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浪漫点,顶多也就在海岸边设个氛围吃丰盛大餐罢了。陆子期带我上了油轮,驶出海吹着海风我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多小家子气。
晚上天和海都是墨蓝色的,往下看,海水深得近乎黑色,让我有点心生恐惧。幸好风不大,温柔地拂着。天上的星星很多,密匝匝的撒了一把又一把。这种偶像剧的场景,我以前想也不曾想过,现在倒亲身置身其中,说心里没触动那是假的。看着油轮上明晃晃的亮光,仿佛就像穿越童话的时空之门。
陆子期朝我走过来,忍俊不住地说:“怎么饿成那样,连西北风也要吃了?”
我白他一眼,把手放到陆子期的臂湾里随他走进去,“如果那个能填饱肚子的话,那么我假期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辞职。”
陆子期把我带到位置上坐下,他拍了拍手让人把菜上上来。他倒了红酒,自己举杯抿了一口,“我听到了威胁的味道。”
我也跟着举杯喝了一口,把眼睛定在杯中的红酒里,看它慢慢摇曳折射出灯火的颜色,划开唇慢慢笑道:“我听到了反威胁的味道。”
我是真饿了,上第一个菜就吃个精光。反正我也不需要在陆子期面前装淑女,心里如是想,胃口便放得更开了。陆子期喊着我让我只尝个鲜,说后面还有。我追求不高,肚子饿了,就以填肚子为目的,把胃填得七八分满才肯放慢速度。果然如陆子期所说,陆续又上了很多菜,可我所余空位不多了,每样只点了一口,后面就只看着他吃。
下午睡饱了,所以晚上精神特别好。吃饱了陆子期拿了两杯酒和我在甲板上聊天。大多的时候都是他在说,我静静地听着。我觉得陆子期有点醉意了,因为我又听到了他的故事。
陆子期说他最初白手起家的时候,做过很多份工,吃了很多苦。洗过碗,端过菜,摆过小摊,卖过水果。
没想到,陆子期还和我一样摆过小摊。我与星星对望着眨眼,笑了一下。
陆子期没留意我这细节,只自顾地说下去。他说别看他现在风光,甘与苦从来都是成正比的。他的这句给我很大震撼。我记得他当时的表情,抿了一口酒之后,定定地看着我,然后说甘与苦从来都是成正比的。他的眼神里包含太多的东西,满满地压向我。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他的话。
聊到后面,我们都坐到了船板上。酒喝得不多,可我就是觉得脑子被风吹得麻麻的,或许是他的话给我太大的感悟了。
陆子期还说到了他的梦想。他说最初的时候只想开个公司赚点钱,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回到家里以前的状况,毕竟他也是含着金钥匙出世的。后来公司规模渐渐大了,赚的钱渐渐多了,他就想公司能上市。现在公司上市了,他又想公司什么时候能挤进世界五百强。他对我笑,朝我举杯喝了口酒,说现在这梦想怕是要窝占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了。
我没有接话,就是喝着酒,一瓶红酒很快就让我喝光。
陆子期又让人拿了一瓶上来。他给我倒酒,说:“喝这么多不怕醉?”
我又抿了一口酒,对他笑笑,“还好。”
陆子期真喝多了。他整个人躺在木板上,双手枕在脑下看星星。气氛静谧而温柔。我看着他又把杯子上的酒喝光。我正要自己去倒酒,陆子期却一把把我拉了下来。我趴在他胸膛上看他微醉微熏的眼角,淬不及防地让他在我脸上啄了一口。陆子期对我露出大大的笑,露出白白的整齐的牙齿。他那开心的样子,就像个天真的孩子。“悠悠,你也躺下来。”我依言在他身旁躺下。银闪闪的星星,大的像钻,小的像银屑沫,毫不吝啬地撒在深蓝色的天空上,真的很美,一种纯粹的美。
“悠悠,你的梦想是什么?”陆子期突然开口问我。
我的梦想?小时候想不要摆摊也能常常吃到糖。大点了想摆摊能多赚钱好买鱼和肉。再大些,进了陆氏,想有多点客户多点业绩。现在拼搏了十年,小有成绩了,想什么时候能赚够了自己出去自立门户。原来从小到大,我的梦想都没变过。我笑了笑,说:“就是希望多赚点钱。”
“哈哈。”陆子期的笑声在平静的海上特别响。他大声对着天空说:“悠悠,我们都一样是俗人。”
后来陆子期不知是否醉了,整个人靠在我身上,但我却感觉不到多大的重量。我扶他下船仓,进房间,再把他放到床上。我想他醉得不会很厉害,因为他要真醉倒了,我想是拖不动他的。
衣服都在酒店,现在身上穿的宝蓝色真丝裙,我可不想把它当睡裙揉成梅干菜,便又拿了酒坐在一旁喝,一句一句地回味陆子期所说的话。
“怎么还在喝酒?”陆子期不知何时起来了,从后双手环着我的腰,把脸埋在我后背上。
我放下酒杯把他的手扳开,“你喝多了睡会吧。”
“你不睡?”
“没有睡衣,我舍不得这真丝裙。”
陆子期又伏在我后背上轻轻地笑,就对准我脊椎的位置,笑得我痒痒的。我缩了缩,想避开背上痒痒的感觉。他却紧贴了上来,“悠悠。”喊了我名字又没下文,我转头,却被他一把横抱了起来。他把我放在床上,慢慢地褪下我的裙子。
“你没醉?”
“等不到你的诚意,我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那一夜是在油轮上过的。
之后的日子,陆子期带着我潜水、探险、逛街。他没再提起诚意这个词,可我总记着。晚上回回我想表现出那么一点诚意,主动揽着他脖子要亲他的时候,都被他反压到身下,扭转主动。
唔……原来男人也是口是心非的动物。
23
23、廿三章 ...
在澳大利亚我完全没有上班、报表、客户这些概念,只沉浸在快乐里。而快乐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当我意识过来去翻日历,已经是大年初七的凌晨了。这回去可是隔着十几个小时的海陆空,我要及时赶回去上班,非得变身为超人不可,可想而知那是不可能的。
陆子期见我对着日历发愁,走过来对我说:“年假我已经帮你请好了。你去年的年假还没用完,公司规定必须是在今年三月前使用完毕的,正好。”
我无奈地看他一眼,默默接受。
年假休不休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怕我和陆子期一块消失不在公司,会有闲言碎语,毕竟是让他司机小陈接我们一块去的机场。老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
在澳大利亚一直呆到年十四,飞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元宵节了。陆子期打电话叫小陈来接,我已经早早上了的士在等他。陆子期看这样子,便挂了电话坐进来,没多说什么,只叫司机开车。
“小陈那边,我会处理。”
“嗯。”我点点头,闭眼靠到陆子期身上。
陆子期揽着我,在我额头轻轻印了一吻,我能感觉到他亲我的时候是微笑着的。
回去我又躺床上睡觉去了。晚上陆子期叫了外卖,少不了的当然还有汤圆。我一边吃汤圆一边打开手机,刚把手机放下,电话就紧跟着进来了。是米嘉。
“哟,接了接了!”米嘉那带着诡异兴奋的声音传来,我就预感不妙了。果然不等我接话他就噼里啪啦地接着说:“你和陆董一块消失了八天,八天哦!你还一直关机!悠悠,我没想到你那么强!看不上我们老大,果然是陆董这个级别你才出手啊!”
我揉揉了太阳|茓,深呼吸一口,然后气定神闲地说:“我是去了山沟沟的地方,没有信号。陆董去哪我就不知道了,你要想八卦,怎么不直接打他手机?”
“切!”米嘉鄙视性地回我一句脏话,“你不就吃定了我不敢打陆董手机嘛,得意!快招,十几天去哪风流快活了?”
陆子期坐在一旁忍着笑看我。
我微微转了身,错开能看见陆子期憋着笑的角度,“明天我就回公司,有什么明天晚上吃饭再说吧,也省得浪费你的电话费。”
米嘉连连答应,补了句元宵节快乐就挂电话。我知道,还是最后那句起了作用,米嘉这小气鬼。
陆子期坐过来,接着把我剩下的汤圆吃了,“悠悠,你说谎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功力真高!”
我一眼横过去,“是褒是贬?”我其实也不是真要他回答,于是我继续说:“明日我先回公司,你过两天再回去吧,咱们错开个时间。”
“悠悠,你不觉得你太紧张了?”陆子期放下碗,“小陈那边我会去和他说的,放心。”他两眼锁着我,嘴上已经没了笑容,“你不同意,我就不公开,这还不可以吗?”
不知为何,看着他的眼神,里面装有太多的东西,沉沉的如风暴,汹涌且激烈地向我扑面而来。早前在澳大利亚努力积累的浪漫与温存散去,我心中嗤笑了一声。这见不得光的关系,有什么好公开的。私下我俩处得舒服顺心不就好了。你有钱,想公开就公开,你能拖出带入的有面子。那我呢?是我自己选的这条路,怪不得人。我艰难地咽下梗在喉咙的这口气,“就当答应我这么个要求可不可以,你迟两天再回公司吧。”
陆子期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在进房间之前终于挤出了两个字:“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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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的时候回到公司,桌上的花瓶里竟然Сhā着大红玫瑰,一时让我怔然,想起了范伟。我出去问罗莎。
罗莎抬起头得意地笑笑,说:“童经理,那人终于轮空了,不得不派红玫瑰上场。”她见我还没反应过来,又补充道:“就是每天一束,没有包装没有卡片的那神秘先生啊。”
哦,我终于想起来。最初是范伟天天送我九十九支红玫瑰,我常常拆了分给销售部和财务部。之后不知是谁,也跟着天天送我一束花。他的品位很独特,特别是最开始几天,都是素雅的颜色,含苞的花骨儿,零散的七八支,用柔软的丝带扎着。范伟走了,红玫瑰没有了,但那花还是一直天天不断。我一直不知道这人是谁,他也不曾在花里透露过半分信息。后来我把办公室钥匙给罗莎配了一把,让她早上帮我把花放到花瓶里。就这样渐渐都快半年了,我也习惯了。今天突然见到红玫瑰,难免我会有点适应不良。快半年了,换着品种,换着花色,也是该轮到红玫瑰的时候了。我在玫瑰前嗅嗅,开始一天的工作。
下午去了医院,这条线的销量是最好赚而且最容易赚的,我没理由不顾着。下午跑了三家,然后到饭店坐下点了茶,我才打电话给米嘉,让他通知丁晓。
不是月末,财务部相对都比较轻松。下班没过多久,米嘉和丁晓就到了。丁晓一如既往地粉红着脸色,微微低垂着头跟在米嘉身后。我在心里笑她,不知道她过年一假期把握得如何;可我脸上却装得平静,招呼他们坐下。
“悠悠,你恁上道了。”米嘉喝了口茶说,“不想我们逼供,就自个招了吧。和陆董,到哪个程度了?”
我完全不受干扰,淡定地喝了口茶,又翻开菜单点菜。问他们想吃什么,米嘉志在八卦,说随我,丁晓自然是随米嘉的,所以也说随我。我合上菜单递给服务员,又再喝了口茶。
米嘉有点等急了,“悠悠你就说吧,还吊我瘾。你这桃花可算开了,你都不知道我和丁晓多欣慰!”他用手肘撞了下丁晓,丁晓自然配合地跟着点头。
丁晓这小妮子之前就为工作叛逃到范伟那边,现在为爱情,自然是站在米嘉那边的,我能理解。“什么桃花?又干什么扯上陆董?”
“就是过年啊,你和陆董去哪了,玩得开心不,踏入哪一步了?”米嘉贼贼地靠头过来。
我挑了一下眼角望米嘉一眼,开始平静叙述:“我过年去了山里求神拜佛保佑我桃花今年开。陆董的行程我不知道,也不关心。他今天没回公司,等他回来了,你问一问,还满足你的好奇心。我和陆董是纯正的上下级、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
米嘉还在怀疑,但苦于没有证据。而且我和陆子期,他也只能从我这找突破口。
我试图转移他对这事的注意力,就把话题引了个方向。我说:“很想收我的红色炸弹吗?我答应过我奶奶三十岁前嫁出去,陆董这级的你就不要想了,不切实际,你不如帮我研究下天天给我送花人是谁比较好,或许那个比较有希望。我实在想不出谁爱慕我又不敢告诉我。”
“这不挺浪漫的吗,天天有花收。”
“是挺浪漫的,我不过是要满足你的求知欲好奇心,才让你想的嘛。”
“回去有空帮你想,现在吃饭。”米嘉见好菜上桌,终于放过了我。
对米嘉,是要下点本。我跟着也喊丁晓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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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期是在年十八的时候回公司的,我倒没有听到任何的闲言碎语。之前公司已经发过开门红包,今天他第一天回公司,多少也要发的,是他私人掏腰包。我们收了红包的,个个嘴上都特甜,说着祝老板怎么样怎么样,祝公司如何如何的话。回去我一拆,才发现这一年比以往我收到的都要多。最近没有特殊业绩表现,我拿得心不安。
一上午我都在想工作、业绩、提成的事,末了又想到在坟前给奶奶许的诺。除了答应奶奶两年后把自己嫁出去之外,我还说过要自己开公司。这个想法在我当了小主管之后就没再变过,以后也没什么理由会让我改变。现在这个物欲的世界,还是钱比较靠得住。我是个俗人,在这个俗气的社会,如何能不俗?
马来西亚那边的市场开发了之后,我没关心过那边的销量,因为是陆子期亲自开发的,所以销量也直接划拨公司的利润里。今日心血来潮,叫罗莎去拉了报表给我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总共也就三个月,第一个月是我本区的百分之五十,第二个月是百分之六十,现在第三个月还没正式完,已经将近百分之八十了。我曾经给陆子期放过豪言壮语,说国内线不能比海外线保持两到三倍的业绩,我自动辞职。现在所谓的海外线,也不过是东南亚线,连亚洲都没开发完,而本区却是国内线里销量最强劲的一片,两两一对比,竟然也快被追上了。若是时间长了,品牌影响发展好了,那是不是要变成海外线是国内线两到三倍的销量。
我拿着报表扶额,新年伊始,立刻就给我新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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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廿四章 ...
提销量最快的办法,是医院,但那不是长久的办法。于是我临急召开完网络会议之后就又去医院了。
在市一里碰见了顾卓信。他刚找到工作,老本行,也是我的竞争对手,在KG做销售。兜了一圈回来,以前是个主管,现在却只能从业务员做起,人生真的很戏剧化。从市一里出来,我们没接着去市二,而是借工作之便,去了附近的咖啡屋。
“别太拼搏,好歹给我留个余粮啊。”顾卓信跟我笑道。
“KG下了血本地做宣传做活动,回扣力度又比陆氏大,你不至于那么难找食吧?”
“就是这样,所以留给业务的利润就没多少了啊。”顾卓信给我抱怨。他圆圆涨涨的脸鼓在一块,看着真可爱。
“那要不我把你挖过来?”
“求之不得。”顾卓信故意露出欣慰的表情。
我知道,他和我想的一样,这些都不过是场面话。当年自己手把手带出来的小丫头,现在是自己的上司,这需要怎样的心理承受能力。而我也做不到若无其事地点自己的师傅做东做西。
“悠悠。”顾卓信放下杯子看着我,就像当年他带我时的眼神,“女孩子还是以婚姻家庭为重,你都二十八了还不谈恋爱,真要当老Chu女?”
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小丫头,听到这些话脸红不起来了。而且,那层薄膜,早被捅破了。那个人,却不是我的良人。
我低头微微笑着用调羹搅着咖啡,“没有本钱呐!”
现在我和陆子期的关系,秘密、微妙且层层相叠环环相扣。我要砍断这样的关系,就得为自己铺好后路,否则,还是继续安于现状吧。
“乱说!我看着你现在样样都挺好的。”顾卓信明显理解错我的话了,“我给你介绍,我的资源还不错的。”
“嗯?”我抬头看向顾卓信。他摆出一脸你别不信的表情。我突然笑起来,灿烂地,“那但愿我能给你大大的媒人红包吧。”
“等着!”顾卓信回我一个自信满满的表情,然后喊人埋单。
我说你才刚回来,刚找到工作,还是让我来请吧。他却说我是刚回来,刚碰见你,所以还是给我留点绅士风度吧。我笑笑,没有和他争。之后他继续跑医院,我说去洗手间补补妆再走,于是分道扬镳了。
从洗手间出来,我看见陆子期就坐在刚才我和顾卓信所坐的靠窗的桌子上。我有些愕然地走过去,“陆董,怎么在这?”
陆子期的手肘撑在扶手上,往他对面的椅子上点了点,示意我坐下,才说:“这不是公司。”
我明白他的意思,肯定又是要纠正我那句陆董的叫法。我看了他一眼,轻轻道:“但这也不在家里。”
“嗯。”陆子期听到我这么说,笑了,愉悦地。他不和我争也不纠正我,只问我:“顾卓信回来了?”
“你竟然记得他?”我惊讶,虽然顾卓信曾经是陆氏的一名销售主管,但陆氏主管级别根本不少,而且他还离开那么多年了。
陆子期点的柠檬水送上来,他问我要不要再喝点什么。
我摇头,才刚和顾卓信喝完,一会还得继续跑呢。
“他是你刚进陆氏时的主管吧。”陆子期淡淡地说。
哟呵!我在心里叫道,十年前的人事关系图还记得那么清晰。我面上微微露出崇拜的神色,微笑着夸道:“陆董真是好记性。”缓了缓,我又说:“他当时很照顾我。看着他现在又回到起点,去KG当业务员,我心里挺难受的。”
陆子期没回答我的话,只是把话题一转,说:“他要给你介绍男朋友?”
我抬头看陆子期一眼,没有觉察出他的异色,只好以不变应万变地笑道:“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其实哪有精英会看上我。”我靠到椅背上,舒适地看着陆子期,淡淡而又缓缓地道:“我不挑,难道别人还不挑吗?”
陆子期用一手撑在唇角,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眸子里像流动着一层清澈的光。
我被他那样熠熠的眼神在脸上扫来扫去,从容淡定渐渐瓦解。我终于坐直了身,把手撑到桌上,问:“陆董你说是不是?”我要靠着说话,把他压向我的气场吸纳进去再释放出来。
陆子期把嘴边的手放下来,指端轻轻地点着桌面。他的眼垂下去,不知是看着杯子还是看着自己的指端,“悠悠,我觉得你。”他又抬起眼来,那样挑起来的眼神,看得我心一颤。他缓缓笑道:“该明白的你不明白,不需要懂的你却都懂。”
我一惊,另外一只手已经在桌下紧紧抓住了椅框。陆子期的话算是警告?他要我看清楚自己现在在哪,在做什么,又是谁的人?顾卓信的话我本来就没当真,我还是看得清我目前的情况的。他说他的资源不错,如果他真介绍了,我权当去拓展人脉,也好为以后自己开公司打根基。但是,今天陆子期用不太明显的方式把话挑明了,所以,相亲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假的,也要隐秘进行。
我没接陆子期的话,我微笑,也把话一转,说:“陆董要去哪?方便送我一程吗?”
陆子期让人埋单,站起来走出咖啡屋。他按了车钥匙的电子锁,转头对我笑得很明朗,“方便。要去哪?”
“市二。”我也给他回了个笑,正所谓礼尚往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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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医院,无非是叫医生们在病人经济允许的情况下多用些贵药。光是杀菌消炎的,也有好几个层次,价格越往上的,回扣就越高。当然,一分价钱一分货这老话错不了,但高百分之二十的质量,就能高百分之五十的价钱,这两者不是同步并进的。
现在医生的医德,不作评论,也就那么回事吧,不说高尚,也早没有了以前救死扶伤的境界了。他们都笑着答应。所以,在物欲的社会,一切都变得很简单又不简单。至少,跑了几天,我没碰到钉子,也或许以前主管维系得好。
三月一号早上的例会,我腰板挺得特别直。本区的销量堪堪达到海外线的两倍。医院的效果立杆见影,但长期的提销量,还是不能依靠此。
顾卓信还真的给我电话要拉红线,有银行的经理,政府部门的科长局长,还有像陆子期一样的老板资本家,只是企业的规模没有陆氏大。
陆子期最近又在忙,晚上饭一吃完就进书房了。我在阳台上俯瞰下面璀璨的夜景,拿着电话对顾卓信说:“我说胖顾你有这么大的关系网,何苦还要去KG做业务员,你让他们随便给你安排一份都比现在的强。”
“路是要自己走的,靠别人那算什么本事。”顾卓信一本正经地说,说完了又换上另外一种语气,“ABCDEFG,你究竟先选哪个啊,我好安排啊。”
我转头,通过房间看向书房的方向。灯光很温柔,陆子期的神情很专注,这样的画面很吸引。我又转回头望天。今晚天空的颜色很纯粹,是单一的深蓝色,在最远的天际带着微微的薄亮,没有渗透往日的黑。我深吸了一口冷冷的空气,说:“看他们方便吧,你也知道我们做业务做销售的,说忙也可以,说闲也可以。”陆子期只属于被仰望的,他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
顾卓信首先帮我约了个老板,企业是做医疗器械的,也算半个同行,就约在星期五的晚上。说巧还真是巧,陆子期周五开始又要飞,预计要出差一个星期。
临走的时候他亲我额头,温柔地对我说,三月天还是早春,外面冷,还叫我下班了早点回去,他已经吩咐好黄姨给我做点暖身体的吃的。我微笑着目送他入安检,然后坐小陈的车回去。几次接触下来,小陈倒不是那种爱搬弄是非的人,公司里没有传闻,他也不会和我套近乎,所以我现在对他的印象很不错。
“就停在海岸吧,我今天在外面吃。”
“好的。”
小陈把大奔停在海岸门口的停车位上,然后,闭目休息。我瞪眼眨了几下,走过去敲车窗。
“童经理。”
“我一会吃过了自己回,你不用等我。这么冷的天,你也早点回去吃饭。”
“陆董让等的,他说低于十度的天气,都得把你送回去了,我再给他报告。”
陆子期知道?人不在,还能遥控,挺好,做有钱人真的挺好。三月,年也才刚过,哪有那么快回温,那不分明表示他出差要让小陈名曰护送,实则监视吗?他前几天才刚给过我警告,他人一走我也跟着窜,是太明目张胆,目中无人了些。
我认命地点点头,掏出手机准备给顾卓信打电话。手还没拉开车门,我听到了丁晓的声音。
“悠悠姐!”
我赶紧把手一缩,把手机放回包里,快步离开大奔。有丁晓在,我倒是安心了,但不能让丁晓看见小陈,要不我不担保能塞得住这小丫头的嘴。
“悠悠姐,车上的是谁啊?”丁晓笑得贼贼的,眼珠子直往小陈的车上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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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廿五章 ...
丁晓肯定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把米嘉的东西都学来了,那眉目神态,十足就是一女版八卦米嘉。我拉着她进海岸,就跟那老板上她是我小妹得了。“我怎么知道是谁,我刚好靠在人家车上想打电话来着。”
“悠悠姐,你不诚实。”丁晓笑嘻嘻地看我一眼,“等上米嘉。”
“哟,发展挺快,他出手还是你出手?”米嘉也来,我就不怕了,正所谓一物降一物。果真我话一出,她就低头不说了。
“呀,悠悠也在,一块得了。”米嘉从停车场走过来。
“什么时候买的车啊,享受了嘛。”我对米嘉调侃。
“今天刚买的,分期付款。”米嘉先进去,“走走,今天我心情好,我请吃饭。”
丁晓也低头跟在后面。
我趁机转头看了眼小陈的大奔,正启动离开。
丁晓这时候也转过来,突然拉着米嘉大叫,“呀呀,忘了说,那辆奔驰,黑色刚开出门口那辆,送悠悠姐过来的,肯定是悠悠姐最新鲜的桃花苞,你看他害羞的,连我们都不见。”
“你听她乱吹,我根本就不认识人家。”
米嘉是谁啊,八卦第一人,一听丁晓这话,立刻也转身翘首观望,直接无视我的人,过滤我的话。他望着门口说:“这么重要的中央情报你怎么不早说呢,就看见个车ρi股了!”
丁晓低头嘟嘴,小声地说:“忘了。”
米嘉站在台阶上不上不下,摸了摸下巴,“那车好熟悉啊。”
我顿时吸气后就忘了呼气。
丁晓趁机抓住米嘉的袖子,“谁,谁的车子啊?”
米嘉边走边思索,“真的很眼熟,可惜今天没带眼镜,看不清车牌号码。”
我跟在他们后面,听到自己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今天名义上是来相亲,但我不过是要来铺人脉的,所以跟他们直说也没关系,这样还可以消除他们刚才对黑色大奔的疑虑。“你们别走那么快,等上我呀。”
米嘉转身对我说:“难得我请客,你还不快点。”
“我今天在这有行动。”我停顿,然后看到他们同时转身,“相亲行动。”接着我看到他们同时惊呼,不过都消了声,只有嘴型。他们用目光等待我继续。“一会你们就当我小弟小妹坐一旁,低头吃菜得了。我其实不打算相亲,就是想多认识点人脉,那人是造医疗器械的。”
那人像是爆发户出身,对于我带了两个恁大的“拖油瓶”去大刹风景表示很不满,不过还是压制住了,最后还主动埋了单,说下次再约。
我猜他多半是不会再约我的,但我会约他。因为如果他的医疗器械配上我们的药,捆绑推销,又是一条新的路子,无论多的少的,总对业绩有提升。
米嘉开车,要送我和丁晓回去。我可怎么敢让米嘉送我到陆子期那,虽然他不一定知道那是陆子期的物业,但那高档住宅,自然不是我这身份住的,我怕他会嗅出味来。我只好再次拿丁晓来做文章,让米嘉只送她回去,我去超市逛逛买了东西再自己打车。
米嘉没有怀疑。不过丁晓是知道我怕冷的体质的,有车不坐还要去逛超市,实在不合常理,她从车窗里疑惑地看我,对我眨了眨眼,没有点破。米嘉发动车子,凑到丁晓那边仰头皱眉对我说:“这个不行,和陆董比起来,差了不止几个弯道。”说完,他若无其事地把头缩回去,一踩油门开车走人。
我楞楞地站在风里看他一路的尾气。米嘉也是陆子期的人?太包围太渗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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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便用上班时间,以洽谈业务的理由,再次约了那位相亲对象。所谓在商言商,我和他的会谈十分畅顺和愉快。生意谈成,我心情不错。走出大楼,我吸了一口冷空气,打电话给人事部的老头,告诉他我参加下午去人事市场的招聘。
下午干坐了大半场,我也没挑的合适的人选,来这边的大多都是刚毕业的小青年。最后实在无聊,我便出去转转等着他们收摊。
楼下的花还算养得不错,一簇簇都是刚新开的,没有沾过灰尘,嫩得要滴出汁来。我用指腹在花瓣上来回划了两下,真的很滑。意外地听到一声嗤笑,我抬头,更意外的是看见张苏盈。
我和她不熟,但终归是几年同事,便没计较那声耻笑是她的还是别人的,抬头对她点头微笑。
后面走上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一把搂住张苏盈的腰,温柔地对她说:“上去,这风口的位置冷。”
我的笑容再次扬了扬。那男人不错,外在的皮相不错,内在的气质也不错。
张苏盈却狠狠地盯着我眼睛,然后对她旁边的男人耳语了几句,那男人先上楼了。她走到我面前,不屑地眺了我一眼,冷冷地开口,“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以为你就坐正了?头脑真简单!”
我微微蹙眉,隐隐觉得她是在说我和陆子期的事。毕竟当年全陆氏的人都知道她单恋着陆子期;而酒会上的酒,也本是她要来敬陆子期的,只是无意让我喝了;加之她今日的话,一串串一串串,让我很难不联想到一块。但未得到证实,我可不能顺口雌黄,冤枉了人,“我坐上经理的位置靠的是业绩,一件件公司都有记录,我觉得我名正言顺又坐得心安理得的。不知道小盈是不是要说这个?”
不知是我的语调还是内容激怒了张苏盈。她瞪了我一眼,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直接撞在我肩膀上往里走。
她这么不理智的举动更肯定了我的想法。她撞我,我没去计较,只是低低地也嗤笑了一声。陆子期是什么人,我和他现在又是什么关系,我一直很清楚。
那天心情不好,回去洗澡吃过饭就窝在床上看爱情片。一部部像流水地过,没有一丝感觉。难道我的心态真的老成这样了?连憧憬和幻想都没有了。我歪了歪嘴,把电视关掉。床头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我不敢去接。搬过来半年,我从来没见它响过,倒是偶尔看到陆子期用它拨出去。铃声终于断了,我关灯睡觉,却又无心睡眠。手机又响起来。
“睡了?”陆子期的声音。
“没,就在床上躺了会,睡不着。”我拉着被子坐起来,“我声音应该挺清晰的啊,你怎么说我睡了。”
“反正我能听得出来。”轻笑声从手机传进耳里,带着一丝与这季节不相符的暖暖气息,搔得我耳根痒痒的。
“哦。”我换了个耳朵继续听电话,只低低应了一句。陆子期在电话那头问我今日冷不冷,吃了什么之类的琐碎话。我只想着张苏盈的话,便突然Сhā口问:“张苏盈当初喜欢你,你知道不知道?”
“嗯?”陆子期微微升高了语调,停顿了一会才说:“知道。”
他只说了简单的两个字,知道,没有下文,只等着我接话,果然配合他的风格。我笑了下,“那你怎么做到视若无睹的?”
“这简单。”陆子期答得很快,“因为我不喜欢她。”
或许陆子期说这话没什么,但我听着就觉得特别冷硬,只好笑笑转问道:“那你喜欢怎么样的?”
“唔……”糯糯的声音,像麦芽糖的丝。我以为他要答了,没想到他却是笑着说:“你猜。”
我又怎么猜得出来。我换这个话题,不过是轻松一下气氛。“猜不出来,困了,你也早点睡吧。”
“真没意思。”那样轻轻的低低的声音,听着竟有一种耍赖不干的感觉。过了会,陆子期又说:“那早点睡,过两天我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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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的时候医院线的主管终于招到人了,我轻松下来,又全身心地投入到抓销量的浪潮里去。顾卓信后来说再要介绍的那几个精英,都给我推了。陆子期回来了,我总不能不给他面子,虽然我问心无愧。
“不如今晚吃火锅吧。”陆子期在电话里问我。
“随便。”
“那在家里吃吧。”陆子期又说。
“随便。”
“那菜你来洗?”陆子期的声音已经轻飘飘地笑起来。
我憋了一口气,没有做声。我怕冷,所以一般沾水都是比较热的水,但用这样高温的水洗菜,只怕都把菜给给烫熟了。
“我会让黄姨准备好的。回去等我。”听着陆子期的声音,我能想象得出他说后面一句笑着的模样。偏着头,微微翘起的唇角,眼里有暗暗的光,带着一丝庸懒和性感,斜斜地勾上来,震慑小心肝儿。
黄姨是不住在陆子期的复式里的,也不是每日都过来,但随传随到。
陆子期把菠菜夹给我,“这个御寒。”又把涮好的羊肉夹给我,“这个暖身。”
我看着满满一碗菜,斜了一眼陆子期。
他并没有看我,却觉察到了。陆子期吃了个鱼丸,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我:“怎么了?”
我之所以说他是装作若无其事,是我看他那表情,直接就是等着我自己开这个头,他才接腔的。我只好低头吃菜,也学着他淡淡的样子说了句:“没什么,就是菜太多,都快装不住了。”
陆子期看向我,“那我留得住你么?”
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我懵了,我停了筷子,抬头张嘴“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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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廿六章 ...
陆子期低头,“国内销售的数据挺好的,压力很大吗?”
话题太跳跃,而他的下一句问话也太平静,我几乎有错觉,刚才是不是时空穿越了,他第一句问的就是压力吧?不过那只是错觉。我也低头,吃着他夹给我的菜,“大,很大。”这是实话,没有添油加醋。我放下碗,“海外就个东南亚都已经那么好势头,我怕如果把亚洲开发下来,国内线就扛不住两倍的业绩了。”
陆子期微微地摇了摇头,带着一丝极浅的笑,“我就知道你想这个,先吃饭。”
晚上我们躺在床上看电视。陆子期调的是财经台。我对经济数据不敏感,就拿了本杂志来看。是情感杂志。我喜欢看这些纠结的,惨烈的,或者迂回的爱情。我不喜欢看言情小说,觉得那些太梦幻,离我都太远。
我随手翻了一页,是一篇写做别人情妇的故事。除了那男人有老婆之外,我觉得其他都和我与陆子期的差不多。那男人是睿智的,但我更喜欢那女人,因为——她像我。我觉得自己比那男人更睿智。
我半侧着身转向陆子期,一手撑着脑袋,问他:“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陆子期看我一眼,一下就笑开来了。他伸手到我脖子后面,把我搂了过来。下巴抵在我额头上,“有过呀。”
“然后呢?”我追问。
陆子期用手拨了拨我头发,然后又亲亲我头顶,笑得很温柔,“不知道呢。”
怎么都学我的尾音。没有然后还能笑得出来……哎,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伤疤。我不能太缺德,明知道那是疤,还要去掀。“哦。”我回了一句,继续看故事。
“悠悠,那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话反过来倒着问我了。“有过吧。”初中的时候暗恋过班长,高中的时候暗恋过一个打篮球的师兄算不算?曾经在某一刻被我幻想过的你算不算?
陆子期没去深究无菱两可的答案,只学着问我:“那然后呢?”
我卷着书在腿上一拍,抬头对他笑道:“哪有什么然后。”
“有情敌?”
我噗嗤一声笑得乐了,“情敌什么的,对我来说都太超前了。我现在最大的劲敌就是你的海外线销售业绩!”
“就知道,就知道。”陆子期的人缠上来,“我就知道你这性子,只想着业绩、业绩、还是业绩。”他已经压到了我身上,两手撑离一点位置从上往下看我。头发垂下来,半遮着眉眼,眸子里淌着一层柔润的光,一点一点地漫进我的眼睛。他渐渐俯下来,喃喃道:“我究竟是选对了人还是选错了人。”
“我得靠它吃饭,丰富生活。”
陆子期没有回我的话,只是闭了眼睛,温柔地覆上我的唇。
他的舌尖挑进来,轻柔地,舒缓地带起我舌头上每一个味蕾,那样甜……我抽出手来缠上他的脖子。我与他的鼻尖相磨相碰,就像两个调皮的孩子在打打闹闹。他的吻渐渐激烈,我快喘不过气来了。他终于离开我的唇,让我大口大口地补充氧气。他沿着我的腮侧下来吮吸我颈侧的大动脉。我能感觉到脖子上的血管汩汩地跳动,血液挤得很快,流过全身,烫而灼人的温度。身下很快就潮润了,我挪了挪身体,对上他的位置。
“嗯……”我才刚嘤咛一声,陆子期便立刻回过头来堵上了我的唇,迫不及待地在口中与我纠缠。
他的手挑开睡袍的襟口,抚过我的锁骨又滑向后背。房间开足了暖气,而他又那么炽热地跳动我的神经,背上早已细细密密地染了薄汗。我摸着他的后颈,也是一手的汗。我用手指卷着他的发尾把玩,心里在偷笑。
他的吻又沿着腮骨来到耳垂,用舌尖来回挑打着。他的手已经顺着脊椎一路往下,中指挑开我小内裤的边缘,把手掌潜了进去。另一只手覆上了我的左胸缓缓地揉着。我不自觉地收缩,把腰往上拱了拱。
他的唇此刻已经移到了我锁骨之下,感觉到我往上贴近他,他唇在我肌肤上划起弧度,我能感觉到那个很深的弧度。我总是在这事上心甘情愿地对他丢盔弃甲。我把脚往上抬起,缠着他的腰,然后呼了一口气。隔着薄薄的料子,我知道他和我一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的手指点着我的尾椎骨一步一步地向前,然后从后伸过来用整个手心包住我潮暖的泽地。他抬起头看我,眼里蒙着大片情-欲的颜色,偶尔一点闪光是隐忍的痛苦。他把手指缓缓地缓缓地送进去,再抽出来,唇角有挑衅的笑意。我仰头长长一吸,腰便弓得更高了。
陆子期问我:“悠悠,如何?”
我抓着陆子期的手臂,摇头,“你就放过我,给我吧,我投降了。”
陆子期得胜地扬起笑,极快地解除我们身上的束缚,进入。
我们很尽兴,不记得来了几回了,只知道最后两人都筋疲力尽地摊倒在床上。
我们欢爱的时候不开灯,陆子期一向是依我的,有时候他实在兴奋,我便允许他开房间最角落的那盏落地灯。今天却因为敌方的突击来得太快,而我方又溃败得太迅速,整个过程,房间里都是亮堂堂的,电视里还播着晚间新闻。
“关灯吧。”我说。
“让我再看看。”陆子期的声音很轻,用手指刮着我的脸蛋。
“唔!”我不情愿了。
陆子期笑,但还是依我的意思,把有光源的东西都关掉。
房间一下子陷进黑暗里,我却觉得自在了许多。
“洗澡吗?”陆子期摸着我湿漉漉的鬓发,问。
“没力气。”
“哈哈。”陆子期欺近了一点,“我帮你洗?”
“我是没力气再在浴室里创颠峰了。”
陆子期把脸埋在我肩上,靠着我腮旁耳窝,笑得一发不可收拾,颤得我半边脸都痒痒的。
我睡不着,潮水涌上来,暖暖地包在周身的感觉还在,很舒服,像是漾在了天堂边上。我抱着双臂看着黑黑的天花板,喘着气笑了。
我闭上眼,却似乎看见了奶奶,很慈祥地看着我,一句话也没说。“奶奶……”我刹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房间里黑黑的,看不见任何东西。
陆子期开了灯也坐起来,拂着我的头发说:“做噩梦了?”
我不说话。
陆子期躺下来,把手搭在我腰上,哄我:“别乱想。你最近老忙着抓公司业绩的事,都很久没去看奶奶了,明天我们一起去墓地看一看她好不好?”
我转身背对着陆子期。和他一起去还真嫌气奶奶不够吗?我把自己缩起来,像一只虾一样。腿弯在胸口的位置,用手抱着。我闭上眼,自己对自己说:两年,就再堕落两年,现在我实在离不开这种原始而幸福的快乐。奶奶,两年后我无论如何也要找人把自己嫁掉。
陆子期轻轻地喊了我两声,我没有应。他以为我睡着了,便关了灯过来从后搂着我。我缩成一团的,他慢慢地拿开我的手脚,把手掌捂在我的肚子上,整个胸膛紧密地贴合着我的后背。
刚刮秋风的时候,我喜欢他这样抱着我睡,暖暖的,也不用开空调,除了低炭环保,还对人健康。后来陆子期这动作便慢慢养成了习惯。
躺了很久,我依旧睡不着。陆子期抱着我的手紧了紧。我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或许这只是无意识的动作。黑暗中,我听到陆子期的声音,“悠悠,我有那样的情敌,我是不是也算走运了?”低低的,夹着一丝微不可闻的叹息。我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装作已经睡着觉了。之后我没再听到陆子期的第二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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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时候我去了奶奶的墓地。除了我让管理处每天放的白菊,旁边还有一束米兰花。我把青色的小掬花放在旁边,在石碑上靠着奶奶的遗照坐下来,把额头贴上去。石头冰冰冷的,但那样的触感很好,很清晰地觉得离奶奶更近一些。
我絮絮叨叨地和奶奶说了许多话,等于就是打份日常报告。
风吹得我脸上冷咻咻的,我拉高了领子,继续说:“最近碰见了以前的主管,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对我好。他还给我介绍对象呢。刚见了一个,不过让我洽谈业务用掉了。”
我对着天空的云朵笑了一个,“等我业绩上去了,钱够了就辞职自己开个小公司,那时候再让他给正式介绍。”
“谈谈差不多就可以结婚了。”我额头定在石碑上转过脸去,对着奶奶的照片皱了皱鼻子,“三十岁前一定嫁掉。”
我转回头来,却看见陆子期就立在奶奶坟前,手里捧着一束花。他的脚与我的脚相差不过三厘米的距离。
陆子期没有看我,鞠了一个躬,然后把花放下,转身就走。
我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墓园,然后颓然靠在墓碑上。
“奶奶,我不想那样气你的。当时我只是想你有个牵挂,可以挺过去。都说人有放心不下的东西,就不会走的,你怎么就这么放心我,匆匆走了呢?”我微微哽咽,“奶奶,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流下来,我没去擦,风一吹,冰冰的,还刺生生的疼。奶奶走了好几个月了,除了最初几天,我就没再哭过。今天在这里碰到陆子期,情绪一下子都上来了。
哭得够了,眼泪终于风干,我开始说:“我和他的关系。”我又停下来,转了个身,背靠在石碑上,两手圈住膝盖。我没有遮住奶奶的照片,就像我和她并排坐着一样。“我和他,最初是─夜情开始的,后来住到了一块。他对我很好,很多次我都曾经有想法,他究竟是不是对我有意思。”我的声音很平静。
风越来越大,像是要变天了。微薄的阳光隐藏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灰白色却沉重的云朵。一朵一朵快速地移动,像是表演墨染花的舞蹈。
这回我停了很久,就坐着呆呆地望天。“但他和我不是差了一个层次,我爬到经理的位置,也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人总不要太幻想灰姑娘与王子的故事为好,奶奶你说对不对?所以我们相互交换着快乐。奶奶你不要训我,我知道我堕落。但我很眷恋那点点温暖,无论他把我当什么。”
天暗下来,我冻得手脚发麻,把花束摆整齐了才跟奶奶道别。出了墓园,我发现陆子期并没有走,而是在车上等我。手搭在车窗外,指间夹了根烟。我从来没见过他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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