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
我们就这么坐着,原本冻得恰到好处的“朝日生啤”,也在四周燥热的气流中失去了原本的温度。它们化为一道道水珠,顺着银白色的瓶身缓缓向下流淌,在水泥地面上留下一道深色的圆形。
我拿起一瓶啤酒,在冰女眼前晃了晃。
“能用手冻啤酒的事情,当真?”
“你还记着那句话啊。”冰女扑哧一声笑出来,“我开玩笑的。”
我们重新走回楼道。冰女惦念着北极星,在离开的时候重新又望了它一眼。
回到卧室,冰女开始收拾东西。就像第一天住进来那样,她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家什重新在床铺上整齐摆好,没多出什么东西,自然也没有遗漏什么。足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们从一个地方带到另一个地方,我想。看着她为数不多的几件应付夏季的厚重衣物,我转身走向壁橱,拿出三件短袖t恤衫,递到冰女面前。
“去澳大利亚穿吧。可能有点大。也算留个纪念”
“谢谢你。”
冰女双手接过t恤衫,然后把东西一个接着一个地重新塞回背包和小型旅行箱。我的那三件衣物被她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箱子的最底层。这期间,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
“今晚可以跟我一起睡吗。”
就在我准备走出卧室的时候,冰女突然开口。话语仿佛一只巨大而有力的手,将我的身体整个抓住。我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冰女,但没能从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读出什么异样的感情,也难以察觉到这句话背后的意图。就算是一起睡,恐怕也不能做什么。
空调机保持在16摄氏度,我们剥去身上的衣服,钻进被窝。
房间的灯关了,窗帘也死死拉上,没有一丝光透进来。四周包裹着厚实而严密的黑暗,卧室里的一切事物都被这样的黑暗死死地吞进肚里。我们平缓地呼吸,一冷一热的气体在黑暗中纠缠起来,尔后消失不见。
“我总觉得你可以温暖我。”耳边传来冰女轻柔的嗓音。
“至少跑步没有做到。”
“是啊,”冰女在黑暗中带着笑意说,“我总是想留在你身边的。”
“真的这么想?”
“真的。”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向冰女的那一侧靠过去。在黑暗中,冰女微弱的鼻息在我的耳畔愈发响亮起来。我伸出双手,顺着蔓延在被单上的寒意,搜寻着冰女的身体。
我触到了冰女的Ru房,它们如同两颗雪球,在瘦弱的胸腔前隆起。冰凉的感触令我产生僵硬而没有生气的错觉,可是当我顺着胸部的轮廓轻轻向下揉捏的时候,它们如同冰淇淋般在我的手心化开,接着又为身体内部的寒冷所重新聚合在一起。我感受着柔软与密致的完美交融。
只是冰冷,冰女身体四周散发而出的难以改变的冰冷,让爱抚的行为显得怪异。在难以透过的黑暗中,我一下子不明白自己手中的肉体,以及自己当下的行为,究竟带有什么意义。它们应当是温热的,我固执地想到。
我难以将这样异样的感觉从脑海里清扫而出,因着这个缘故,下体也如战败的士兵般低垂着头。
冰女伸出一只手,搭在我的两手之上,接着将它们拉开。
“你烫着我了。”
这样的结果早该在意料之中。我翻过身,直直地躺在床上。四周陷入海底深处般的寂静。冰女的呼吸突然变得紊乱而急促,接着传来一阵低鸣般的啜泣声。
“可以握着你的手吗?”
“嗯。”
我紧紧捏住了冰女的手。唯有在手这个交合点上,寒意缓慢消退,从内心深处涌流而出的力量,在我和冰女的指尖紧紧缠绕着。我在黑暗中细细体味着这样的力量,身体仿佛变得虚空,唯有手,唯有同冰女的手紧握在一起的手,才是唯一坚实而稳定的存在。
第二天上午,我去机场给冰女送行。她背着包,推着小型手提箱,穿过安检口,迈着矫健的大步向前走去,动作轻快,显然是在跑步机上坚持锻炼的结果。我在原地站着,看着冰女时不时回头向我张望,挥舞着戴着棉手套的小手,黑眼圈在她洁白的眼角留下了深深的纹路。恐怕昨天晚上一宿没睡。
直到冰女在长长的机场通道内彻底消失不见,我才扭头离开。
我想象着冰女,她穿着比基尼,躺在澳大利亚寒冷的沙滩边,感受着寒风的吹拂,将快要结冰的冻啤酒大口大口灌入嘴里。炎热转换成寒冷,骄阳化为寒风,夏天倏忽变成冬天。我像念叨咒语般在脑海里不断重复着这些词句。
但温暖?我突然找不到一个可以替代它的形容词,但似乎并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了。我能感受到的温暖,想必同冰女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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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形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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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小旅馆,打开房门,顺脚踢开躺在劣质地毯上的两双穿脏的袜子,从运动裤屁袋里掏出披萨外卖员递给我的名片。借着从窗帘外透进来的黄灰色暗光,我能清楚地看到“无形女郎”四个印在纸片上的大字。我跨出两步,走到房间尽头,捻亮悬挂在墙壁右侧的台灯,把那张套着一层塑料薄膜,闪着油光的纸片凑到灯光下面。名片上,印着四个膨胀的大字,好似四颗热气腾腾的奶油爆米花——“无形女郎。”除此之外,只有一排黑漆漆的电话号码紧跟在名片下端,好似一伙对甜美的香气觊觎已久的蚂蚁。至于名片底,则涂满了充满诱惑性的粉红色。
无形?我试图将“无形”与“女郎”联系在一起。看不见,摸不着,就是无形,而女郎,她们最好具有诱人的媚眼,弹性的肌肤,紧绷的臀部,满足人们视觉以及触觉上的享受。如果是无形,没法让人看,也没法给人摸,女郎还有什么意义?不过,好奇心这种东西,谁都会有的吧。
不如打通电话试试。
“您好。”
话筒那边的声音,热情而甜美。
“你就是无形女郎?”
我直接这么问。
“是的,就是我。”
“所以,是你来提供那种服务咯?”
“是的,好久没有人打来电话,你要是想,就算个特价好了,三十元哦。”
三十元?三十元的概念盘旋于我的脑海:在这座城市,一份捞面加一杯可乐,一趟长途地铁来回,六瓶特价矿泉水,都可以和30元画上等号,也就同廉价画上了等号。这不禁令我在心里打了退堂鼓。要是把三十元的女郎招到住所来,指不定后面会发生什么难以想象的可怕事件。但是女郎的声音的确动听而纯真,如同清晨柳树叶片上的一滴露水,将我的戒心洗涤得一干二净,好奇心也跟着愈发强烈起来。
“怎么这么便宜?”
“的确就是这么便宜,毕竟只是无形女郎嘛。”
“无形?”
“怎么,你没有看到吗?名片上可是写的清清楚楚的哦。”
“看是看到了,只是不好理解。”
“该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我们可不会玩什么文字游戏。无形就是看不到,摸不着。”
“那还算什么女郎?”
“没办法,三十元就是这样。一分钱一分货,至少,除了看不到摸不着,其他的服务可是一应俱全。”
话筒那边的解释还是无法让我想象出女郎和无形之间的联系。好奇的气球被疑惑感吹得鼓鼓胀胀,在我的脑中四处乱撞,头皮因此有些发疼。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先把女郎叫过来再看。
我报上旅馆的地址以及房号,女郎答应三十分钟之内就到。
我挂上电话,拉开窗帘。楼下正对着一条集市街,其中的熙熙攘攘的人的景象立刻向我的视线逼将过来。时间也不早了,但连成一排的小商铺外,人群排成长龙状,自左向右缓慢地流动着,好似一条参加游行的漫长队伍。
我站在窗口,静静地看着,逐渐回忆方才漫步于街道的情景:
两旁的霓虹沿着笔直的街道一路排开,望不到头,花花绿绿的斑斓色彩点缀着水泥色的低矮楼房。店铺的大幅招牌沾染着暗黄的油渍,把久久不曾有人动过的窗子遮了个严严实实。人的身影迅疾超越我缓慢的步伐,从我的身前或身后掠过去,不可计数。空气里流淌着密集的噪音——远处的人声,空调外机的鸣响,厨房里激烈的锅与铲的金属碰撞声····噪音们搅合起来,播散到城市的各处,无孔不入。连地砖似乎都受到它们的鼓舞,咯咯咯地不停乱动。有时候,一辆身形庞大的双层巴士沉重地碾过平整的柏油马路,响起撕裂空气般的尖声呼啸。不知悬挂在何处的风铃就随着地面的振动,传来一股春风般的“叮叮”声。
走得累了,我就拐进路边的小巷,抽一支烟。说来奇怪,这也是这座城市的一个特点——巷子无处不在。似乎只要我想,黑洞洞巷口就自然而然地在路边缓缓开启。而一旦离开主街道,双脚踏入小巷,嘈杂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外边的街道被一块透明的玻璃罩封闭得严严实实,噪音就变得只有苍蝇嗡嗡声般大小,纷乱的城市灯光也看不到了。
点燃的打火机在油腻的墙壁上投下一处圆形的光亮。就在这个时候,披萨外卖员出现在我身后。
“借个火。”
一只手重重拍在我的肩上。我还来不及扭头,一个矮小的身影就窜到我跟前。
我把打火机向他递过去,他伸出手,把火机紧紧攥住。那双力量惊人的手,在形状上果然也相应地庞大,好比一只饱满的芭蕉叶,似乎随意一挥,就能扇起风来。
他俯身点燃烟头,打火机急匆匆一闪,在他的眼角刻下两道深刻的黑影。我借着街道外的光点,看到此人身上身着橙色衣服,橙色裤子,胸前还印有一个圆形的橙色logo。
“你是做什么的?”
“送披萨。”
脑海中闪过前几天看过的电影画面。骑着单车的披萨外卖员,在拥堵的道路上横冲直撞,身上的衣服正好也是橙色。
“这个点,正忙着吧。”
“的确,刚刚送完一单,抽根烟再继续。”
烟抽到一半,身材矮小的外卖员就把烟头甩到墙角,动作干净利索。他把手伸进挎在手边的保温箱,摸索了一阵,接着抽出一条培根。
“尝尝看?”
我摆了摆手。
“顾客会发现的吧。”
“哪里会,少了一条培根而已,顶多以为是厨房那边的疏忽。”
说罢,他把手中的培根顺着肥瘦之间的纹路撕成两半,把肥的那一半一下丢到嘴里,似乎还没尝出味道,就吞进肚子了。而对于瘦的那一边,他则吃得细致入微。双唇紧闭,牙齿上下研磨,可以想象到里面的舌头蠕动的样子。脸颊处顺着牙齿的节奏,一对颇为发达的咀嚼肌一阵又一阵地凸起来。
“要是培根只有瘦肉部分,那就完美啦。”
我把快抽到头的香烟丢在地上,一脚踩灭。对于培根的肥瘦,我倒从来没有计较过。
“你这种吃法,还是第一次见。”
外卖员舔一舔嘴唇,笑了。
“恐怕大多数人还是习惯有肥有瘦的培根条。”
“不然的话,培根也就不是现在的培根了。”我随口一说。
“的确。”
他从橙色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一顶橙色便帽,在头顶上扣好。
“多谢你的火。
我点点头,伸出一只手,准备同他告别。
“来旅游的?”
“是啊。”
“这样,那,我这里有一张名片,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打过去看看。”
说完,披萨外卖员迈开短小而迅疾的步伐,快速融入外面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
我直挺挺地躺在小旅馆廉价的地摊上,嗅到一股从杂乱绒毛中散发出的浓烈鞋臭。u2乐队的《desire》被我听了两遍,无形女郎还是没有来。
我想象着无形女郎的样子。
“你好,是吴先生吧。”
女郎的声音透过《desire》开场的电吉他扫弦,如针扎入耳膜。我条件反射般从地板上弹起身子,跨出一个大步,打开房门。一面白花花的走廊墙壁,墙上挂着一盏泛着蓝光的应急灯。此外,我没有看到人的影子。
“我不在那。”
女郎的嗓音再次精确地钻入我的耳朵。
我猛一回头,狭小的旅馆房间空空荡荡,同我刚才踏入这里时一模一样,依旧没有人的影子。我的脑袋突然发热,额头冒出一阵冷汗。
“你在哪?”
我有些害怕。还真是一个无形女郎?真的就看不见,摸不着?
“我还没踩在房间地板上呢。”
“那声音从哪里来?”
“我在你的耳朵里啊。”
我吓了一条,猛烈地晃了晃脑袋。但并不像《猫和老鼠》动画里通常表现的那样,响起“咣当咣当”的碰撞声。耳朵里并没有什么异物,至少从我打完电话到现在,也没有异物钻进来的可能。
“真的吗?”
“您要是觉得奇怪,我现在出来就是。”
我站在原地,刻意停止呼吸,试图在完全安静的环境下判断出女郎的动静。但我只听到耳机里发出的细小音乐声。没有风,窗帘也没有动,挂在壁面上的台灯依旧放出光亮。我就这么站着等了一会,尽量保持平稳的呼吸。
“我出来了。”
女郎的声音从床那边传过来,和我保持了一段距离,音量就变小许多。我小心翼翼地带上房门,双手尽量贴在身体两侧。如果动作过大,我担心自己会触碰到什么不该触碰的东西。
“快过来吧,”女郎娇滴滴地说道,“我正祼着身子躺在床上呢。”
我的双腿僵在原地,手心已经湿漉漉一片,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更别说朝床所在的方向迈出一小步了。
“害怕了?”
女郎问我。
“当然!”
“真对不起······这么直截了当地就往你的耳朵里钻,的确不合适。还以为会给你一个惊喜呢。”
“哪里是什么惊喜!”
我抬高音量。
床那边安静了一会。
“无形的女郎,真的那么奇怪吗?”
女郎放低声音,反倒使得她的嗓音变得愈发楚楚动人。
“这还用说。”
我在门边上来回踱了两步,脚底的声响被毛毯吸收得一干二净。心情平复下来,方才躁动的好奇心再次变得强烈。
“这世上还真有隐形人不成?”
“你要是不信,干嘛要打电话把人家叫过来?”
女郎有些不耐烦,我似乎能想象出她讲着话时,嘴巴嘟起来的样子。
“还以为是什么宣传噱头。”
“刚才我都说过了,我们不玩文字游戏。”
我又在原地站了一会,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脑子混乱不堪,这种感觉类似于眼看着盛满食物的盘子被底朝天地整个掀翻。说得再直接些,我的观念里的某些东西被颠覆了。我住着的小旅馆的床上正躺着一位隐形人,面对这样一个事实,想必谁的脑子里都难免要有那样的感觉。一时间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女郎躺在床上,似乎在等待我的行动。如太平洋海底底部般的沉静猛地盖在房间四周。响起女郎平静的呼吸声。
“你,看得到自己?”
“看得到,就自己看得到的。”
“钻进我的耳朵,是怎么回事?”
“因为只有自己看得到咯,所以可以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变换自己的样子。”
“想换就换?”
“对啊。要是想钻进你的耳朵,就得变小。不过,变来变去,总得有个基本形态,是吧。我的基本形态呢,就是一个女郎无疑。这一点,你倒是可以放心,不用担心会同什么长得像阿米巴变形虫一样的怪物Zuo爱。”
我朝床那边迈出一步。
“那你说说,”我摸出口袋里的一支烟点上,“作为女郎的你,到底是什么样子?”
“真想听?”
“当然想,不然我叫来一个女郎,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哪里说得过去?”
“我嘛,矮你一个头,皮肤不算白,太阳晒的。腿挺长,也挺细,头发染过,棕黄|色。另外,两个Ru房可有c罩杯。”
我默不作声,随着女郎逐字逐句的描述在脑海里勾画出她的样子来。为了增添想象的真实性,我故意让脑海中的女郎也躺在这间房间的这张床上。不过,现实应当也同样如此——一个女郎,正躺在那张床上。
“满意吗?”
女郎在我的脑中成型,突然也在现实的房间中成型。恍惚之间,眼前似乎真的见到一副肉体横陈的画面。
“确实不错。”
“那过来吧。时间毕竟有限。”
“你躺在哪?”
“靠里的位置。”
我把烟头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掐灭,接着走到床边,在床上靠外的另一侧老老实实地安放好我的身子。
“不要躺得跟一具僵尸一样嘛。”
女郎带着笑意说。
“现在该怎么办?”
我颤颤巍巍地问道。
“我靠过来吧。”
我听到耳边传来女郎的身子扯动被单的声音,悉索作响。可眼睛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闭上眼睛。”
女郎对着我耳语,温婉的语调中透出一种不容人拒绝的力量。她的身子已经同我紧贴在一起。
我把眼睛闭上。台灯灯光透过眼皮,在黑暗的视界中投下星星点点的闪亮。
“我的样子,想象得出?”
女郎离我很近。在她说话间,我能感受到从她嘴里吐出的淡淡的气流,闻到一阵花丛中的芬芳。
“还可以。”
“皮肤细腻光滑,你把手伸过来,摸摸看。”
女郎不无得意地说道。
我把贴在大腿外侧的右手伸起来,呈九十度角举在空中,手指轻轻动了两下,试图在空气中捏合出某种特定的形状。但虚无的空气并没有带给我任何实质上的感受。我什么都没有摸到。右手就这样呆头呆脑地伸着,慢慢变得有些酸了。
“没感觉。”
“再试试看。”
女郎的脸同我挨得更近了。鼻尖嗅到了花的气味,是茉莉花香。
就在我辨认出这个气味的瞬间,下体似乎从沉睡中猛然惊醒,突然高高地抬起原本低垂着的头颅。
我侧身翻向女郎的那一边,原本平放着的左手顺势朝床的另一侧搭过去。如果女郎真的躺在我身边,那么她此时应该被我搂在了怀里。
“好舒服。”
女郎温顺地说道,
“我喜欢被人搂着的感觉。”
听到这句话,下体涌上一股热流,变得更加坚硬。脑子里的画面飞快地翻动着,如同电影中的蒙太奇手法。镜头一会拉高,我和女郎相对而视,躺在床上;镜头一会对准我的指尖,右手的五根指头正在女郎细腻的肌肤上缓缓拂动着。画面细致,显得格外真实,右手就真的感受到女郎的存在了。她热乎乎的皮肤好似一眼缓缓流动的温泉,向我的手心传递着肉体的温度。
“感受到了。”
我轻声告诉手边的女郎。
“那太好了。”
我闭着眼睛,想象女郎的脸,想象着女郎的五官。五官?女郎并没有告诉我她的五官模样。
“你的脸长什么样?”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你想想啊,我没法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眼睛又长在脸上,只能看到脖子以下的部位,我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脸长什么样啊?”
原来如此。
我紧闭着双眼,思绪任意飘飞着,似乎看到了无形,看到无数有形的状态在无形的大手之中变换,人世间种种样样的画面飞快地跳跃着,但突然间,某处的开关“啪嗒”一响,一切的一切都划归为无形,划归为我眼前所能目睹的黑色。那么,这样一来,无形女郎便是最为真实的存在了。
“喂。”
女郎招呼我,声音距离我是那么的近。
“我抱着你呢。”
我亲昵地应道。
“试着睡着吧。”
女郎开口说话,我的面前洋溢着茉莉花的淡淡香气。
“为什么要睡着?”
“睡着了,我才能为你干那事啊。”
“怎么干?”
“睡着了,你就知道了。”
困意伴随着我均匀的呼吸,变得愈发浓重。它们如乌云一般在我的头顶缓慢聚集起来,将清醒遮蔽在外,渐渐地,意识也就陷入了完全的,笼罩着睡眠的黑暗。在我陷入沉睡的最后一刻,我意识到自己的下体已经膨胀到前所未有的长度与硬度。
画面跳转,我坠入梦境。
刺眼的阳光,蓝天,一朵云,我赤身祼体,仰面朝天。一阵微风拂过,长及膝盖的牧草如绿色的波涛般一浪接着一浪地向我打来。全身上下感受到微微的瘙痒,十分舒适。尖锐的草尖触碰到膨胀的下体,令我的全身打了一个激灵。
我站起身,向前方极目远眺。远处有一头吃草的奶牛,往远似乎是一间空无一人的木屋,四壁涂满红色油漆。再往远看,就只有牧草了,牧草如一张硕大的地毯,从土地的这一头铺展到那一头,直到消失在地平线之下。
无形女郎在我身后叫道。
“可算睡着了。”
女郎赤身祼体地向我走来。如同她方才描述的那样,胸前的两颗Ru房傲然挺立,的确有c罩杯;全身皮肤一点瑕疵也没有,的确光鲜亮丽。看来无形女郎的确没有跟我玩文字游戏。不过,当我想端详她的脸时,却只看到模糊的一片,就像一面沾满雾气的玻璃,我无法用任何方式将雾气擦除。
我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向女郎,张开双臂,将她严严实实地抱在怀里,用尽全身的触感体验着女郎在梦中有形的存在。双手如触电一般在女郎身体的各个角落来来回回地扫动着,从上到下将她的玉体彻彻底底地抚摸了一遍。
下体如同喷发前的火山口一般炽热,随之而来的一股狂躁的欲望,促使我将女郎的身体按倒在没及膝盖的牧草丛中。
我终于进入了无形女郎的身体,我用尽全力地感受着无形女郎的身体,她的存在是那么真实,那么不容置疑。整个过程中,女郎一言不发,肉体泛起绯红一片,这红色甚至蔓延至身下的土地。
不一会,我们就完事了。我的全身酥软,躺倒在牧草丛中。阳光依旧刺眼,天还是很蓝,那朵白云在这段时间里纹丝不动。远处的奶牛已经填饱了肚子,发出两声满意的哞叫。
“为什么只能在梦里?”
我握着女郎的手,懒洋洋地问。
“因为我是无形女郎。梦是无形的世界,无形的我只能在梦中和你做现实里才能做的事情。”
“真可惜。”
我实话实说。
女郎无言。我们静静地躺了一会。阳光洒在我赤祼的肉体上,温暖我的全身。女郎仰面朝天,大口呼吸着,被点燃的欲望似乎还没有熄灭。我的左手紧握着女郎热乎乎的右手,似乎抓着一只灌满热水的暖手袋。
我一个翻身,再次跨在女郎身上。她冲我摆了摆手:
“我该走了。”
我不好拦她。静下心来一想,毕竟,她只是我花了三十元从一通电话里叫来的女郎。
“再见吧。”女郎站起来,我则继续躺下,仰头看着她向我挥手。阳光正好透过她纤细的手指缝,射在我的眼睛上。
她倏忽不见了。远处的蓝天完完全全地展现在我眼前,我盯着它看了一会。突然,天空如同微风吹过的水面一般,荡漾起细小的波纹。
梦境的世界开始消散。蓝色的天白色的云绿色的草黑白相间的奶牛红色的木屋,像滴入水中的颜料一样失去原本的结构,向四周散开,尔后混合在一起,在圆形的视界中快速旋转,变成一团模糊的光影,渐渐化为混沌。
再往后,我的眼前发黑,陷入了完全的无意识。
等到我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八点。我像一具尸体般直挺挺地横卧在床的一侧,而另一侧,如果我没有记错,就是昨晚无形女郎躺着的位置。我弓起身子,分外沉重的内裤顶着我的小腹。顺手一摸,发现昨晚大量溢出的Jing液已然发干发硬。我一口气扒掉内裤,赤身祼体地在房间里走了两圈。脑袋一片空白,意识似乎在距离头顶二十厘米的半空中如直升机般来来回回地盘旋,尚未在我的肉体上降落。
等到我脑中勉强能做出一点思考的时候,我走向小书桌,关掉从昨天晚上起就一直亮着的小台灯。我拾起摆在桌上的烟盒,立即掏出一根点上。
烟雾袅袅升起,看着这团浑浊的气体,一个疑问持续不断地从我的脑子里冒出来:昨晚的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冗长而又逼真的梦?
我掏出放在运动裤口袋中的仅有的几张现金钞票,算了算钱数。不多不少,正好比昨晚少了三十元。而那张写有“无形女郎”四个爆米花大字的名片也好端端地摆在桌面上。我把拿出来的杂物重新一股脑地塞回口袋,走进卫生间洗漱一番,开始收拾行李。
到这个时候,我才突然注意到从楼下的集市街里传来的噪音。来往于此的密集人群依旧摩肩接踵地行进,保持着从左到右的方向。太阳升起又落下,尔后继续升起,但集市街的人群似乎永远也走不完,看着这样繁乱的景色,一阵难以抑制的焦躁从我的胸口涌起,头皮一阵发麻。
我发觉自己已经对这座城市的失去了耐心。
当晚,我离开这座城市,回到自己家,倒头就睡,睡得昏天黑地,连续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其间我什么梦也没有做,但就算真的做了梦,也被我忘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我住在第26层,楼房距离海岸线也不远,只要我朝窗外望,就一定可以看到海。地处郊区,车流量少,如果静下心来,甚至还可以在自家屋子里听到海浪拍打防波堤时,传来的阵阵涛声。
我就是被这遥远的涛声所惊扰,从那漫长的十二个小时的睡眠中苏醒过来的。当我睁开双眼,耳边正是“哗啦”,“哗啦”,有节奏而缓慢的水声。窗户没关,涛声顺着海面那边吹过来的风传过来,清爽宜人。我深深地将这股风吸进肺中,让夹杂其中的海水的咸味沉入我的肚子。
我在餐桌边坐定,掐指算了算剩下的假期。还剩三天,我却想不出任何可以消磨掉这三天时间的方法。读了一会小说,肚子开始饿了。恐怕时间已经临近中午。我吃了两片三明治,嚼着嚼着,头脑也清醒不少。
“干脆去看海好了。”
我这么想,就推着自行车下了楼。
这里的海很安静,除了涛声以外,就剩下偶尔传来的风的呼啸。海面上没有船,更不会有游泳的人,垂钓者也看不到。听不到汽笛声,也没有人的叫喊。就仅仅只是一处海而已,一处被人们遗忘了的,纯粹以海的形式展现在人们眼前的大海。似乎很难在世间觅到一处这样的风景了。
沿着海岸线绵长延伸的车道上,我缓缓地骑行着。正午垂直的阳光时而透过行道树繁密的枝叶,在道路上投下斑驳的碎影。我就这么慢悠悠地骑着,不去考虑尽头在哪里。我也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一个尽头。
行道树不紧不慢地朝我的身后退去。一辆孤独的面包车飞速驶过右手边的机车道,发出撕裂空气般的巨大声响,同那座城市的双层巴士一模一样。
噪音。我回想起那座城市的噪音,也就想到了那座城市。一时间我难以辨别出自己是否真的去过那里。周围的景色变换得太快了——就在不久之前,街道上依旧闪耀着五彩的霓虹,攒动着的密集的人头,充塞着一辆接着一辆驶过的汽车。而现在,这些属于那座城市的,标志着嘈杂的种种样样的印象,居然就在一瞬之间消失不见。此时此刻,我骑着一辆自行车,看着平静的海面,耳畔流过缓缓的风,我无法相信自己曾经置身于那些纷乱的事物之中,甚至差点陷入难以脱身而出的境地里。一切有关那座城市的记忆有如幻灭一般在我的脑海中崩塌。毕竟,眼下身处的环境里,根本就没有那些记忆可以容身的所在。
那么无形女郎呢。
突然间,我猛烈地思念起她来。我回想到那个美好的梦,还有那两张莫名消失掉的十元和二十元纸币。我想再摸一摸她c罩杯的Ru房,以及如水般润滑的肌肤。
下体再次剧烈膨胀,死死顶着自行车坐垫。
回到寓所,我摸出那张依旧躺在那条运动裤屁袋里的粉红色名片,等待黑夜的来临。尽管再次将女郎召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我还是想试试看。毕竟,无形女郎是一个奇妙的存在。
我看了两部电影,又睡了一会。
夜幕早已将周围的世界紧紧包裹住。晚餐还没吃,但我一点食欲也没有,满脑子只想着无形女郎的身体。我又等了一会,终于把号码输入手机。
电话居然通了。
“您好。”
又是女郎那热情而甜美的嗓音。激动之情从喉咙处喷射而出,使我的语音有些发颤。
“是我。”
我勉强挤出这两个字。
“啊,原来是你。”
“今晚能来吗?”
“还是老地方?”
“不是了。”我怯生生地说,“我回家了,在另一个城市。”
“这么想我啊?”
女郎充满笑意地说。
“是啊,能来吗?能来的话,就太好了。”
“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可以?”
“价格可就不一样了哦。”
“没关系。”
“那,反正也没什么客人。”
我主动报上地址。
“还真够远的!”
“今晚真的能来?”
“我说可以就是可以,”女郎不容置疑地回答我,“时间还是老样子,三十分钟。”
还来不及我多问,无形女郎就把电话挂上了。
我看了看放在床头的电子表,数字是20:07。
这段时间里,我在楼下的atm机里取了一千块钱,接着又赶回楼上,仅用了三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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