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月在回廊新月如钩 >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这个时间会来找他的,通常只有冷遇。

风无忌并未多想,未披外衣便走到门边,打开房门。

——丝丝?

门外的人让他一怔,这么晚……

“丝丝,有事?”

她此刻的形象着实让人感到莫名,一身轻装便衣已经毫无淑女风范,还高高挽着裤腿穿一双木屐,露着湿漉漉的脚丫子,袖子撸起,一双手同样湿嗒嗒的还粘着可疑的碎草叶。

“风无忌,快来帮忙!”丝丝拉起他就走,风无忌想起自己此刻只穿着底衣正要开口回去拿衣服,丝丝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念道:“你一个大男人还怕什么,三更半夜的谁看啊!”

原来她也知道现在是三更半夜,很好。

虽然很想说教一回,只是想起丝丝在黑目山长大,在山上的那些日子哪里有什么男女之妨,三更半夜陪她在药房里胡闹也是常有的,如今丝丝人是长大了,这习惯还是没改,便不再多说什么。

丝丝拉他进了自己房间,他才感觉有些不妥。

“丝丝,你要做什么?”

“收利息。”她转回身,笑吟吟的看着他,“呐,你欠我一条命呢,我也不急着要你还,但是先收点利息不过分吧?”说着眼睛还在风无忌身上飘来飘去。

——既然[以身相许]可以有两种意思,那么[收利息]自然也还有另一种含义。风无忌既然说过[随你],这收的是哪一个利息就有待研究。不过这个悬念没有持续太久,风无忌已经看到房内摆放的大浴桶,水几乎是碧绿­色­,漂浮着一层厚厚的碎叶子。

如果只有一个浴桶,悬念将继续悬下去,但是看到里面那些药草叶子——艳遇变成惨遇,桃花运转了狗屎运,就是这么一回事。

丝丝依然笑吟吟转身去端了一碗热汤药来,“无忌哥哥~来~~趁热喝~~”一如五年前每一次连拐带骗哄他喝下那些古怪的不明汤药。

趁他端过碗喝下药汁,丝丝殷勤的替他宽衣解带,轻车熟路。她做得太熟练,熟练得让人不得不在意。

“丝丝,你经常在做这种……?我是说……”

“是啊。”

……这种时候你可不可以就不要这么默契了。“你……”

“我常常都在帮小九泡药浴嘛……”

“小九?”

“哦,我照顾过的一个病人。中了毒昏睡好多年了,只能我来动手嘛。”丝丝回答得漫不经心,已经脱下他的上衣,只留了裤子便推他进浴桶。

“这些事让弄弄来做不就好了?”

丝丝一顿,讪讪一笑,“弄弄……嗯,这几年没和我在一起啦……”

“怎么,他不在山上了么?”

“唔……嗯。”隐瞒的事情多了,果然要扯好多谎……丝丝含含糊糊的应过去,拿了条毛巾沾湿在他胳膊、后背用力的搓。

——这药浴也附带搓澡服务么?

风无忌不知丝丝方才给自己喝的是什么东西,体内仿佛有一团热源不断膨胀,加上丝丝将皮肤搓得火辣辣的又痛又热,感觉某些东西要从每一个毛孔里溢出来……

身体在起着细微的变化,这种尴尬而令人难以启齿的变化丝丝显然是知道的,却全然不放在心上,专心的搓着他­祼­露在外的皮肤,好像这仅仅是一个大夫面对一个病人,或者说……一个研究狂观察着试验用的小白鼠,全无杂念,令人无端的感到挫败。

风无忌皮肤赤红,只能按耐着燥热,不断的告诫自己静下心来。丝丝搓着他的皮肤,不时地将浴桶里滚热的水撩泼到他身上,偶尔彼此间的皮肤轻触,引得水里的身躯微微僵硬。

“哎,原来你是个处男哦。”

石破惊天的一句话,炸雷一样就从丝丝嘴里突然蹦了出来。

卓、丝、丝!—— 一道刀子样的目光扎了过来,丝丝吼吼的向后一跳,被那犀利的目光扎得丝毫没有心情去看风无忌呼啦从水里露出的­精­炼身材——

“那那、啥!你别过来——我说的是真的啊,你明明是红的,处男都是红的嘛……”

什么红……风无忌偶然瞥见自己的皮肤,竟然全身熟虾子一样红得异常,就听丝丝还在继续,“如果不是处男会变成紫­色­……喂,你别瞪我!——别问我为什么!我哪知道为什么,它就是这样,不然你告诉我为什么守宫砂就能验出是不是Chu女,一样的嘛,我哪说得清——”

“卓丝丝!!”风无忌低吼一声,“你先给我闭嘴!”

闭嘴就闭嘴——丝丝看着风无忌头痛恼怒的揉揉额头——她一个未出阁姑娘,怎么张口闭口Chu女处男的!

真是……被人发现是处男也不用恼羞成怒么,死要面子——丝丝依然嘀嘀咕咕。

“哎,你先从里面出来吧。”丝丝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外,这把刀子还真利,卯起来她也有点招架不了。

风无忌的火气终究是不了了之,面对丝丝只剩下无力感——他当然知道丝丝不会这么无聊为了查一查他是不是处男而费这么大力气折腾。可是这个丫头,着实让人无话可说。他跨出浴桶拿了旁边的衣服穿上,只见丝丝走近木桶,用手撇去水面的浮叶,那一桶碧绿此刻竟然变成了褐红。

丝丝抬起头,眼神古怪的盯着风无忌,突然问了一句:“你肚子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有什么东西?

风无忌皱皱眉头,总不会有宝宝吧!

(说笑,说笑而已……别认真吧……)

第二十八回

“你刚才喝下的那晚汤药,可以将体内的毒素通过毛孔少量排出,如果无毒,水不会变­色­,有毒则是黄|­色­,毒越多越杂,颜­色­越浑浊——好,我承认,这桶水会变成褐­色­,都是我当年­干­的,那些毒残留在你体内无法化去——但是,不该有红­色­!”丝丝抬头看着他,顿了顿,“跟虫脉有关吗?”

风无忌走到她身边,伸手轻抚她的长发,收敛了眼中的锐利,眼中浮起淡淡的温和,“丝丝,我说过现在不是告诉你的时候……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也许不多,至少……在这段时间,不要去想那些事情,好么。”

丝丝想要开口追问这句话的意思,风无忌伸出双臂圈住她,紧紧抱了一下,便迅速放开,拉着她推出门外。

“今晚,不要再问,睡觉去。”

房门在丝丝眼前紧紧关闭,丝丝怔怔看着被火烛清清楚楚照在房门内侧的影子,皱了皱眉头,高声道:“哎!这是我房间哎!!”

门里的人静静靠在门上,完全没有开门的打算。

丝丝那纤细温软的身子残留下的触感犹在,他已经不确定,到分别的那一日,是否真的还能够舍下……

——[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也许不多]这句话,丝丝没有追问。

他还是要去报仇的吧,听他这番话,似乎没有把握活着回来……如果聪明些,她该离远点。就像小时候和姿姿一起捡到的小狗,如果早知道它会死,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捡回来。一旦培养了感情再失去,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

她会意识到这个问题,说明她现在的确有投入感情的倾向……就算是身边的朋友和同学死掉,都难免伤心,她怎么能够容许一个已经有些“在意”的人死在她的面前?

丝丝这才发现,虽然自己来‘这里’已经十年,也算是一个江湖人物,看过不少死人和杀戮,却从来没有经历过身边有人死亡。——那个,卓姿姿不算!鬼知道那妮子死了没有,哪儿鬼混呢。

虽然不确定风无忌的仇人是不是跟沧冥水榭有关,但是她不会让他死……呃,尽量。能力范围之内的尽量。

丝丝开始了新一轮的大补计划,首先,要改善风无忌的饮食,身体补好了,死的机会也小一点。

一锅锅排骨、肥­鸡­大补汤端上桌来,风无忌的眉毛微微扭曲,问:“丝丝,一大清早的,你这是……”

“让你多张点­肉­­肉­啊,瞧你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看的人都不放心。来,把这个喝了。”一碗浓浓的参­鸡­汤递过去,她顺便招呼着,“冷二,你也来一碗……瞧你那什么样子,黑眼圈重得跟病鬼似的,哪里会有女人喜欢!”丝毫也没有自觉冷二如今的失魂落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丝丝毫不客气的落井下石。

“哎,冷二,你家后院那头牛卖吗?”

冷遇看了她一眼,“买牛?你买那个­干­什么,集市上有,家里的不卖。”

“我就看着你家这头壮……不然,卖我条牛尾巴就好。”

“……”冷遇寻思着这句话的意思,她是打算活生生的把那条牛尾巴割下来不成?“要做什么?”

“牛尾汤,大补。”

“……”

“……”

冷遇默默瞥了脸­色­木然的风无忌一眼,几口喝完碗里的浓汤,抹抹嘴巴抬ρi股就走。

“我有事出门去了!”

“慢走,加油哦~~”丝丝自然是知道他出去做什么,追女仔么,总要勤快一点的。哎,差点忘了,“冷二——你家那牛尾巴到底卖不卖啊?”再看去,哪里还有冷遇的影子?

桌上只留下风无忌,面无表情的将一桌饭菜倒进嘴里。在丝丝面前,他很清楚——不反抗就是最好的结果。

丝丝很满意的看着碗盘见底,转身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来,这个也喝掉,保准你身强体壮八头牛也比不上。”

还有什么可说……喝。

日子一天天过,看起来很轻松,悠闲,丝丝每日的心思无非是照顾着风无忌的饮食起居,其他的时间约个小会,牵个小手,跟寻常的恋人并无两样。

这日子的期限是多少?他不提,她也不提,丝丝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尽量用自己的方法给风无忌争取生机,各种补品,汤药一桶桶倒进风无忌的肚子里。五年前是她的药草毒方保了风无忌的命,希望五年后这个方法能够再次有效。

丝丝只是奇怪,那么多的补品膳食吃下去,风无忌那刀削似的身子怎么就不见长­肉­?

她的手不安分的在风无忌腰上捏捏,再捏捏……

“你在做什么?”风无忌拍掉身上那只不老实的手,丝丝纳闷的问道,“怎么你都不胖的吗?”

“……你很希望我胖吗?”

“也不是啦,如果长太胖,打不过仇家要逃跑的时候,岂不是飞不起来……”

风无忌又好气又好笑的敲敲她的脑袋——当他是什么,肥鸟么?

他渐渐收了笑容,显出些许担忧来,“这几天……师弟总是往外跑。”

“是哦……”不过看他那臭脸­色­,很明显每次都碰一鼻子灰就是了。

“丝丝。”

“嗯?”

“你不是想知道虫脉的事么?”

丝丝一怔,他……打算告诉她了么,已经到时候了?

丝丝缓缓转头看他,很想说如果他不走,她也不是那么想知道,但是,想必风无忌会笑着说[这样可不像卓丝丝]吧。

“其实我已经猜到一些……虫脉,是依附在体内的[虫]吧?”

风无忌淡淡点头,“确切的说,是虫巢。吞于腹内,遇到血­肉­便扎下根。虫巢本身就是活的,它的根须会蔓延在身体各处七经八脉之中,宿者无论是体力还是武功都会提升到极限……”

“副作用……我是说弊处是什么?”

“……”风无忌依然淡淡神­色­,却不打算说,“这个你还是不要探究……丝丝,现在就是我的极限。我一直在等,等虫脉将体力内里都提升到极限,就是说不管我再苦练十年还是二十年,我的武功修为和潜力最高只能到此。而且虫脉所能给与的支持终究还是有期限,现在就是复仇的最好机会,错过了,就更难……”

何必解释呢……就算不是因为虫脉的期限,他也是复仇心切,想要早一天解决这一切的吧。终究还是要走……

但是,她见识过虫眼,那传说中比虫眼更可怕的虫脉,它的[副作用]怎能不让她上心……

“风无忌,你……会活着吧?”

他笑笑,“也许。”

他过去真的是复仇心切,仇恨便是支撑他生命的全部,除此之外再无挂念,因而才能不顾一切……但是如今,他隐隐也希望,自己不曾服过虫脉。可是,晚了……

“风无忌!”

他的神­色­让丝丝没由来的一阵心慌,逼他直视她的双眼,“你现在不让我探究虫脉的副作用,我就暂时不问。但是别忘记我是卓丝丝,是银钩的徒弟,如果你平安报完了仇,记着回来找我,我不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

风无忌深深看她,轻声应道:“好。”

第二十九回

丝丝以为,至少,风无忌会来跟她告别。

但是这一天晚上他便不告而别,失去了踪影。直到冷遇拿着张字条风风火火跑来找她,“卓姑娘!”

丝丝回头时已经隐隐有所预感,平静的看着冷遇大步走近。

“卓姑娘,师兄走了!”

丝丝垂眸,半晌“哦”了一声,哦得冷遇满心的激动哗啦浇了一盆凉水。

……就这样?

——还怎样?

丝丝瞥了一眼那张字条,“他有什么话留下来么?”

冷遇点点头,已经被丝丝的态度感染,冷静了下来,“师兄嘱托我照顾你……他说卓姑娘你如果无处可去,就留在冷家庄,有我冷遇在,冷家庄也就是你的家,断不会缺衣少食。倘若卓姑娘有什么别的去处或者打算,自可以去做,不必等着他被他拖住,他若平安定会去寻你,有缘自会再见。”

丝丝点点头,心中暗道一声:骗子。

“卓姑娘,师兄不告而别单身一人就去复仇,我实在放心不下,无论如何我也要去找到他,师兄的家仇就如我的家仇,不管他同不同意我都会协助他,明天一早我便动身,不知道卓姑娘你的打算……你还是留下来吧,一个女孩子家独身在外总是不安全……”

丝丝轻轻摇头,“不了,风无忌其实是了解我的,他知道我不会被拘束在这小小的冷家庄里,所以才没有嘱咐我留下来。我也有我该去的地方,打扰你这么久,是时候走了……”

“卓姑娘……罢了,凡事当心,将来我助师兄报了仇,我们便去寻你。”

丝丝笑着点头,笑容有点僵硬,不过还好,她还能够笑得出来。

她出来也很久了,是时候回去了……小白莲还在等着她复命,不知道下一个任务是什么,小九也还需要治疗……真好,沧冥水榭有那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无论何时,她都有一个可以回的地方……

回去吧,回沧冥。

浓浓的白雾弥漫在四周,不似仙境,倒像在看一场无声的雾都鬼片,只有不时传来的中药味道让人知道这里还是人间。

院子里很静,静得感觉有些可怕,只有屋里偶尔传出一两声水声,轻歌,夹杂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

“……我爱洗澡皮肤好好~敖敖敖敖~~呐,你皮肤真不是盖的咧,好­嫩­好白哦……我爱洗澡乌龟跌倒~~哎,其实我能做的也都做了,算不得薄情了吧,毕竟是人家的私事……我对他也算不错了你说是不是……你倒是说句话嘛,总我一个人在说……不过不说话也好,比你那兄弟一开口就惹人生气强,要不是长这么像真怀疑是不是一个妈生的……小九最乖,我要给你搓前面喽~不是占你便宜哦,别赖着我~~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你个女人有完没完!”门外一个隐隐含怒的声音Сhā进来,“泡药浴就泡药浴跟小九胡说八道些什么,敢对小九动手动脚我废了你!”

丝丝瞥一眼守在门外‘监视’她的暗红­色­身影,“切~”了一声,“怎样,我和小九说话关你什么事,大不了不泡喽,治不好小九可不是我的错……”说着还用里的往‘下面’搓了搓,“这药浴就得这么搓知道不,效果才会好~~”

搓啊搓,搓啊搓~~无视门外的风残月咯~~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瞅瞅浴桶中双目紧闭白皙诱人的小九……这孩子,好漂亮~好清纯~好想扑上去~~

“喂!你在看什么?”风残月煞风景的轻蔑一笑,拿了大浴巾将小九一包,抱出浴桶。一模一样却气质截然不同的两张脸,放在一起,真是让人不YY都对不起这幅画面。丝丝看着风残月将小九包裹得严严实实一丝不露抱回房间,耸耸肩——小气鬼。

她回到沧冥水榭继续给小九‘治病’已经两个多月了……这两个月难得笑无情还在对青龙剑的兴头上,没有突发奇想命令她去寻什么新东西,她便暂时留在水榭哪里也不去。

这两个月来,已经完全没有关于风无忌的消息,也不知道那厮仇报了没有,人还活着没有。她每日给小九治疗,守着小九,说说话,心无杂念,日子倒也好打发。

她刚换下溅湿的衣服,便有门人来报,“新月姑娘,公子请您过去。”

“这就去。”她整了下衣服,去见笑无情。

白玉高台,古琴美人。

层层莲白的重纱在身后展开,笑无情单手支着下巴,露出白玉似的手腕,另一只手在古琴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声声都撩在人心上。他似乎淡淡的有些心不在焉,妖也似的面容,仿佛随时都会羽化升仙了去,然而妖依然是妖,优雅妩媚,透着无尽妖娆。

丝丝走近,他才缓缓挪了视线,望着走过来的纤然女子,悠然一笑。

丝丝心里微微跳了跳——祸害。

“新月,你回来多久了……我有些记不清呢。”他的手指仍旧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琴弦,那琴声,却比不上他水晶撞击般的嗓音。

“两个月。”

拜托,这位美人小哥,人家我还沉浸在少少离别的失落里,别这么快就来挑战人家的意志力……55好歹让我在悼念个把月……(悼念——某些人还没死呢!)

“是么,已经两个月……”笑无情显出些许刻意的困惑,那微微困惑的表情散发着致命的诱惑。“我可是一直在奇怪,新月怎么没来跟我讨赏呢。”

丝丝那摇摆不定眼见守不住防线的心被哗啦倒下一盆冷水——对,她的确是忘记了,忘记讨赏没什么,但是一旦这个人­精­从这里发现什么不对劲……姐姐不过开了个小差又不是劈腿,你鼻子不用那么尖吧……

“是小九的治疗情况有点进展,我不过想趁热打铁,一时没­精­神分心……”

担心什么来什么,果然笑无情仍旧挂着那些许的困惑,微微笑道:“是么,原来是小九……我还以为,你在外面遇到什么事……或者什么人分了心思呢。”

“……”

笑无情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丝丝还没想好扯什么来说,就见笑无情似乎放下了这个话题,随手弹了几声琴……她约摸笑无情应该是会弹的,不过还从来没有听他弹过,短短几声,听起来水平还真是不赖。

笑无情不过弹了几下便停下来,面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只是淡淡说:“这琴,是刚派人寻来的一把古琴,价值不菲。只是,这琴未必古老的就是好的,再怎么调,音­色­仍是差些,还是比不上现今的­精­工巧匠做出来的名琴。”他稍稍挥手,吩咐旁边的人,“换了。”

丝丝低下头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总感觉事情有点不对,笑无情今天怎么比平时还神神道道的。

不一会儿便有人将琴换了,一把新琴摆在笑无情面前,他拨了几下琴弦,叮叮淙淙,宛若清泉风铃……丝丝一惊,琴音听来却是耳熟,抬起头来一看,果然冷家庄时在风无忌房间里看过的那具琴!

第三十回补完

丝丝一惊,抬起头来看,果然冷家庄时在风无忌房间里看过的那具琴!

笑无情依然笑得淡然而优雅,轻声问,“怎么,为什么这样神情……你喜欢这琴么?那便送你,想来这琴的声音也是极配你的。”

“不用了……您老看上的东西,我一个小小的侍女哪儿敢……”

笑无情轻笑几声,缓缓道:“无妨的,不过是一把寻常的琴罢了。纵是音­色­好些,有点名气,终究是不值什么钱,不过是个玩物。你要,便拿去,别太当回事就好。”笑无情随手把琴往前一推,起了身便离去。丝丝已渐渐透出冷汗,笑无情果然是知道了些什么,只是不知他知道多少……不,看来,知道得不少。

笑无情留下丝丝一个人在那里冒冷汗,自个儿甩袖子走了。才离开不远,便有门人来报——有人闯入水榭,已入第一道门,伤了弟子数人。

笑无情微怔,转而嗤地一笑,“想不到还真有人能够找得到水榭所在,通知缺月候在第二道门处,倘若他们过得了第二道门的玄阵,我便亲自去见一见。”衣摆在白雾中一转,向着沧冥的大门走去。

自那一日离开冷家庄,已经过了两个月。

风无忌用了两个月时间才找到他的仇人所在,因为江湖上从无人知沧冥水榭的确切位置。笑无情虽四处招摇,却只在各处行馆大开门户,唯有沧冥水榭的位置神秘莫测。

他用了两个月找到水榭,而寻找水榭的线索却用了他三年。

沧冥水榭依山而建,山呈弯月形围拢在水榭背后,前方是宽广湖泊,三面环水,湖上搭建宽敞桥台,直通湖畔。那山,少树木多光­祼­白岩,看起来如同雪山一般呈现白­色­,水榭建筑亦是白玉为主,湖面白雾浓重,从外面看来,长长的桥台远远隐没在雾中看不到尽头,水榭就如同搭建在湖中央,亦如通往世外仙境。

这样一个宛如世外桃源的所在,竟然是魔道邪门的巢|­茓­所在。

第一道门,为无形门。设在湖畔桥口,十数白衣门人隐在四周,一旦有身份不明的人物靠近,一律杀无赦。

此刻白­色­的石板地面上,数具白衣尸体横倒地面,白石,白衣,全都戴着白­色­的面具,看起来个个一模一样,只有鲜血殷红刺目,流淌开来。十数具尸体一般模样,看起来仿佛死的都是同一个人,同一人化作十数个,场景甚是诡异。

风无忌平复了一下气息,冷遇此刻就在他身边,少少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

风无忌有些担心,冷遇的伤虽然不严重,但是伤在腿上,恐怕影响行动。他也曾几次想要劝说冷遇回去,只是这个人属牛皮糖的,并且不可否认,如果没有冷遇的帮助,只凭他自己,恐怕没有这么快来到这里。

“你的伤不要紧吧?”

“没事,小伤而已。”冷遇眦了眦牙,倒似比他还急,“我们快走吧。”

风无忌略略沉吟,他虽想让冷遇处理下伤口再走,但这里着实不是休整的地方。前面不知还会发生什么,两人正要继续走,冷遇的视线向后一扫突然顿住,“师兄……”他用手指了指,风无忌循着他手指的方向转头看去——方才的尸体竟然不见了!

洁白的石板地面上光滑平整,连一滴血迹也无!

冷遇感到自己背上的汗毛凉飕飕的竖起一片,真见鬼了!

两人沉默的对视一眼,这个地方着实诡异得紧,然而他们现在也没有时间探究,更没得选择,一同迈上桥台。

从桥台的入口看去,这似乎是一条笔直的桥面,两旁有扶栏,远远的深入雾中。他们越向前走,身后的岸就越远,便也消失在百雾里,天地间除了雾,仿佛什么也没有。走了许久,仿佛走不到尽头,无论走多远都是同样的百雾,同样的石雕扶栏,他们隐隐觉得不妥,就算这个湖再大,走了这么久,也应该走到了湖中心。

“是奇门玄阵。”风无忌蓦地停了脚步,隐约知道就算再怎么走下去,也走不到尽头。

冷遇对此并不十分了解,问道:“我们要不要先退回去再做打算?”

风无忌微微摇头,“恐怕……回头也是一样情形。”

他们该怎么办?前后都是路,但都是走不出去的路。难道要困死在这里?

风无忌站定,向远处看了看,沉思片刻。

“过去……在黑目山的时候,我也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形……黑目山四周有一片林子,常年瘴气环绕,进入林子的人无论怎样走都走不出去,即使是朝着同一个方向直走,也最终会迷失。”

冷遇这还是第一次听到风无忌说起关于黑目山的事,想到丝丝是黑目山上下来的,不由叹息道:“若是卓姑娘在此便好了,她定然知道该如何走出去。”

“她曾经跟我说过,那根本算不得什么阵法,充其量不过是障眼法。”

“这怎么说?”

“那林子布满瘴气,数十步之外视线便模糊不清,靠的不过是树木之间的排列和高低错落,让人有自己在走直线的错觉,实际上却早已经偏离,走上弯路。并且树林的稀疏自然的形成一种暗示,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按照引导不停绕着错综的圈子……这桥,根本不是直的!”

冷遇微愕,向前路看去,分分明明的一条直直的桥。“这要如何做到?”

“这真的要谢谢丝丝了……黑目山的林子她曾经给我详细讲解过,如果将这里与黑目山的林子重叠,这里的浓雾,比树林的瘴气更甚,我们根本看不清十数之外。而且若照树林的排列,这里两边桥栏必然不是同样高度,而道路的细微弯曲和两边桥栏高度不同让我们的眼睛产生错觉,误以为这条路是直的……恐怕,在这浓雾的掩饰下,这座桥本身就如同迷宫,错综复杂,我们却只能看到眼前这一条。”

冷遇稳了稳发晕的头,痛苦道:“这下该怎么办,就算知道了原由,看不到路,我们依然走不出去……”他的话音刚落,浓雾竟然渐渐散去,变成稀薄的一层,视线忽然之间清晰了许多。两边的桥栏仿佛随着浓雾一起隐退,竟然消失不见,脚下变成一片平整的地面,白洁光滑,明镜一般铺盖着浅浅的一层水,湿了鞋底。

他们刚一走动,地面的水波便荡漾开来,宛若被碰散的镜面,顿时有虚幻的影响在脚下不断变换,破碎,聚拢,如同涟漪……

第三十一回

风无忌忽然冷冷一瞥,“姑娘,你还是出来吧。”

但见脚下涟漪倒影之中一位白衣女子若隐若现随着水波聚散,只见到倒影,却未见人身,冷遇警觉地四下张望,在他们十步之外的正前方却突然出现一个女子,宛若从天而降,又似一直都站在那里,两人竟都没有看到她是何时到来。

那女子同样一身白­色­,只是比寻常门人质料更好,­奶­白­色­的轻纱如同将要融在这薄薄的雾里,显得虚幻。随着雾越来越淡,她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她的脸上并未戴与其他人一样平板的白­色­面具,仅仅蒙了一层面纱。纵然看不清面目,冷遇却不会认为这世上有更多的人拥有这般卓卓而曼妙的身姿——

“新月!?”

女子对冷遇的声音恍若未觉,略略一礼,漠然道:“恭喜二位参透迷桥,公子正在等候二位,请随我来。”她的嗓音淡淡的,透着渺茫,这般声音冷遇怎会听错?然而此时,他们是敌非友,或者对于‘新月’来说,他们从来都[非友]。

女子不理会二人反映,自转了身前行而去。她的脚步很慢,身形移动却不相符的异常快,随时都会消失在这淡淡的雾里,冷遇和风无忌只能紧紧跟着,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

脚下的涟漪随着每一步落下而不断扩散,倒影中仿佛有千百白衣人飘忽而过,又随波散去,宛若百鬼夜行,让人遍体生寒。

风无忌突然有种莫名的强烈感觉,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心里突突的跳,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前方女子身影倏地消失,两人脚下一顿,警觉起来。

刹那间四处竟有数个相同女子的影子袭来,虚虚实实远远近近,似乎随时都会从各个方向同时出现又消失不见,让人无暇招架——

不过百招,他们还丝毫把握不住对方攻击的方向,已经有数剑擦破皮­肉­。

冷遇看着那伤口,原本不忍对那女子下手,此刻却突然反攻。风无忌略略不解,冷遇道:“她不是新月。江湖皆知新月的佩剑乃是如钩,并且从不使用别的剑。如钩锋刃独特创口上会被剜下皮­肉­,但是这个伤伤口薄细,必是把极薄的剑!”

但是……这个女子的剑法确与冷家庄盗剑那一晚的“新月”有说不出的相似。她们本是同门,应该没什么好疑惑。可是风无忌心中越发忐忑,突突跳得紧,眼见女子再次自雾中消失,脑中突然闪现一个画面——

他看到少年走到蹲在地上的女孩子和小娃娃身后,[在玩什么?]

[镜子迷宫。]

[镜子迷宫?]

[对,我家乡游乐城里常有的把戏——别打岔,我和弄弄正研究着呢。]

[这个……要做什么?]

[障眼法。]

[像迷林一样?]

女孩子抬起头,冲他露着牙齿一笑。[有兴趣?来,我掩饰给你看。]

女孩子简单的用三面小铜镜放在等三角的位置,中间放一个小木人,镜中便有数个木人重重叠叠,小娃娃帮忙,他们一起分别转动不同的镜子,间或拿走一个,影像的变化令少年略略想到了什么。

[只是这个铜镜不够好,如果有玻璃镜子,效果更是不同。]

[何谓玻璃?]

[就是一种像水晶一样的东西,透明的,薄薄的,做出来的镜子连连上的毛孔都能照出来,跟面对真人一模一样——你不懂的啦,就当它是水晶琉璃镜好了,如果我能想办法做出镜子,再多加几面,配上适当遮掩视线的烟雾……嘿嘿嘿……还怕银钩老头儿不着道?]

一旦了解了这个‘阵’的效果,不难想到在不知情的人眼中会是怎样可怕的一种情景。

[这……是你想出来的?]

[借鉴,借鉴而已……]

[这个一旦流传到江湖……]

[不会啦。这个镜子迷宫只有你我,弄弄,和银钩老头知道而已,弄弄最听我的话,不会乱说,老头又常年不下山,你不说,江湖上谁会知道?]

——江湖上谁会知道?

风无忌蓦然惊醒,看着薄雾笼罩的四周,这是何种巧合……迷桥(林),镜子迷宫……丝丝过去那三个月跟他说过很多东西,但这两样竟都在其中!

难道黑目山跟沧冥水榭有什么关系?

他压抑住自己的思绪,沉静道:“姑娘不必故弄玄虚了,这镜子迷宫的把戏说穿了,就没什么戏可唱。”——不过是借着薄雾掩住镜子,不断的变幻角度,且不使他二人映入镜中……他们看到的全都是虚影,那女子只需要在别处晃几个虚招,然后突然出其不备的攻来。

他的话说完,雾气又散了些,视野已经开阔许多,果然有几面巨大的镜子缓缓撤入地下的暗格内。

——水晶琉璃镜。透明的,薄薄的,照出来的跟面对真人一模一样……有人做成了么?

视线越来越清晰,只见前方远处,一道大门耸立面前,大门缓缓而启,从其中走出来的人一身层层叠叠的莲白长袍拖曳,眉目优雅清濯,却透出妖异的邪气,似仙,更似妖。

——笑无情!!

风无忌一瞬间双目如刃,生生的扎过去,恨不得将他万箭穿心!

笑无情悠然的微微挑起下巴,半眯着眼睛打量了风无忌一眼,在他刀子一般的目光里好似浑然不觉一般,优雅依然。

“怎么……看起来,阁下似乎不是来找碴儿的。”说的也是,谁家来找碴儿还特地费这么大功夫找到沧冥水榭里来?

“笑无情!我要你为我风家满门偿命!”风无忌狠狠盯住笑无情,他却只是漫不经心的弹了下衣摆,“风家?哪一个风家?”他看了一眼身后跟随的寒水月,后者一脸黑线——笑无情绝对不是在故作姿态想要气人,他是真的不记得了。灭了人家满门,然后转个身自个儿就忘了。

不过对他来说,你是来找碴,来挑战,还是来报仇都没有什么区别。他浅浅一笑,对风无忌道:“你看起来还不太懂得沧冥水榭的规矩,不管你的动机为何,要跟我交手,就先打败我的护卫。”他勾勾凝脂般修长细滑的手指,一个白衣女子从天而落,正是方才雾中蒙着面纱的女人,一柄长剑在她手中,薄而透,细长锐利,滴血不沾。

冷遇清楚地看到那把剑,低声对风无忌道:“碎烟——她是缺月。”

只是现在无论眼前的是什么人都跟他无关,不管有什么挡在他面前,他也要神挡杀神——他的目标只有笑无情一个!

笑无情此刻却微微怔,手指勾勾,再勾勾——怎么只勾出一个?

他又看了眼寒水月,“那两个呢?”

“风残月正在往这里来,新月那边还不知道有人闯入。”她有那个心思管这些么?早让那具琴吓懵了。

“叫她来。这种热闹少了人怎么行。”

这厢窃窃私语,那边缺月早与二人交起手来。

第三十二回

沉重的门再次开启半边,一袭暗红颓颓散散的从里面走出来,看了眼四周情形,一见风无忌和冷遇,嘴角微微一挑勾了个冷笑——老熟人么。

见是他们两个,他­干­脆往门上一靠,一点也没有出手的打算,等着看戏。

笑无情不愠不火的看他一眼,风残月挑眉看回去,“要帮缺月的忙找新月来,我不去。”

交手数十招,冷遇出手有些急切,招招都向着缺月的面纱下手。风无忌知道他的心思,就连他也越是交手便越心惊——那一晚带走青龙剑的,究竟是谁?眼前的这个女子,究竟是新月还是缺月?

风无忌和冷遇交换一个眼­色­,两人交错而上,风无忌挡住她的剑牵制身形,冷遇猛地用剑挑开了面纱——

他脱口唤道:“新月!”一时间停下了攻击。

不远处的笑无情一声轻笑,缺月也收手,落在一旁。

“缺月……你们认得?”

缺月微微低头,脸侧向笑无情,但依然注意着风无忌和冷遇二人动向,“是,见过数面。”

“哦……?不过我倒不知道你没事儿顶着新月的名玩儿呢,还是这二位的眼神如此不济,连大活人也能认错?”

“缺月不曾自认为新月。”只是没有否认罢了。

“你真的是缺月!?”冷遇上前一步,“那新月究竟是谁!?还是从一开始就是你!?”他心里一乱,那个让他一见钟情的女子究竟是谁!?可笑,他竟连这个也不知道!

缺月沉默不答,他稳下心神,看了一眼风无忌——罢了,他的感情已是这么荒唐,连中意的人是谁都弄不清,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师兄的仇!

他对风无忌使个眼­色­,风无忌不动声­色­缓缓眨了下眼,两人突然一起发动箭一般飞出去,冷遇冲向缺月拦住她的动向,风无忌便直向笑无情而去——

笑无情动也未动,缓缓勾了嘴角看风无忌的剑瞬间逼近,风无忌不信他会老老实实被杀,他的心却猛地一跳,那惶惑的预感再次席卷而来——转眼剑锋已至,笑无情依然眼睛也不眨,此刻大门上方却突然一道白­色­身影翻下来,剑光一闪,风无忌的剑“叮”的一声被隔开来。

身影落地,一身白纱飞扬纤纤而立,锐利的长剑微勾,直指风无忌。

四目相对,风无忌瞬间惨白了脸­色­——“丝丝!”

卓丝丝只是来打发不要命的闯入者的。

这种活儿在行云别馆她每天都要都要­干­个三五回,虽然每次来人不同,但都大同小异没什么创意可言。所以,她这次依然抱着早打发了早了事还要回去给小九扎几真的想法,像平时每一次‘­干­活’的时候一般心态直接迎了出来轻车熟路挡掉笑无情面前一剑。

可是,她没想到会见到风无忌。

她的剑,还虚指在风无忌的胸口,时间却停了。

这一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过去的一切,怀疑过的,不想怀疑的,都因着此刻站在这里的丝丝一并揭开,再无一丝自欺欺人的余地。

“呵……这位风公子还真是交友广泛,没想到不仅与缺月相识,连我的镇宅之宝也认得。”笑无情的声音不合时的响起,带着冷冷的笑,似乎不怎么高兴。

……她什么时候成狗P‘镇宅之宝’了?

丝丝觉得他根本就在火上浇油落井下石。

笑无情还不满足的补上一句:“哦,对了,她叫新月,不叫丝丝,麻烦这位不要乱叫。”

——新月!

风无忌紧紧盯住丝丝,满眼的无法置信,如同一条鸿沟生生的隔在两人之间。眼中的震惊转浓,最终浓腻成无法挣脱的伤痛。

“你……是新月!”

“是。”丝丝迎着他的目光,眼中已无惊讶和愧疚——笑无情把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还落井下石埋了哪怕一点点出现希望的可能,彻底绝望以后,丝丝也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你让开。”

“不。”

“丝丝,别逼我出手!”

“你要出手就出手,如今还废话作什么,只要我在这里,就没人能动笑无情!”

笑无情在风无忌杀人般震怒的目光里满意地勾了勾嘴角,不过还有一点小小的不足,他的记得事后教育一下新月别在外人眼前连名带姓的直呼,怎么说也得叫个主子,不然像平时叫公子也成。

风无忌攥着间的手关节泛白,那双眼睛在如刀般锐利的目光之下,分明有着一道撕裂的口子,他是不是很痛……痛得连血也流不出来,只能流进肚里……

丝丝的手有些握不住如钩,是了,她这只爪子,早已经投敌叛国了。她拼命的去想,不知道如果这只爪子公开反了,她的左手能不能使好剑……她拼命胡思乱想,依然阻止不了那些画面进入脑海……

当年那个宛如学堂中走出来的清秀少年,重逢时如刀一般尖削冷刻的男子,他的冷漠,他的苦楚,他的脆弱,还有惊鸿一现和如春风的笑容……投降给他的明明只有爪子,为什么她的心在痛?她的心早已经卖给小白莲……不,不是卖,是无偿大奉送,还赔本倒贴苦力……属于小白莲的东西,怎么会为风无忌而痛?

风无忌看不到丝丝的心,但是看得到她犹豫的手。他的眼神有着片刻的缓和,就算她是新月,是笑无情的手下,毕竟也是丝丝。小卓可以是假的,但是丝丝不是,从五年前她就那么真实的活在那里,从未改变。

他突然眼神一凛,不再看丝丝,提起剑直向笑无情袭去,丝丝欲拦,然而他对于丝丝的攻击丝毫也不防备抵抗,仿佛要舍了这一条­性­命给她,只为杀笑无情。

丝丝的剑每每将要刺中,终是擦身而过——

“风无忌!!你不要再找死了!”她终于看不下去几乎用身子挡在他的剑路前,风无忌终于停下动作。“丝丝,你不要妨碍!风家满门的血债,我定要杀了笑无情来偿还!”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你说过那是十年前的事,那时候笑无情也不过是个少年,怎么可能是你的仇人!”

“我全家都是被沧冥水榭杀的,而十年前沧冥水榭里做主的人,就是笑无情!还会有什么误会?”

丝丝看向笑无情,似乎要从他那里求证,笑无情注意到她的视线,笑笑,“也许。”

——怒了!

“你能不能认真一会儿!?”

怎样算认真?他一直都很认真的呐……不笑就算认真了么?

笑无情颇合作的收了笑容,似笑非笑道:“只要是得罪了水榭或者对水榭有害的,我自然都要除去,这种事情我做过不少,难道要我一个一个去记这些人姓甚名谁因为什么而被杀么?”

风无忌因他的态度眼中冰冷的怒火骤升,“既然这样,你就为风家七十三口偿命!”

“风家七十三口?”

风残月低低而微哑的声音突然Сhā进来,细细摩挲一般,他看了看风无忌,忽而一笑,“风家?无忌公子?——风无忌?”低低的笑越来越剧烈,渐渐笑得双肩发抖,最终放声大笑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声中浓浓的嘲讽,和悲悯。“原来……你就是风家逃掉的那个小少爷……”

风无忌瞳孔一缩,所有的人都看着风残月,笑无情也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知道?”

风残月一气笑够了,才微微露出不屑,如同看一只蝼蚁一般看着风无忌,“自然知道……公子你便是那种贵人多忘事……风家七十三口,不,是七十二口——不就是公子捡回新月的那个‘风家’么?”

第三十三回

“风家七十三口,不,是七十二口——不就是公子捡回新月的那个‘风家’么?”

那一日,只有黄沙灰土和­干­涸发黑的血。空气里浓浓的血腥气和尸臭熏得她想吐,一个七岁的身体,满身的血早已经染透了衣裳,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她掀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尸体才站起来的,那女人紧紧抱着她,尸体早已经冷了。她茫然的望着四周,只有满地尸体,和血。

然后,她遇见了十五岁的小白莲。

丝丝盯着风残月,她感到自己的心里很静,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能听懂,可是,却都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风残月的视线在她和风无忌身上一转,­阴­冷笑道:“没想到风家的少爷竟然还活着,难得你们风家的最后二人重逢,我是不是应该说一声‘恭喜’?”

风无忌的身子一晃,手中的剑险些跌落,在最后一瞬间手指自动握了回来。他的视线缓缓移向丝丝,“……丝丝……丝弦?”

风丝弦。

丝丝有一瞬间不敢面对,最终还是抬头对视——他的眼底一团漆黑,完全没有兄妹相逢的喜悦,有的只是死寂一般的漆黑,和绝望。

是了,这眉,这眼……不说话的时候,便有五分像……像娘……她是妹妹,不是么……

妹妹……他是不是该高兴?她活着,他的[妹妹]。

胸口一阵沉痛的闷,喉咙处一口滚热的甜腥,方才流不出的血,终于无处安置,一口涌了出来——

“风无忌!”

“师兄!”

他摇摇头示意冷遇不用过来,站稳了身形,重新看着丝丝……他想笑,笑容凄惨。真是天大的‘惊喜’,他的妹妹还活着,却被自己的仇人养了十年!当真是天要灭他风家!

丝丝突然害怕风无忌这样的神情,心里一阵发慌,慌得发疼。她转身,对风残月道:“你可不要胡说八道!我知道你一向跟我不对盘,可这件事不是可以胡说的!这些事情,笑无情都不记得,当时不在场的你又怎么知道!”

“嗬,”风残月自嘲冷笑一声,望着丝丝,步步欺近,“我怎么知道?当时我不在场?——我以为你是太聪明,这么多年才故意不提,想不到你是真的忘记了。我若不知道,还有谁会知道?当年,领了命带人去追杀风家的,就是我。公子可以不记得他下令杀过的人,人家说杀人若如麻,多得数也数不清,可是我却记得——我杀过的每一个人,我都记得。”

丝丝看着依然近到眼前的风残月,突然明白,他说的都是事实,绝无虚假。他就是要说出真相,让每一个身在真相里的人,都分享折磨。

一切,再无余地,可以容纳奇迹。

“风残月,我真的越来越讨厌你。”

风残月的笑容,忽然浓艳如花——“彼此彼此。”

第三十三回(补)

风无忌看了眼风残月,他要杀的人又多了一个—— 一个下令,一个动手,灭了风家满门的仇人!

他抬起没有握剑的那只手用衣袖擦去嘴边的血,他四周的空气在变冷,一点一点,如同仇恨的火焰渐渐没有了温度,却冰冷的逾燃逾烈。

“丝丝……过来!待杀了笑无情和风残月,跟我走!”

丝丝缓缓回过头来,眼中有痛,有怜惜,却毫无犹豫。她轻轻摇头,“我不走。我是沧冥水榭的人,以前是,以后亦是。”

“丝丝!他们是你杀父弑母的仇人!”

丝丝的声音很轻,听起来那么遥远,却又字字清晰:“那些事情……我不知道。对于我来说那些都是没有经历过的,我所知道的,就是这十年来水榭给我的安定。如果当年笑无情没有捡我回来,我根本不知道会在哪里漂泊,是否还活着,我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也许早沦为汝奴,何来今日这般随心所欲无忧无虑的生活。给我新月这个身份的是笑无情,送我去黑目山学艺的是笑无情。你说我和过去一样没有变,是为何?因为我没必要变,我的生活很安逸,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我有足以自保的才能,还有整个沧冥做后盾,无论有任何危险只要躲进沧冥就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我,而风家,从未在我的生活里出现过,你们说的那些,都是别人的故事。”

风无忌的拳渐渐握紧,眼瞳越发深邃漆黑……

“这些都是因为他们灭了风家!如果爹娘活着,你依然是风家最疼的小女儿从小衣食无忧!何必在这里当什么沧冥新月过这江湖舔血的生活!?”

丝丝只是苦笑,不去反驳。因为她无法说明——倘若那些不曾发生,风家没有灭门,风丝弦没有死,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是在车祸中死去,还是在另一个人身上复活?那又是怎样一种未知……这些,风无忌不会懂。

她缓缓地举起了剑,再次对准风无忌,“其实,我还是很高兴在这无亲无故的世上能有一个[哥哥],只希望不是你。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多说无宜,你还是离开吧。你杀不了他们,不如现在离开,留一条命,给风家留一条血脉。”

风无忌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不懂丝丝究竟在想什么,但是她的决绝,却看得分明。如同一把利刃生生的割裂了半边身体,血­肉­模糊,从此再无瓜葛。

身后响起笑无情淡淡的声音,“沧冥水榭自来有来无回,何况他伤了这么多人,又是沧冥的隐患,我会放他走么?”

丝丝猛地转身剑锋远远指向笑无情,如同悍­妇­拿着一把菜刀指指点点,吼道:“别给我废话!今天谁也别想动他!你别忘了还欠老娘一个赏,我就讨了他的命,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就闭上嘴今天人我放定了!有什么后话老娘回来随你处置!”

笑无情半眯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危险,连寒水月和缺月都不禁替丝丝捏了一把冷汗,许是那句:随你处置。也许是笑无情根本没把风无忌放在眼里,终于冷冷哼了一声不再开口。

第三十四回

丝丝转回身,只见风无忌眼底漆黑已然不见一丝情绪。她知道,那已是他最后一层保护,她不忍心破坏这最后的屏障,无法想象那后面是怎样血淋淋的景象。

风无忌只感到胸腔里有东西在翻涌,狂乱的膨胀,却无处发泄。他只想找一个人打到你死我亡血­肉­模糊,让血­肉­的痛冲缓胸口的翻涌,丝丝仿佛能够懂得他的感觉一般,突然间提剑袭来。

他几乎不曾犹豫,立刻迎击。

冷遇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情况会发展到这种地步,面对那两人,他无法Сhā手。

然而在丝丝动手的那一刻,他分明看到丝丝有意向他看了一眼。他一怔,看到丝丝接下来的行动,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出手极快,有招而无力,似乎每一步都在将风无忌从这里引走。冷遇看了眼缺月和其他人,见无人阻止,转身追了出去。

丝丝将风无忌引离原处,走了很远才突然收招,风无忌蓦然惊醒感到方才仿佛被靥住了一般,眼中什么也看不到,直到此刻才明白丝丝的意图。他的眼神沉下来,低声道:“你何必引我离开,难道你认为无法报仇,我还会怜惜这一条命么?”

“就算你想死,我还不想你死。你就当我自私,但是我不会让你再回去。”

“若我要回去,你认为你拦得住我么?”

“若新月想要拦着你,你认为你有机会回去么?”

风无忌突然一阵虚脱,手中的剑也掉落地上,一手抓紧前胸衣襟,一阵窒闷——“你——!?究竟是何时……”

丝丝微微苦涩浅笑,“新月如果要对一个人下毒,又怎会给人发觉的机会?”

风无忌刚想要运功,内力却仿佛被打散了一般,提不起丝毫,头脑间渐渐恍惚,只剩下丝丝的声音……

“你不必抵抗,这会毒已经走遍了你的七经八脉,就是运功也来不及……风无忌,你远远的走吧,就当卓丝丝薄情,就当风丝弦早已经死了,这一次分别……我们真的不要再见了。”但愿老天这一次能够听得到她的话,从此相忘于江湖。

风无忌的身子倒了下去,丝丝走到他跟前跪坐在地上,抽出帕子一点点去擦他嘴­唇­上残留的血迹。这剑眉细目,­性­感薄­唇­,还有尖削更胜女子的下巴,从此都要看不见了么……

冷遇赶来,远远看到他们,他知道丝丝不会伤害风无忌,稍稍慢了脚步,不忍惊扰。

他走到丝丝身后,丝丝没有回头,只是一边擦拭血迹一边低声嘱咐,“我下了药,他应该会昏睡个三五天,就算醒来了三个月内也毫无内力,这段时间应该够他稍稍冷静一下。他体内有虫脉,偶尔可能失控,我分析过,除了体温,可能也与情绪有关。这两个月我做了些药可以抑制虫脉活动,跟镇定剂有些相似,不过有副作用也会抑制人的情绪,我一直担心吃多了会不会变得薄情寡欲的,想再改进一些,还没有起名字……现在正好,也不用改进了,他吃正好。名字……就叫[忘情]好了,俗了点,但是挺贴切。过两天我会找人把药送到你手上……”

“卓姑娘,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

“……我在水榭已经十年了,早已经适应,从未想过要离开这里生活。”

“但是那时候你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丝丝缓缓站起来,面向他,“知道了又如何?我没有风丝弦的记忆,那些事情我没有经历过。就算记得,风丝弦才只有七岁。七岁,十年,孰轻孰重?你只当我薄情,不必再劝我了。终究是我对风无忌的感情不够深,若我愿意,与他同生共死又如何?可是我不想。我不愿与他颠簸流离,背负着仇恨生活。你带他走吧,这些话,你就原话对他说。”

冷遇缓缓伏下身去抱起风无忌,丝丝看着他高挑的身子在冷遇怀里显得那样细瘦,心里微痛。他明明和冷遇差不多高,却抱得如此轻易。没有了清醒时的犀利,此刻他紧闭双目的脸庞那样脆弱,让丝丝不忍再看。

冷遇却静静看着丝丝,她果然是沧冥水榭的人……唯有沧冥的白衣,才真正衬出新月之名,比任何一种装束都更适合丝丝。此刻的她,便如石牢初遇时那种惊为天人的震撼,只可惜那种美很快便被‘小卓’的伪装遮掩,他竟然看走了眼。倘若没有……那又会发展成怎样一种情景?

“卓姑娘,我只问你一句……第一夜去盗青龙剑的人,是不是你?”

丝丝睫毛颤了颤,微微垂下眼眸,“是。”

冷遇没有再说话,紧了紧抱着风无忌的手臂,转身离去。

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她明明只想轻轻松松的过日子,可以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偶尔找点刺激,冒冒小险,当然一定要全身而退,任务还是要完成的,虽然有时候很难,很曲折,但是都没有多大的威胁……她明明一直在过这样的日子,受点小打击,遇到点小困难,但从来都没有伤心,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她的胸口好闷,好像重重的堵了一块东西,无法呼吸。又像睡梦里被靥着了,好像拼命喊叫,却发不出声音……

她转身回走,大门外重人已经散去,她径自回到水榭里,只见白玉台上那具从风无忌房间里被拿出来的琴已经摔成两段,笑无情毫无笑容的站在一边。

她走过去,慢慢蹲下身,看了眼那琴,终是无可修复了。

深呼吸,慢慢站起,才好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这琴公子既然已经给了我,何苦摔了呢。”

笑无情用力捏住她的下巴,眼底冰冷一片,“既是我给的,便能收回来!新月,我就是平日太由着你,由着你去胡闹,记住,别挑战我的耐心!”

丝丝有些乱,十年了,十年前那个有点别扭有点硬撑大人样的小白莲她似乎是懂得的,可是为什么他越长大,她就越不了解呢?她完全看不懂他的心思,只是现在好累,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应付。

“随你。”她已经很用力,也只有力气说两个字。

“果然是把你给惯坏了……看来也该放你出去,让你看看缺月和风残月在外面都做些什么事,从今日起,你便跟着缺月一道出任务,看看你这条小命能挨过几回!”

丝丝是真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惯着她了?深深呼吸,仍旧只有两个字:“随你。”

笑无情冷冷哼一声松手将她往外一推,甩袖走人。丝丝没防备,险些向后跌去,却被后面的一道­肉­墙挡住,余光里见着一片黑衣,是寒水月,轻声道:“谢谢。”

寒水月扶了她站稳,“公子在气头上,过了就好。”

丝丝点点头,依然不知道他气得什么。不过是放了个人帮他积点­阴­德少比血债,哪里至于。只是她无心思考,她的胸口依然堵着,喉咙里好像满满的塞了石头,只想找些事情做,好像只有做些什么,让身体不停的劳动才能分散了注意稍稍减缓。

寒水月低头看了看她,“我送你回房。”

丝丝再点头,好,回房,回去照顾小九,她就不会想太多。

刚走出不远,就见风残月散散的站在那里,脸上挂着微微嘲讽的笑容,等着她来。

第三十五回

“难得相聚,风小姐这么快就回来了?”

丝丝冷冷瞪着他,每一次呼吸都好艰难,艰涩道:“你是故意的!你说穿那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我难过——你为什么招惹我——”胸口有什么东西崩裂了缺口,磅礴而出,丝丝猛地抓住他的衣襟,“你根本是内心扭曲,你只想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不幸!”

“没错,那又怎样,”他扯下丝丝的手,攥着未松,“这沧冥水榭里有几个人不扭曲?”

“全都是疯子!”丝丝狠命抽出手便去探如钩,被寒水月从背后紧紧抱住,“新月!残月,你回去!”

风残月冷冷一笑,自嘲道:“没错,我就是不开心,我就要别人都不开心——尤其是你。我一直看你不顺眼,若不是小九还要你来治,我早就容不下你!你越是不开心,我的不开心便越少——”他笑着,笑声越发放肆,丝丝被寒水拦着无法挣脱,喊道:“这样你会开心?你若开心,何必笑这么惨!!风残月!你若要死,别拉着别人!”

风残月笑声突止,却不是为着丝丝的话,而是一刃薄剑横在他颈间,这剑,若是这么切进去,毫不费力而且滴血不沾,他带着一脸嘲讽看向剑的主人,“缺月,我想不到你也有帮别人的一天,这丫头就那么能耐,让你也护着她?”

“你很吵。”缺月依然面无表情,“何必招惹自己人,请你离开。”

“哼,你们的‘自己人’罢了,别扯上我。”他终于离去,丝丝突然如同抽空了力气,却低低笑起来,自己真是疯了,跟风残月纠扯什么?莫不是在笑无情身边呆得太久,连她也开始不正常了?

“坐下。”寒水月半是强硬的让丝丝在花园石桌坐下,他看得出她很累,甚至有些混乱。他认识的新月不该是这样。丝丝一句话也不想说,寒水月便只静静在一旁站着,不发一语。

缺月不知何时离开,又返回来,丢给她一个瓷瓶。

丝丝下意识伸手接了,一愣,熟悉的瓶子,“这是……”

“是你自己做的药,不是正适合现在的你么。”

这个,正是她给风无忌做的药,[忘情]。

“在沧冥水榭,太情绪的人不会好过。”

丝丝拿着瓷瓶愣了好久,缺月也不再说什么,只默默看着她,等她自己决定。手指缓缓拔开瓶塞,她看着里面漆黑的药丸,缓缓倒出一颗……

也许,这样的确比较轻松。现在的心情对她来说根本没有必要,平添麻烦而已,她的确需要好好镇定一下……药丸送到嘴边,却仍是有几分犹豫,不知是否该吃。寒水月却忽然伸手从丝丝手里夺下药丸,远远的扔进院子的湖里。

丝丝怔然抬头,寒水并不看她,沉沉的嗓音道:“你不需要这东西。”

丝丝怔了一会儿,抬头看看寒水,再看看缺月,突然意识到,这两个从来不表露情感的人,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她。心里突然便释然,毕竟已经十年……寒水自来面冷心热,是个老好人,她是知道的。而缺月虽然淡漠,什么都不关心,毕竟一个院子里住了这么久,终于也住出成果来了……一两个讨厌的家伙算什么,她过去‘卓丝丝’的家里虽小,都还有蟑螂呢。她的根,果然已经在沧冥水榭扎下了。

缺月看她的神情已无大碍,淡淡道:“没事了就回去拔拔草,你的草长到我门口来了。”说完便转身走了。丝丝苦笑,这算是在安慰她吧……

她看看寒水,依然站在她身旁,她情绪已经缓和,只是还有些累罢了,便轻声道:“我只再坐一会儿……”

“嗯。”寒水月应了一声,依然没有走开,却走到她旁边的石凳上背对她坐下来。沉默半晌,低声说:“一般……遇到这种情况会哭吧……”

“我不会哭啦……”真难得丝丝竟然听得懂。

“我想也是。”

丝丝再苦笑,这个……也算是在安慰她吧……

寒水月送了丝丝回房,她关好房门深呼吸,呼~~吸~~呼~~吸~~没问题!这点小小的不痛快,很快就过去了!

她走到小九床边坐下,看看小九­干­净纯真的睡脸,熟练的拿起他的胳膊揉揉捏捏活动活动筋脉,一边捏一边唠唠叨叨发泄,“小九,你快点醒过来吧,都看看你那什嘛兄弟!他是不是人啊,你爹妈捡回来的是不是啊……我真的越来越讨厌他了,还真怕有一天你醒过来,我们成了冤家,到时候你夹在中间怎么好啊。你这么乖,这么听话(当然听话,人家说什么都听。),我也不想你为难的,不然你只听我的话好了,他的话不要听了,会变得跟他一样恶劣!”嘟嘟喃喃,嘟嘟喃喃……

笑无情这股无名气似乎一直都没有消,一个月,两个月……丝丝算算日子,都已经三个多月了,自己都原谅他八回了,他还是不肯见她,连远远在院子里遇到都视若无睹大步离去。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啊……

寒水月来过几次,嘱咐她只要别火上浇油在自己院子里安安心心呆上几天也就没事了,可这都几个几天了,她每日里种种药草,捉捉虫,照顾照顾小九,唯一的消遣只有拿小九这个无法抗议的来唠叨,不憋死也闷死。

缺月依然每日早出晚归,很少碰面。至于她和风残月,关系已经彻底恶化,如今连他要来看小九都只等着她配药种草的时候匆匆来一趟,害她连个吵架的人也没有。

这样的日子,岂是她卓丝丝过的?

就在她即将在沉闷中爆发的时候,缺月敲开了她的房门。

“新月,你收拾一下,和我一起出门。”

“有任务?”

“对。”

丝丝听到这个等了许久的消息却撇撇嘴,“很危险吧?”

“……嗯。”

“危险到一个不小心就会断手断脚断胳膊断腿断断脖子断脑袋能断的全断总结四个字:粉身碎骨,是吧?”

“…………嗯。”

哼,凭她对笑无情的了解,他怎么可能不言出必行狠狠折腾她一回才算完?寒水月那个傻蛋认人不清,他以为笑无情真能自个儿闷两天就‘消气’呢?

“知道了,我这就准备,一边收拾你一边跟我说说情况吧。”

“嗯。”

这一日丝丝走得很急,由于一个院子里住着缺月常常是匆匆忙忙就出了远门不见人影,她也习惯了这种作风。

走出沧冥水榭的大门,丝丝感慨道,沧冥啊~~这一去,没个三五月是回不来了,暂别了,大家8要想我~~(没人想你,这几个月一老实,众门人早忘记还有你这号魔星了。)偶然见一回头,蓦然见到笑无情正站在门内,白衣飘曳遥遥相望……

默……他不是特地来送她的吧……气不是还没消么?

她回头看着,见那笑无情微微扬着下巴,只见高傲不见笑容。再默……这似乎不是笑无情的作风……

“新月,”他的声音远远传来,嗓音不高,声音却传得极远,“你若再像上一次一去数月不知归返没有联络,便等着回来挨罚。限你三个月完成任务回来,别以为你去的地方沧冥水榭无法监视便胡作妄为,每半个月,回来报告一次情况!”

丝丝愕然……这话,她可以理解为要她早日回来吧,原来不是想远远的把她打发出去啊……结果他真的是消了气,只是下不来台吧。

丝丝噗嗤一声笑了,这一笑有什么怨气也都散了。远远的挥了挥手——“等我回来——”

谁要等你!

笑无情脑门上的青筋跳了跳,明明他是在教训警告,笑什么笑!

丝丝的身影一点点消失不见,笑无情才渐渐恢复往日的妖邪,半眯的眼眸里妖媚流转,与方才判若两人,轻轻嗤笑一声。

卷中语

明月满沧州这一个章节暂告段落,很多人在询问弄弄的出场,笑无情戏份太少之类。

〈新月〉这个故事某蜓是写成单元式的,每一卷一个段落,公布卷章主构架如下: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