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家庄在一日之间便戒备起来,处处透着凝重紧张的气息,如临大敌。然而这种紧张与丝丝是无关的,她所在的地方连空气也与别处不同,依然轻松自在。她虽不喜欢看见死人,但真死了也与她没什么关系,不论冷家庄乱成什么样子,她这个银钩侯的大弟子要自保总还是绰绰有余。
如今冷遇和风无忌都不防着她,她大可以打着等风无忌回来的借口大摇大摆的呆在西祠院里,摸清风无忌房间附近的地形。只是那几间屋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什么密室的样子,她可不信那么重要的宝剑,会随意藏在一个普通的屋子里。
她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思考,所谓密室,不过是建房之时在房间与房间之间留出隔层,在房门处伪装,设下开启机关。古人的这些伎俩在她面前一眼便可以看穿,只要稍稍计算一下房子的建筑面积和使用面积,很容易看出是否有夹层。她也检查过地板,不会有暗道……既然风无忌在这里是帮忙护剑,这剑必然在他附近,而且是能够看到的地方……她的眼睛慢慢扫视整个园子,试图模拟风无忌在房间内所能够见到的视角,最终,她的眼睛落到院子中央的树木假山——那么多年的武侠小说和电视剧,她不是白看的。
古人就是古人,没有银行没有保险柜,瞅瞅现代,之前的东西大摇大摆往银行一放,你有本事你去抢。
她绕着假山走了两圈,青天白日里不好有太大的动作,还是等晚上再来吧。
剩下的时间里她闲来无事便仔细回想列举当年在山上曾在风无忌身上下的毒药和解方,试图从其中找到一种可能产生抗毒结果的组合,想来想去也没有个头绪,但若要说最特别的毒,总跑不了:天崩地裂所向无敌毒王蜂、鬼哭神嚎见血封喉毒不死你我跟你姓大王蛇,还有逃情酒。
看来,她有必要回去以后跟笑无情“借”王蛇一用。(娘的,那明明是她从老头儿那拐来的,还要跟他去“借”。)
她正顾自愤愤,突然院外一阵吵嚷,她探头望去,一队家丁匆匆从院前跑过。她上前去揪住一个一问,才知道风无忌的仇家杀上门来了。
她倒也想看看,这个心狠手辣没人性,不怕天打雷霹生孩子没ρi眼儿的“仇家”长得什么凶神恶煞的模样,她得去好好教教他,这毒不是这么乱用的!
她刚跟着跑到前院,便看到一地血泊中横着几具尸体,有的被剜了鼻子,有的被挖了眼,切了耳朵,甚至还有一个被割了XX……||||那些离了体的零件被人塞在死者本人的嘴巴里,血淋淋一片,看得丝丝一阵头皮发麻,全身发冷……这,这何止是天打雷霹,生孩子没ρi眼儿能形容的,这个凶手根本就是个没玩意儿的变态太监!
“师兄!你不能去!”
丝丝循着声音去看,此刻冷遇正拦着风无忌道:“那些人不是你能惹的!我是不知道你怎么会和他们扯上瓜葛,但是那些人的身手师兄你也是知道的,你一个人去不过是送死!”
“那我能怎么办,呆在这里看着冷家庄的人为我死吗!?”
此时外面远远正传来一阵叫嚣和讥笑,无非是要冷家庄交出风无忌,他们丝毫没有杀进来的打算,他们要的,是风无忌自己出去,或者被冷家庄交出去。丝丝只凭这一点就知道,那些人对风无忌绝无什么深仇大恨,无非是想要借着报复给他屈辱和耍弄。
大门口出传来一阵二伯的怒吼反驳道:“冷家庄没有怕死的人!风无忌就是我们冷家庄的半个儿子!要我们交他出去,没门!!”
风无忌听着二伯的话一阵揪心,指着地上的尸体对冷遇道:“你要看着冷家庄的人一个一个的被横着送进来,向他们一样吗?”
冷遇语塞,他的确不能,可是也不能就这么让风无忌出去送死。一边是冷家庄,一边是兄弟。风无忌似乎可以看透他的心思,冷静下来道:“正是因为是兄弟,我才不能看着你为我如此牺牲。不管怎么说,这对无辜的冷家庄的人,实在不公平。”
他转身便往门外走,二伯和冷遇正要拦,他却说:“让我去,他们不会那么容易让我死的,若他们真是想要我的命,早已经杀进来了。”
没错,虽然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憋三孬人,他们的确不会那么轻易就杀了风无忌,但是……丝丝看看地上的尸体……恐怕,比死更糟吧?
“师兄,若你一定要去,我也一起去!”
风无忌停住脚步,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冷遇,“你……”他忽然看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丝丝,微微一顿,“小卓,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回房间去!”
“卓姑娘!”冷遇也回头,丝丝故意上前一脸什么也不明白,问道:“冷大哥,这是怎么回事,风公子会有危险?他的武功不是应该很厉害吗?……”
冷遇摇了摇头,“就算再厉害……外面的那些人,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如果他们真的要动手,一天之内,便可以灭掉整个冷家庄……”江湖上有实力的人很多,有实力的组织更是可怕,将冷家庄灭门或许并不是无法做到事,但是这江湖之中并不是你有这个能力便什么都能去做的。无法无天的人不是没有,只是你要狂,便要有承担起后果的能力。
而这些人都已经敢公然挑衅到如此地步,恐怕并不是做不出来。
她上前去一把拉住风无忌的衣袖,“风公子,不要去。”
——不能去!你死了,我哪里找第二个[百毒不侵]去?
“小卓……”风无忌轻轻蹙眉,他并不想严声厉色的对待她,可是在这种时候,他着实不希望她牵绊住他。丝丝看得懂他的眼色,男人总是如此,无论他平日里再宝贝你,去送死的时候,总是忘记有一个人会哭。
丝丝轻轻松开手,她不会哭,她只是很惋惜而已。
不过很快她就做了一个决定,她也要跟出去看看,虽然她还不想暴露身份,但是能就近照看着,没准儿能有办法保住风无忌。大不了下个七步断肠散什么的,让门外那些个没玩意儿的变态都去当鬼太监!
第十八回
冷家的大门缓缓打开,风无忌迈步走下台阶,冷遇自不肯放他一个人出去,带了几个护卫站在他身后,丝丝便也乘机从门边儿挤出来。她要看看那个心狠手辣的没ρi眼儿太监究竟是张个什么龌龊模样,无奈被前面的一干人遮住了视线,只好从旁边绕过去……
“你要找的不过是我一个,放了冷家庄的人!”
话音一落却正听到一声惨叫,丝丝看过去,只见对方十几个人,清一色的白衣,却都被血溅得斑驳,其中几个人脚下还踩着冷家庄的几个下人,手中的剑正在那人手指上比划,有意无意的一抖,剑锋切断了一根小指。
见到风无忌出来,那几个白衣人往旁边让了让,让出为首之人——
“你……就是无忌公子?”
那个声音缓缓的,带着一点萧索,一点颓落,听得丝丝猛地一震——这个声音!?
寻声望去,那人一身暗红长袍松松的披在削瘦的身子上,有深色的潜纹如蔓如藤从衣摆向上蔓延,又如盛极将零的花,透着零落成泥的气息站在十几个白衣人身前,尤其刺目。
丝丝全然怔住了,一时竟然反应不过来。
——风残月!?
这个死冤家怎么会在这里?慢着……先前那些事情都是他做的?那个心狠手辣的没ρi眼儿的变态就是他!?
风残月此刻似乎也发现丝丝的存在,他的目光在丝丝身上扫过,没有片刻停留,好似无物一般。
丝丝懂他的意思——大家各做各事,互不干扰——但是这位小哥,你上门找茬就严重干扰了别人的行动!要找茬哪里去找不好啊,偏偏来这一家……无论心里怎样想,两人面上都看不出丝毫异样,丝丝面带担忧的站在风无忌后面,对面无论是风残月还是其他人,都只当她陌生人。
只是丝丝暗中掂量,跟风残月前来的都是一向由他亲自带的下属,负责处理水榭外的事务,这些人的狠辣她早有耳闻,以她对风无忌的了解,他确无胜算。
风残月手中无剑,[残荷败柳]的气质随着岁月越发体现得淋漓尽致,这样一个人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种血腥的场合,而是花月红楼,他在这儿,看起来让人丝毫感觉不到威胁,然而他轻轻的笑,笑容中带着毁灭的欲望。
“无忌公子,你虽算不得魔道中人,但是你的名声,应该也不是正道。我们自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倒不知苍冥水榭的人如何惹了无忌公子,要杀了我们十一个人?”
丝丝一惊,看向风无忌,他表面看来毫无异样,然而眼睛和握着剑的手,却泄漏了他此刻极度的压抑,似有滔天的愤怒随时会喷薄出来,然而这里是冷家庄,无论如何,他不想在这里挑起事端。
“杀人的事我不否认,但是这只是我们的私人恩怨,与冷家庄无关。”
“无关?呵,怎么会无关?你杀了十一个门人,就算你的一条命也抵不过,既然冷家庄的人愿意庇护你,就让他们帮你一起还这人命债——”
话音方落的瞬间,风残月突然持剑而至,身影如虹,刹那便是生死,而就在方才,他手中明明无剑。这样的突变几乎令任何一个人都措手不及,风无忌甚至来不及抽剑,堪堪用剑鞘挡住一击,然而风残月的手下已经分向几处,直击其他冷家庄人。
如果只有风无忌一人,他固然可以沉着以对,以无忌公子的身手对上风残月,纵使不胜也足自保,然而其他人受到的威胁令他一时分心,竟被风残月一剑划过肩胛骨跌落地上,冷遇急吼一声“师兄!!”无奈已被沧冥门人缠住不得脱身,风残月下一剑正要刺去,丝丝一见如此情形,顾不得许多,硬着头皮冲上去,扑到风无忌身边。
“风公子!”
“小卓!”风无忌一急,眼见风残月的剑已到跟前,几乎要刺中丝丝后背,却突然剑锋一转,硬生生收了回去。
风残月站定,低声警告道:“让开!”
“不!”丝丝干脆张开双臂,把风无忌挡在身后,“你不能伤他!我决不让!!”
“小卓!”
好一出情深意重,这种戏码风残月看得不少,怎么丝丝演起来他就觉得恶心,简直是假惺惺。他瞪了丝丝一眼——
——别碍事!
——就碍着你怎么着!
——想打?
——有种你就来啊!
两个人狠狠盯着对方谁也不肯让,门人已经控制住了局面,数条人命正捏在他们手中。
风残月知道,用这些人来威胁丝丝是没用的,她才不会管那些路人甲乙丙丁的死活,这个刀枪不入的死丫头根本没人拿她有办法。
风残月冷笑一声,道:“风无忌,我可以放过他们,只要……”他从袖袋中取出一个密封的瓷瓶,“只要你将这个东西吞下去。”
“是什么?”
“你用来杀我们门人的东西——虫眼。这是从中虫眼死去的人尸体上收集到的……”风残月笑容糜艳,宛若毒花,“只要你吃了这里面的东西,我保证立刻走人,不伤冷家庄一个人,否则——”风残月淡淡扫了一个被门人制住的冷家庄家丁一眼,那个门人立刻挥剑,削掉了他的一只耳朵,惨叫声乍起——
“你——!!”
望着风无忌的怒火,风残月的笑容仿佛黑夜里绽放到极致的花朵,已经可以嗅到凋落腐烂的气息。他笑,悠然问,“如何?”
“不!”丝丝急道,“风公子,不能吃!”
就算他是百毒不侵,虫眼也是百毒之外。一样会死的!
风无忌按住了她的手,轻微摇摇头,“没事,我吃。”
“风公子!”
风无忌深深看她一眼,“不会死的。”便接过风残月抛来的瓷瓶,打开,一口灌了进去。
从风无忌答应吃下的那一刻,丝丝已经隐约明白他必然是有什么办法的,虽然她想不到,但是毕竟风无忌比自己更了解虫眼,倘若没有准备,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但是,但是……她悄悄扫了风残月一眼——从中了虫眼之毒的死尸身上收集来的……收集的是哪一部分?她一想到中了虫眼的尸体,再看吃下瓶里的东西的风无忌,顿时一阵恶心。
风残月微微眯了眯眼睛,似乎不太相信他肯这么爽快地就吃下,但是眼前的一切毋庸置疑。似乎是不满于如此简单就解决,他不甘的哼一声,看丝丝一眼——
——暂且卖你一个人情。
——快滚!
“哼,我们走。”
红袍风起,猎猎无声,风残月将手中剑抛给一个门人,转身扬长而去。
第十九回
丝丝端着水盆走进风无忌的房间,冷遇已经拿了药箱来,一面絮絮叨叨的责怪他太冲动,一面帮他脱下上衣。
丝丝放下水盆便上去帮忙,她做得很自然,风无忌却很不自然,从丝丝一碰到他便显得有些僵硬,冷遇偷笑,立刻闪到一旁,把脱衣大任完全交给丝丝。
——无忌这小子看起来还不错,除了因为伤口失血而使原本就很白的脸色更加苍白,并无其他异常。难道他真的不怕虫眼?她一边帮他脱衣服一边偷偷打量他暴露出来的纤细脖颈——KAO!真TM诱人!不光下巴尖削更胜女子,连脖子也这么漂亮。若不是他身上煞气太重,站在旁边就跟地上戳了把长刀似的,还真有名倌儿风范。
她不禁暗中比较起他和小白莲的皮肤,小白莲也很白,但是那种白是健康白皙,清透透水灵灵,好像牛奶布丁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风无忌却有点“气色欠佳”,他的白明显是紫外线防护太好,阳光晒太少,外加一点点奔波劳碌营养摄取不足……他的皮肤让人有着想要狠狠地掐上一把抽上几鞭暴虐一顿,让上面布满红痕的冲动。
……再想下去要出事的。丝丝正了正心神,专心的——脱。由于风无忌伤在肩胛骨上,丝丝必须脱得很慢很仔细,剥下最后一件亵衣,丝丝和冷遇同时倒抽了一口气——
明明手上脸上的皮肤都很好,还有那么美的脖子和肩膀,他的身上,尤其是后背却斑斑驳驳一片好像水泡和“种痘”后残留的疤痕。
“师兄,你这是……”冷遇眼神复杂的看着风无忌,小时候他身上明明没有这些疤痕,究竟这几年里他经历过什么,弄得这么惨不忍睹……
丝丝手里还抓着刚脱下来的衣服,望着风无忌的后背有些“惊讶”,风无忌侧头看了她一眼,好似并不在意,淡然道:“很可怕吗?”
丝丝摇了摇头,“不会。”一点都不可怕,应该说很怀念才对。这可是他们漫漫人生中曾经相识过三个月的见证啊。那一个一个小痘花都是她“疫苗”研究项目的里程碑。只是奇怪当初下山前她不是给过他治疗痘花痕迹的药膏吗,可惜了这么一片玉背,难道他都不在乎的?
这种感觉好奇妙,眼前有这么一个人,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残留着她的痕迹,“卓丝丝”这三个字恐怕早已经深深刻在他的人生里,一辈子都抹不去的。
丝丝窃窃的笑,拿过沾湿的毛巾清理伤口四周,上药,突然伤口处有什么东西在皮肉里涌动了一下,丝丝一惊,手里的纱布险些掉落下去,待仔细去看却又什么都没有……莫不是自己眼花?虽然这么想着,却脊背发凉,汗毛莫名的竖了一身。
她打消掉切开伤口仔细巴拉瞧个清楚的念头,继续上药,缠好纱布。再替他穿上干净的衣服。
“卓姑娘真贤惠呢。”冷遇打趣道,丝丝倒没觉得怎样,怎么说这也是夸她呢,刚要象征性的扭捏一下,眼角却瞥到风无忌整张脸变得通红……
Xia~大虾子~~
这位爷,您衣服我都脱了,这会儿被人说了一句,不好意思个什么劲啊?
冷遇已经被风无忌的反应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便坏坏的笑,不知打什么主意。不过为了维持自己在他们面前的形象,丝丝也懒得去管,装作不好意思,低着头端了盛着血水的盆子就要出去。
出门没走两步,冷遇便追了出来,“卓姑娘!”
丝丝停下来,转回头,“冷大哥,有事么?”
“卓姑娘,不知可否将生辰八字告知在下?”看丝丝一脸疑惑,他笑笑,“唐突了,还望不要见怪。”眼睛仍旧盯着丝丝,定要她说出来。
不过是问个生日,丝丝倒不介意,只是她不知道这个身体的生日,而自己真正的生日还在千八百年后呢。犹豫了一下,反正都是假的,随便把自己的生日换算一下好了。她约摸了个出生的年份,又把自己的阴历生日说了,连出生时间都换成时辰,冷遇才满意地走了。
丝丝没想太多,她也没心思去管冷遇打算做什么,只想着如今风无忌受伤,正是她偷剑的好时候。机不可失不能浪费,不管怎么说先把剑偷了,只要不露出马脚没被人识破,到时候再跟小白莲讨个假期继续留在冷家庄就好了。
正做着打算,走到一个转角,突然一只手从暗处伸出来,一把将她扯进了一旁的房间。丝丝一惊,还来不及尖叫,便被人点了哑|茓,一把丢在地上。
痛痛痛!她狠狠地瞪过去,只见风残月站在她面前,面带厌恶的拍了拍刚才用来拉她的那只手。若不是被点了哑|茓,丝丝此刻定然破口大骂。
风残月看着她怒气冲冲,只冷冷的笑一下,缓缓道:“我说这么这些日子都看不见你,原来你跑来这里。我不管你这次来这儿是有什么任务,但是不要忘记你的责任——要知道你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回水榭了,乖乖跟我回去,有什么事都等履行完我们的约定再说!”说着他抽出一条细长铁链,一甩便缠住了丝丝,连碰不愿碰她一下,拉起来便飞跃出去。
两匹千里宝马,一匹上坐着红衣猎猎的风残月,另一匹上捆着丝丝,风残月手握两缰,策马而去……
娘的死风残月!耽误了她的偷剑大业,他要为她的终身负责吗!?——呸!这个死冤家倒贴她都不要!老天保佑,不要被人发现她的失踪……
直到横捆在马背上的丝丝感到自己的内脏都要从身体的各个眼儿里被颠出来,马速才终于减缓,四周的空气变得潮湿清冷,空气中浓浓的尽是白雾。风残月翻身下马,拽着绳索将丝丝也从马上扯下来,一路拎着直奔某个小院。进了门,拖进屋,把她往床边一丢,解开|茓道收回绳索。
“认真点,别被我发现你偷懒!”便愤然的转身离去,看也懒得多看丝丝一眼。
丝丝冲房门作了个不雅的手势,揉着酸痛不已的腰背,看着床上双目紧闭的人……
小九一如当年,清憨美丽,苍白的脸让人说不出的疼惜……她与风残月约定过,要负责治好小九,因此风残月在大多事情上都不得不向她妥协。就算她如今也要外出执行任务,也约定每半个月都要回来看看小九的情况,进行一次治疗……这些年小九虽然没有醒来,脉象却变得稳定,情况却有好转,要不然风残月怕是早已经跟她翻脸。
丝丝探了探小九的脉,顺便摸摸小手吃吃豆腐,叹道:“九九你这么可爱,怎么会有那么一个不讲理又臭脾气的兄弟啊……”风残月若是残荷独艳,小九便是纯白无辜的天女木兰。
哎哎,痛痛痛!她的老腰呦喂……
第二十回
替小九泡了药浴做做按摩,又跑去跟东藜先生讨论一番,根据他现在的情况重新配了药,交待好下人每日的用药和治疗,她便又将小九丢给东藜先生,自己匆匆跑了。
回到冷家庄已经是傍晚,幸好最近事多人乱,她不过消失了一天没有人在意,去看过风无忌露露面,见他似乎有些发烧,照顾了一会儿,便可以继续自己的行动。
这一晚丝丝便有了足够的借口,担心风无忌的伤口痛会影响休息而在他屋里燃了安神的香,虽然这香是被她加过“佐料”的,但是她有自信就算查也查不出任何异样。一切都顺利成章,将来青龙剑被盗,她最多不过是好心办坏事,何况就风无忌的伤势,没有发觉有人盗剑也是正常。就是发现了,也未必拦得住。
她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只待月上梢头,摇身一变,又做回她的新月。
轻车熟路的进了西祠院,正要向那假山下手,突然一种莫名的感觉牵住了她,她转头看向风无忌的房间,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平添事端,然而心里忐忑,突突的跳个不停。
为什么,就是放心不下。
咬了咬牙,她只是去看看,屋内有香,风无忌又还在发烧,应该不会有所警觉。她只是去看看……丝丝转身从窗户溜进风无忌的房间,床上的人双目紧闭,月光下面色显出些许不正常,豆大的冷汗顺着额头滴落。
丝丝微惊,悄悄走过去,轻轻探了探他的额头和脉象——这是怎么回事?傍晚时他明明只是伤口引起了一点发烧,她看过,不会有问题的。但是这会儿他的高热却令人惊心,脉象却乱得异常,好似无数暗流无规则的涌动,从他紧紧咬住的牙关便能够感觉到他此刻承受的痛苦。
丝丝顾不得会不会暴露,立刻俯下身来细细察看,突然他手腕的一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浮起,又迅速消失。丝丝顿住,轻轻的揭开了他的衣袖,推到上臂……
皮肤之下,一条条青色血管中仿佛有无数条虫起起伏伏,不断涌动……丝丝吓得向后一仰跌在地上,险些碰倒了床边的凳子。风无忌似被声音吵到,紧蹙的剑眉扭得更紧,呻吟一声。
——虫,虫……丝丝捂住自己的嘴巴防止尖叫出来,慢慢摸索着靠近。
她竟然一时忘记了,风无忌是服过虫眼的,从中虫眼之毒的尸体上收集来的液体,都含有幼虫……因为风无忌显得太无畏,之前又没有任何异常,她竟然忽略了。那虫是会随温度升高而活动频繁的,她虽然不知道风无忌之前使用什么方法压制住体内的虫,但是一旦高烧起来,虫也会随体温升高而不受约束。
她该怎么办?她不知道该如何压制虫眼,仅仅知道虫眼的药丸有使虫休眠的作用,却不知道配方……休眠……镇定剂?她眼睛一亮,迅速站起来提起一口气飞身离去。她虽身在冷家庄身边不敢搁置太多东西,却从不肯让自己防身应急之物离得太远的,早已经在附近防置好。她拿回一个小包裹,里面有她以这里的药材能够制作出的最完美的仿镇定剂,还有请精工巧匠制作的简易注射器。
她原本冰凉发颤的手立刻敏捷利落,将药末溶解灌入注射器,找准血管缓缓推入。古代的工匠再巧,所制也比不得现代的针头,她请的已经是制造暗器的高手,留下的针孔仍旧汩汩冒血,她用手压住,不得不留在床边。
风无忌睡得极不安稳,迷迷糊糊中微睁双眸,看到眼前模糊的白影,嘴唇动了动。
丝丝此刻未蒙面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慌忙想要退,却发觉风无忌只是眼神涣散,神志并不清晰,眼睛望着她,唇间吐出微弱的一个字:娘……
丝丝怔了怔,这厮睡糊涂了。
看着风无忌渐渐平静下来,她松了口气,知道镇定剂果然已经奏效,便替风无忌掖好被角,蒙上面纱悄悄离去直奔假山。
奇门遁甲,暗器机关,这些都是银勾老头精通的,自然难不倒丝丝,只要让她找到了地点,就如探囊取物一般。
一切都很顺利,风无忌还在床上被伤痛折磨着,这家伙虽然是个练武人,但是很不注意养生,饮食睡眠都不规律,身体算不得好,一旦倒下了也能被折腾得够呛,而且傍晚她离开时特意关了窗户,估计这会儿安神香也该起了作用。丝丝如愿拿到宝剑,没来得及仔细把玩这把传说上古遗留下来的神器,后来还被前朝一位天才巧匠重新锻造过,一拿到手便匆匆想要离开。
就在她满心以为大功告成之时,冷遇一身浅碧长衫,在她的去路缓缓现身……
“新月姑娘。”他的神情全然不似前次,带了几分凝重。
丝丝知道,经过风残月这两天这么一闹,杀了冷家庄多条人命,他不会对沧冥水榭有什么好印象,看到沧冥水榭的新月再次出现,怎会还当成风流艳遇。今天不干上一场,怕是没那么容易走脱。
“新月姑娘果然聪慧过人,这么轻易便取得了青龙剑,冷家庄的这点机关暗器,根本不在话下。”冷遇定定望着她,平时笑意盈盈的脸上此刻平静得可怕,一双眼睛仿佛是嵌了两颗黑漆漆的石头,没有一点光泽。
这完全不是平时熟悉的冷遇,丝丝暗骂风残月,都是这小子惹的祸,把人家惹怒了吧。
冷遇此刻心情之复杂并不是[怒]可以形容的。他信,一见钟情,但是为什么这个女子偏偏是沧冥水榭的新月,而不是一个普通的女飞贼。或者,也只有沧冥新月这般的奇女子,才会有如此风姿。
“新月姑娘和白天来的人,是早有谋划?”
此问出口,丝丝懂得,白天是风残月,晚上是新月,同是沧冥水榭的人,在外人看来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是巧合。她只轻轻摇头,信不信随他,但是她今日是一定要带着剑走的。
第二十一回
发觉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丝丝脸上应该是那半张银面具,不是面纱,懒得改,请各位在脑中自行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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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丝和冷遇并非第一次交手,只是上一次一来冷遇手中无兵器,二来他眼中只有美色存了玩忽心思,与今日自是不能相比。丝丝从未想到冷遇这般轻浮的人,竟然会有如此沉稳细密的剑法,是她低估了冷遇,还是根本不曾看清他?
丝丝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如果全力以赴,冷遇不是她的对手,然而她的“全力”当中有多少不入流的小动作,可是她跟冷遇就算算不上朋友,好歹也是熟人,毕竟不想真的想伤到他,就只能真刀真枪的硬上。
天地良心啊!沧冥四月中就只有她新月的“魔道第一剑”是作假的啊!
幸好冷遇似乎也心存犹豫,同样不想伤她,出手有所顾忌。一来二去两个人打起了拉锯战,只是丝丝明白,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
手中的如钩多年来几乎与她融为一体穿梭自如,然而多出来的青龙剑却处处碍事,恨不得丢下了事。今日若想脱身,怕是不能硬来的。
丝丝挥袖一扬,一片白色粉末向冷遇的眼睛袭去,他只感到眼睛一热,下意识闭了眼睛挥手去挡,只这一瞬功夫丝丝身形一闪飞身而去。
只片刻功夫,冷遇便睁开眼睛,丝毫无恙。
——若是新月想要偷袭一个人,怎会让他有所察觉。她如此明显的动作不过是为了争取这短短一瞬故意而为,为了不伤冷遇的眼睛,那些粉末丝毫无害,她所得到的时间亦是短暂。不过片刻冷遇已经追上来,然而此时,丝丝的手中哪里还有青龙剑的影子?
手中没了青龙剑碍事,丝丝的剑立刻毫不受阻快上七分,要从冷遇手下逃脱已非难事,就在她虚晃一招准备跑路之时,另一把剑却从另一方横空袭来——
丝丝转身看到那把剑的主人——风无忌!这小子跑来做什么!?不要命了吗!?
她片刻犹豫,这一顿的功夫,风无忌已瞧出端倪,心下疑惑。
“师兄,你怎么起来了!”
“我没事。”风无忌的眼睛盯住丝丝,他虽然来得迟,但是从听到外面的动静到此地,已很了解眼前女子夜闯冷家庄的目的。这个女子初初见到他时那一瞬间的迟疑他看在眼里,心知其中必定有异,而且这个女子的体型身姿……
他向冷遇看了一眼,视线交汇,冷遇如何不了解他的意思。只是,体型身姿虽是酷似,两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他也不是没怀疑过,但终究觉得这个女子不会是卓丝丝。他对风无忌微微摇头,风无忌的眼中却依然有着迟疑。
丝丝见到风无忌来此,下了狠心决不恋战,一旦冷遇和风无忌联手,动起手来已然不是她要费多少力才走脱的问题,她更了解风无忌此刻的身体状况,这个白痴不要命,她却还不想他死!
她连出手的时间都没有留给二人,突然向冷遇一剑刺去,如钩一弯,瞬间便已变换数个角度,让人防不胜防。她连看家的本事都已经拿出来,如果这一次走不掉,就真的没咒可念。所幸冷遇一防未成眼见就要中剑,风无忌来救,如钩却突然一转竟又向风无忌直击而去,仿佛丝丝脑后长了眼睛一般,风无忌退后躲开的功夫,丝丝已经从冷遇处突破,使出吃奶的力气逃之夭夭。
风无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却没有去追,一来他的身体确实不容,单是站在这里已经耗费太多体力,二来……他一定要确认!
他突然转身,脸色如纸身形微晃,却依然坚持向院外走去。
“师兄,你去哪里!?”冷遇慌忙追上来扶住他,风无忌蹙眉道:“我们去看看小卓是否在房里!”
冷遇一怔,“师兄你……怀疑卓姑娘?”
风无忌不答,继续快步向丝丝房间的方向走去,神色阴沉沉的,让冷遇不敢再多说一句。
第二十一回(补)
——小卓,不要是你!无论是谁都不要是你!
风无忌远远看到丝丝漆黑的房间,心已经悬起,他走到跟前,来不及喘一口气,抬手轻轻敲门。屋里没有人应,他敲门的手越发用力,越拍越急。
冷遇在他身后看着,不忍出声。他原是相信不会是丝丝的,但是看眼前的情形,也不得不怀疑。倘若丝丝不在屋内,这三更半夜,她去了哪儿?
风无忌终于用尽了耐心,一把推开门,房门未拴。他的心已经降到谷底。
他走入漆黑的屋内,清楚的知道屋内绝对没有人的气息,却仍旧不肯死心,走到床边拉开帐曼,借着月光,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床上空无一人,连一丝安慰自己的余地都没有。风无忌觉得,那一刻,他的血脉似乎停止了流动。
此时留在门外的冷遇却突然传来一声:“师兄!!”
风无忌猛地回身,知道他发现了什么,飞奔出房间。只见冷遇顿在长廊的拐角处,从角落里扶起紧闭双目的丝丝……风无忌听到自己心里咯噔一声,不知是一颗心终于砸落,还是又悬了起来,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知觉。
“小卓!”他奔过去,从冷遇手中接过丝丝,拍了拍她的脸颊,“小卓,小卓!”
丝丝悠悠转醒,看起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按着自己的头一阵哼哼。
“小卓,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有人打我……”她的声音比蚊子还细,按着头又一阵哼哼。风无忌和冷遇对视一眼,仍旧有些不放心,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丝丝好像清醒了些,摇摇头,“我只是出来……”她差点脱口而出[出来上茅厕],想到‘小卓’的性格,还是含混带过,“我刚出来,就看到好像有人,然后就被人打了……”这借口纵然差,却是如今唯一能想到的了。方才交手时她看见风无忌怀疑的神情,就已经知道不妙,幸好她在附近早已备下‘变身’的装束,匆忙换了衣服散开头发就往回奔,这一耽搁如何快得过这两个人,回来时已看到风无忌进了屋,情急之下借着夜色掩护闪进长廊,直接躺倒。
风无忌突然沉声问道,“你在这里躺多久了,身体这么冷!快进屋再说!”风无忌扶着她的手隔着衣服也感觉得到她身体的冰冷,看起来真的在这里晕倒了很久,丝毫没有方才才激烈交手过的痕迹,不由得相信。
丝丝心中直夸——好孩子!不愧是跟她‘心有灵犀’的,完完全全按着她的引导在走,只消这小小一个暗示,一点都不用费力——对新月这个用毒高手来说,在身体上造成这种假象,轻而易举。
风无忌的心终于落下了,纵是潜意识当中还有一点疑虑,也被他刻意抛到脑后。
这么多年的危机和仇恨教会他的是谨慎和多疑,但是对小卓,他的本能在怀疑,他的心却不想。
冷遇刚要帮忙一起扶着丝丝进屋,风无忌已经一把横抱起她,惊得丝丝瞪大了眼睛——看着风无忌的身材营养不良的模样,米有想到还真有力气。
只是当她靠在风无忌胸前,莫名的安心和舒服。
风无忌和冷遇安顿好丝丝才双双离去,丝丝看着两个人消失在门后的身影,她的头真的痛起来了——刚才为了脱身她把青龙剑先藏了起来,这下子好了,风无忌和冷遇都不是白痴,想不到才怪,她要怎么把剑运出去啊~~
第二十二回
“这么说青龙剑还在庄内。”风无忌听完冷遇的叙述,犀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看来你并不是第一次见这个女贼……那把剑,是如钩吧?”
冷遇尴尬的笑了笑,自己前些天的失常都落入风无忌的眼中,加上今夜发生的事情,还有风无忌对他的了解,如何能够满得过?
风无忌的眼中闪烁着令他不懂的光,锐利得仿佛能割伤人,“师弟,你应该知道如钩的主人是什么人!”
是,他知道,只是他遇到她的时候,还不知道在冷家庄杀人的就是沧冥水榭的人。他不知道风无忌和沧冥水榭之间有什么过节,听起来似乎是他杀了沧冥的人,对方才上门滋事。但是风无忌好像对于沧冥水榭,反应太过强烈了些……
师兄的仇人,莫不是沧冥水榭里的人?
风无忌的声音唤回冷遇的思绪,他看着昨夜打斗过的地方道:“找!若能找到青龙剑藏在何处最好,若是找不到也无妨……新月必定还会回来取剑!”
沧冥水榭的人性情高傲,就连偷也非要让人知道是他们所偷,风无忌料定新月不出两天必然会来,而不是等到他们放松警惕拖上十天半个月。
丝丝则从来都没有这种想法,沧冥水榭里的其他人或许会如此,但是她,自保才是最重要。这里于她是一场游戏,可以刺激,但是不可以有真实的威胁,只有当她有足够自信脱身,她才会‘冒险’——有人见过谁玩游戏把自己玩进去的么?
因而她所想的,是如何尽快把剑送出去,摆脱嫌疑,省得继续这般提心吊胆。
心思不同,结果却是同样。
第二天月上梢头,白衣的身影就翩翩来到冷家庄……
翩然的身影在冷家庄的某处搜索,不多时便找到了隐藏的东西,方要离去,已然身在重重包围。
白衣缥缈,纤纤动人,面上半张银色面具,在月光下银光冷然。
冷遇和风无忌站在她面前,她不是小卓,不会是。因为两个人都不希望她是。
“新月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新月看来早已经料到今夜局面,今次连如钩也没有带,缓缓抽出手中的青龙剑,丝毫没有打算跟他们两人纠缠,直突重围。
冷遇深知普通护卫绝不是新月对手,他们的存在不过是用来给她压力,以及耗费她的体力,真正交手的依然只有他和风无忌。似无意更似有意,两人的剑都向她面上的银面具挑去——
新月身影如烟如幻边战边退,今日似乎毫不留情,两人联手竟然无法将她拖住,终是让她脱身。这次出动的护卫本不多,只是这一打,惊动了其他的院子,虽然早有交待各院的人无论听到什么响动都不要轻易出来以免误伤,他们却‘忘记’通知一个人。
所以,当他们追着新月来到丝丝所在的院子时,丝丝的房门,忽地便该死的打开了。
“风公子,冷大哥,出什么事——呀啊啊!!”
新月手中的青龙剑,利利索索的架在了丝丝又纤细又漂亮的脖子上。
新月不是小卓。
他们终于得到了证实,然而这结果有点让人悔不当初。他们的确是故意‘忘记’通知小卓的,所以,他们现在需要付出代价。
此刻风无忌很想吼一声:放了小卓,我让你走。
但是新月手上拿的是青龙剑,这话,他没资格说。如果他能够多相信小卓一点,现在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最终还是有人吼了一句:“放了卓姑娘,我让你走!”说话的是冷遇,青龙剑是冷家庄的,今日丢了,他最多被叔叔伯伯臭骂一顿关几天禁闭,又不能杀了他,何况是为了救人。
于是新月走了,带走了青龙剑,小卓却保住了。
风无忌奔到小卓身边,一声不吭的捂着她因为受惊而冰凉的手。他现在很想把她拉进怀里轻轻拍抚,告诉她‘没事了’。——没事了,如果他早信她,早‘没事了’。
冷遇深深望了新月离去的方向一眼,他不是放弃,他还会去找她,不为青龙剑。他想,他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风无忌扶着丝丝回房,一连两日的惊吓,让她看起来更加纤弱,面色如纸。看在眼里,心里阵阵的抽痛。她需要休息,毋庸置疑。丝丝的每一个表情动作都充分表示这一点,于是风无忌一如过去每一次,非常合作。
她终于能够闭上眼睛,睡一个安稳觉。
从这一天起丝丝再无负担,青龙剑已经送出去了,她的嫌疑也洗清了,风无忌还对她越发得好了,每日睡到日上三竿,终于把这些天耗死的脑细胞补回来。如今她为难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她顶着柔柔若若楚楚动人无辜又无害的邻家女孩小卓这个身份,要怎么研究风无忌?
跟他说:哎,无忌哥哥,你脱光了让我瞧瞧呗~~
风无忌不闪了腰躲她远远的才怪!
她甩着手里的狗尾巴草蹲在花圃边无意识的抽着那些花,想不出什么又安全又有效的办法。
“小卓,在想什么,这么出神?”风无忌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轻轻握了她的手拉她起来,“今天师弟能出来了,我们去看看他吧。”
咦,出来?
丝丝愣愣的看着自己被风无忌握住的手,还有被自己的手握住的那根狗尾巴草,被风无忌一拉,晃啊晃的。
对呢,这两天都米见到冷二少爷。
风无忌见她一脸茫然,笑笑,道:“你不是吓糊涂了吧?师弟被关了禁闭,今天解禁。”
哦,对,好像是这么回事——哎,等等!风无忌刚刚笑了!?丝丝瞪大了眼睛盯着风无忌的脸,上面却已经没有笑过的痕迹。
风无忌被她盯得略略有些不自然,轻轻用另一只手按下她的脑袋,“别瞧了。”
对对,是不能瞧了,她现在还是小淑女呢,怎么能盯着男人瞧呢——切,淑女真麻烦!
她乖乖的低了头,继续盯着风无忌手里的她的手里的狗尾巴草,温驯的跟在他身边。
第二十三回
如果不是顾及着自己这个楚楚小淑女的形象,见到冷遇的时候丝丝真的想要给他笑场一个。可惜她现在虽然是个[演员],这却不是在拍电视剧,没有NG。
忍着吧。
好歹人家被叔伯们修理也是因为自己偷了青龙剑,不能一点面子也不留。
她低着头不去看冷遇那张青一块紫一块的花脸,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鞋尖上,完全没在听他们说些什么。风无忌明显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跟冷遇闲话半天,一时安静下来的时候,突然低低的说了一声:抱歉。
冷遇起初蒙了一下,不知他道歉是为何时,看了一眼丝丝,明白过来,嘿嘿一笑拍了拍风无忌的肩道:“师兄,人是我放的,这又不是你的错。”一笑起来嘴角就痛,龇牙咧嘴半天,还是不肯老老实实,又靠过去凑在风无忌旁边,冲丝丝的方向努了努嘴,“喂,她本来就是我的客人么,我当然不敢拿她的性命开玩笑,师兄你~~~”
风无忌这时候才注意到好像自己和小卓之间还属于那种[非亲非故]的关系,却为她而对冷遇感到抱歉,却是在无意识中肯定了他和小卓的关系,难怪被这厮取笑。
冷遇一脸:我晓得,你不用跟我解释。的神情,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纸包,递给风无忌,“这是之前我去给你们算的,这两天没机会拿给你,喏。”
“这是什么?”风无忌接过了,正打开来抽出里面的红纸,问道。冷遇一脸暧昧在他们两人之间看了看,用不大不小的声音答道:“你和卓姑娘的生辰八字,这可是我特地去批的,配得很哩~~”
这句话一说出来风无忌的手好似被雷劈中了,拿着纸封不知该抽出来还是放回去,一张脸顿时变了个通红,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回头看丝丝。
丝丝这才知道冷遇找她要生日作什么,这家伙真是闲,就算他去批了,她的八字不准,又能批出什么来。她撇撇嘴,继续低着头作娇羞状,一点也不关心那张红纸上的内容,能稍稍令她关心一下的,只有风无忌的反应。
她偷偷的拿眼角往上瞥,风无忌拿着那张抽出一半的纸,好像上面画的是春宫图一般视线飘忽却不敢往上落,冷遇在一旁窃笑不已。
然而在忽然之间,风无忌的视线,紧紧盯住那张只抽出一半的红纸,脸色渐渐退去,转瞬苍白,浮上些微的惊愕和无法置信。丝丝偷窥到他这一异常的神色,也感觉到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抬起头来,风无忌的视线终于从红纸上拿开,缓缓转到丝丝脸上,那种神情,丝丝却不懂。
——出什么事了?只是一张生辰八字……她下意识的向他手中望过去,只见那张红纸抽出的部分上方,清清楚楚的六个黑色草书字体:风无忌 空格 卓丝丝。
卓丝丝。
娘的!
露馅了!
卓丝丝。
这三个字,每一个都没有什么稀奇,但是组合在一起,对于风无忌来说,死都不会忘记。
“师兄……有什么不对么?”冷遇感觉到气氛的异样,小心地问,风无忌却看也不看他,径自盯着丝丝,那目光从错讹到犀利,在丝丝脸上来回巡视,好似要找出一丝丝可以反驳的蛛丝马迹。
可是就算丝丝再怎么[女大十八变],她终究还是卓丝丝。是当年黑目山上那个12岁的女娃,无可反驳。风无忌认不出她,不过是没有想到罢了。一旦这三个字摆在人家面前,你还想要混过去——当人家白痴么?
丝丝在脸上缓缓地堆出一个笑容,嘿嘿笑了笑,抬起一只手轻轻晃了晃,补了个招呼:“嗨~~好久不见~无忌哥哥~~”
在听到[无忌哥哥]这四个字的一瞬间,风无忌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好像脚下被蛇咬了一般条件反射的猛地退了一步。
三个人同时怔住了。
风无忌的反应并未经过大脑,完完全全的本能反射动作。
丝丝又勉强扯了个笑容——久别重逢你不惊喜一番也就罢了,干么当人家洪水猛兽一般?忒伤自尊。
冷遇看看风无忌又看看丝丝,疑惑道:“你们……认识的?”
风无忌终于从那一瞬间的失态中反应过来,渐渐理顺了头脑,脸色却越发阴沉。
“丝丝……”这两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叫得十分艰难。“之前的一切,都是伪装?你一直都在隐瞒……”
丝丝耸耸肩,馅都露了,她还怕什么,低声嘟喃:“别说什么隐瞒不隐瞒吧,还不是你一开始遮着脸让我没认出来,后来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那你的身世……”
“我也没说错吧,我本来就是无亲无故的,下了山孤身一人无处可去……”
“你还一直装做不懂武功……”
“哎,我出门在外总不能逢人就说我是银XX的徒弟,那我还有清闲日子过么。再说我本来就不是以武功见长,那么蹩脚的功夫有和没有不是一个样儿么……”五年前在黑目山上风无忌并无机会看到丝丝的武功,却也知道她所谓练功纯属偷懒,应该混得过去吧,丝丝暗想。
风无忌神情复杂,露出一丝淡淡苦笑,颇为无奈。她每一句回答都是没理找理还偏偏都是歪理怎么说都是她对,让人无法反驳。
那个无奈的笑容缓缓收去,风无忌沉着脸,问道:“丝丝,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黑衣侯的如钩剑……你可知道传给了谁?”
丝丝心里咯噔一声,慌忙摇摇头——风无忌果然犀利,银钩是黑衣侯50年前的配剑,她是黑衣侯的弟子,新月又手持如钩。只是不知冷遇有没有将石牢的事情告诉风无忌,石牢、银面具、如钩……这其中千丝万缕的联系,都脱不了她一个卓丝丝。
“我不知道,我从没见过如钩,从我上山的时候,如钩已经不再黑师父手上了!”
风无忌的神色缓和下来,依然复杂,却显然没有了敌意。
他仍旧是想要相信丝丝的,虽然……她这么突然的,就变成了他记忆中走出来的那个小女魔头。
“丝丝……想不到,当年我说[你有一天也会下山,我们总会再见面],却没料到,真的实现了……”还偏偏,是以这样的方式……
[‘你有一天也会下山,我们……总会再见面的吧……总有一天……’
什么时候会再遇到呢?在这座山之外,繁华浮世中,总会再见面的……]
丝丝勉强笑了下,“是啊……”
当年,她也曾说过,但愿这辈子不要再遇到的呢,怎么就没实现呢。
第二十四回
卓丝丝是黑衣侯和银钩侯的弟子——
这个认知在冷遇的脑袋里足足盘旋了一炷香的时候才终于被吸收理解,然后通通从脸上表现出来。
她——!这个娇娇弱弱楚楚可怜无辜又无害,跟个温驯的小梅花儿鹿似的邻家小妹妹!
冷遇的下巴一直脱臼到午饭时间,害得丝丝好几次都想塞个鸡蛋进去试试大小,忍了好几回。
如今她终于露了馅儿,也不用再伪装,干脆露出本性,才算彻底轻松了。
她塞了个槐花包子在冷遇手里,“呐,你先吃,你家厨娘包的,手艺真不错。我去叫风无忌来吃饭。”
她边走,边琢磨着今儿个不知道风无忌怎么样了,自从她露馅以来看得出风无忌很努力的在调适小卓就是卓丝丝这一个事实,但是同样看得出来他努力的成果不佳。不过丝丝并不担心,毕竟他们过去的关系也是不错的,就算她这个小卓是假的,丝丝可是真的,就算她欺骗了一点点他的感情,当不成情侣,也不会是仇人。风无忌既然有在调适自己的心情,想必问题不大。丝丝好奇的只是结果,不知道风无忌会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是昔日旧友,还是今日的小情人?
她踏进风无忌的房间时,依然甜甜软软的唤了一声“无忌哥哥~~”
站在窗边的风无忌一僵,忍住了,这次没跳开,只是转过头来的时候微微蹙眉,显然不太想听到这个称呼。
丝丝笑笑,反正她是故意喊的,也没打算喊几次。毕竟面前对着的是她记忆中那个斯文清秀的少年,虽然多了些锐利如芒。
“喂,我说,你到底想明白了没有啊,还要想多久?”
风无忌的表情好像吃了苍蝇,面对丝丝无话可说。丝丝干脆走近,无赖一般,“呐,事实已经这样了,我就是卓丝丝,也是小卓,不过装了这么多天说实话我自己也挺累,你若是想,我偶尔陪你装装也无所谓,但是别让我天天当小卓就成。我知道你需要时间适应,不过也别太久,我时间不多……哎,那啥,你要就是调适不过来,你不还欠我一条命呢么,就当你履行报恩义务好了,是不是比较容易接受了?”
风无忌看着眼前的丝丝,怎么就觉着她就像个逼良为娼的老鸨。
“丝丝……你一点都没变。”
“怎会?我的胸部有长啊!”丝丝几乎是脱口而出,风无忌一顿,已然是哭笑不得。但是,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何对着[卓丝丝]竟然丝毫感觉不到男女之防……倘若说这句话的是小卓,他恐怕……停,小卓怎么可能说什么胸部不胸部的。
卓丝丝在他的人生中不过只有三个月,漫长的10年漂泊历练中短短的三个月,留在他心里的印象却如此深刻。
那三个月,他本是为求毒而去,却成为了10年来唯一可以忘记了仇恨,没有过去亦没有未来的日子。
“丝丝,为什么你总是能够这么毫不犹豫,方向明确,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难道你就没有迷失过?”他静静看着面前的丝丝,眼中如刀的犀利竟然消失不见,就算丝丝还是小卓的时候,也不曾见到这份锐利完全消失过。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和沧桑。
丝丝心中微动,他不过也只是二十二三岁,这份沧桑和疲惫,不该属于这样的年纪。
“没有啊……我只是一直有事要做而已,很多事情等在那里,只能一件一件去做,都还怕做不完呢,哪里有时间多想什么。偶尔也有无事可做的时候,就随便找点事情来打发时间……我……”
丝丝的话被淹没在风无忌的胸前,当她发觉时,已经整个人被包裹在风无忌的怀里——他不是很瘦吗,记得他的胸膛也并不宽广,为何能够将她刚好包裹……等她想到现在不是研究这个问题的时候,风无忌已低下头,埋进她的颈窝。丝丝终于得以呼吸新鲜空气,费力的抽出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风无忌……已经很累了吧。抽走了那份锐利,他仿佛还是当年那个清秀少年,斯斯文文的模样犹在眼前,好像一个刚从学堂里走出来的少年郎。那时候,他十七岁,已经过了五年。
“我以为……我能坚持,”风无忌的声音低低的从她的颈窝传来,“我的仇不能不报,无论用多少年……可是我不知道,原来十年是这么漫长……”
丝丝轻轻拍拍他的后背,想必他也很辛苦,五年前,他或许还有自信,还有坚持,再一个五年,却只有仇恨陪伴支撑着他,然后呢,倘若报不了仇,是不是还有下一个五年?
丝丝轻叹,却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其实……你也不是那么喜欢小卓吧?”
小卓,那个近乎完美的女子,完美到有些虚假,因为她从不曾存在过。
她能够感觉到,风无忌的后背有一瞬间紧绷。她知道,她猜对了。她想,对于小卓,他或许是有喜欢的,一点点,也许比一点点还要多一点点。但是,与他的仇恨想比,这样的喜欢太过渺小,本该淹没。他只是需要一个寄托,为他紧绷了太久的精神寻找一个支撑,他遇上了小卓,也许因为她的完美,若是小卓,定然可以包容一切,陪伴着他吧;若是他去报仇,小卓也会义无反顾等着他吧;若是他就此一去无回,小卓这般好的女孩子,他定然是不用担心的,她一定能够有一个好归宿……多么完美。
但是,丝丝想,也许……应该还有着另外一个原因。他看着小卓的时候,似乎总是透过她,怀念着什么……就连丝丝也想不明白,也疑惑过,自己在接近他的时候,未免太轻易了些。
第二十五回
“那个……我说,风无忌……”
丝丝真的很不想破坏此刻的气氛,被风无忌这么抱着,的确是很舒服啦……但是,那个……这个姿势站久了,她的腰好酸……
“我说,咱能不能换个姿势再抱……”
肩上的风无忌发出一声闷笑,放开了她,“也就你在这种时候会说这种话。”
“哎,现在是你在占我便宜哎,还这么说我!”
“……”风无忌稍稍离开她半步,打量下她纤细的身子,“你有便宜可以占么?”
“喂!风无忌!!”
这个家伙!小白鼠不是应该老实的任她欺负么!?什么时候也这么口齿伶俐了??
浅浅一笑,风无忌理了理丝丝被自己碰乱的头发,“来找我有事?”
“吃饭!”丝丝没好气地答道。
风无忌缓缓收了笑容,点下头,拉起她的手向门外走去。
丝丝依然盯着自己被拉住的手。上一次被拉的时候,她起码还知道他们是个什么关系——骗与被骗的关系。那么,现在他们算个什么?
好吧,她知道,风无忌身边这个位置,有足够能力自保且适度没心没肺的卓丝丝比除了贤惠什么都没有的小卓更合适。
“风无忌,你真的百毒不侵?”丝丝突然问了一句。
风无忌停下脚回过头来,看了看她,缓缓道:“算不上百毒,但是寻常毒药都不能奈我何。”
“那个……你……是吃了什么仙丹妙药?”
“……你不知道?”
听这话,果然是她搞出来的没错了。“那个……无忌哥哥~~当年,我也救过你是吧……”
只要听到[无忌哥哥]这四个字,风无忌就算用脚趾头当大脑都知道她要干什么,他依然很合作,很默契,不需要丝丝多说。
“知道了,以身相许是吧。”话音淡淡落下,他拉着丝丝的手,若无其事的转了身继续走。
[以身相许]也可以有不同的意思,不过丝丝相信,他说的一定和她想的是同一个意思。
还没有走到前厅,两人就看见冷遇木愣愣若有所思的啃着手里丝丝塞给他的包子,好像终于意识到他们还要和这个大油灯一起吃饭,(这里米有电灯泡,所以冷遇充其量一大油灯——丝丝语。)风无忌没有走进去,想了一下转头问:“厨房里还有吃的么?”
丝丝点头,“槐花包子还有不少。”
风无忌便又拉着丝丝改道直奔厨房,请厨娘用油纸包了两三个包子,带着她从后门离开。
“喂,我们去哪儿?”
风无忌不答,走到一匹白马前,把包子塞到丝丝怀里,将她抱上马,自己坐在她身后,一夹马腹飞驰出去。
马一直奔到山坡才缓缓慢下了步子,丝丝四处张望,一片清新颜色撞入眼中,她深吸了一口气,有点明白,这就算野餐了吧?可是……只有几个包子,连点水也不带,这个呆子!
虽然好笑,她却没有说出来,任风无忌把她抱下马。
他在抱的时候她就想,这个家伙看来一点经验也没有,跟抱小孩子似的——她又不是小卓,自己下来还比这利索呢。可是……不讨厌。被这个家伙当作小孩子一般照顾的感觉,一点也不讨厌。
“喂,怎么会突然间想起带我出来野餐?”
“野餐?”风无忌一怔,下意识摇头,“没有,只是想两个人单独找地方吃顿饭……”
“噗——要跑这么远找地方?去你房间不就好了,笨蛋。”
就算被笑骂笨蛋他也不恼,只静静看着丝丝,只要在她身边,心里便感觉很静,很安宁。看着丝丝在山坡上找个地方坐下来,一边看着远处风景,拿出个包子啃着,他也放马自去吃草,在她身边坐下来。
丝丝将包子塞给他,两个人并肩坐着,各看各的风景,各吃各的包子,好像当真就是为着跑来这里吃包子,眼下包子就是天大的事。啃着啃着,丝丝便笑,侧着头看他。
“哎,你那个‘以身相许’,是哪种意思?”
“……”
“哪一种啊?”
“——随你。”
“那——我可不可以当作两种都算?”
“…………随你。”
丝丝呵呵偷笑,将头靠在他肩上蹭蹭,再蹭蹭~~呵呵……好舒服~~
“呐,你说的哦,你可是许给我了的,没有我的批准,不许任何女人接近你,碰你一跟手指头——多看一眼也不行!”
“…………那你先把帽子还我。”
噗——哈哈哈哈~~这个家伙~~还真答应啊,“反正我现在又没带,先替你保存喽。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呢,我当然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只要离开我半步,就要戴好帽子不许露出脖子以上头皮以下!”
“……如果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有别人看我呢?”
“我就毒瞎她的眼睛!”
“……”风无忌沉默下来慢慢啃着包子,似乎在考虑这句话的真实性和可行性。丝丝偷偷瞧着他认真的样子,靠在他肩膀上咯咯偷笑到岔气……
——小白莲,就原谅原谅姐姐开一次小差吧~~可是风无忌真的好可爱……蹭蹭~~只要和风无忌在一起,这样靠着他,就感到好舒服,好安心……好像……回到家一样的感觉。
“丝丝……我从之前就觉得你好像一个人……”
“嗯?”丝丝稍稍抬起头,果然,“像谁?你可不许蹦出个旧情人。”
风无忌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表达一下不满,丝丝更不满——刚刚吃包子你手擦了没啊?
“别瞎想,是……我娘。”
丝丝稍愣,想起偷剑那天晚上他迷糊中看着她,叫的那声“娘”,果然,是睡糊涂看错了人……原来……
“很像么?”
“一点点。”他看看丝丝,又纠正道,“再多一点点。不说话的时候有五分像,一开口就只剩两分,还是小卓比较像。”
“喂,什么意思啊!”变相说她不淑女呗!
风无忌只笑不语,伸手按住她的头又把她按回自己肩上,“你这样挺好……”
丝丝在他肩上靠了一会儿,犹豫着问道:“风无忌,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事……”她想问的是他的仇恨,她不必说明,因为他听得懂。那些事情她过去可以不管,可是如果她现在把风无忌列入自己的人生,她就有必要知道。或许能帮得上忙,就算帮不上,至少也要心里有底。
风无忌沉默片刻,缓缓道:“我的事情,五年前下山前一晚不是已经跟你说过……”
是么……呃……那时候好像喝太多,记不清他说了什么……又好像记得一点点……
“那……虫脉,是什么?有虫眼已经很可怕了,你要虫脉做什么?”
风无忌的身体似乎僵了僵,很快恢复,淡淡道:“过一段时间我会告诉你,现在还不是时候……”
但是,她真的很想知道嘛……
风无忌似乎可以感知她的心思,避重就轻道:“那个时候,我很需要武功……十年前,我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家里惨遭巨变的时候我还在学堂求学,虽然也有修习武艺,却不过是为着强身健体,并不精通,出事以后我拜了夫子江湖上的一位好友为师,也就是冷遇的师父,跟他习武五年……”
丝丝静静的听,想起五年前那个仿佛刚从学堂里走出来的翩翩清秀少年,好像突然明白他身上发生的悲伤和无奈,心里一阵莫名疼痛。
第二十六回
“我虽起早贪黑用尽全部努力去习武,却终究是错过打根基最好的时候,武功虽然大有长进,但若是面对我的仇人,依然如蜉蝣撼树。我因此上了黑目山,求得虫眼和虫脉,才有今日。”
如此听来,按照风无忌所说,以他今日武功修为,未免太高了些,比起五年前……
“那么虫脉是可以提升武功的东西?”
风无忌轻轻摸摸她的头,似轻叹道:“你这个丫头未免太聪明了些……”
丝丝此刻却在想着:又摸,回去要洗头了……头发这么长很难洗哎……
“你的仇人,是……?”
风无忌放开了她,站起身,远远的看着远方,视线不知落向何处。
“丝丝,只有这个,你不要问得太多。对你并无好处……其实你并不想卷进危险里来,对吧。”他回头,浅浅含笑的一眼。并无责怪,却让丝丝感到自己瞬间被看透。原来……风无忌真的看懂了她,他看不透小卓的伪装,却轻易看透真正的卓丝丝。丝丝仰头看着面前此人,眉目细长,下巴尖削,黑密的头发在风里轻扬着,猎猎长衫下裹着纤削细瘦的身子……他那么漂亮,丝毫不显得女气,漂亮的就像Сhā在你面前的一把精工铸造的长刀,薄而利,透着寒光……就像如钩,虞冰,还有碎烟(缺月的配剑),锐利的锋芒和尖锐的美让人无法拔开视线。
她可以给如钩做鞘,那她能不能成为他的鞘?
丝丝隐隐觉得有什么念头要从脑袋里冒出来,她想着风无忌面对风残月时极力忍耐的愤恨……他那时的反应并不寻常,但是又不像是真的面对仇人。还有他看到新月时的神情……他的仇人跟沧冥水榭有关?不是那么巧就是沧冥水榭吧~~?
这么说来沧冥倒是很符合他仇人的情况……难道是小白莲?哈,怎么可能,十年前他也就是一个少年,干得出灭门那种事么,要说是老主人也就是小白莲的师父倒还有可能……
不要吧,那种言情小说里才会有的乔段不是让她遇上吧,她可当不了悲悲戚戚的女主角。
“走吧,我们四处走走。”风无忌打断了她的思路,丝丝“嗯”了一声,没走两步就被地上一朵黄绿色的小花勾走了,蹲在地上仔细研究。她在她那个时代也见过这种花,始终不知道学名叫什么,老人都口头称“瞎眼花”,骗小孩子说这种花不能看,看一眼就会瞎。她小时候也被骗过,嫩嫩的黄绿色,多重的漂亮花朵,让她想看又不敢。长大了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既然有这种说法,这花必然是有毒的。银勾老头并没有教过这种花,难得遇到,有价值研究一下……
她还在专心致志,不知什么时候风无忌已经走开好一会儿,又回来了。
呼啦一大捧花出现在她眼前,丝丝怔了怔,怎么这边也兴送花吗,追女仔还真是哪里都一样。她低低说声谢谢,接过来,瞧着这些花却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不喜欢?”
“没……”好杂的一捧花……而且不是入药就是研毒用的,还夹杂着许多药草,甚至有的还连着可以用来入药的根……果然是风无忌,还真是了解她,省了她不少功夫。
“多谢。”她重道一遍。
“回去吧,快起风了。”
两人回到冷家庄时冷遇仍旧对着啃剩的半个包子发呆,风无忌暗暗嘀咕难道这一次这小子是动真的?不,他每一次都是动真的,只是这一次情况确实有些异常。就好像被黄鼠狼迷住了一样。
“师弟,师弟!”风无忌叫了两声,手刚拍到他的肩膀,冷遇忽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师弟,你去哪儿?”
“我,我出去一下!”他走到门口看见丝丝,一顿,突然拖住她就走,头也不回对风无忌道:“借用一下!”
“冷二,你带我去哪儿?”打从露了真面目她‘冷大哥’也不叫了。
冷遇拖她到外面,确定风无忌听不到,停下来捉住她的双肩,“卓姑娘,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个石牢,你可知道里面怎么走!?”
丝丝茫然的点点头,那里面虽然像迷宫一样,她当然是知道的。
冷遇一喜,“你告诉我!不瞒你说,让你留在石牢的恐怕就是沧冥水榭的人,那个银面具新月也有,沧冥水榭的人神出鬼没,这是找到她的一条线索!”
“你……要去找她?”
“卓姑娘,快告诉我怎么进去!”
“我……我记不清了,出来这么长时间,我已经忘记了……”话音都还没落,冷遇已经转了身,“我自己去找找看!”
等——等等!丝丝就是想拦,眼前哪里还有冷遇的影子?
Xia~糟糕了!
“丝丝,出什么事了?”风无忌走出来,丝丝却顾不得他,说了一声:“我刚想起来,我也有点急事,离开一下——”说完不等风无忌开口,便咻咻的不见了踪影。
——好轻功。
冷遇一路快马加鞭回到初时遇到卓丝丝的地方,凭着记忆他不难找到隐蔽的洞口,只是进了洞之后,那错综复杂的通道才是真正的困难。他不点火把,试着凭感觉像上次一样一点一点的摸进去,就在他快要迷路的时候,一股菜粥的香味传来……
冷遇精神一震,便循着香味找去。
窈窕婀娜的身姿再入眼底,奶白的轻纱一重重无风自飘,她背对冷遇,显然已经感觉到有人进入,却不急着回身,冷遇不确定的轻轻问道:“新月?”
那女子缓缓转身,一双清冷的眼睛,漠然看着冷遇。
丝丝轻功很好,骑马的技术却着实一般,虽然ρi股底下也是一匹良驹,却终究没有赶上冷遇。当她匆匆赶到石牢,摸进洞口,正听到冷遇那一声“新月”。
还是晚了一步。她抱着头躲起来,一双眼睛巴巴的瞅着冷遇对面的女子——柳腰细细如烟如幻,正是缺月。苍天有眼,缺月注意到洞口的丝丝,向她这里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只淡淡应道:“冷公子。”
丝丝此刻万分庆幸,当自己作为新月的时候,从来不曾开口说话,冷遇听到缺月的声音也不会穿帮。而缺月,正是最后那一夜将剑带出冷家庄的‘新月’。
新月与缺月身量本就相似,气质虽然不同,但多年相识,又在锦地罗着意的培养下,想要冒充对方可谓轻而易举,连气质神态都能模仿个七八分,有需要的时候两人互相顶替也是常事。缺月几乎在第一时间便做出反应,配合冷遇,将自己当作新月。
丝丝冲缺月比了个手势多谢,不愧是一个院儿里住了这么多年的好姐妹,她急急跑来通气儿倒是多余了。
于冷遇来说,他这却是第一次看见‘新月’的脸。
这样一张脸庞,已完完全全超出预料之外,仿佛湖面上的一丝水雾,冉冉的缥缈着……缺月的美,不似新月那般楚楚纤然,而是如烟如幻,宛若一个不真实的梦境。冷遇彻彻底底的看傻了。
又一个倩女幽魂。
有缺月在这里坐镇,将冷二交给她丝丝很放心,保准冷二这个风流公子铩羽而归,一点好处都讨不到。于是她悄悄的按着原路摸出去,溜回冷家庄,搬好躺椅瓜果等着看冷二如何变成斗败的狗熊一样垂头丧气的回来。
第二十七回
夜色渐深,风无忌已经准备歇下了,只是想着冷遇的状态,不禁有些担心。
冷遇这般失了魂似的是为了谁,他心里也明白,可是就算他尽量不让自己的仇恨牵连到冷遇,也不想看他为了这个魔女失魂落魄,沧冥四月绝非善类。他还在思索着如何劝诫师弟,敲门声蓦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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