看看,你的几位姐姐,除了九公主,哪个不是抚蒙?和婉公主、七公主,更是早早就去了。就是九公主,前年也没了。你的姑奶奶里头,淑慎公主也去了,只剩下端柔公主。想想,都叫人唏嘘不已。狠该多学学你三姐姐,多锻炼锻炼身体,学学管家,凡事多想开些,将来,好好跟额驸相处,争取多生几个阿哥。后半生,也好有个指靠。”
皇后这么一说,十公主不好意思,嗔怪一声:“皇额娘——”端着茶壶就进屋里去了。和敬则是想起和婉妹妹,感慨一番,陪着皇后叹息一回。
以前和敬进宫,都是到太后宫里用饭。只是,如今太后不在了,少不得嫡母出面,留这位固伦公主吃饭。好在十公主生性娇憨活泼,不一会儿,就逗地和敬笑了几回。饭前饭后,总算没有冷场。临走时,和敬问起丝瓜水的事。十公主笑呵呵叫人取来一个磨砂玻璃瓶,递给和敬。“皇额娘还说,等你走的时候再给。没想到,姐姐居然未卜先知。这是妹妹和皇额娘亲手做的,用的是玉泉山的水,丝瓜是景阳宫自己种的。姐姐回去先试试,要是好了,我把方子给你送去。反正,不过就是水和丝瓜,也不难寻。”
和敬笑笑,起身谢皇后。舒倩摆手,“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倒是你妹妹,忙了一早上。如今,皇家的公主,小辈儿的,只剩你和十公主了。看着你们姐妹亲近,做长辈的,心里也是高兴的。”
和敬低头笑笑,“皇额娘说的是。”
拿着瓶子回到公主府,换了衣服,挥退众人,和敬歪在炕上发呆。四周安静下来,心里自然也跟着平静。
平心而论,皇后这个继母,没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倒是自己小的时候,看不过眼高氏、那拉氏,多少给她下了几次绊子。只是,想想如今,自己也四五十岁的人了,儿孙都有了,往年争强好胜的心劲儿也下去不少。只希望子女平安富贵,其他的,想的反而少了。再看如今皇阿玛身子骨硬朗,神情清明。朝中局势,看似十一、十五分庭抗礼,实际上,嫡子一脉,不容小觑。因为健健,公主府与十五那一脉结下梁子。十一娶的是富察氏,皇阿玛定然不希望富察家再出一位皇后,这些年努力,怕也白费。今日,皇后借着十公主向自己示好。看她的意思,八成,是希望和敬公主府中立吧?
实际上,和敬还真是误会舒倩了。
说心里话,和敬公主见到继皇后,面子上恭敬,实际上,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屑。论出身,继皇后不过是侧室扶正;论家世,那拉家差点儿死绝,哪里还有什么助力?
和敬这般心态,时间长了,舒倩自然也感觉出来。想想,也觉得这孩子不容易,并未怪罪。反正她也没个亲兄弟,对这个天之骄女,舒倩是能躲就躲,要不是今日十公主提起,想找姐姐聊聊,景阳宫才懒得管和敬到哪儿吃饭,更别提拉拢她了。往常和敬进宫,不过就是叫人去请,十次有七八次不来的,舒倩也不计较。今日来了,看那神色,像是有什么要炫耀似的。好在十公主娇憨可爱,有她在旁帮衬,和敬临到走,也没说什么。
到了晚上,乾隆来景阳宫睡觉,向皇后通报了高氏画像移出长春宫,魏氏谥号为顺恭。舒倩才明白,今日和敬公主,怕是动了点儿小心思。随即陪着乾隆叹气,“一眨眼,高姐姐都去了那么多年了。想起来,若是她和我那两胎都保下来,孩子大概跟和敬大小差不多吧。唉,这就是命啊。当初,若是我二人都小心些,保住孩子,如今,咱们皇家,八成也要再添几个皇孙、皇外孙了。”说着,连连叹气。
乾隆听了,也跟着哀叹。“都什么时候的事了,还提那些做什么。好在,你比高氏命好,虽然那几个都不在了,好歹,十二不还在咱们身边嘛。就是十公主、十八、十九,对你也算孝顺贴心。都年过花甲了,老提那些伤心事作什么。”
舒倩这才收了悲戚之色,笑着替乾隆宽衣,伺候他睡觉。看乾隆睡着,自己披衣出门,立在廊下,望着天上月色发呆。乾隆皇帝老是不死,那拉氏这身子,倒是一到换季,就要病上一病。眼看着,将近油尽灯枯,十二又被派到山西,常年不得相见。能不能熬过乾隆,真是两说。再看地上月光,穿过石榴树,映照在地砖上,月影斑驳。不由想起年少轻狂岁月。如今,也不知那人如何,过的可好。若是自己有朝一日回去,可是还会像当年一样,对他死缠烂打,不肯放手吗?
想到这里,舒倩冷笑,八成不会了吧。摸摸心口,这个地方,似乎已经变了,不再装着他,扎痛自己。想到这里,舒倩长出一口气,转身就要回屋,猛然见乾隆负手立在门前,吓了一跳,急忙福身行礼。
乾隆“嗯”一声,问:“怎么出来了?”
舒倩低头淡笑,“过几日,就是**婚,臣妾猛然想起还有些琐事未曾交待颖贵妃,本想出来找人去咸福宫。出了门才想起,如今宫门都下钥了。这才停下,想看看月亮,再回去睡。”
乾隆点头,站到皇后身边,抬头望天,“今日月色,果然不错。朕还记得,你嫁进重华宫时,也是这么一个有月亮的晚上。”
“是吗?臣妾——都不知道。”
“呵呵,你一整天都盖着盖头,哪里知道外头有月亮没有。那天的月色,确实不错。”
舒倩侧立在乾隆身边,垂眸不语。乾隆扭头,看她一眼,轻声问:“在想什么?”
“在想——在想那拉氏嫁给您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乾隆淡笑,“满洲第一美女,自然是俊俏的紧。就是如今,你和婉贵妃、愉妃站在一起,也比她们看着年轻。那些位低的,自然更加比不上你雍容华贵、气度非凡。”
舒倩一笑,“您说笑了。那拉氏都六十多了,出了门,谁看也说是为老太太。倒是您,老夫老妻的,反而打趣。”
乾隆听了,笑着摇头,“老夫老妻打趣,才有意思啊。”
舒倩不知乾隆今日抽什么风,不好跟他说下去。命守夜太监伺候乾隆歇着,自己沏了茶,热热喝了睡去。
第二日,乾隆上朝以后,吴书来亲自捧着御赐缎纹提花玫瑰绸,来景阳宫送赏赐。
舒倩接了圣旨,谢过吴书来,笑着问:“伺候皇上,是咱们该做的。怎么好端端,又赏东西?”
吴书来笑着躬身回话:“主子娘娘大喜。□活佛御儿干殿下立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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